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湖中当时发生的事情,理论上丁齐不可能知道,他被打晕过去了,就算他没有晕过去,出来后也不会保留记忆。朱山闲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他留在镜湖中照看丁齐与冼皓,事后也没有保留记忆。至于庄梦周和尚妮,当时根本就不在场。

只有谭涵川以景石寄托心神未失,并在第一时间冲出去收拾了叶行,他是唯一记得事情经过的人。谭涵川将叶行捆得结结实实堵上嘴暂时塞进了柜子里,又给庄梦周和尚妮打了电话,然后转身进了镜湖,前后只用了几分钟。

待到再一次进入镜湖,谭汉川也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唯一的知情者变成了赶到的庄梦周,而庄梦周当时已突破了隐峨境。

庄梦周在电话里告诉谭涵川,他恰好到了境湖市,已经在雨陵区,正坐车往这边赶呢,问谭汉川需要带什么东西?谭涵川用很快的速度了一些医疗器械和用品,要庄梦周不惜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来。

庄梦周真给弄来了,附近既有药房也有医院,但是时间太紧,其中还缺几样东西,比如他没有弄到血浆,只是带进来简易的输血设备与验血试剂。

尚妮也是当天赶到的,而在尚妮赶到之前,他们已经给冼皓输了三次血,居然也给丁齐输了一次血。因为第一次他们给冼皓输的是丁齐的血,几人中只有丁齐和冼皓的血型一致,当时抽得有点多。

输血的同时,庄梦周又和朱山闲一起出去了,让朱区长紧急找人弄血浆。朱山闲动用各种关系资源,血浆很快就弄来了,返镜湖继续给冼皓输血,想想还不放心,也给丁齐输血了。

及时输血很重要,但并不是全部,动手术取出子弹并消毒缝合同样重要。尚妮赶来时,能做的处置大部分都做完了,但冼皓仍昏迷不醒。当天夜里,他们又采来月凝脂,让尚妮给冼皓外敷伤口与全身,并喂她服用

朱山闲确实写过一张纸条,但是事态紧急,接着就忙开了,他也不可能详细记录所有的事情。这张纸条实际上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上面也只有三句话

叶行在门户外躲着,他开枪打中了冼皓。

冼皓在镜湖,身受重伤生命垂危。

丁老师被打晕了,留在庄园二楼的房间里。

所以,丁齐在妄境中展示的场景并不是真的,只是他的脑补,或者是他的推演。所谓在世界尽头的时空凝固,显得非常荒诞。但有一个最关键的事实是对的,那就是冼皓并没有死,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冼皎,后来的她还是她。

这些经过,是谭涵川与庄梦周事后拼凑出来的,没有人知道或记得全部。至于冼皓,她把一切都忘了,醒来后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所有情况也都是事后听的。

冼皓为什么会一度失忆,谁也不清,原因可以列举出很多,比如她曾长时间陷入缺血性休克,比如方外世界的特殊,或者心因性遗忘、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是无法确定。

“你叫冼皓,想知道自己是谁,就好好祭炼这把刀,按我教你的方法”这是冼皓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后,庄梦周对她的话。

在这场变故发生之前,庄梦周曾经建议冼皓离开境湖市以避凶险。因为范仰的暴露明了一件事,她当年的仇家还有漏网之鱼。范仰不仅找到了她,而且知道她做过什么,有第一个范仰,就可能有第二个范仰。

按照江湖规矩,冼皓确实应该立刻就走,甚至改名换姓销声匿迹。可是冼皓不愿意离开,所谓江湖规矩也不是什么金科玉律,只是无数江湖人的经验总结。假如不那么做,可能有危险,也可能不会有危险。

庄梦周当初和冼皓私下聊了什么?其实冼皓也不记得了。她后来找的记忆中,只记得庄梦周教了她一套秘法,而且不是别的秘法,就是丁齐所创的方外秘法,只是稍加变化。

丁齐所创的方外秘法,以景石寄托心神祭炼,实际上就是将景石当成了方外世界,借助景石去感应方外世界,这是能保持自我、保留记忆的关键。冼皓用的却不是景石,而是她自幼相伴的枯骨刀,这把刀也象征着她的人生过往。

冼皓有过一段不堪首的艰辛岁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把刀就是她最值得信赖的同伴,甚至是唯一的同伴。

