朱山闲笑道:“望气术是用来看人的,石头有情志吗、有气运吗?”

丁齐也笑道:“景文石是一种赏石。这世上就有赏石之人,可见其情趣。它从我的手中到你的手中,有如此际遇,便是其气运。再说了,没有情志也是一种情志,朱师兄是怎么看见小境湖的?小境湖也不是人!”

朱山闲:“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寄托心神之物,就算它没有情志,但人对它自有情感投射,这就是看见小境湖的那种状态,对吧?我曾听老谭提起过炼器之法,和你的建议很像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丁齐:“朱师兄,我发现你这个区长做得很是悠闲啊。屋里挂着桃花源记,后院守着方外仙家世界。有些话说出来您别介意,我刚才突然想起去年看的一部电视剧,叫《人民的名义》,里面也有个区长,名字叫孙连城。

这位孙区长酷爱天文,沉醉于宇宙星空,既不贪污也不受贿,但就是不正经干工作。每次他一出场,网友发的弹幕都纷纷高喊‘连城大仙’。朱区长,您是不是也想成仙啊?”

朱山闲哈哈笑出了声:“那部电视剧我也看了,但我和那个孙区长可不一样。你看我过得悠闲,好像不是特别忙,那是因为能者自闲。我可从来没有懒政、惰政,该办的事情都尽量办好。但有一点,我觉得现在这个位置就很好,并没有向上走的野心。

有能力没野心,所以才不会那么累,而且我确实守着一片方外仙家世界……假如我真想往上走,别说雨陵区的一把手了,当年姜家初的位置也是我的,轮不着他上去。”

丁齐:“您是指姜家初在市政府的位置,还是他在看守所的位子?”

朱山闲拍了他一巴掌道:“假如当年上去的是我而不是姜家初,我或许位置已经更高,哪还有时间陪你们探索方外仙境?……我们聊得时间可不短了,老谭正在等你呢,你快给他送石头去吧。”

丁齐推门出来,见谭涵川正站在屋门口冲他招手道:“丁老师,是不是轮到我了?快请进吧!”

丁齐:“您稍等,我回屋再拿块石头。”

069、石头的故事

丁齐又拿了块石头来到谭涵川屋中坐下。谭涵川说话可比朱山闲直接多了,开口便道:“朱师兄方才已经对你讲授了望气术的秘传,丁老师都听明白了吗?”

丁齐:“说的话基本都听明白了,但并不代表我就会了。”

谭涵川:“那是当然,这对你而言只是一种借鉴,您的修炼还应该是自己的观身境,我要讲的炉鼎术也一样。其实江湖火门炉鼎术,在八门秘术中最不像一门秘传,反倒像是显传,因为它和丹道很接近,而介绍丹道的典籍公开流传的有很多。

当然火门也有其他的秘传,甚至包括各种下三滥的手段,那些我就不向丁老师介绍了,只说炉鼎术。所谓炉鼎,指的就是人的身体,神魂所住之所。按照传统的说法,讲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

丁老师已有根基,所以可以把它视作一种境界的参照。你自创的秘法,是直修心性,由世道而观人心、由人心而观大千,其实非常了不得,近乎于道啊!假以时日,如果你能将它总结开创为一门传承,将不在任何现有的秘法之下。

但是现在,丁老师的根基还不算稳固。正因为你的观身境是直修心性,所以还缺少养炼功夫。朱师兄修炼望气术,起步就是从养炼功夫开始的,而其他各门秘术的修炼多少都有配套的养炼功夫,以改善人的体质,否则无法承受施展秘术所需。

丁老师,你前天看见了小境湖,后来又到院门口看了很长时间,有没有感到身体乏累或精神疲倦?”

