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选早已有了,他一直坐在大家身边,是叶行。假如丁齐跑到别的地方找另一个人,说是要教对方这样一套秘法,对方可能会把他当成神经病。但是叶行不同,他从头到尾参与了这件事,了解所有的内情,无需丁作任何多余的解释。

叶行这段时间已经被这个团队彻底地边缘化了,虽然没有任何人刻意排斥他,但事实他的确已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丁齐虽然也不怎么待见叶行,但不论怎么说,他还念着叶行当初的“好”。

大年初三的时候,假如不是叶行主动登‘门’拜年、代表博慈医疗特意向他发出了邀请,丁齐没有如今这一系列的收获。虽说‘门’槛后来已经被拆穿了,这些都是范仰在幕后运作,但毕竟是通过叶行之手将丁齐引进了这道‘门’。

叶行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吧,估计心里都快急哭了!

对在座的朱山闲等其他七位江湖高人而言,叶行的讲授也同样重要,起到的并不仅仅是参照借鉴作用。他们在实践已经掌控了观身境与入微境,因为各自都有修炼八‘门’秘术的根基,但是另一方面,他们所修的秘术都不是专‘门’用在这种场合的。

丁齐受到八‘门’秘术的启发,自创了方外秘法,但他可不管什么江湖八大‘门’的秘术,唯一的目的是为了针对这种情况,追求那可探索未知的身心状态。朱山闲等人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界师”,也需要系统地去修炼这‘门’秘法,他们以前所学的秘术反倒只是参照与借鉴。

或许也是受到庄梦周推荐的那本络修真小说的启发,丁齐将方外秘法的每一层次第的修炼也分为入‘门’、知常、圆满这三个境界。眼下只有观身境、入微境、隐峨境这么三层次第,且只有前两层次第总结出了具体的修炼秘法。

观身境如何入‘门’?丁齐先后想到了很多种可以借用的方法,最后确定的还是心册术,这正是他本人的经历,也是他最熟悉的方法。但丁齐为了修炼观身境入‘门’而总结出的心册术,已经脱离了心理医生专业技能的范畴,毕竟他的目的可不为了培养一名催眠师或者心理医生。

所以丁齐今天讲授的心册术,是他自己的心册术,是方外秘法的一部分。它首先是一种锻炼和训练,从一个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开始,要能做到在脑海打开一部“心册”。

所谓的心册可以是一份档、一张地图或一幅场景,但必须与现实事物有关,是对切身经历的观察与总计。如修炼册‘门’秘传心盘术,有一个基本要求,是所走过的山川市井,要在心呈现出一个清晰的立体沙盘,并且还要有动态的变化过程。心册术与之类似。

修炼心册术到什么程度才能符合要求?心理医生对此是没有标准的,但方外秘法却有。将它清晰无碍地东西呈现出来,从现实客观的事物,演化为脑海清晰的存在。假如做到了这一点,便可称知常。

观身境修炼到了这一步,“心册术”变成了“心界术”。

所谓心界术,是身心自有一个世界,或者说身心是世界。传说的很多修炼法‘门’,可能都包含类似的观法,但是丁齐不管那些,他所谓的“心界”,不是在定境观想别的东西,是现实世界。

每个人身处的世界,它是清晰的、明确的,当一个人在清醒日常活动,他当时的‘精’神世界是他所在的现实,通过感官转化为知觉。而心界术的要求,是在心册术的基础,将每个人所处的现实世界亦显化为‘精’神世界。

世界是我的身心,这听起来玄之玄,但丁齐的总结却很简单。

当观身境的修炼从心册术进入到心界术,便需要结合养练功夫。所谓养练功夫与丁齐先前所练并没有什么不同,是谭涵川当初帮丁齐总结的内养与外练之法。这是必须的,否则人无法维持消耗,将来施展秘法时可能莫名是眼前一黑,然后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由入‘门’到知常,观身境到什么时候才算修炼圆满?心界圆满便自然圆满,它的衡量标准也很简单,是能够看见小境湖。