一位孤身女子乔装改扮、潜行追踪,将仇家一个一个找出来除掉,她不能暴露自己,更不可能对任何人诉,所以在很多时候,她只能和枯骨刀聊天。她的潜意识中,甚至抗拒让任何人触碰真实的自我,直到后来,丁齐堪堪触碰到了。

在丁齐的妄境中,他见到了秦渔,琴鱼梅兰德的佩剑,此剑有灵,最终化形为人。而冼皓的枯骨刀并没有变成另一个人,庄梦周教授冼皓的秘法,就是怎样祭炼枯骨刀的灵性。假如当时的冼皓想告诉将来的冼皓,她是谁?那么就寄托于这柄枯骨刀,其中有她的世界。

今后无论是谁得到了枯骨刀,只要按相应的秘法与之通感,就可了解这把刀身上发生的故事,以之为媒介,也可以了解这把刀曾经的主人。

这种手段很像惊门灵犀术,以一事一物为引,施展出各种变化。但是本质上,庄梦周教冼皓的还是方外秘法丁齐所创的方外秘法。

冼皓当初是怎样祭炼枯骨刀的,她后来也忘了。等她醒来之后,庄梦周不仅重新教了她方外秘法,还有怎样寄托心神与枯骨刀通感共鸣,以此找曾经的自己。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她醒来的只是一具躯壳,然后又被另一个人的意识渐渐夺舍,而这另一个人就是曾经的自己。

这个过程,又有点像绿雪的新生。丁齐在妄境中就曾思考过这个问题,还特意向山神柳依依询问,可能就是潜意识中想到了什么。

为什么冼皓来后,给丁齐的感觉就像是另一个人?原因很简单,人是会变的,这种变化可能是心性的转变、与过往的告别,也可能是一种成长的进步。冼皓当初寄托心神祭炼枯骨刀,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或许也包含了一种期待吧。

冼皓来后,对丁齐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受了重伤,很多事情不记得了。庄先生告诉我,拿枯骨刀,可能就会找到往日的感觉,他们也都告诉我了,不妨重新认识你。”这是实话。

可是丁齐却以为她在撒谎,甚至以为是庄梦周等人串通起来骗他,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太难过,甚至认为这也是冼皓临终前的交待

冼皓的经历听上去很离奇,但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骗丁齐。丁齐带着冼皓在妄境中经历了当初的事情,就是想从冼皓这里得到真实的答案。而冼皓告诉他的答案,其实就是当初重逢时所的第一句话。

完了当初的事情,冼皓的神情似是无限委屈,看着丁齐道:“为什么直到今天,你才能想通呢,为什么一直怀疑我不是我?”

丁齐低下头道:“为什么那么长时间,你都不来见我?”

冼皓:“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当时的我谁都不认识,也谁都不信任,包括庄先生,我根本就不敢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但是见到枯骨刀,我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感,所以才试着照庄先生的话去做了。”

丁齐:“你不想见到别人?那么当时你在哪里?”

冼皓:“我就在境湖,你把枯骨刀也放在境湖了。但是那段时间,你却很少再进境湖。老朱老谭他们也不来打扰我,就算他们偶尔进来,我也会避开不见。这种感觉就像与生俱来的本能,后来才知道,这是我从养成的习惯,不信任甚至抗拒陌生人接近。

我拿着枯骨刀修炼,一点点找自己,就像在审视另一个人的经历,我对曾经的自己很惊讶,尤其是对你更好奇。我们之间有过那样的过往、那样的关系,我却想不起来了,只是通过枯骨刀得知。

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一觉醒来忘了自己是谁,而一把刀会天天告诉你曾经发生了什么。老朱老谭他们还好,但是你,我想重新认识,后来也是我告诉他们先不要惊动你。当我恢复曾经的修为之后,又离开境湖出去了一趟,做了点事情。”

丁齐有些紧张地问道:“你去杀人灭口了吗?”

冼皓摇头道:“那倒没有,范仰死后,我所有的仇家都已经解决了,我不会仅仅为了灭口而杀人,只是去抹干净一些痕迹。然后我就来了后来的事情就不必再,你都知道。”

丁齐握着冼皓的手,不知道该什么,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冼皓,我们又认识了!”

冼皓却把手抽了出去,瞪着丁齐道:“你还没有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会把我当成另一个人?”