丁齐:“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现在仔细想想,确实有这种感觉。当天晚上睡得特别沉,脑袋一沾枕头就着了。第二天好像觉得特别饿,吃得特别多。”

谭涵川笑了:“你这算是体质很好了,并没有因过度施展秘法损耗形神,就是体力和精力的消耗有点大。”

丁齐的体质当然很好,从小到大几乎就没生过病。去年经历了那么一连串的打击,年三十晚上喝断篇就那么倒在地上过了一夜,换个人恐怕早就病倒了,但丁齐却挺了过来。他苦笑道:“我的身体确实不错,但是不能和你们比。那次上山搞测绘,我就差点跟不上。”

谭涵川:“但你毕竟还是跟上了,这已经很不简单了。其实你自己琢磨的观身境中,也包含了养炼之法,所以你的感觉才不太明显,经我提醒才意识到。

但你还没有清晰的总结,所以我今天结合炉鼎术秘传,根据你的情况,教你一套能用于观身境中的养炼之法。你修炼起来最容易上手,因为你其实已经入门了。”

谭涵川本人也没有得到疲门观身术的秘传,谈的就是丁齐自悟的观身境。据他分析,这是一门直修心性的观法。收摄心神以内观,而身中自成天地,便是内养放心神于天地间,而天地犹如我之形神,便是外炼。

这套凝炼神气之法,也可以与朱山闲所传的养气、养神之法相参照,对现如今的丁齐最为适合。若将来丁齐的“修为”更高,那他就需要在自己开创的秘传基础上,再总结相应的养炼之法了。

听完之后丁齐感激道:“多谢谭师兄,您是我的老师!”

谭涵川摆了摆手:“不用客气,彼此彼此,您还是我们大家的老师呢!”

丁齐:“我刚开始还以为谭师兄要教我练武呢,您的功夫真是太棒了!”

谭涵川苦笑道:“我习武,是因为我师父练武,所以从小就顺手教我了。小时候不懂事稀里糊涂地就练了,否则还真吃不了那个苦、受不了那个罪。总是有人说习武可强身健体,但这话未必对呀。

力量和反应确实是练出来了,但未必对健康有好处。以前有很多武术家,其实身体并不好,寿命也不长。有很多门武功虽然威力不错,但容易留下各种暗伤,总是和人动手的话更是如此,比如最容易伤到肺腑,所以要以养炼功夫为辅助。

如今早就不是冷兵器年代了,所谓习武防身,也就是对付几个小流氓还行。其实真要和人动手,秘术修炼得到家,用处可能更大。而八大门的江湖套路,想对付谁往往是不必直接动手的。”

丁齐:“八大门的江湖套路,这阵子我已经领教了,叹为观止啊!这块景文石送给谭师兄,我不知道该给你什么样的建议,但我可以把给阿全、老朱、冼皓他们的建议都告诉你……”

谭涵川接过石头道:“谢谢了,我知道该怎么用。寄托心神祭炼,就以我看见小境湖时的心境。”

丁齐从谭涵川屋里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抬眼只见尚妮站在主卧门口招手道:“丁老师,我都等您半天啦!”

原本只听冼皓说,她和谭涵川与朱山闲商量过,要分别将隐峨术、望气术、炉鼎术的秘传讲给丁齐听,但没听说尚妮也要教授心盘术啊?但这小妮子显然也知道了情况,竟主动来招呼丁齐。

丁齐来到尚妮屋中坐下,尚妮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丁老师,我的心盘术刚刚修炼入门,尚未掌握纯熟。我这个水平,就算想教你也是教不了的。”

丁齐:“没关系,你又不是收我为弟子,老谭他们也都不是收我为弟子。”

尚妮:“一是我自己还没有掌握熟练,二是没有得到我师父的允许,我现在没法把风门心盘术的秘传教给丁老师。但是我可以将施展心盘术的体会、发现小境湖的体会都告诉你。其实我还是先得到了丁老师的点拨,然后才发现小境湖的……”

尚妮说的并不是如何修炼心盘术,而是直接讲如何运转心盘、以及运转心盘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人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丁齐确实是听懂了,尚妮在这一方面并没有藏私。但她没有介绍修炼心盘的秘诀,既无心盘,又如何去运转,只是给丁齐做个参照借鉴。

听完之后,丁齐递过一块石头道:“这个送你,你可以对它运转心盘吗?”