假如身心不能自成一个清晰的世界,又如何能发现未知的世界?从某种意义来说,世界是有意识的,这是一种意识的共鸣。

观身境修炼圆满,可以发现小境湖,但想进去便需要修炼入微境了。许是受到灵犀术的启发,丁齐想到的办法是以有缘之物为引。所谓的“缘”便是寄托心神,一定要是很顺手、很熟悉、更容易引起意识共鸣之物。

既然是丁齐总结的秘法,他教人用的东西当然是景石,反正这东西也好‘弄’,去青阳河游的河滩去拣即可。方外秘法的第二层次第,为什么要起名入微境?它首先要求感应入微,要在发现小境湖的身心状态以及这块石头之间,建立直接感应的联系。

庄梦周当初说过一句话,“小境湖是老谭、老谭是小境湖”,到了丁齐总结方外秘法时,总不能把谭涵川也随身带着,于是成了“石头便是小境湖、小境湖是石头”。这块石头的作用是寄托心神,寄托什么样的心神?心界圆满之心神!

入微境或许还可以有别的修炼方式,但丁齐总结的秘法,是这么修炼的。能够感应入微、寄托心神,便算是观身境入‘门’了。那么入‘门’之后再符合什么样的标准才是知常?便是丁齐当初提的那个问题——你们能否瞬间地、随时地看见小境湖?

只有达到这种状态,才符合“‘门’外不是南沚山,是小境湖”的要求,然后才可以自如出入。

至于入微境圆满,又是怎样一种状态呢?丁齐对此已有所体会,便是行走坐卧皆如知常,石头在手却不像不在手,总能寄托心神不失。

但丁齐如今也只是有所体会而已,还不能完全做到,据丁齐判断,他本人如今的境界,也不过是入微境知常,接近于圆满但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圆满。至于入微境修炼圆满之后,便可以修炼下一层次第隐峨境了。

而丁齐自己还没有修成隐峨境呢,当然谈不总结出什么秘法。他今日讲述方外秘法,只是从观身境入‘门’到入微境知常。

为什么说这套方外秘法以小境湖为例,因为迄今为止,丁齐所发现的方外世界只有小境湖,而且这‘门’秘法的很多检验标准,目前都与小境湖有关。据丁齐推测,世既然有小境湖,那么也应该有其他的方外世界。

至于其他的方外世界是什么样的,目前还不得而知。丁齐的方外秘法为探索小境湖而创,但从原理讲,也不仅仅是为了探索小境湖。至于换一个方外世界还好不好用,这仍需要实际印证。

谭涵川等人都认为丁齐的推测很有道理,尤其是石不全直接用了非常肯定的语气,并在言语间对丁老师推崇备至。

那么印证方外秘术法的重任,眼瞎落在叶行的身了。但众人对叶行还有一点不满意,那是叶行已经点破了那个问题,算他修成了入微境,也同样无法把外面的东西带进小镜湖。

所以大家又谈了另一种设想,假如叶行真的修成了入微境,印证了丁齐老师所创的方外秘法可行。那么可以再找另一个人来,让他也学会,但事先不要点破叶行那个问题,暗‘诱’导他随身带一堆东西,将那些物资带进小境湖去。

最好在这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让他多带几次东西,包括各种用品与用具。假如这个人也反应过来了,那么也不要紧,再找一个人教会他。如果总能有人学会,不是总有机会带进去不同的东西吗?大家当初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个脑‘洞’开得可以,但目前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

在座众人也及时指出了方外秘法的一个缺陷,或者说一个的弱点,那是众人事先知道小境湖的‘门’户在何处,才能施展这‘门’秘法。假如世还有别的方外世界,众人却不知在何处,那么无论是观身境还是入微境,便都没了用处,总不能随意到处施展吧?