丁齐低头答道:“因为我在定境中所见。在琴高台世界中我对你过,还当面问过你。你却告诉我你不叫冼晴而叫冼皎,的确和冼皓是双胞胎姐妹。”

冼皓:“你对我讲了那样一个故事,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一直是怪怪的。我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自以为是?我当时就告诉你了,那毕竟是你在定境中所见,唤醒了忘却的忆,但人的记忆也会出错。

你问我是不是叫冼晴,我告诉你我叫冼皎。但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双胞胎姐妹,冼晴和冼皎都是我行走江湖时曾用过的化名,我都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齐的头更低了:“也许你在境湖中告诉过我,可是后来我忘记了,但潜意识深处还有点印象。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并不是每次都能记住境湖中的事情。”

冼皓却不依不饶道:“可是你还没有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会在定境中看到那样的一幕。现在我知道那是魔境,你为何会有那样的心魔,而且还信以为真?”

丁齐讷讷不能答。冼皓已经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他道:“在你潜意识里,在避我的过去,宁愿把我假设成另一个人!你知道我有一段过往,曾潜行江湖杀了一个又一个仇家。你是一个心理医生,知道不应该去触碰别人的心灵创伤,所以你从来就没有主动问过我。

可是你我之间,又不是心理医生与病人的关系。你不问,也有另一种担忧,害怕问出什么更加不堪的经历来。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纯洁、怎么可能善良?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却不清楚所有的细节,你对我这个人感兴趣,却又害怕知道更多,这就是你的心魔。

你不希望我有那样一段过往,所以你假设了另一个人,一人和我一样的人,她是我的孪生妹妹,在我的保护下,双手从未沾过鲜血,也没有经历过任何你不想让她经历的事情,让她来继承我的身份

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要去研究那些心理学教材?就因为你在琴高台世界中你对我的那些话,我想搞明白你究竟在琢磨什么!”

丁齐抬起头道:“别了,你可能是把我看透了!”

冼皓:“还不想让我吗?我偏偏要,我也憋在心里很久了!既然把话都开了,我还有个问题,既然你把我假设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你宁愿看到的人,那为什么对我又是那种态度?”

什么态度?他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在弟子面前,冼皓就以师娘自居,表现得与丁齐很亲热,但在私下的场合,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至少丁齐没有主动过,他甚至在刻意避着什么。

丁齐苦着脸道:“我是真的把你当成了内心很复杂、很矛盾。”

冼皓双手摁住了他的肩膀,看架势有点像要掐他的脖子,恨恨道:“你可真够纠结的!”

丁齐:“可是,可是,‘隐峨不死,我会来’,你当时真的过这句话吗?”

冼皓:“我不记得了!假如你想知道,可以去问老谭。假如这是真的,我又为什么会,你可以去庄先生。”

丁齐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尽管冼皓的手并没有用力,他喘息着道:“我不是纠结,只是没有想明白。你刚才的话都没错,我明明喜欢你,但潜意识中却难以接受你的过往。直到今天,从妄境中出来,我在剖析自己,才知道为什么。”

冼皓:“那么现在呢,你都知道了,是否还在纠结?”

丁齐:“我没必要也不想再去问老谭或者庄先生了。你看见的妄境,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你给我的答案,就是我想听的答案!”

冼皓突然语气一转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呢?比如,比如,刚才我都是骗你的,反正你也不记得事情的经过。”

两人的身体挨得很近,冼皓胸前隆起的曲线几乎就要贴到丁齐的脸,丁齐下意识地伸双手扶住或者握住她柔软的腰,喘了口气道:“我,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我记得在什么位置,但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

冼皓的脸突然就红了,样子又像是醉了,声音似委屈又似呢喃:“到现在才想起来,你这到月凝脂和驻颜果的功效,可以消去伤口疤痕假如再过段时间,你想看都看不到了!”

冼皓的伤口,在胸部正中稍微偏右,靠近锁骨下方不到十厘米的位置,胸骨和相邻的两节肋骨之间。假如夏天穿着大开领低胸的衣服,应该是能看见的,但在丁齐的印象中,冼皓从来没有穿过那种衣服。

丁齐从冼皓的腰间抽右手,解开了她的衣襟,果然看见了她的伤口。冼皓的胸脯,是一片令丁齐炫目的白,白得很柔软、白得有起伏、白得有质感伤痕已经很淡、快要消失了,就像一滴粉色的墨汁不心滴落到白纸上。