尚妮:“我已经和阿全交流过了,这么做倒不像是心盘术,更像入微术。”

丁齐:“谭师兄刚刚和我讲了内养和外炼,天地可以似形神、形神可以似天地,以大见小、以小见大,一块石头可以是一片山河、一片山河也可以是一块石头。你要找的,是看见小境湖的状态,重点并非运转心盘,而是怎么借助心盘术看见了小境湖?我给了阿全同样的建议,这才是最重要的,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尚妮:“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几天就试试。那个,那个……丁老师,假如你总结出了观身境的秘传,妙用就是能见世上未知,将来能不能也教给我呀?”

丁齐笑了:“那是当然!”

午夜十二点刚过,住在这栋小楼里的人,都已经和丁齐单独谈过了、也得到了他赠送的景文石。第二天一大早,丁齐就走出后院、穿过竹林进山“练功”去了。谭涵川昨天教他的内养和外练之法,其实就是丁齐一直在做的,只是如今总结得更加清晰、点破了某些关窍。

这条山中小路他已经很熟了,几乎闭着眼睛都可以行走自如,行走中外练,待来到那块卧牛石下,静坐中内养。丁齐手中也握着一块景文石,是那九块石头中最大的一枚。倒不是越大越好,反而是越小越方便,因为这东西是要随身携带的,他把方便都尽量给了别人。

巧合的是,这块石头的形状和那块卧牛石依稀有些相似,丁齐拿在手中更有感觉。

从山上回来,六个人一起吃了早饭,庄梦周、范仰、叶行这个时候还没到,有些话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大家又交流了一番彼此修炼秘术的心得。饭后每个人都去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跟一块石头较劲呢这都是丁齐干的好事。

石不全答应了帮顶云和尚仿制经卷,丁齐也答应了帮顶云联系图书馆。他心里记着这件事,吃完早饭刚准备打电话,不料顶云和尚已经主动联系他了。在很多场合,顶云的面子还是挺好用的,比如这种事情,他已经联系好图书馆了。

丁齐下楼去找石不全,而石不全恰好也上楼来找他打招呼,顶云和尚刚刚也联系了石不全。石不全随后出门了,还说晚饭不用特意等他,他有可能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如果完工时间早就尽量赶回来住。

庄梦周是快到午饭点来的,而丁齐正准备出门。庄梦周一进门就纳闷道:“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安静,这里就像没人住。”

丁齐:“大家都在屋里琢磨石头呢。”

庄梦周:“哦,我差点把这事忘了……丁老师这是准备上班吗?”

丁齐:“是的,还得工作呀,今天下午有预约。”

庄梦周:“丁老师哪天有空呀?”

丁齐:“就明天下午怎么样,我先把医院那边的时间空出来。”

庄梦周:“那好,就明天下午。”

石不全今天没有在公寓那边住,吃晚饭前就赶回来了,只是去图书馆做一下接洽,还没有正式开工。叶行和范仰下班后当然也过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范仰和叶行感觉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好像一桌子人都变得有些不正经或者说不正常了。朱山闲、谭涵川、石不全、尚妮、冼皓、丁齐这六个人,都用一只手拿筷子吃饭,另一只手也不扶碗,而是拿着一块石头。

范仰见状也把石头掏出来了,单手吃饭。叶行犹豫了一会儿,干脆也这么办吧,以示对集体活动的参与精神。

九人中只有冼皓是左撇子,所以她是左手吃饭、右手盘石头。丁齐观察得很仔细,九人中最特别的是石不全,他用右手吃了一会儿饭,然后就换左手了,那块石头在双手中倒来倒去。

石不全的左右手一样灵活,平常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也分辨不出他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看着石不全吃饭时在那儿换着手用筷子,丁齐不禁想起这小子和大家闲聊时问过的一个问题:“假如用两根手指从油锅里往外夹铜钱,有多少种夹法?”

