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居子是号,就是芦居先生的意思,古人有姓有名有字有号,而“芦居”这两个字,就写在卢余洞入口处的粉壁上,也是这处天地秘境的雅称。芦居子以时代传承的天地秘境之名为号,从潜意识中能看出他有超越历代祖先的愿望。

芦居子名叫卢隐,祖上确实有不少人出仕,明代出过一任总兵,清代出过一位布政使,这两位算是最大的官了。他们也不是卢隐一个人的祖先,这个村庄里的人家几乎都姓卢,在明末叫濯志庄,从清代至今则叫卢官村。

卢家祖上也不是只出过官员,还出过不少小吏,清末民初时还有一位大土匪头子呢,就是卢隐的嫡亲曾祖父。这位大土匪头子麾下一度兵强马壮,在当地欺男霸女无人敢言,还收到过一张委任状,自称卢司令,但是还没等解放呢,在民国后期就被当地的另一股军阀给剿灭了。

卢隐今年五十岁,新中国成立后出生的,从小读很好,改革开放后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先是分配到国营工厂,然后又调到政府机关,曾任省国有资产投资集团的领导,后来又调任某地级市担任副市长。

那是一次平级调动,也是卢隐迄今为止的人生巅峰了吧,级别没变但是地位变得很重要,据说当时调他过去,就是准备接任即将被提拔的市长,他差一点就当上市长了。

当时竞争市长的后备领导干部当然不止卢隐一个,卢隐最终并没有通过组织考核,不仅市长没当上,还调到了一家国企担任副总。

这次虽然级别也没变,还是副厅,但处境是天壤之别啊,在竞争中败北后等于是完全靠边站了,最终只落了个几乎毫无实权的闲差。他到任没多久,企业就被外资收购改制分流,他没有接受安置而是自谋出路,从此离开了官场。

从差一点就当上了市长到这个下场,卢隐的人生机遇可以说是急转直下,显得很是蹊跷,但结合当时当地的官场情况来看,又是顺理成章,卢隐能脱身都算是走运了。

当时省内有一场贪腐窝案爆发,卢隐也算是这个派系中的一员。卢隐当时已察觉到苗头不对,主动放弃了竞争并迅速做了各种切割,该打点的打点、该摆平的摆平,为官那么多年的好处基本都吐了去,最后才得以脱身。

所以卢隐也算是有本事的,但他再想官场已不太可能。卢隐刚当上副市场长的时候只有四十出头,是一位大有前途的年轻后备干部,但是近七年来,他都是赋闲在家。

卢官村的那家竹器加工厂以及附近几个风景区的旅游管理公司,卢隐都有一些股份,但他只拿分红并不参与生产经营管理。

他毕竟为官多年,职务也不低,虽然人离开了,但不少关系还在,各种门路也精通,有时可以帮助当地摆平一些事情,或者帮忙找人打声招呼。但如今的社会,走门路办事情已不能仅凭交情了,也得用利益来维系。

卢隐每年拿的分红差不多有三百万,除去用来各方打点的费用,落到自己手里的也就是百八十万。这些收入对于普通人来说应该能过得很不错了,但卢隐却很憋屈,常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感觉。

而且他离开官场的时间越久,曾经的人脉关系也就越淡、越疏远,不能总是这么混下去,更何况他还是一位修为不凡的隐士高人呢!

卢隐成家很晚,直到三十五岁才结婚,媳妇比他小了十一岁,是提拔他的某位领导的闺女。那位领导后来进去了,卢隐也离婚了,并没有孩子,到家乡后始终孑然一身这就材料简报中介绍的情况。

这份材料中有些情况不可能介绍得很全面,但施良德看了之后,根据已知的信息还能推断出另一些结论。比如卢隐现在住的那座院落,其实就是卢氏老宅,或者说是老宅后院遗留下的一小部分,恰好占据了卢余洞的门户。

卢官村的人家虽然几乎都姓卢,但卢余洞却是族中的秘传,如今便传到了卢隐的手中,村中其他人应该都不知情。卢隐也无意与人分享这个秘密,他在村中还算是有些地位与影响的大人物,所以能将那祖宅留在自己手里。