据庄梦周分析,之所以有如此缺陷,还是因为方外秘法目前的境界不够高。丁齐只设想到隐峨境、只总结到入微境。假如将来能修成的境界更高,说不定能解决这个问题,如还可以发现其他未知的方外世界。众人皆深以为然。

丁齐讲授方外秘法,从晚九点一直讲到凌晨一点,到后来已经成为众人互相之间的一场大讨论。前景如此美好,大家皆憧憬未来……

尚妮第二天便走了,她说七月初会再回来,这期间众人若有什么有趣的发现,一定要及时告诉她。她离开之后,石不全为阅江寺复制经卷的工作也接近了尾声,需要加班加点,他也经常晚不回来了。

范仰毕竟开了一家营销公司,前段时间耽误了太多的业务,这几天也不过来吃晚饭了。叶行虽然也是法人代表,但丁知道他平时的工作其实很清闲。可是叶行这几天居然也声称工作太忙,也没时间过来一起吃晚饭了。

丁能猜到,叶行恐怕正在抓紧时间修炼呢。原先九人齐聚的餐桌边,这几天晚少了四个人,不像以前那么热闹了。

在尚妮离开后不久,一天半夜十二点多,丁齐突然看见了尚妮发来的好几条微信,其第一条是:“丁老师,你今天有没有看见阿全?”

丁齐当时刚从小境湖里出来,看见这条微信时已经在尚妮留言两个小时之后了。他是今天晚饭后八点钟左右进的小境湖,吃饭前还收到过石不全的微信,石不全告诉他今晚不回来了。石不全每次夜里不回来都会打招呼,以前是分别给朱山闲和尚妮,现在是分别给朱山闲和丁齐。

尚妮给丁齐发微信的时间是晚十点十分,而且不止一条,先后发了十几条。她今天晚突然联系不石不全了,发微信不回、电话也打不通,无论怎么拨手机,对方都是不在服务区。

丁齐暗道,可能是因为阿全那边的信号不好吧,这小子溜哪儿玩去了?阿全跟尚妮之间的关系进展很快啊,才几个小时不联系,尚妮着急了?

看到最后一条微信,尚妮告诉丁齐,她和石不全每天都有联系,今天消息断得很突兀,她担心阿全是不是出事了,所以才找丁齐确认。

丁齐也感觉好像有一丝不对劲,赶紧打开与石不全的微信记录,发现大概在八点四十六分,是他刚进入小境湖后不久,石不全也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这条消息没有字,只有一个常用的官方表情。

这个表情大家都很熟悉,打开微信表情的第一个是,被很多人戏称为“谜之微笑”。这有点莫名其妙了,石不全干嘛给他发这样一个表情呢?丁齐突然感觉身有些发凉,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光着身子站在大衣柜前,赶紧穿好衣服来到客厅。

进‘门’一看,谭涵川、朱山闲、冼皓都坐在客厅里呢。冼皓正在和尚妮通电话,小声劝她不必担心,石不全应该只是去了没信号的地方,或者是手机没电了。尚妮不仅给丁齐留言了,其他人她也都联系了,是询问石不全在哪里,结果谁都不知道。

在这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难道是石不全回来了?丁齐赶紧跑过去打开‘门’一看,来者却是庄梦周。庄梦周一进‘门’便问道:“阿全这小子跑哪儿去了?我还没睡觉,正在看资料,尚妮突然联系我,说是联系不阿全了,这小妮子好像很担心。”

朱山闲叹了口气道:“真是孩子脾气,为了这事大半夜把您也给惊动了。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才多长时间没联系啊,未免也盯得太紧了!”

丁齐却摇了摇头道:“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尚妮,她应该不是这种脾气,看来是真的在担心。”

冼皓这时已经挂断了电话,抬头道:“她的确很担心,却说不清楚原因。‘女’人的直觉,你们不懂,往往很难解释的。”

丁齐:“我理解,有时候这是突然的感觉。”

庄梦周:“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去找找吧,找到了也放心了。”

怎么找?想找人也得知道地方啊,简单商量了一下,丁齐开车先去他租的那套公寓里看看。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阿全太累了睡着了,手机没开或者是没电了。

丁齐拿着车钥匙正准备出‘门’,谭涵川突然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庄梦周点头道:“嗯,老谭在,有事也能放心。”

虽然大家都不愿意将事情往坏处想,只不过是几个小时没联系而已,但不怕一万是万一,万一石不全真出了什么意外呢?