这谁知道!当时见大家皆不解何意,这小子得意洋洋地自己答道:“一共有二十种夹法,分别是拇指和食指、拇指和中指、拇指和无名指,拇指和小指、食指和中指、食指和无名指、食指和小指、中指和无名指、中指和小指、无名指和小指。”

尚妮:“那也就是十种啊!”

石不全:“左右手都得会,不就是二十种吗?”

尚妮:“你还真从油锅里往外夹过铜钱啊,手不成油炸猪蹄了?”

石不全:“老头子有时候挺变态的,净教我这些反人类的东西。不过刚开始油锅里兑了醋,烧滚了并不太热,只是有点烫而已。后来醋越兑越少,到最后便纯是油了,那就是真正的滚油锅呀!从里面夹铜钱,得讲究手疾眼快、气定心平。”

尚妮:“那也不对呀,就算你的手再快,能不被油烫着,铜钱也是烫的呀!”

石不全解释道:“不仅进油锅要快,出了油锅也得快。旁边放一碗清水,铜钱夹出来就要瞬间放到碗里,只见油花一漂……练完这个之后,老头子就让我练抟云手了。”

石不全竟将双手的每一根手指都练到了这个程度,他那位师父确实堪称变态。他要是去当小偷摸钱包,那简直无敌呀!幸亏他没这个爱好,也没必要有这个爱好……

丁齐正在心中回想,忽听冼皓在他耳边小声道:“丁齐,你怎么了,干嘛看着石师兄傻笑?”

叶行凑趣道:“丁老师啊,你怎么用这种表情看着阿全?我严重怀疑你是直的还弯的!”

尚妮也说道:“你不要这么色迷迷地看着阿全,是不是搞错人了?要看也应该看冼姐姐嘛!”

冼皓脸色微微一红,瞪了她一眼,不知该怎么接话。丁齐赶紧解释道:“我刚才走神了,看见阿全双手换来换去,左右手都能用筷子,就想起了他说的那个油锅里捞铜钱的事情。”

众人都笑了,笑声化解了方才的尴尬。谭涵川笑道:“阿全就是话多,什么事都说!”

石不全却来了兴致,放下筷子道:“说起油锅里捞铜钱啊,我想起了中学学的一篇课文,里面有个故事。两个村子为了争夺水源,聚众架起一口油锅,锅里放了十枚铜钱,两边各派代表轮流捞,谁捞出来多少就按比例分配水源。

我当时就想啊,假如我在场,走过去嗖、嗖、嗖就全捞出来了,那对面村子……”

朱山闲截住话头道:“非打起来不可,你就等着引发一场村民大械斗吧!”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继续吃饭,丁齐还在无意间观察着大家的手,其实他早就有发现,现在像是做个总结。谭涵川不是左撇子,他也惯用右手,但其左手远比一般人的常用手都要灵活,毕竟也是练过抟云手的,只是没有石不全那么变态而已。

吃着吃着,丁齐又发现,庄梦周也换成左手拿筷子了。今天情况有些特殊,另外八个人都没喝酒,只有庄梦周在自斟自饮,而且他是唯一没有拿着石头吃饭的。

庄梦周显然不是左撇子,换了左手吃饭显得不是很熟练,但是喝着喝着,左手中的筷子竟越来越灵活。按照丁齐对喝酒状态的总结,差不多刚刚进入精神兴奋阶段后,庄梦周左手中的筷子已能使用自如,就连滑溜溜的炒毛豆都夹得稳稳当当。

丁齐忍不住问道:“庄先生,您怎么换手了?”