施良德说卢隐是孤家寡人、江湖独行客,从材料上看的确如此。卢隐当初在官场上若有什么势力,如今也早就烟消云散了。卢官村的村民虽然都算他的远亲,但已没有嫡系近亲。

假如这次被丁齐在闹市追赶、在小巷中动手的人真是卢隐,虽不知道他具体是干什么去了,但也能猜出必然是对方外联盟以及各方外世界有所图谋。这种抛头露面的黑活,居然也要亲自动手,也能说明他的处境。

卢隐手中无权、无势、无钱亦无人,还能干得了什么大事?但凡他心里还有点想法,抱住施良德这条大腿是必然的选择,只是架子还得端着点,毕竟不仅是世外高人,还曾经是卢副市长呢。

现在施良德毫不担心卢隐会不会出山投靠,他更关心另外两件事。其一是卢隐为什么会在境湖市闹市区被丁齐追赶,难道他掌握了丁齐的某些隐秘?其二以卢隐的身手,最后居然受伤而走,那么能伤了他的丁齐究竟又有多厉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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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惊门要义

施良德判断,自号芦居子的卢隐很快就会主动和他联系谈合作的,最快恐怕就是明天。合作只是个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抱住施良德这条大腿,加入他这个派系势力了。

合作也不可能是单方面的付出,施良德可以给芦居子提供各种资源帮助,按江湖规矩,芦居子也得交上投名状,也就是取得施良德的信任、获得其支持的保证。

但施良德多少有些失算,芦居子第二天并没有主动联系他。这天上午,芦居子独坐卢余洞被两株参天古木左右环抱的假山凉亭中,环顾着周围精雅的园林景象,在心中暗暗叹息,这片天地还是太小了,容纳不下他的胸襟,一身本领无从施展。

他已经下定决心与施良德合作了,刚才差点就打电话联系了,但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凡事是要讲究技巧,不能跌了身价,怎么也得等到过了周末再说。

也正是这一天早上,占守业那边得到了邹宝的通知,朱仙人这个周末会返仙界,施老板若想抓住仙缘,可在明日前去拜访。路途他们已经熟悉,直接去就行,邹宝会在门户前迎接。

施良德虽与各方势力都有合作或联系,但对方通常都不会直接联系到施良德本人,每项事务都有身边的专人负责。比如静沙岛麻元领那边就是助理王源负责,邹宝那边是占守业负责,芦居子那边则是心腹弟子陈木国负责联系。

这并不是说施良德没有给他们留自己的联系方式,但谁要是一个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则不太可能是施良德本人。除了直接联系方式还有一些间接联系方式,比如近年流行的微信、之类其实都算是间接联系方式,因为你不清楚对方是否已经收到了信息。

占守业立刻就向施良德做了汇报。邹宝的这个通知也挺突然的,今天已经是周五,要想拜见朱仙人周六就得赶到桃江县了,几乎来不及做任何其他的准备,幸亏施良德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随时都可以动身。

施良德召集手下讨论了一番,这次去的还是上次那些人,只是少了两个,就是那两位已经送走做检查的保镖。陈木国还特地提了一句:“老祖,要不要告诉芦居子一声?”

他的意思并不是要带芦居子一起去,而是告诉芦居子这个消息。假如芦居子也想去,自可以来求施良德,那么谈合作便是顺理成章。施良德也不能白白带着他呀,跟在身边就算是一名手下了。

施良德却摇头道:“不必!他没有联系我,你就不必再主动联系他。他若联系你谈合作,你就按自己的意思和他谈完了再向我汇报。他若现在联系我,我可能考虑带着他,也可能不带着他,毕竟我们还不清楚那位朱大福的底细,贸然带着这样一个人恐不太好。”

陈木国想了想,很认真地点头道:“老祖说得对,假如那朱大福也是一位高人,能为老祖您所用,那么也能与芦居子分庭抗礼、相互制约,现在还没必要让芦居子知道太多。”

芦居子恐怕还不太清楚,就因为他打算再抻一抻施良德,结果便失去了明天就能见到“朱大福”的机会。假如他今天就联系了施良德说愿意合作,施良德未必会带他一起去,但也可能会考虑带着他前往桃江县。但他没有主动联系,那么便错过了。

