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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璧握剑的手忽地一松,缓缓放下,双手被宽大的袖袍遮住,看不清动作。然后,他动了,径自朝白苏大步走去。

连城璧走得很快,衣袍飞舞,步履生风,越走近,白苏越感觉到他的身形高大,她忽然就紧张了,她从桌前站起来,支吾道:“我,我不是不想,只,只是…”只是要是庄里有人觉得她长得像连苏,怎么解释?

连城璧抓起她扶着桌子的那只手,紧紧握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放低了声音,道:“跟我走。”

“小苏愿意住哪便住哪,连兄何必强求?”朱白水亦起身,双手环臂,缓缓道。

连城璧瞥向朱白水,那张自出现起就毫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谁说阿苏不愿?”

“我说的。”朱白水盯着连城璧,淡淡道。

这是,这是怎么了?白苏觉得自己头都大了,怎么觉得这两人要打起来,似乎还是因为她?她何德何能啊…

一心只想赶快结束这种剑拔弩张场面的白苏反握住连城璧的手,一边离席一边快速道:“好,我们走吧。”

语罢,她推着连城璧的背往外走,边走边转头向朱白水歉然道:“白水,那个,明天我去客栈找你啊。”

朱白水站在窗前,微笑着点头:“我等你。”

与此同时,白苏觉得好像听见连城璧轻轻哼了一声。

是错觉吧。

从酒楼出来,走在姑苏的大街上,白苏长舒一口气,终于有了闲心朝身边那人抱怨:“你今天是怎么了?”就算几年不见,她也不认为连城璧的性子会变得像今天这样,怎么说呢,故意惹是生非的感觉?

闻言,连城璧停下了脚步,目光从两人紧紧交握的手往上移,移到白苏的脸上,深深地望进少女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他沉声道:“你不知道?”

白苏亦发现了那交握的手,“呀”了一声,便想抽离,不料连城璧攥得死死的,她越动他反而抓得越紧。听见连城璧的反问,她不由一头雾水道:“知道什么?我刚刚才见过你,怎么知道你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是啊,你今天才看见我。”连城璧重复似的说了一句,语气晦暗不明。

白苏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重点,不由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声道:“你怪我没有在无垢山庄等你回来?”

连城璧不语。

看来不是,白苏又猜道:“你怪我几年都没回来看你?”

连城璧叹了一口气。

见他叹气,白苏没来由地心慌起来,忽然就想到了朱白水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经思考地就出口道:“你不是在为白水的那句话生气吧?”

连城璧停住的脚步忽然动了,继续往前走去。

“喂,慢一点啊,”连城璧走得很快,白苏跟得匆忙,但被他牵着手,挣又挣脱不出,不由有些怒道,“你做什么啊,白水那是同我开玩笑呢。再说了,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话音未落,连城璧猛地拉过她拐进一个僻静的巷角,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将白苏压在墙壁上,手握成拳头死死顶住她身后的壁,骨头捏得“咔咔”直响,泛白的唇紧紧抿成一线,咬牙切齿道:“我气什么,你说我气什么?”

他离得很近,脸上细微的毛孔都清晰可见,呼吸相闻,说话的时候他吐出的温热气息喷在她脸上,让她忍不住泛起了鸡皮疙瘩。白苏想往后退,无奈却只能更加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她不敢直视那双灼热得冒火的眼睛,不由得不自在地微微侧过头,小声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确实不知道,”连城璧觉得从听见那句话就开始积蓄的浑身气力都卸了开来,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无端觉得空洞洞的。他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侧身淡淡道,“回去吧。”

白苏再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也能听出他声音中深深的落寞,心脏好像被针微微刺了一下,隐隐泛疼,她上前几步抓住他的衣袖,慌忙唤道:“城璧。”

偏头看见少女脸上忧虑无措的神情,连城璧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抓过那只楸住他衣袖的小手,牢牢包在自己的掌中,道:“走吧。”