庄梦周放下筷子道:“我正想说呢,你们吃饭的时候大可不必玩石头,影响食欲!就是要拿着石头,除了阿全之外,你们也都用错手了!行走坐卧,常德不忒,应该用哪只手握着石头啊?当然是惯用手!”

这话有道理呀,朱山闲率先就把石头换到了右手,其他人都纷纷换了过来。一桌子人除了石不全,都成了以反手拿着筷子吃饭。石不全、谭涵川、庄梦周这三个人还好,其他人感觉或多或少都有些别扭,但是另一方面,拿着石头的感觉却自如多了。

尚妮突然道:“阿全,我也想练抟云手。”

石不全:“诀窍我都教你了,你可以自己多练练,这几天我有事不在,你也可以向谭师兄多请教……但你可别架油锅捞硬币呀,那太危险!空手练抟云劲的小架就行,和打太极差不多。这方面谭师兄比我更擅长,他毕竟是从小习武的。”

总之这顿饭从头到尾都有些古怪,至少在座众人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等场面。晚饭后,大家都纷纷拿着石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楼里很快就安静下来。范仰见状,也拿着他那块石头去了后院凉亭中,客厅里只剩下了丁齐和叶行。

叶行有些抱怨地说道:“丁老师,都是你干的好事,用一块石头把大家弄得都跟神经病似的。”

丁齐笑道:“没关系,别忘了我还是一位精神科医师。我弄的,我负责治。叶总要是没事的话,就和我一起把碗洗了吧,总得找点活干呀,能干什么就干什么!”

次日一大早,阿全就出门去图书馆了。庄梦周是午饭前来的,吃完午饭便招呼丁齐道:“丁老师,你准备好了吗?”

丁齐:“昨天就准备好了。”

庄梦周:“那我们就出去逛逛吧。”

070、我也推荐一本书

丁齐跟着庄梦周出了小区,就在街边的人行道上行走,似乎并没有什么目的,走着走着,还穿过了菜市场和一家商场,但庄梦周的脚步始终不紧不慢,并没有在哪个摊位或柜台前停留。如此逛街倒也少见,庄梦周不开口,丁齐就不问什么,反正跟着走就是了。

走出了商场,庄梦周突然开口道:“你怎么总把石头拿在手里,不揣起来吗?看见刚才商场门口那保安的眼神了吗,他总怀疑你想砸玻璃,一直盯着你的动作呢。”

丁齐笑道:“这块石头有点大,揣兜里不太方便,还坠衣服,就拿手里吧。”

庄梦周:“不错不错!”

丁齐:“什么不错?”

庄梦周:“我说拿着石头不错,你弄得大家这几天连吃饭都拿着石头呢,假如自己不拿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丁齐又掏出一块石头道:“这是我送给您的景文石,没我这块这么大,您可以揣起来。”

“谢谢丁老师!”庄梦周接过了石头却没有揣起来,而是握在了掌心,边走边说道:“我刚才带你逛了这么久,你有什么感觉没有?”

丁齐:“好像有点。”

庄梦周:“什么感觉?”

丁齐:“我以前在小赤山公园的江滩上行走,后来在南沚山中行走,都是练功,前天谭师兄又帮我分析了行走中的外练之法。今天我才知道,行走在市井人烟中也是一样的,但是状态更难掌握。”

庄梦周点了点头道:“说明你的功夫已经差不多了,这叫知常,入门之后求知常,知常之后求圆满,各门修炼的每层次第皆是如此。我今天带你出来逛街,是让你体会灵犀术的。知道什么是灵犀术吗?”