在同一时间,施良德上次去过的方外世界中,邹宝皱着眉头看了看远处的高台,又看了看身边的一面山壁。

高台就在上次施良德来过的半山园林中,从古典建筑的形制格局来看,那像是一座观星台或承露台。所谓观星台就是夜观星象之处,也是采炼月华之所。而承露台则用于夜间放置金盘承露,然后以净露调和玉屑制作仙药,古代有些帝王就喜欢这么干,后来“承露”一词又被用以指代某种不可描述之事,比如承恩雨露云云。

此刻高台上并没有放什么金盘,只有一辆很古怪的车,车的四脚放下支撑固定在高台上,上面是一个很怪的架子,架上安装了很多层叠的弓弩。通过复杂而巧妙的设计,这些弓弩上好弦后可以用三个不同的弩机分别操控。

左边的弩机可以同时把二十支弩箭都射出去,右边的弩机一次能射出十支箭,可以分两次将弩箭射完,中间的弩机则是单发点射,最快射速可达到一秒两箭。这竟然是一架很罕见的连射床弩,也不知道放在这里干什么。

邹宝身边的这面山壁,是质地较为疏松的细红砂岩结构,强劲的弩箭是可以直接射进去的,上面画了二十张靶子,有二十支箭每支都正中靶心。

邹宝也就是鲜华不得不叹道:“庄先生真是好箭法呀!”

一旁的邹灵也就是柳芬噗哧笑出了声:“你来晚了,刚才没看到庄先生试箭。他是先把箭射出来,然后再画的靶子,当然是箭无虚发!”

鲜华哭笑不得道:“庄先生,还带您这么玩的?”

两人身后的庄梦周得意洋洋道:“你们可不要小看了这百发百中的功夫,觉得是我作弊吗?它就是所有江湖盘局术的精髓,也是惊门灵犀术的要义所在。结果就是你给好的,方能料事如神!”

仔细一想,这话好像无比正确啊。当初尚妮并不认识庄梦周,庄梦周却早就从鲜华这里了解了尚妮的情况,扮作一位算命先生装成偶遇给尚妮算命还打了赌,当然是算得奇准无比,把尚妮唬得一愣一愣的,就像那正中靶心的一支支弩箭。

而各种江湖盘局术,说穿了就是设套让人钻。只要一道道门槛都布置好了,你一步步走过去,实际上就是走向了布局者想要的结局。

就说施良德悬赏寻找朱大福这件事吧,别人找不到朱大福的下落,朱大福自己还找不到吗?先制造出一个朱大福,就知道有人会来找,那么就给你这个朱大福。

当然了,江湖术尖、里并重,就算设了局,也得有那个本事能掌控局面,也不是随便来一个人都有本事能扮得了朱大福的。庄梦周早在摸进白云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局,这一局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田仲络的,但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想钓大鱼结果钓上来一条大鳄鱼,最终来的是施良德。

柳芬又环顾四周道:“这个地方还真妙啊,我们事先也没想到,庄先生您居然能找到游怀界。”

庄梦周:“那得感谢丁老师,创出了方外秘法,也得感谢方外联盟的成立,让我知道了游怀界大体在什么位置。我沿着桃花江找得很辛苦啊,查阅了各种史志记录,还走访了不少当地老人家,搜集乡野传说,终究还是被我找到了。”

鲜华叹道:“没想到游怀界早已传承断绝,宋家那些人只是保留了祖先的记载,不拥有方外世界却混进了方外联盟。”

庄梦周:“金山院不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吗?徐州老顾家保留着控界之宝,却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宋家的情况还好一些,至少还留下了祖先的记录、仍然持有控界之宝,其他的方外世界还能联系上他们,只是他们自己已经进不来也找不到地方了。”

柳芬皱眉道:“照说不应该这样啊,他们应该一直有秘法传承,后人还持有控界之宝,怎么天地秘境的传承就断了呢?”

庄梦周:“可能是后人修为不足便再也进不来了,久而久之连地方都找不到了。游怀界秘法中包含的传承居然是惊门灵犀术,这是全凭悟性啊,太难入门了!”

鲜华:“明天施良德他们就要来了,您就把这个床弩架在高台上吗?”

庄梦周:“找块布罩起来,到时候邹灵你也不用再负责待客,就留上面看着。”

鲜华:“那么端茶倒水的活都是我来吗?”