丁齐看见的不仅是淡淡的伤痕与起伏的雪白,他的手没停下,将衣襟打开的有点多、有点深、有点高,然后又看见了更艳媚的颜色。

冼皓的身子突然就软了,就似支撑不住,她的手原本是想推开丁齐,却莫名变成了包住丁齐的后脑勺。丁齐也顺势将她抱了起来,这间屋子不方便,当然要去卧室。他的脸掩埋在柔软的沟壑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视线完全被淹没了,幸亏修为不俗,不看路也能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喘息与呻吟声渐渐平复,光滑的四肢还缠绕在一起,只听冼皓的声音断断续续道:“你这头野兽我原先还以为你是禁欲系的总是那么冷静、克制生怕自己会失去控制。”

话刚的这里,又发出一声娇呼,好像嘴被堵上了就似刚刚有些平静的水面再起涟漪,涟漪很快又化为汹涌的浪潮。

又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明,浑身酥软无力的冼皓蜷在丁齐的臂弯里,弱弱道:“床单弄脏了,要不要先起来收拾一下?”

丁齐:“先不用管床单了”话间丁齐的手臂又搂紧了,将她抱了过来揉进了自己怀里。

冼皓似是想求饶,用颤抖的声音道:“丁老师,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都出这种话了,哪还能放过

212、醉闲亭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日,涂至、魏凡婷、毕学成、孟蕙语、叶言行他们五个又来了。探索境湖是他们进来最感兴趣的活动,每次都和过节一般,只要有空就不会错过。要不是因为境湖大学离得太远,毕学成他们三个恨不能就住到南沚区来。

涂至和魏凡婷周五晚上就到了境湖市,但是丁齐打了招呼,让他们周六别过来,因为几位长辈要去丁齐的妄境一游,都偷摸跑去吃人身果了。直到周日上午,五名弟子才一起又到了南沚区。

现在回头看,其实这五名晚辈弟子当时就在境湖也没关系,丁齐他们出入妄境只在弹指间,就连旁边坐着的庄梦周都没看出任何痕迹来,不耽误现实中的任何事、也不妨碍其他的任何人,更不用担心被谁发现,哪怕不相干的人就近在眼前。

朱山闲早上接了个电话匆匆出门了。最近上面来了巡视组,尽管是周末,市领导要求各级干部二十四时待命,昨天能偷一天闲已经很难得了。而丁齐和冼皓一直没起床,这也不像他们平时的生活习惯啊。

还好有谭涵川在,这位谭保姆领着孩子们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不少菜,一部分上午就做了,算是早饭和中饭放在一起吃,另一部分则收拾了一下,打算下午带进境湖里搞。众晚辈弟子听长辈们昨天在方外仙家福地中搞烧烤,他们也来了兴致,非得再烤一顿。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尚妮嘟囔了一句:“还没起,难道要来个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谭涵川憨厚地笑道:“可能是有点事要办,丁老师最近比较忙。”

孟蕙语好奇地问道:“师父最近在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就是解决点问题……咦,朱师兄哪去了?”开口者回答正式是丁齐,他和冼皓并肩走了进来。两人样子好像与平日有些不同,但并不太好形容,丁齐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而冼皓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一抹红晕,颜色中带着些许娇羞。

谭涵川头也不抬地答道:“一大早就被电话叫走了,最近上面来了巡视组,境湖市的各级领导都很紧张。来的正好,一起吃吧,孩子们下午要去境湖搞烧烤,东西都是现成的,你们去不?”

丁齐:“我和冼皓就不去了,让他们自己玩吧。”

谭涵川:“还有事情要忙啊……嗯?”到这里他突然怔住了,用一种探究的眼光看着丁齐,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丁齐摆了摆手道:“有什么事吃完饭再吧。”

谭涵川不无羡慕道:“丁老师,恭喜你了!”

“怎么回事,师父怎么了,买彩票中奖了吗?”几名弟子纷纷开口追问。

谭涵川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是的,中大奖了,丁老师的方外秘法修为又更进一层……这第六境什么称呼?”

丁齐:“还是按老习惯,借用江湖八门秘术的名称,就叫望气境。”

尚妮惊讶道:“哎呀,丁老师突破大成修为了!望气境又是什么讲究?”

丁齐微笑道:“妙不可言,等你到了这个境界自会明白。”

在座的五名弟子当然大喜过望,纷纷起身祝贺师父,丁齐摆了摆手道:“吃饭!只要你们好生修行,迟早也有堪破大成的这一天。”

吃饭的时候,几名弟子依然兴奋道:“师父,真想不到,您已经是传中的大成真人了!”