夜凉如水。

连城璧坐在台阶上,双手交握,脸色平静地看着湖对面的那间屋子。

台阶冰冷,他的心中却有一把火在烧。

白苏就住在对面。

他现在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回荡的全是那一句话——

你若嫁予我,我便不出家罢。

“朱白水。”连城璧轻轻念出这三个字,交握的双手捏在一起,紧紧用力,骨节突耸。

他当时真想杀了朱白水。

现在也很想杀了他。

杀了他。

连城璧的双手被他自己捏得泛白,指甲陷进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真想杀了他。

连城璧从未想过,他会亲耳听见亲眼看见别的男人向她求婚。

他以为她一直都是他的。

连城璧这二十年,武功,文采,地位,财富,名声,什么都有,他几乎不需要费心思去夺得,这些就自然而然地来了。这其中,他一直认为,也包括了顾白苏。

和顾白苏相识这么多年,即使天各一方的那四年,他也从未设想过,她会长久地离开他,他总觉得,有一天,她会回到他身边。他以为,在她要求他同她一起出门游历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他的了。剩下的,不过是长大。

他真是蠢得可以。

她从来就不属于他。从来就不是。

她不属于任何人。

连城璧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心痛得不能呼吸。

一想到他的阿苏会对着别的男人巧笑倩兮,对着别的男人温言软语,对着别的男人不胜娇羞,他就恨不得把除他之外的男人全杀了。

她是他的。

连城璧紧紧咬住牙关,胸中一团火越烧越旺,几乎要把他自己也烧起来。

她只能是他的,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永远都是。

连城璧觉得自己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要一件东西,一个人。

那种求之欲得的迫切感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一波又一波。

“城,城璧。”

就在连城璧被内心的占有欲折磨得不能自已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女子唤他名字,声音中带着一点少女特有的软糯,听得他心神一松。

他没有回头,他知道那人是谁。

连城璧依旧目视前方,轻轻道:“怎么出来了?”

白苏咬了咬唇,不知如何作答。她也不知道为何,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子里老是想着连城璧今天白天的那些举动,样样都透着古怪,几乎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连城璧。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在人前失态,一想起他那双过分炙热的眸子,白苏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幻觉了。

连城璧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呢?

他一贯是平静的,文雅的,有礼的。

但是今天,时隔四年后第一次见到他的今天…

这种陌生疏离的感觉,让她闷得难受。

睡不着,她便披了一件斗篷,跑出来透透气。恰好看见连城璧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修长的身形在夜空下更显单薄,她心中忽就一软,脚自动就向他那边走去,然后,她出声唤了他。

见白苏站在背后一直不答话,连城璧偏了偏头,柔声道:“无事,就快些睡罢。”

又是这种平静无波的语调,什么都压在心底不说,仿佛白天那些事都是她的幻觉一样。

白苏突然很讨厌他这样。

“有事!”她把心一横,袍袖一拂,靠着连城璧一屁股坐下,恶狠狠道:“我有事!”

见着她这副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模样,连城璧突然觉得异常可爱,可爱得让他恨不得咬她一口。

“什么事?”他淡淡道,心中却不知道已经天人交战了多少回。

“呃…”白苏只是随便一说,一时没想到有什么事可以拿出来谈的,总觉得不好开口和他讨论他今天的怪异行为。一想起今天下午问他的时候,他那快要喷火的眼睛,还有,将她压上墙壁的那一幕,她就尴尬得忍不住脸红。

“是什么?”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连城璧轻轻笑了。

“那个,”白苏集中生智道,“白水过两天要走,我去陪他!”

正文 逛街

糟糕。

一出口,白苏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看今天在酒楼,那两人就快打起来的架势,她现在提起朱白水,城璧会不会暴走啊?

正当白苏纠结地想着该怎么补救的时候,她听见身边那人道:“我陪你去。”

诶?!

白苏瞪大了眼睛看着连城璧,她听错了吧?

看着面前少女那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城璧淡淡一笑,伸出手来,轻轻将她额边散落的碎发拢至耳后,目光在那根温润素雅的玉簪上微微一顿,随即不露痕迹地收了回来,低头望进她的眼中,柔声道:“我说,好,我同你一起去。”

当白苏走在姑苏城的大街上时,她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跟在她身后的那两个男人,正交谈甚欢。

“朱兄,几月前给令堂拜寿,令堂身体可是好得很。”

“家母一向注意保养。听说,最近连兄去了一趟南边?”