庄梦周:“你也可以让他们自己来呀!我还想好好说说你呢,叫你搞一挺机关枪,你居然花了这么多天功夫在这里造了一架床弩,这玩意能跟机关枪一样吗?”

鲜华咳嗽一声道:“庄先生啊,这里不是墨西哥、不是叙利亚,是中国!我上哪儿给您搞机关枪去?有床弩就不错了,你可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弄出来吗?”

庄梦周:“你到底是风门传人还是册门传人,连这东西都会造?”

鲜华:“八门技艺相通,我多少都会一点。这东西威力也不小啊,可以齐射也可以二十发连射,差不多就是一挺机关枪了。”

庄梦周哼了一声道:“上弦半小时,发射十秒钟!”

鲜华:“你就将就着点吧,这东西其实也用不上。”

柳芬也问道:“庄先生,您究竟想干什么呀?”

庄梦周:“不干什么,就是吓唬吓唬人。上次他们带着枪进来了,我有点不太爽,所以也想搞一挺机关枪架着,结果被小华搞成这个样子。”

鲜华:“还是不要太明显了,我去找块布罩上。”

周六上午吃完早饭后,施良德渡过了桃花江,周围制高点仍然潜伏人手做好了接应布置,一行十三人走往山谷深处。渡江之后的路并不长,穿行山林草木大约只需要二十分钟,但假如事先没有向导带领的话的话,却很难找到目的地。

众人已不是第一次来,路径方位早已记下,来到那片竹林间,邹宝正站在那里等着呢,见到众人便笑道:“施老板,你们果然来了,朱仙人已恭候多时!”说着话转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仙境门户洞开,众人鱼贯而入。

仙境美如画,依然沿着那条游龙般的大河逆流而上,施良德一言不发,似已观仙境天地而忘形出神。上次听邹宝介绍了此仙境之真意,就是溯过往心境种种、如游如观,他也是有体会的,只是没有那么清晰深刻。

这一次再来,施良德也尽量摒弃杂念,用心体会走入这片天地间的感觉。身边的几位保镖时刻保持着警惕,但谁也没有出声打扰施良德。施良德见识过方外世界,早在三年前就去过静沙岛,也得到了静沙岛秘法以及疲门观身术传承。

麻元领或许有藏私,并不想将完整的静沙岛秘法都教给他,但疲门观身术倒并没有什么保留。施良德曾在静沙岛那奇异的沙滩上试着修炼,感觉还是有的,几年后差不多已能入境内观,如今再来到这方仙境,施良德也在尝试着凝神入境。

294、游怀界

前方的道路在河滩、峡谷、山崖间上下穿行,连续九次越过了河流。

迈过第一座桥梁时,种种复杂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这些感受不是外来的,就源自于施良德本人的内心深处,是他曾经体会过的心境,又在此地被唤醒。由心境为发端,仿佛又到了过往的某些场景中,重新审视着自己的某一段人生。

施良德忽有一股情绪想抒发出来,他甚至想吟两句诗:“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这是谁的诗,施良德想不起来,上下文也不清楚,他只记得这两句,此时此刻仿佛特别应景。这就是他最近的心境,因为一系列的奇遇。

邹宝不久前主动跑到新加坡找到了占守业,带来了朱大福的线索。还有另一人也找到了占守业,就是那位世外高人芦居子。

方外联盟成立后,五心谷立刻就设法联系了卢余洞。通过五心谷那边的介绍,芦居子了解到方外联盟的很多情况,但他一直没有表态要加入方外联盟,只说自己会慎重考虑,先想把情况尽量了解得更清楚,然后就听说了静沙岛也加入方外联盟的消息。

芦居子知道静沙岛的存在,他虽然没有去过,但祖先留下的记载中提到过。芦居子私下做了一番调查,查到麻元领背后的金主竟是博慈集团,他直接就找到占守业那里去了。

施良德通过境内一家投资公司,投资兴建仙顶山度假庄园,并将该项目交给麻元领经营管理。这事是由占守业负责的,进行的十分隐蔽,明面上谁也查不到它与博慈集团的关系。不料朱大福查到了,芦居子也查到了,这让施良德多少有些吃惊,不愧都是世外高人啊。