丁齐淡淡道:“我非道家弟子,大成真人这个称呼也许不太合适,我只是将方外秘法修至大成境界。若想不到,当初你们更想不到这世上有方外世界吧?你们自己的经历,听上去岂不是更像传?”

孟蕙语点头道:“对,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师父办不到的!”

冼皓笑道:“孟,你这也太夸张了。”

叶言行插话道:“这就是师妹由衷的想法!”

毕学成又问道:“师父,您的修为境界又上了一层楼,接下来打算带我们再去哪里开开眼界啊?”

几名弟子跟随丁齐总有不断的奇遇,起初是琴高台,后来是大赤山,如今又有境湖,感觉就像人生开了挂一般。如今师父的本事更大了,是不是能找到并打开更多的方外世界,带他们经历与见证更多的玄奇。

丁齐想了想:“我还正想问问你们呢,再和几位师叔、师伯商量商量,挑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去一个很奇妙的地方。我很想看看——你们在那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毕学成:“我们随时都有空。”

丁齐板其脸道:“你不用上课啦?”

毕学成:“师尊有命,怎敢不从,逃课也得去啊。”

丁齐:“在学校就得好好读书,假如挂了科,啥地方都不带你去,也别告诉别人你是我的弟子,我丢不起那个人……上学期你们谁挂科了?”

毕学成:“报告师父,我们谁都没挂科!”

丁齐:“谁拿奖学金了?”

毕学成低下了头,身手一指旁边道:“他们俩。”

丁齐忍住笑意瞪着毕学成道:“我给你一个缓刑的机会,假如这次你拿不到奖学金,下次出行游历就不会带着你。”

叶言行岔开话题道:“师父究竟要带我们去什么有趣的地方?”

尚妮抢先答道:“那地方相当有趣,先出来就没意思了,你们去了就知道了。”通过丁齐刚才的话,尚妮就已经猜出来丁齐是想组团再刷禽兽国。如今丁齐已突破了大成修为,想必能彻底祭炼并掌控禽兽符,而且能够破开山水大阵打开金山院了吧。

孟蕙语又了一句:“只要师父带路,反正我什么地方都去。”

吃完饭后,几名晚辈弟子抢着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然后又笑笑进了境湖,带着下午要搞烧烤的东西,山庄里就有现成的烤炉烤架和烤盘。

谭涵川道:“只有尚妮跟着他们,我有点不太放心。境湖中有些地方对他们而言还是有危险的,冼师妹也跟进去看看吧。我有些问题要请教丁老师,待会儿再进去。”

冼皓拍了拍丁齐的手背,也进了境湖。谭涵川则上楼回房间取出了一张叠成四方块的纸,打开一看,应该是从一整幅古宣上裁下来的,上面写了三行字,书法很漂亮也很潦草,正是朱山闲的笔迹——

叶行在门户外躲着,他开枪打中了冼皓。

冼皓在镜湖,身受重伤生命垂危。

丁老师被打晕了,留在庄园二楼的房间里。

谭涵川在饭桌旁刚见到丁齐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吃了一惊?因为丁齐开口话的同时又给他发送了一道神念。所谓神念,可以勉强理解为一种直接的意识传输,将要传达的信息印入对方的元神中。

这些信息可以是一幅画、一幅图像、一段场景,还可以是一篇字甚至是一本书或一段完整的记录,包括录音录像等资料,比如一整部电影、一个人的经历。总之你能想到的信息内容皆可以包含在神念之中。

在禽兽国中,丁齐等人好像就有过类似的体会,因为当时他们化身禽兽发出的都是禽兽的声音,似乎能进行直接的意念交流。而如今丁齐破妄大成之后,才清楚在禽兽国中的体会只是与神念相似,但与真正的掌握神念还相差很远呢。

掌控神念之能,须要清晰而强大的元神,能在瞬间印入对方的元神中多少信息,取决于自身在一念之间能展开多少信息。

而对于接受者而言,也要求有清晰的元神,通常至少要有三境修为,四境修为更好。当然了,假如神念中包含的内容过于复杂,甚至超出了四境修为的承受能力,那可能就需要时间去慢慢解读了。

假如是普通人呢?那么意识可能会受到冲击,导致恍惚症状,因为大脑无法处理过于庞杂的信息,除非是接受非常简单的神念,否则无法清晰地解读。

丁齐发送给谭涵川的神念并不复杂,就是和他了一件事,当时在座众人中只有谭涵川知道是什么事。丁齐能施展出这种手段,就证明了他已有大成修为,所以谭涵川很惊讶,当即开口恭喜。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之后,谭涵川单独拿来了这张纸条。丁齐刚才的神念就是问他记不记得有这张纸条,还能不能找到?