须知石不全虽是位资深宅男,但毕竟也是江湖册‘门’传人,绝对不白给,一般人也不可能将他怎样。假如阿全遇到了连他都搞不定的意外状况,那么事情可能麻烦了,估计丁齐也够呛能搞定,所以谭涵川才会陪着一起去。

虽然众人都没有说多余的话,可是态度代表了担忧。丁齐开车与谭涵川一起匆忙赶到了公寓,公寓是空的,‘床’的被褥铺得很整齐,石不全并没有睡在这里。

丁齐看了一眼‘门’口,又进卫生间打量了一番,对谭涵川道:“阿全昨天住在这里,还在浴室里洗了澡,墙角缝里的水迹并没有完全干透。今天他也回来过,但是又离开了,而且离开得很匆忙。”

打开‘门’之前,‘门’前地落了一张小卡片。卡片印着两位‘性’感妖娆的‘女’子,还留着联系电话,老司机都明白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酒店式公寓的房间,丁齐是长租,而同一栋楼里还有很多日租房以及钟点房,每天都有人在‘门’缝里‘插’这种小卡片。

丁齐在这里住过,当然清楚情况。卡片都是‘插’在‘门’缝里的,不会直接扔在地,一定是开‘门’的时候掉下来的。公寓的走廊白天都有保洁员打扫,假如是昨天掉下来的,则已经被扫走了。

卡片是今晚刚‘插’的,先前有人开‘门’时掉了下来,这说明石不全应该回来过。

刚才他们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反锁。这种公寓式酒店的‘门’锁,假如没有反锁,用个身份证之类的硬塑卡,伸进‘门’缝卡住锁舌一划能‘弄’开。阿全做事向来很细致,平时不太可能犯这种错误。这说明他走得很匆忙,顺手把‘门’一带离开了。

081、扑朔迷离

081、扑朔‘迷’离

听了丁齐的推断,谭涵川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皱眉道:“我宁愿一开‘门’看见阿全是喝醉了,正在躺在‘床’呼呼大睡呢,手机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丁齐苦笑道:“阿全的本事,他不‘摸’别人的兜谢天谢地了,谁能偷他的东西?”说着话又走回‘门’口拣起那张小卡片道,“老谭啊,他会不会去干这种事去了,所以才关机联系不?”

谭涵川:“你觉得阿全有可能吗?”

丁齐:“平时看着不太像,但也说不准啊。再说了,他是一个资深宅男,目前尚是单身,准‘女’友也不在身边。其实他跟尚妮还不算正式男‘女’朋友呢,在这种时候点火很正常,也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大错误。”

谭涵川又取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然后道:“还是联系不他,不在服务区。这都一点了,他还没办完事吗,难道在外面包夜?”

丁齐:“我倒宁愿事情是这样,说明阿全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只是有点冲动没忍住而已……他会不会是遇到仙人跳了?”

谭涵川哭笑不得道:“别看阿全是个宅男,但要分跟什么人。那些‘鸡’头玩的仙人跳,在阿全面前还不够看的,说不定谁收拾谁呢!”

丁齐又做“合理”推测道:“那会不会是正在办事的时候警察突然来了,扫黄打非被扫进去了?如今正在看守所里蹲着呢!假如是这样,联系不倒也正常。原先我们学校有个老师,去年三月份突然失踪了五天,家属急得都报警了,后来才知道是这种情况。”

假如正做大保健的时候被警察扫进去了,在境湖市一般是罚款五千,第二天早会放人。但如果恰好赶严打,或者是得罪了办案人员,处罚有可能会更严厉,拘留五天到十五天不等。总之标准是有的,但尺度不一,看是什么状况了。

去年三月份,丁齐在境湖大学的一位同事下班后说是有饭局,然后晚突然失去了联系,找了两天都没找到,家属报警了。其实不报警还好,一报警却查出他在看守所里,结果学校知道了。

这位老师也是不走运,赶了严打,甚至有可能是碰到了钓鱼执法,还跟警察吵起来了,结果被拘留了五天。在关进去之前通常会给一次与家人联系的机会,以体现人‘性’化执法。但这位老师觉得丢脸便没有联系,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结果还是闹得学校里人尽皆知。

因为丁齐认识的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他才会又这种猜测。谭涵川轻轻摇了摇头道:“假如明天白天还是联系不阿全,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并不大。且不说他是不是这种人,算做了这种事,岂非一点眼力都没有,难道还无法脱身吗?”