其实这个线索还真不是庄梦周自己查出来的,而是田仲络查出来的,私下里告诉了丁齐,丁齐又转告了庄梦周,庄梦周才顺势设了那样一个局。但是芦居子也不简单啊,不愧是曾混迹官场多年的爵门高人,他也查出了同样的线索。

芦居子找到占守业,自称是仙隐福地卢余洞之主,由占守业引荐见到了施良德,他当时小露了几手,证明了自己确实有本事!芦居子宣称自己知道施良德在寻找方外仙境,给他留了一个地址,告诉施良德若感兴趣自可前往拜访,然后便飘然而去。

见到施良德之后,芦居子便复五心谷那边,表示愿意加入方外联盟,并委托五心谷帮忙。他知道五心谷会派专人前往境湖市,于是在暗中跟随干了点黑活,起初得手很顺利,但将目标换成叶宗清想继续下手的时候,却差点栽了个大跟头。

这些情况施良德并不完全清楚,站在他的角度,一切仿佛都是心想事成,他想寻找方外世界,便接连受到了两处方外世界的邀请,有芦居子这样的高人主动投效,还得到了传说中的仙家饵药,而此刻朱大福就在这里等着见他。

这是什么感觉?简直就是天命所钟、时正待我!

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中继续前行,施良德又迈过了第二座桥,心境莫名又有新的变化,内心更深处的感觉浮现了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呢,没有办法直接形容,只能通过际遇体会,他忆起的场景是当初麻元领找上门来。

麻元领住的地方,位置离施良德的家乡不算太远,起初仙顶山庄并不是一个受到施良德关注的项目。施良德确实交待过助理王源,在国内找个地方建一个度假疗养基地,主要用来召开各种学术会议、接待各方专家领导

结果随着这个项目的推进,却冒出来一个麻元领,他搭上了王助理这条线,暴出了“海外仙山”的秘密。海外真有仙山,这是麻元领最大的变现资源,但也得有人出得起价才行,麻元领抓住机会找到了他能找到的、最大的投资方,静沙岛也为施良德打开了大门。

亲眼见证神奇的静沙岛存在后,施良德的很多想法也发生了改变,人生走到他这一步,还有什么更高的追求吗?博慈集团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极致,他虽然很有钱,也善于利用权势,但又能再做些什么呢?没想到仙家秘境却为他敞开了大门。

带着这种心境,施良德走过了第三座桥,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心境的变化到了三年前。就在麻元领找到他之前,博慈集团遇到了有史以来最重大的挫折。

从本世纪初开始,博慈集团一直保持着高速扩张态势,顺应时代的发展,整形美容成为新开发的重点业务,搭配传统的男科、妇科以及各类门诊,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他们集中资源进行市场推广与客户引流,花巨资买断了搜索引擎的竞价排名。

施良德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暴利,几块钱成本的东西能做出几千甚至几万的买卖来,简直超出外行人的想象力。整形美容行业的暴利自不必提,后来博慈集团又把注意力瞄向了肿瘤等重大疾病的治疗,号称引进国际最先进的技术、与国外最前沿的科研团队合作云云。

这些都是博慈集团的老套路了,曾经屡试不爽,而这些所谓国际最先进技术得治疗费用昂贵无比,甚至能掏空每一个患者的家底。

但是由于新媒体时代的到来,信息传播极为迅速。就在三年前,虚假宣传、天价无效治疗案例终于被曝光,激起了莫大的民愤,受到牵连的那一系列机构几乎受到举国民众声讨。

当时在幕后掌控局面、发大财不留名的施良德,也差点被人翻了出来,博慈集团内部不得不做出切割,放弃了一些有极大“市场风险”的业务。

那时的施良德已已经意识到,博慈集团的发展到达了一个顶点,有些新业务方向看似暴利更多,却不是能够轻易涉足的,因为积累的各种风险实在太大。

其实施良德对此早有预料,也有所准备,整个博慈集团已被他切割成三个不同的派系,占守业免责的这一派系是核心,另外两个派系则属于外围,出事受牵连的只是其中的一个外围派系。

博慈集团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在寻找着新的出路,而施良德本人也已经移民新加坡,开始投资房产、酒店、旅游业,重点还是结合老本行,搞起了跨境健康游。

