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苒被噎了一下,赶紧道:“万事都有特例嘛,你看一墨哥这么疼你,你撒娇几次,说不定他就同意了。我有个长辈,是娱乐公司的运营总监,你如果想试试的话,我介绍给你。”

应紫总算明白了,郑玉苒这是要撺掇她走演艺的路,从而让肖一墨讨厌她,然后郑玉苒就能趁虚而入了。

她忽然起了调戏的心思,一本正经地道:“这就不用麻烦你了。你一墨哥说了,如果我想唱歌成为明星,他要替我开个工作室,出唱片、上电视,他都会一路帮我搞定的。”

郑玉苒瞠目结舌:“你…你说什么?”

“他疼我嘛,”应紫娇滴滴地道,“什么都愿意依我。”

郑玉苒的眼中快要冒出火来了,面上却偏偏还得强笑着忍着:“这样啊…真是…一墨哥居然还会这样…”

“还有什么事吗?你一墨哥等着我回去呢,我去晚了他还要生气,哄他开心也很累的。”应紫半真半假地道。

郑玉苒的脸色白了白,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又恢复了原状,赔笑着道:“好好,我这就陪你回去。”

走了没两步,郑玉苒“哎呦”了一声,脚崴了一下。

应紫赶紧扶住了她:“你怎么样?还好吧?”

她翘着脚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点疼。”

应紫只好扶着她在边上坐了下来,又替她检查了一遍脚踝,看上去没什么大事。偏偏郑玉苒还非得一定要送她回度假屋,说是不把她平安交给肖一墨不放心,“要是你路上出个岔子,一墨哥要怪我的。”

应紫哭笑不得。

这一路慢吞吞地走着,好不容易才到了栈道头上的度假屋,应紫推门而入,忙不迭地催郑玉苒:“到了,你可以回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酒味,还有氤氲的水汽,她猛地回头一看,只见房间里乱七八糟地扔着女性的裙子和内衣,床上则躺着一个身材妙曼的女人,裸露的双腿修长,上身仅着了一件宽大的男性汗衫,领口歪斜着露出了香肩和小半个柔软,姿态撩人地沉睡着。

居然是丁佳蓝。

第36章 黄栌(五)

还没等应紫反应过来, 郑玉苒率先尖叫了起来:“天哪,一墨哥呢?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和一墨哥…难道早就…”

“一墨…”床上的丁佳蓝呢喃了一句,翻了个身。

应紫的脑中“嗡嗡”作响, 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难道丁佳蓝和肖一墨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暗通款曲,在这海岛度假的最后一夜,终于不想再遮掩了?

她下意识地朝着四周搜索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眼望去,通透的度假屋中几乎一览无遗,盥洗室没有, SPA室没有, 健身室也没有。

卧室后面的半露天浴室门半掩着, 昏黄的灯光透了出来, 应紫本能地快步走了过去, 屏息地推开了门。

里面空无一人,花洒上还滴着水,显示刚刚有人用过这间浴室。

难道是肖一墨听到有人进来, 就从这半高的土墙上翻走了?

不, 不可能。

应紫的手扶住了门框, 混乱的脑子渐渐平静了下来。

肖一墨那是什么人?就算他真的和丁佳蓝醉酒乱性, 那也不可能这样狼狈地逃走, 只会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朝进来的人举举手里的红酒杯。

更何况, 她和郑玉苒算什么?一个是协议婚姻的另一半, 另一个是他继母的外甥女, 一直爱慕他的女人, 他用得着这样遮遮掩掩吗?

床上的丁佳蓝已经在郑玉苒的尖叫声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醉眼朦胧地应了一声:“谁…谁在那里鬼叫…”

应紫没哭,郑玉苒倒是先哭了,情真意切地哽咽着:“小紫,你别难过,其实没什么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你看开一点,只要一墨哥不舍得抛下你,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有你的,我们先给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一点教训!”

她一边说着,一边拖着应紫一起去床上教训丁佳蓝,她的力气大,应紫的小身板还真被她拖着走了,不由得着急地叫了起来:“别,你等等,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哎呀你可真是太好脾气了,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误会,你不来我来!”郑玉苒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丁佳蓝,你可太不要脸了,居然就这样投怀送抱、勾引一墨哥!”