丁齐叹道:“是呀,这小子‘精’明得很,但是在那种时候,也未必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我说这些,是宁愿他不要出别的事。”

谭涵川:“最好是在哪喝多了,手机也没电了……他这阵子不是在帮阅江寺的顶云和尚仿制经卷嘛,可以问问顶云和尚,是不是他俩去干什么了?”

丁齐突然又有了一个很荒诞的想法,会不会是阿全带着和尚去做大保健了,结果双双让警察给扣了进去,假如是那样,乐子可大了……事发突然,也难怪他会胡思‘乱’想。阿全本来应该在公寓里休息的,结果人却不在,这情况便不对劲。

已经夜里一点多了,但丁齐还是给顶云发了条微信:“大师,您休息了吗?”

没想到老和尚立刻回了:“丁施主有何事?”

时代真是不同了,连和尚都用微信了,而且半夜不睡觉还在那里刷手机,否则不可能回得这么快。丁齐直接拨通了顶云的电话,开‘门’见山道:“大师,我有急事找阿全,却怎么都联系不,他今天是和您在一起吗?”

顶云大师的回答却让他很失望。在今天,阿全仿制经卷的工作终于完成,为了尽快收尾,他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忙到晚七点半,顶云当然也在一旁陪着。终于将最后一卷《法华经》‘交’到顶云手里,顶云是连连称谢,并说要请石不全吃饭。

庙里的和尚有偷‘肉’吃的,也有真正的持戒修行者,顶云自己过午不食,他请阿全吃饭只是觉得过意不去。石不全笑道:“怎么能让大师您请客呢,难道是带着我去哪家饭店化缘吗?”又摇了摇左手腕道,“这串天台菩提,已经落到我手里了,可以顶多少顿饭了!”

石不全没让顶云请客,他们一起离开的境湖大学,从北‘门’出来的,时间在七点半到八点之间。顶云和石不全在校‘门’口分开了,他直接回了阅江寺。根据顶云的回忆,石不全当时走的方向,是穿过地下通道往北,那应该是回公寓了。

工作已经完成了,时间还不到八点,照说石不全没必要再住公寓,晚完全能赶回朱山闲那里。他可能是回公寓拿点什么东西,也可能是自己找地方吃完饭去了,这是丁齐的分析。

挂断电话后,谭涵川问道:“老和尚的话可信吗?”

丁齐苦笑道:“根据经验,我没听出什么问题来。当然了,心理医生又不是神仙,没有听出问题并不代表没有问题。假如老和尚没问题,他也没必要骗我们;假如他有问题,也别指望问出实话……谭师兄,你是在怀疑顶云大师吗?”

谭涵川:“我不是故意要怀疑谁,假如阿全真遇到什么意外状况,顶云大师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这是一条追查的线索。但愿阿全没什么事,明天早自己回来了,否则我还会再去找那个和尚的。丁老师,这栋楼里应该有监控吧,我在电梯和走廊里都看见了摄像头。

丁齐:“物业有监控,办公室在十三楼,夜里应该有人值班。”

谭涵川:“我们这去调阅监控资料。”

丁齐:“这莫名其妙的,值班的保安会配合吗?”

谭涵川:“用我自己的办法……这里有帽子吗,带沿的‘棒’球帽之类?”

丁齐:“楼下街对面有卖的,还有衣服和鞋呢。”

他们没有直接去十三楼,而是先下楼出去了,几分钟后再进来时已经简单地化了装,换了外套,大超市里买的最便宜的那种,还各带着一副很夸张的遮阳镜挡住眼睛,‘棒’球帽的帽沿压得很低。

事先已经观察过楼里各个监控镜头的位置土,他们走过的时候,都刻意低头或扭过身子避开了面部。

十三楼的物业值班室里,值班的保安正在那里打游戏呢,突然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保安很不高兴地暂停游戏起身,不知是哪个住户的房间里的电表又跳闸了,或者是水管突然坏了,大半夜敲‘门’往往都是这种事。

保安也没多想别的,甚至连猫眼都没看,直接开‘门’道:“谁呀?”