“一些琐事。朱兄这次出门,打算去何处?”

“随便逛逛,如果能拐个媳妇回去就好了。”

白苏微微一僵。

连城璧沉默了一下,道:“我听说,朱兄是要去峨眉的,令堂不挂念?”

“家母向来随我。说起来,连兄上次所提到的那地方,我去看过了。”

“可是不错?”

“很有意思。”

……

白苏一直在竖着耳朵听那两个男人的交谈,觉得好像…很和谐很友爱啊。

难道经历昨天的事的只有她一人?还是她现在是在做梦?

白苏心不在焉地站在一家首饰摊前很久,手中挑挑拣拣,耳中却一直在听背后的说话声。站得太久,本来看到有生意而眉开眼笑的摊主渐渐变了脸,终于忍不住开口对白苏道:“姑娘,你到底买不买,占着位置这么久,旁人还要看呢。”

“哦,抱歉。”白苏回过神来,放下手中握着的镯子,转身打算离开。

“那副耳环不错,”朱白水突然插了一句,上前拣起一副水滴状的玉髓耳环,笑着朝白苏招招手,“虽然不算值钱,但还挺好看。”

那两滴水的造型简单大方,白苏一见就喜欢上了,但她想起了什么,讪讪地摸了摸自己光滑得没有一点瑕疵的耳垂,小声道:“可是,我没有耳洞。”

“店家,可以在耳环上配耳夹,是吧,”朱白水将那副耳环举道摊主面前,掏出一点碎银子,笑道,“麻烦你改改,这副耳环我买了。”

“好嘞!”店家欣然接过,拿出随身的小工具,现场立马开始给耳环重新装上一幅小耳夹。

白苏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又送我东西,不要了,我自己买。”

“又不是什么贵重首饰,”朱白水笑笑,将改好的耳环给白苏戴上,看了一会,满意道,“不错,有点女孩子模样了。”

白苏正高兴地摸着耳边垂下的冰冰凉凉的小水滴,听见朱白水的话,她不由瞪了朱白水一眼:“你这是在损我么。”说完,她自己却先笑了。

她的确是不大爱打扮的。出门在外,总是少些讲究。仗着年轻,不打扮,也无妨。不过,大凡女子,总是喜欢漂亮首饰的,她也不例外。

“这支玉簪,也是朱兄送的罢,”不知何时,连城璧来到了白苏的身后,目光落在白苏头上那支簪子上,手拢在袖中,负手淡淡道,“朱兄的眼光倒是不错。”

“过奖,在下不过是比较清楚小苏喜欢什么而已,”朱白水收过摊主找回的钱,很是温柔地朝白苏一笑,“你还想要什么?”

白苏总算是体会到了傍大款的感觉。

接下来,凡是她多看了几眼的东西,一定会被那两个男人出钱买下。

不是连城璧买,就是朱白水买。

不是朱白水买,就是连城璧买。

甚至有抢着付钱的趋势。

白苏终于确定,昨天的事不是幻觉,刚刚的和平,才是假象。

平静湖面下的暗流涌动,丝毫不逊于武林高手间的过招。

身处风暴中心的白苏很是坐立不安。

然后,坐立不安的顾白苏终于等到了太阳下山。

回无垢山庄会路过辛门客栈。当朱白水同两人告别,准备回客栈的时候,白苏突然说:“等一下。”

朱白水看着白苏笑:“何事?”

他的笑依旧迷人,总能让人想起黑夜中盛放的白昙花。

今天他就这样欢畅地笑了一天,而从来都微笑示人的连城璧,难得的居然一整天都阴着一张脸。

白苏望着他的笑颜,蹙眉道:“我有话跟你说。”

顿了顿,她又转身朝连城璧道:“城璧,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会回山庄。”

连城璧看了她和朱白水一下,径自抱臂倚在客栈的门柱边,淡淡道:“我在这里等你。”

知道他的性子其实很固执,白苏也不再说什么,点头道:“好吧。”

“你要同我说什么?”回到客栈的房间,朱白水给自己倒了杯茶,懒懒地靠窗坐着,笑眯眯道。

白苏依旧皱着眉头,找了张凳子坐下,盯着朱白水,定定道:“你昨天那句话是开玩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