她朝着床上扑了过去,一把抓在了丁佳蓝的头发上,丁佳蓝痛得“嘶”地叫了一声,顿时从醉酒的状态半清醒了过啦,反手一个巴掌往郑玉苒的脸上扇了过去。

“神经…病啊…你胡说…说…你才勾引他…你那眼神就想把他给…给扒了!”丁佳蓝话也说不完整,嘴上却不示弱,凭着本能就和郑玉苒厮打了起来。

“你们别打啊!有话好好说!”应紫急了,试图想要把两个人分开,可郑玉苒太彪悍了,丁佳蓝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喝醉了酒,下手却一点也含糊,一时之间倒是应紫身上挨了好几下。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愠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两人不约而同地住了手,应紫趁机用力一推,总算把两人给分开了,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肖一墨穿着潜水衣,手里拎着刚刚摘下来的头灯,上面的水一滴滴地滴落在木地板上。

“一墨哥,”郑玉苒委屈地哭了起来,“你看看…那个贱人…”

“出了什么事了?”肖一墨铁青着脸,目光从她们三个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丁佳蓝那身性感而撩人的装扮上,又惊又怒,“佳蓝,你穿着我的衣服干什么?”

丁佳蓝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扶着床迷糊着问:“我…哪有穿你的衣服…倒是你们…都跑到我房间来干什么…”

郑玉苒嗤笑了一声,尖利地道:“丁佳蓝你就别装了,看看这里到底是谁的房间?你怎么跑进来了?”

丁佳蓝的酒终于醒了一点,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脸一点点地涨红了起来:“我…我不知道,我明明在自己房间,我冲了个澡,随便抓了一件衣服,我以为这衣服是我的…”

她努力回忆着。

郑玉苒一脸的不屑,凑到应紫耳边小声安慰道,“小紫,你瞧瞧她那副德行,还要装,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不过你放心,一墨哥就算一时被她迷惑了也会清醒的,听我的话,别和一墨哥闹,省得被那个狐狸精趁机钻了空子,男人最爱面子了,忍忍就过去了。”

应紫心里有点异样,连她这半个主人都还没对丁佳蓝定罪,郑玉苒却已经一口咬定了丁佳蓝和肖一墨的不轨。

她本来就没打算闹,如果肖一墨真的出轨了,闹有什么用?顶多就是一拍两散,肖一墨去找他的真爱,而她,算是提前重获自由吧。

这个念头一起,不知怎么,心里有点酸涩了起来。

定了定神,她看向肖一墨,委婉地问:“你看呢?说不定真是走错房间了,这么晚了,要不要明天再说?”

“对对,明天再说。”郑玉苒连连点头,伸手去拽丁佳蓝:“赶紧走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再待下去,小紫可真忍不住要撕你的嘴了!”

“等一等!”

肖一墨的声音严厉地响了起来:“都不许走,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走!”

他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合着这现场,是往他身上扣了一顶不轻不重的出轨帽子!应紫居然这么有气度,打算这么不清不楚地掀过去了,这怎么能忍?

所有相关的人都被叫过来了,包括丁佳蓝和郑玉苒的室友、私人管家和送她们回房的游览车驾驶员。

丁佳蓝喝了一杯冰水,又去浴室里用冷水洗了把脸,酒,这下彻底醒了。

“佳蓝说还想喝一回儿,我就先回房间了…”丁佳蓝的那个朋友大晚上的从床上被叫了出来,她是知道丁佳蓝对肖一墨的感情的,看着肖一墨沉着的脸,有点替丁佳蓝担心,忍不住求情,“肖先生,就算佳蓝有什么不妥的举止,也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大家都喝了点酒,也是情有可原的,没有酿成大错就好,小紫你说呢?”

“你说什么呢,我压根没做什么,用不着求别人原谅。”丁佳蓝的手指一下下地敲着太阳穴,眼神凌厉地起来。

她毕竟在职场这么多年了,又不是傻子,明白自己这次是被人下了套了。

她就算是再喜欢肖一墨,也不会做出这种送上门做小三的举动,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吗?更何况,肖一墨是个怎么样的人,有谁能比她更清楚?这样硬贴上去的艳遇,肖一墨根本不屑为之,就算因为醉酒有什么苟且,到了最后也是要被厌弃鄙夷的,她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什么?