他觉得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然后又是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恢复清醒时,发现自己竟然是趴在桌子睡着了,只觉得脖子好酸,好像是落枕了。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打游戏打得太累了,结果出现幻觉了?

这保安连自己都懵了,根本没想到报案,因为屋子里啥都没丢,他甚至都没有去翻‘门’外走廊的监控记录,干脆睡觉了。

谭涵川做事足够谨慎,之所以要‘花’几分钟先下楼换了装再进来,是不想留下被追查的证据线索。做这种事是不得已,事急从权,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保安开‘门’时没有关电脑,连输密码都省了,他们查到了今天的监控记录。

楼里的监控有两种,一种是实时监控并不保留录像资料,另一种与行车记录仪类似,是在硬盘保存监控录像并定期删除刷新。一楼‘门’厅和二十二楼走廊的监控都有记录,阿全是在晚七点四十七分走进这栋楼的。

监控视频的图像质量并不是很好,看不清石不全的表情,但他的确很匆忙。情形和丁齐先前推断的一样,石不全开‘门’进屋后只过了不到十秒钟出来了,把‘门’一带便匆匆离去。公寓楼的大‘门’口也有一个监控镜头,可以看见阿全离去时的背影。

阿全离开这栋楼的时间,是七点五十二分,前后只有不到五分钟,大部分时间用在等电梯和坐电梯。丁齐掏出自己的手机,那个谜之微笑表情发来的时间是八点四十六分,间过了近一个小时。这说明在九点钟之前,阿全并没有失联,他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呢?

谭涵川和丁齐从保安值班室出来之后,当然没有楼回公寓,那样在监控等于暴‘露’了身份,他们到了楼外的马路边说话。丁齐皱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阿全其实是有自己的‘私’事要处理,并不希望被别人知道……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在调查他的隐‘私’?”

谭涵川:“当然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丁老师,你刚才还有什么发现吗?”

丁齐:“阿全离开时在身藏了东西,他进屋是去拿东西的。”

假如石不全想藏什么东西,当然不会让人看见,丁齐是通过观察分析得出的间接推断。六月末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大家穿的都是单衣短袖。但是碰到‘阴’雨降温天,晚起风偶尔也会有点冷,所以有人也会换长袖衫或外套。

但是今天并不冷,阿全却穿了一件夹克。单纯看这一点倒没什么,阿全白天一直在图书馆的工作室里待着,那里面的温湿度都有要求,穿长袖夹克正好合适,可是他回来之后却没把衣服脱掉。

阿全进‘门’时夹克的拉链是敞开的,可是从公寓里出来后,衣服却拉了。难道这短短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他是为了进屋拉衣的拉链?

看视频的时候丁齐注意到了,阿全离开时夹克里应该藏了东西,这东西的尺寸应该较大或者说较长,兜里揣不下,所以要藏在衣服怀里。假如不是已经有了判断,单纯看监控录像是很难注意到的,但已经有了推测,便不难看出端倪。

石不全究竟在公寓里拿走了什么,有必要搞得这么匆忙而神秘吗?肯定不是丁齐的东西,丁齐在这间公寓里本来没放什么东西,日常之物都已经搬到朱山闲那里去了。所以丁齐刚才才怀疑,阿全有什么隐‘私’让他们给撞破了。

谭涵川瓮声瓮气道:“原来丁老师也看出来,你原先干过刑侦吗?通过一点痕迹,能看出这么多东西,难怪庄先生都曾特意夸过你的眼力。”

丁齐低头道:“我的工作是观察和分析,既从心理特征推断行为特征,也从行为特征推断心理特征。我的导师还一位犯罪心理学专家,研究心理画像技术,协助过警方做过不少案件调查。我是导师的助手,陪他看过很多次监控录像,对这些并不陌生。”