谭涵川叹了口气道:“当初老朱匆忙写下这个纸条,记录境湖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后来他自己又把这些事都给忘了。纸条是我发现的,就贴在衣柜门上,顺手收了起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找这张纸条?要不是你问,我都差点忘了它放在哪里。”

丁齐:“谭师兄也不记得后来的事情了?”

谭涵川:“我只记得冼师妹中了枪,然后我冲出去收拾了叶行,又打电话给庄先生和尚妮。再次返回境湖之后的经历便不记得了,总之万幸,冼师妹抢救回来了。你如果想知道详细经过,可以去问庄先生。”

丁齐摇头道:“不,我并不打算问什么,就是想看看这张纸条,能不能把它留给我当个纪念?”

谭涵川:“想拿就拿去吧!”然后又凑近了,用肩膀碰了碰丁齐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和冼皓……?” 丁齐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两人并没有多什么,更没有用神念交流,但话中的意思谁都明白。

谭涵川又摇了摇头道:“丁老师啊,你们俩是怎么回事?磨磨叽叽到现在!实话,我天天看着都替你们着急!冼皓是因为曾经失忆不太适应,那你呢,难道是因为不适应她的失忆?”

丁齐:“只是有点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私事,私事而已,老谭你就别问了。”

谭涵川:“你们没事就好,我可没那么八卦!”口中自己没那么八卦,但难得八卦的老谭刚才还是八卦了一回。

丁齐:“老谭啊,我知道你没那么八卦,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看看现在的冼皓,和我们当初刚认识的冼皓,是不是就像两个人?”

谭涵川:“谁不是呢!这是因为你,也是因为我们经历的这些事。”然后又拍了拍丁齐的肩膀道,“当然了,主要还是因为你。”

丁齐将纸条揣进兜里道:“多谢了!”

谭涵川:“那我先进境湖看着那些孩子了,把冼师妹换出来。等有空的时候,再向你好好请教。”

丁齐:“请教不敢当,互相交流嘛,关于方外秘法,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其实你也不必进去看着他们,我有景石在手,可随时察知境湖中的一切动静。”

谭涵川惊讶道:“这就是突破大成修为掌握的神通吗?”

丁齐点头道:“别的门派我不清楚,但是方外秘法突破大成修为,我的确可以通过景石察知方外世界的一切动静,但前提是我已凝炼心盘……”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令丁齐想起了在昭亭山中遇见的山神柳依依。柳依依不论身在何处,都能察知昭亭山中的一切动静。丁齐如今也能办到了,是通过他手中的景石,前提条件是他以景石寄托心神将这个世界凝练为心盘。

这么做是需要耗费法力的,和动用神念一样,消耗的都是元神之力。但丁齐也不是无时无刻都要关注方外世界中所有的动静,就像平常人一样,大脑会自动过滤很多无用的信息,只有值得注意的时候才会去注意。

比如此刻,尚妮带着魏凡婷等人正在山下湖边搞烧烤呢,还是昨天那个位置。冼皓正坐在醉闲亭中远远地望着,并没有跑过去一起凑热闹。

就在此时,冼皓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道:“你出来吧,不必在这里盯着他们,我随时都可以察知境湖的动静,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个就像整个世界在对她话,但分明又是丁齐的声音,冼皓惊讶道:“丁齐,这是怎么回事?”

丁齐笑道:“我只是做个测试,果然可以这样。”

丁齐可以借助景石察知境湖中发生的事,也可以通过这个世界的意志发送简单的神念,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当然了,他还做不到像山神柳依依那样一念之间就出现在昭亭山中,假如他本人想进入境湖,还是得老老实实走进去。

五名晚辈弟子中,时间最自由的是魏凡婷。师伯朱山闲还曾跟婷婷开玩笑,送了她一幅字,上书 “最闲婷”三个大字。众人又都笑话朱山闲写这幅字一定是嫉妒,因为朱区长的工作很忙,经常不能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