她一点一点地捋着思路,从喝酒开始。

“我一开始在喝酒,你们都走了,后来不知道是谁和我又碰了几杯。”

“宁宁,你还记得吗?”她一边回忆一边看向她的朋友,“我前两天说想住水屋。”

宁宁点了点头。

“今晚有人跟我说,换我去住水屋了,对,就是我要回来的时候,我就很高兴地上了车,”她朝着在座的一个个地看了过去,“你们谁说的?”

“谁也没说啊,反正我是没听见。”郑玉苒摊了摊手,“你们谁听见了吗?”

驾驶员很无辜:“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丁小姐让我送到水屋的第一间的,我开到门口看着她进了房间就走了。”

私人管家也尴尬万分:“这个,丁小姐,我的行程表上没有显示换房的要求。”

肖昱行揽着俞俏俏开了口:“一墨,我觉得佳蓝应该不可能会这样,应该是有误会。”

乱糟糟的一通众说纷纭之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好,你们都说清楚了,那我再来说一遍,”肖一墨站了起来,环顾四周,那眼神阴沉、气势骇人,“我从餐厅出来以后,在露台上躺了一会儿,然后就换衣服去夜潜了,根本没有看到佳蓝,更谈不上我和她有什么问题,你们清楚了吗?”

所有的人通通点头。

肖一墨看向应紫。

应紫不解地迎向他的目光。

“你清楚了吗?”肖一墨咬着牙问。

“我…一直都清楚啊,”应紫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当然相信你。”

肖一墨被她气得内伤,沉着脸道:“行了,佳蓝、玉苒,还有小徐、宁宁,你们几个跟我到外面来,其余的人都先散了。”

小徐就是郑玉苒一起带过来的朋友。

被点名点到的人跟着肖一墨走了,俞俏俏拍了拍应紫的肩膀,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和肖昱行一起回去了。

应紫被肖一墨的那一眼看得心里惴惴,也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地方惹他不开心了。

房间里乱糟糟的,她刚想收拾一下,有清洁工进来了,没一会儿就把房间收拾干净了,还顺便把床单换了一下。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肖一墨回来了。

他身上的潜水服还没换下来,已经快被体温烘干了,应紫有点担心,催他去浴室:“你赶紧去冲洗一下,先换了衣服,别生病了。”

“你就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肖一墨的脸色很难看。

“是怎么回事?”应紫只好顺着他的话茬往下问。

肖一墨沉着脸道:“玉苒的那个姓徐的朋友把丁佳蓝引过来的。”

应紫轻呼了一声:“是她?你怎么知道的?”

“我找了个侍应生唱双簧诈了她一下,她没绷住,自己招了,”肖一墨轻描淡写地道,“说是看佳蓝不顺眼,想整她一下。”

“这算什么理由?”应紫也是服了这些人了,“那现在怎么办?”

肖一墨揉了揉太阳穴,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动物,好端端的假期,这样来一个意外,就好像老鼠屎毁了一锅粥。“佳蓝气得扇了那女人一巴掌,还要去打郑玉苒,我让人把她们俩连夜给送走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郑玉苒也被送走了?”应紫很是意外。

“不然呢?”肖一墨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事肯定是她在背后撺掇的,搞不好还是她指使的,就算她和佳蓝不对付,也不该这样陷害佳蓝,还把我也牵扯进来了,真是胆大包天,我已经和陈姨说了,让她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应紫舒了一口气。

仔细想想,今晚的迂回战术实在挺高明的,太让人佩服了。

郑玉苒并不亲自出马,而是选择了另一个肖一墨的爱慕者,计划让两个人酒后乱性,然后带应紫过来抓奸,好让她对肖一墨伤心难过,从而以好闺蜜的身份来离间她和肖一墨的关系,更有甚者,怂恿她做肖一墨一些不喜欢的事情,彻底分化他们夫妻俩的感情。

然而,这个计谋虽然高超,却没有天时地利和人和,肖一墨偏偏那时候不在房间里出去了,而郑玉苒虽然想出了这么高明的计谋,行动时的表演却太过拙劣,对她的拉拢和示好太刻意,小徐更是不是那种料,被肖一墨一诈就诈出来了。

这下总算不用看到那个别有用心的女人了,省得一边应付还一边得琢磨这人下一步会出什么阴招。

“弄清楚了就好,”她愉快地道,“很晚了,你快去洗澡睡觉吧,明天还得飞回际安呢。”

肖一墨不为所动,板着脸道:“好了,现在该来算算你的帐了。”

“我…我又怎么了?”应紫觉得自己委屈得很,“我真没怀疑你,我觉得你不至于这么掉价,你要是想和丁佳蓝好,根本就不用遮遮掩掩的…”

肖一墨快被这个女人给气死了:“你看到佳蓝这样躺在我们床上的时候,也一点都不生气吗?”