利用国内机构积累的客户数据,组织重点客户出国旅游,并宣称可享受国外最先进的医疗保健技术进行健康检查于治疗云云。这其实是个噱头,但也是一门暴利的生意,当时的施良德已经看见了博慈集团可能会遇到的困境,并在寻求新出路。

三年前的博慈集团在寻求出路,施良德本人又何尝不是,恰好在不久之后麻元领就找上门来。

在过往心境的溯中,施良德又迈过第四座桥,更久远的心境又伴随着各种场景浮现。那是他刚刚移民新加坡后不久,已掌握了一个庞大的资本集团,在外人看来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他之所以会移民,也是为了自保,既要保住巨额财富,也不想自己受到清算。

他移民新加坡便是退居幕后,不在任何一家公司或集团中担任具体职务,将麾下的资源分为三个派系,交给不同的人打理,而这些派系之间盘根错节,也只有他才能居中掌控。施良德一直认为自己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不介意带着大家一起发财。

在他掌控的资本集团或者说各资本派系中,众人所积累的财富规模越庞大,越意味着他能掌控、享受、动用的资源越庞大。他当时已是一位功成名就的商界钜子,给人的感觉很神秘,和政界、商界甚至宗教界、娱乐界诸多名流有过很多私下来往。

他和这些娱乐明星、政商名流打交道的过程中,发现他们种的很多人都对世上神秘的事物感兴趣,没事就喜欢拜个上师或结交某位大师,仿佛要给自己的成功找到一种宿命化的解释,或者寻求更多的神秘力量保障,或者证明自己拥有某种与众不同的高尚品质与情怀。

当时的施良德对此是很有些不屑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成功来源于什么,没必要去借助那些荒诞不经的东西,但是内心深处也有些将信将疑。他拒绝相信世上有报应,但假如某种神秘的力量真的存在,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掌握。

有人做了坏事去烧香拜佛并供奉大笔钱财,潜意识中何尝不是存了收买菩萨的心思?其实他们之所以没受到追究,何尝不也是因为收买了某些人?

继续前行,迈过了第五座桥梁,心境又变得更加复杂,施良德想起了二十年前做得最赚钱的一笔买卖。当时他觉得那些钱赚得实在太多、太快了,后来才明白,眼皮子还是浅了。

二十年前正是娱乐业大发展时期,各大夜总会、洗浴中心、包括恋歌房、洗头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也催生了美容整形行业的突然崛起。博慈集团刚现雏形,施良德的手下在东欧发现了一种隆胸注射液,可以注射到胸部形成假体,成本只需要几块钱。

由施良德拍板并进行一系列详细的策划,将其包装成国际最先进的整形技术,由博慈集团控制的各大医院以及承包的科室进行推广,手术收费最贵时甚至达到了几万元,要知道当时的城镇职工平均月工资还不到一千呢,由此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

而就在这段期间,国家政策改变,卫生部意识到医疗市场混乱问题的严重性,颁布了两条规定。第一条规定是禁止私人承包非营利性医院的科室,这其实就是在断博慈集团的财路,打压很多招摇撞骗的江湖游医的生存空间。

但第二条规定却为博慈集团打开了另一扇门,很大的们!就是允许社会资本进入医疗行业,同时公立医院改革拉开了大幕,要在市场化中自谋出路。

市场竞争需要庞大资本的支持,能够掌握在手中灵活运用的资本才是有效资本。要知道当时很多的地方医院连一台机的买不起,要不然怎会对外承包科室。博慈集团集中资本及时改变了策略,很多原先承包的特色科室趁机独立出来,并购公立医院与成立私营医院,这个庞大的集团由此诞生。

那种从东欧引进、由博慈集团大力推广、一度风靡全国、号称国际最先进技术的隆胸注射液是其中一个插曲。它只在市场中存在了七年时间,便被发现会导致多项严重的后遗症、对使用者的身体健康造成严重伤害,然后被禁用了。

但是这个插曲对博慈集团的发展很有意义,首先是积累了高速扩张期间的资本,其次是净化了立场坚定的队伍。当各下属分支机构的不少人得知自己给客户注射的是有害假体,会对生命健康造成严重危害时,有人失声痛哭,甚至不想干下去了。