谭涵川似是喃喃自语道:“阿全一定是有事,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愿明天他自己回来了,假如他不说,我们也别问了,谁还不能有点隐‘私’呢?江湖八‘门’人,其实不足为外人道的‘私’事都很多。我们平日都做正经行当,但有时候也难免会干点黑活。”

所谓的黑活是什么意思,谭涵川并没有解释,但丁齐也不难猜测。仅仅看刚才进值班室调阅监控记录的那一幕,这位科院的研究员,恐怕也不仅仅只干过研究工作,动作简直太熟练、太利索了,那保安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仔细分析石不全的行为确实很可疑。他和顶云是在七点半左右离开的图书馆,正常的步速,从图书馆走到学校北‘门’需要十分钟左右,他大约是在七点四十与顶云分开的。仅仅七分钟后,石不全进了公寓楼,这个速度是非常快的,说明他有事,而且很急。

学校北‘门’口有很多饭馆,正常情况下,石不全应该找地方先吃饭的,却匆匆赶往公寓拿一件东西……

在这时,谭涵川的手机震动了,是朱山闲打来的电话,问他们情况怎么样了?谭涵川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可能涉及隐‘私’的推断,但也如实告诉朱山闲,阿全并没有在公寓里睡觉。

谭涵川还告诉朱山闲,他们也给顶云和尚打过了电话,并看了公寓楼监控记录,确认阿全是在七点半左右离开的学校图书馆,先回了公寓一趟,然后又匆匆离去。丁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话还没说完呢,听朱山闲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他在那边语气很急促地喊道:“这边也有状况,你们赶快回来,不要让丁老师再落单!”

谭涵川和丁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开车赶往南沚小区,在路他们又拨通了朱山闲的电话,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在朱山闲给谭涵川打电话的时候,居然有人潜入那栋小楼行刺,刺杀的对象是冼皓。还好刺客并没有得手,反而被冼皓刺伤后逃去。

事情发生在凌晨三点左右,朱山闲和冼皓已经劝庄先生先回酒店休息了,并说有什么最新消息一定会及时通知他。朱山闲与冼皓也回了各自的房间,他们被尚妮‘弄’得有些神经过敏,但也不愿意相信石不全真会出什么事,更没想到这里也会出事。

根据各种痕迹分析,刺客最初应该隐藏在丁齐的那栋无人居住的小楼里,然后从后院相连的耳‘门’潜入到这边的后院,又无声无息地‘摸’进了客厅。今天不是周末,小区住人的小楼还不到三分之一,尤其是朱山闲家这栋小楼,周边都没人住,也给刺客提供了潜入条件。

他们平时并不关客厅后面的‘门’,因为来往出入小境湖已经习惯了。冼皓当时在房间里,并没有锁‘门’。刺客的动作很轻盈也很快,拧开‘门’闪身进去了,黑衣‘蒙’面,右手提着一把匕首。

但是刺客进屋后是一愣,因为屋里根本没人!“没人”只是一种感觉或者说错觉,他随即扭头发现了冼皓。冼皓站在‘门’后靠墙的另一侧、刚屋进视线扫不到的地方,她已有所警觉,提前做了准备,手短刀早已出鞘。

飘‘门’秘传的隐峨术,并不能真正做到隐身,但这一瞬间让对方感觉屋里并没有人,已经足够冼皓发起偷袭了。刺客左手推‘门’进‘门’右手拿着匕首,冼皓在他的左侧一刀刺来,刺客再想想先发制人已经来不及。

刺客的左肋了一刀,他算闪身很快了,刀尖只是堪堪刺破衣服划开了一点皮‘肉’。刺客受的伤绝对不算重,可是刺杀不成却被人反过来偷袭了,这可是行刺的大忌。见先机已失,刺客并没有丝毫的缠斗打算,闪身躲避刀尖的同时已经飞蹿出去,穿过窗户逃走了。

冼皓没有关玻璃窗,只留了纱窗透气,刺客挥刀将一面纱切开撞穿而出,落在后院的竹林迅速逃离。也正因为冼皓没有关窗,所以才听见了后院传来的些许动静,及时做出了反应,没让刺客讨着便宜。