应紫愣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丁佳蓝在床上的身影猝然进入她眼帘的时候,那种胸闷气促的感觉从脑中一掠而过。

那是她在生气吗?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一点点的伤心难过,又夹杂着一点点的失望酸涩。

那种复杂的情绪,她都不知道该把它归结为什么。可能是意外发生得太猝不及防了,所以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才会有这种情绪吧?

看着她的表情,肖一墨脸色稍霁。

就知道她是假装大度。

心里指不定有多酸多生气呢。

他伸手一拉,把应紫拽进了怀里,教育道:“生气了就说出来,别偷偷闷在心里吃醋,甚至偷偷躲起来哭,就算你质问我一下,我也不会生气的,懂了吗?”

应紫心神有点乱,好一会儿才勉强扯了扯嘴角,小声嘟囔着:“那你是希望我揪着你的衣服撒泼吗?”

肖一墨噎了一下:“你会吗?瞧瞧你,这个小身板还去劝架,脖子上都被抓了两道,以后不许再凑这种热闹,自己躲远点知道吗?”

他心疼地摸了摸那两道红痕,心里对郑玉苒的怒气又添了两分。

应紫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好。”

肖一墨不说话了,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应紫总算明白过来了,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追问:“那你刚才是不是真的去夜潜了?怎么就这么巧不在房间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如实招来。”

肖一墨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双漂亮的黑眸凝视着她。

应紫的心脏不知不觉地颤了颤,猝然避开了视线。

“我有不在场的证据,你看,”肖一墨掰过她的脸颊,手一晃,一个亮闪闪的贝壳出现在了应紫的眼前,“夜潜时在海底好不容易找到的,送给你。”

和普通的贝壳不太一样,肖一墨手中的这一个不大,应该是深海珠贝,通体纯白,在灯光下反射着仿佛珍珠一般柔润的光泽,非常漂亮。

应紫伸手接了过来,一眼看见了肖一墨的手指,惊呼了一声:“你的手怎么了?”

肖一墨的食指肿得厉害,一侧有个明显的伤口。

他浑不在意地道:“捡贝壳的时候被水母蛰了一下。”

应紫着急地埋怨:“你干吗呢?有危险还去捡贝壳干什么?赶紧让医生过来看看。”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肖一墨嘴角的上扬越发压不住了:“这是心疼我吗?”

“你还说这种——啊!”应紫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唇被吻住了,一点一点地往下,战栗从大脑皮层开始,一直传递到了神经末梢。

“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看在我送你礼物蛰了手的份上,今晚是不是该给我一点福利呢?”

肖一墨在她耳边哑声问着,指尖在她身上挑起了一串串的火苗。

应紫难耐地低吟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脑中模模糊糊地掠过一个念头:这人可真能得寸进尺,这怎么是一点福利呢?明明是好多好多…

第37章 黄栌(六)

第二天, 度假结束了,十点左右,一行人登上了度假村为他们准备的快艇。

郑玉苒和她的朋友果然已经不在了, 私人飞机上, 只有他们八个人飞回了际安。

这趟旅程太过梦幻, 以至于一连好几天,应紫都没从那个海岛的梦幻中走出来, 躺在床上,耳边总是回响起度假屋外那一阵一阵的海浪声。

那个漂亮的深海珠贝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玻璃盒里收了起来,放在了钢琴架上, 坐在那里弹琴时抬起头来就能看到。

有时候脑中里飞跃而过很多片段,不知不觉地都化成了一段段的音符,她一边弹,一边用笔记在了乐谱上。

和从前那些断断续续的音乐片段不同, 这一次,她仿佛有了完整的创作灵感。

没几天,一首《夏忆》就写了出来。

薄荷绿揉碎了, 浪花卷着清凉跑远了。

太阳伞收起来, 汗水被风吹着告别了。

贝壳闪闪发着光, 映出了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