施良德指示属下骨干及时组织了全系统的思想培训,强调从业者的心理素质,也淘汰了很多立场不坚定的成员。接着博慈集团又聘请专家进行专业培训,通过遍布各地的医疗机构,专门提供取出有害假体的手术服务,同样赚了一大笔。

那是博慈集团疯狂扩张的黄金时期,野蛮而高效,从略见雏形到抓住一切机会成为庞然大物,施良德完成了人生中最大的积累,后来便移民新加坡稳居幕后。

不知不觉中施良德又走过了第六座桥,蓦然想起他的江湖游医经历。从电线杆上贴广告开始,凭着一张治皮肤病的丹方,行走全国各地。后来他又将各种普通药物包装成高价特效药,还雇人扮演各种专家在电台、电视台宣讲,直至拉起队伍形成规模。

这也许是施良德有生以来最艰辛的一段经历,也是他最值得骄傲的打拼过程,打下了创业时的班底,积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有太多往事值得感慨与味,起初时的他真的只想混口饭吃,然后又想出人头地、老家盖楼让乡亲们看得起,做梦也没想到三十年后的自己。

感慨中施良德又走过了第七座桥,太过久远的记忆从心头涌起,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又经历了怎样的心路?脑海中浮现出的竟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天的雨很大,有一过路的老者走到了他的院门前,想找户人家避雨。他把这位老者让进了家中,在厨房中烧起大灶让其暖和身体、烤干衣服,天黑之后又在客厅里炖了一锅杂烩菜,两人热热乎乎地坐着一起吃。

那时的他年近三十蜗居乡镇,身无一技之长,人生仿佛看不到希望,而村子里已经有不少人陆续发了财。

那老者给了他一张治皮肤病的药方,并自称是江湖疲门前辈,和他讲了很多江湖门道,告诉他凭此可以混口饭吃,而且将来可能另有疲门观身术传授。老者走后便没有再来,施良德却开始了自己的江湖游医生涯

忆中施良德走过了第八座桥,眼中又露出一丝迷茫一丝不忿,心境仿佛到了少年时代,好像又看见了镇子里斜对面人家的姑娘三丫。

三丫是施良德记忆中的青梅竹马,实际上他们只是在一个镇子上长大。就是上次来到这片仙境时,施良德莫名又想起了三丫,还记得他十几岁时在山上采来自认为最好吃的树莓,走了很远的路捧去找到三丫,想与她一起分享。

结果三丫连正眼都没有看,还推了他一把道:“哪来的野果子?你也不怕有毒!”三丫转身找别人去玩了,地上撒落了一片桔红色的树莓,仿佛少年破碎的心。

三丫当时根本就没有看上施良德,她比施良德大两岁,就把他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尽管施良德只是是一厢情愿,但那种感觉是美好的,代表了少年时的情窦初开,单纯而萌动,那是久违了的纯真。

三丫是当时镇子上最漂亮的姑娘,至少在施良德眼中如此,有很多男孩子都想追求她。可是她后来出国了,不是留学也不是正规渠道的移民,而是举家偷渡海外。

将时光倒退到四十多年前,现在的年轻人恐怕很难想象那个时代。而当时的人们更想象不到现在,这是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施良德的老家在福建,四十多年前,落后而贫困,有很多人偷渡海外,甚至有专门的“蛇头”搞起了有组织的产业。偷渡需要给蛇头一笔不菲的费用,当地的行规是先交一半,到了目的地之后打工再还另一半。偷渡者都是非法入境的黑户,经常还受到蛇头的人身上的控制与经济上的盘剥。

因为历史原因,祖籍在施良德的家乡而定居在海外的侨民很多,有很多偷渡者就是通过这种关系出去投亲靠友,三丫家就是这种情况,一家人都走了。

这些偷渡者有的去了香港以及东南亚一带,其中不少人又转道去了最终的目的地美国。按当时流传的说法,那边好像遍地黄金,就算在餐馆里刷几年盘子,也能攒出家乡中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四十多年后再看,这仿佛就是一个笑话。其实不需要四十年后,哪怕二十年后再看,当地流行的就已不再是偷渡而是走私。但那时的情况就是那样,三丫或以三丫为代表的这些人,在施良德眼中是失去了整个时代,而施良德则觉得自己是真正拥有了这个时代。