朱山闲当时正在楼房间里打电话,听到动静才冲下了楼。

“这个刺客好像很怕暴‘露’身份,他发现我已经有防备、一击不能得手,第一反应是立刻逃走,根本没有打算跟我接着动手。”这是冼皓做出的判断。

谭涵川点头赞同道:“的确是这么回事。我根据冼皓师妹的描述回现了当时的场景。刺客站的位置离窗户还很远,闪开一步避开冼师妹的刀,拧腰蹿进了后院,跃在空还能及时挥刀切开纱窗,身手应该相当不错,但他却丝毫没有纠缠。”

他们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多,天都‘蒙’‘蒙’亮了。除了不在镜湖市的尚妮和下落不明的石不全,其他七个人都聚在了小楼。

082、谁都有嫌疑

082、谁都有嫌疑

范仰和叶行是接到消息赶来的。 范仰的情绪很‘激’动,而叶行的神‘色’有些惊慌,看向谁的目光都带着狐疑之‘色’。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当然也不可能再睡觉。还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大家却心知肚明——假如有谁在这个时候不到场,那恐怕是有问题了。

范仰和叶行昨晚也都接到了尚妮的微信和电话,尚妮问他们知不知道石不全在哪儿?这两人当然都说不知道,回头还打电话到朱山闲这里问是怎么回事。朱山闲告诉他们,尚妮联系不阿全着急了,丁齐和谭涵川已经去公寓找了。

这两人当时也没当回事,范仰还笑着说阿全可能哪儿玩去了,故意让尚妮联系不、以防查岗。可是到了三点多钟,竟有刺客‘摸’进小楼来了,众人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当然又通知了范仰和叶行。

刺客的目的是什么?众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同一个答案——会不会是冲着小境湖来的?

方外仙家世界小境湖,是大家共守的秘密,刺客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谁是有意或无意走漏了消息?冼皓险些遇刺,那么阿全很可能也是遇到了意外。从种种迹象分析,刺客应该非常了解他们这里的情况。

有人知道阿全落单,还掌握了阿全的行踪。假定阿全遇到的意外同一个人或同一伙人所为,那么这个人也应该知道谭涵川与丁齐、庄梦周当时都已经离开了,小楼只剩下了朱山闲和冼皓,而且只有冼皓一个人在楼下。

能将众人的情况掌握得这么清楚,恐是十有出了内鬼!还有一个问题值得注意,刺客早不动手晚不动手,为什么偏偏现在动手?

目前应是最佳的时机,尚妮先离开了,石不全已经完成了仿制经卷工作,这是他在外落单的最后一天。更重要的是,丁齐已经总结出了方外秘法,并做了公开的讲授。不论是内鬼还是与之有勾结的外人,如今已用不着再留着他们。

谁得到了方外秘法,自行修炼成功,可以发现和打开小境湖,而小境湖的位置在哪里已经明确。那天他们在讨论方外秘法时,还有人曾开玩笑说,将来再找不同的人传授,让他别将不同物资带进小境湖去,等一个人反应过来后再找下一个……

也许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假如真的要是这么干,掌握小境湖秘密的人岂不是越来越多?这恐怕不是某些人想看见的。偏偏小境湖的‘门’户在朱山闲家的后院里,想要占据小境湖,要先下手除掉这些人,至少也要先瓦解这个团队。

在座的都是人‘精’啊,这些话算不明说,谁还想不到吗?有人能沉得住气,尚不动声‘色’,而有人的目光便看谁都带着怀疑之‘色’。

谭涵川与丁齐做事说话都很有分寸,也能分得清轻重。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谭涵川并没有在电话里告诉朱山闲可能涉及石不全隐‘私’的情况,但现在出了更加严重的刺杀事件,他们便毫无保留地将夜间的所有发现都说了出来。

范仰的脸‘色’非常难看,握紧拳头扫视了众人一圈道:“我们之间,恐怕是出了内鬼!”

其实谁都想到了,但只有他率先挑破了这个话题。朱山闲眯着眼睛道:“那你说谁的嫌疑最大呢?”

范仰没答话。谭涵川闷闷地说道:“当时不在场的人,恐怕都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