丁齐:“我不知道啊,请庄先生指教。”

庄梦周:“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惊门套路,就是观察天地间万事万物的痕迹。从这些痕迹中捕捉到轨迹,便是所谓的灵犀。以有缘之物为引,也是这个道理。”

这话说的有点玄虚,但是结合具体的事例有时也挺简单,并不难理解。丁齐又不禁想起了社会学中人际关系传递最多不超过三次的原则,这就是轨迹。庄梦周扮做算命先生能把尚妮唬得一愣一愣的,便是捕捉与利用了这种轨迹。

丁齐不说话,只是倾听,边听边琢磨。庄梦周接着说道:“其实江湖各门秘术,都是再捕捉天地间万事万物的痕迹与轨迹,也都可以为惊门所用,所以江湖八大门以惊门为首。提到惊门,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就是看相算命,那么观身术、隐峨术、入微术、心盘术、炉鼎术、兴神术、望气术,其实都可借用。”

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样,观身术与望气术就很好理解,看相算命,首先不就得观察一个人的身心状态吗,假如看准了,开口就能惊人。丁齐问道:“观身术和望气术很好理解,但心盘术和入微术呢,它们的对象是物件、环境,并不是针对人的。”

庄梦周笑了:“谁说算命仅仅看本人,一命二运三风水就不说了,难道物与人无关吗?丁老师做心理咨询,应该有这方面的经验。”

“您说的对,的确如此。”丁齐不禁想起了刘国男戴的那串项链,还有他刚刚送给所有人的景文石,然后又说道,“其实我对要门兴神术并不了解,庄先生能否做点介绍。”

庄梦周却摇头道:“其实丁老师自己就会,范仰那天不是说了兴神术有什么效果嘛,你甭管他是怎么修炼的,以你自己的方式能做到同样的事情就行。兴神术夺人心神,过去还常配合下三滥的手段用迷药,这倒不必学了,但你是个医生,这方面就不用我多解释了。”

丁齐意识到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赶紧又问道:“那么火门的炉鼎术呢,好像和惊门神算没什么关系吧?”

庄梦周扭头瞟了丁齐一眼:“这种问题你也问?”

丁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低头道:“这个问题确实比较傻,若说有关系,那就当然有关系。”

庄梦周背手前行,又谈起火门道:“过去很多火门传人,干得都不是什么好事,买卖主要有两种。第一种是炼金,比如用煤球用铅加点药引烧成黄金白银,几乎全是坑蒙拐骗的把戏。第二种是炼丹,就像史书记载上的那些神仙方士,给帝王炼长生不老药。”

丁齐:“真有长生不老药吗?”

庄梦周:“你希望它有,便认为它有,于是它就有!丁老师是专业人士,难道还不懂吗?”

丁齐讪讪道:“我明白。可是您刚才说到炼金,说几乎全是骗人的把戏,用了‘几乎’这两个字,并不是完全否定的语气,难道还有真的吗?”

庄梦周反问道:“我那天不是给你讲了个点石成金的故事嘛,你说呢?”

丁齐苦笑道:“我知道了,刚才就不该问的。”他感觉自己在庄梦周面前问了一连串仿佛是很白痴的傻问题,于是暂时又住口不言。

庄梦周继续介绍道:“所谓炼丹,不论内丹还是外丹,据说倒是真有。但是火门江湖把戏,大多干得不是这个,有几个江湖人能见到皇上啊,都是给大户富贵人家炼丹药,都说是延年益寿的神仙丹药。

但是延年益寿的东西,哪有吃下去就知道效果的?假如没法印证效果,谁又能花钱上当呢?所以火门秘传当中,有很多药方都是催情、兴奋之物,吃下去之后要么雄风亢奋,要么精神大振。其实这种东西都是透支精力与元气,久服并无益处。

不论是炼金还是炼丹,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玩得起。火门秘传的炉鼎术,倒是真功夫,而且是火门的最后一道门槛。你得让人家相信你有神仙手段,自己总得身轻体健吧?和富贵人家打交道,得手之后得快点撤,因为时间一久露馅了,对方肯定不能轻饶。

想走也要走得了,走了之后假如对方发现上当找上门来,也得有那个本事脱身、防身。所以火门中人多习武,过去还有养一票弟子当打手的。老谭的功夫不错,是他师父从小教的,虽然时代已经不同了,但习惯还是留下来了。”

丁齐:“听了庄先生的话,真是长见识了!”