施良德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他一直没有忘记三丫。后来看到新闻媒体上对偷渡事件的各种报导,经常发生各种惨剧,比如有的偷渡者被闷死在货轮的底舱里每当此时他都为三丫担心,茫茫大海,不知她是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这种心境,说不清是在怀念三丫还是在慰藉自我,施良德曾设想着或者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再见三丫会是怎样的场景?他期待那时的自己已功成名就,不比任何人差,这是一种强烈的自我证明与自我实现愿望,为此他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可惜施良德当时也只能想想而已,就算宁愿不择手段,他也没有什么手段可用。直到那个雨夜,遇到了那位改变他一生的老者,老者留下了一张药方,还有关于种种江湖门道的一夜交谈。

沉浸在味中的施良德,甚至没有意识到脚下已迈过了第九座桥。天地一片清朗,空气是那么明净,流水是那么透澈,这片天地的意志已不再影响他的心境,但他仍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中,恍然乎若忘形出神。

真的是那位老者改变了他的一生吗?那位老者教他的东西只不过能造就一个可以混口饭吃的江湖游医,而他后来的成就都是自己艰辛打拼所得。

十八年前,施良德终于打听到了三丫的下落。三丫当时人在美国,离过两次婚,带着两个女儿,日子过得十分艰辛。施良德听到消息之后亲自去了一趟美国,出现在三丫面前宛如天神下凡

施良德把三丫接到了香港,还在浅水湾买了一栋当地所谓的半山豪宅安置,当时花的钱几乎可以在家乡盖一座很大的庄园了,可谓一掷千金。

施良德身边的很多人都不理解,他这是图什么?美色吗,那时的三丫绝对谈不上什么美色,而只要施良德想要,他身边根本不缺年轻貌美的姑娘。但是他的得力助手占守业和得意弟子陈木国却好似能理解,因为他们都是同一个镇上的人,多少知道施老祖的往事。

施良德发达后便开始寻找三丫,也是在寻找一份内心中那份纯真的美好,但后来渐渐被另一种感觉所取代。他感觉证明了自己,人生中曾失去的东西能找,他想要的终究可以得到。

博慈集团内部很多人都不太明白,施老祖为什么总喜欢把王助理带在身边,对她如此信任和器重。陈木国是清楚原因的,但他绝不会乱说。王助理其实就是三丫的女儿,她当然不是施良德和三丫生的,所以并不姓施。

此刻的施良德仿佛又到了刚刚迈过第一座桥梁时的心境,他总能得到人生中想要的东西,不仅仅是三丫。想当年那位老者终究未传授他疲门观身术秘法,多年后他在境湖市找到了那位老者亦未能如愿,但还是在麻元领那里得到了传承。

施良德与麻元领打交道的时间已有三年,而得到疲门观身术传承则是一年前。麻元领曾经有所保留,可终究还是得交给他。

就在这时,施良德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是在脑海深处传来的,又仿佛是这片天地所发出。他过神来抬头望去,目的地已经到了,还是上次来过的那片山中园林,一派仙家景象

走过这九座桥梁,施良德的人生好似经过了一次洗礼或梳理,顾了过往的种种心境,最终明晰的还是如今的自己,并没有改变什么,而是拥有更加坚定明确的自我。

庄梦周坐在凉亭中,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把壶与两个杯子,他眼前的杯子里已经倒上了茶,视线穿过杯口看见的并不是倒影,而是一路走来的施良德。

施良德的心境变化以及心路历程,庄梦周通过这片天地秘境仿佛也能有所感触,待施良德走过第九座桥梁后,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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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人中龙凤

还是上次待客的那座莲池水榭,已经摆好了座位,案上也放好了茶点果品,但是另一位“护法仙童”邹灵却不在,露面的只有引路的邹宝。施良德问道:“朱仙人呢?”

邹宝一指不远处道:“朱仙人在凉亭中等你,他只请你一个人过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绕过莲池有一座小丘,小丘上有一座凉亭,凉亭中坐着一位白衣人。他的背影被小丘上一丛树莓遮挡,看得不是很真切,隐约能见一头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