庄梦周:“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也不算什么见识,如今的讲究不同……哎呀,说着说着,我是不是又跑偏了?”

丁齐:“您尽管跑偏,我都爱听。”

庄梦周:“我们还是说惊门套路吧,比如看相算命,你第一眼看见一个人,就大致知道他是什么人。有这种技术吗,这种情况不是骗人的吧?”

丁齐:“当然不是,您也不想想我是干嘛的,这就是心理医生的工作技能。我们首先就是要通过摄入性会谈对求助者的各种情况进行判断,然后再通过提问来验证分析。时间久了,看见一个人就大致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虽不说绝对准确,但也往往**不离十。”

庄梦周:“哦,那你对相术是怎么理解的?”

丁齐想了想道:“心理学中有一们心理画像技术,我的导师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常用在犯罪侦察领域。通过罪犯留下的各种痕迹,推断一个人的心理特征,进而推断他的生理特征,这与看相的过程恰好是反过来的。

相术是通过一个人的生理特征推断他的心理特征,进而推断他的生活状态与行为特征。既然心理画像技术存在,那么遵循同样轨迹原理的相术也应该存在。”

庄梦周点了点头道:“丁老师,你这番话其实总结出了相术的本质。相书是怎么来的?就是古人通过这样的观察经验总结出来的,但将它教条化之后就未必有道理了。最高明的相术就是最淳朴的相术,它需要你的阅历足够多、观察得足够仔细,并时刻做出总结。”

说着话庄梦周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人行道上的一个烟头道:“丁老师,你现在就看看,这个烟头是什么人丢的?”

这离是一家银行营业部的门外,地上躺着一个被人踩灭的烟头。丁齐低头看了一会儿,又在周围走了几步望了望,沉吟道:“是一个满怀心事的人丢的,女的,她刚进银行办事去了,个子挺高的,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

庄梦周笑眯眯地追问道:“解释解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丁齐:“只是分析而已,首先要看特征。这是中华的烟屁股,没抽两口就丢下了,用脚尖踩灭的,脚尖的方向是冲着银行的大门。”

庄梦周:“为什么说是满怀心事呢?”

丁齐:“有人等车的时候刚点完一根烟车就来了,所以丢下烟头上了车,但这里又不是公交车站,而且脚尖的方向也不对。所以这个人精神状态有点恍惚,刚刚点了烟抽了两口,就发现已经要进门了,于是就把烟丢下给踩灭了。

你看见那边的街道保洁员了吗,这地方他刚扫过去,所以烟头是刚刚丢下的。看它上面以及地上的痕迹,只有那人踩过一脚,还没有来往的行人碰到。”

庄梦周:“为什么是女人?”

丁齐:“烟头上有口红的痕迹,当然了,男人也有可能抹口红,但女人的可能性显然更大,而且我感觉是个女的。”

庄梦周:“身高呢?难道从烟头上的脚印也能看出来?”

丁齐:“那倒不是,您看看那边那辆车,根据车座的高度和它与方向盘之间的距离,假如是车主人调整到自己最舒服的位置,可以大致推断出驾驶员的腿长,然后再推断她的身高。她就是开这辆车来的,下车时点了根烟,抽两口就扔了。”

丁齐指的是一辆停得有些歪的银灰色宝马,庄梦周饶有兴致道:“那边有五辆车呢,你怎么就指那一辆?”

丁齐笑道:“也是一种感觉,就是直觉而已。”

庄梦周:“所谓直觉并非毫无缘由,只是并没有清晰地分析总结出来原因,所以才说是直觉。”

丁齐:“是的,给我点时间,我可能会琢磨清楚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庄梦周走了过去依次摸了摸车前盖道:“你说的是对的,只有这辆车的发动机还是热的,它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