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说一声赐座,方若兰只敢坐凳子边沿,温雅笑笑:“还有几句私底下的话要跟若兰说,我与秦渭打小一起长大,他是我的娘家人,我可看不得他受任何委屈。”

方若兰涨红了脸:“母亲因父亲突然发病,有些怨尤,便口无遮拦,好在相公心怀宽广并不计较。请太后放心,我会护着相公的,母亲若是不能改,我就和相公搬出去住,在附近买个院子,既方便过来照顾父亲,又能让相公舒坦。”

“秦渭得娶贤妻,我十分欣慰。”温雅笑道,“方太师这一病,你与秦渭就得撑起太师府,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前朝若不方便,就进后宫与丽贵太妃说去。”

方若兰起身又福了下去,恭敬说道:“太后如此关爱,妾感激涕零。”

温雅笑说声不用多礼,让她坐了,又说几句抚慰的话,唤一声柳姑姑进来,吩咐道:“找皇上来,再跟太师说几句话,我们回宫。”

不大的功夫皇上来了,进内室握着方太师的手,劝慰勉励几句,这才道别。

从太师府出来上了御辇,皇上笑对温雅道:“母后放心,我当着方夫人的面,对秦侍读亲近欣赏,方夫人应该不敢再对秦侍读不好了吧?”

温雅嗯一声,笑说道:“昕儿做得很好,母后也跟他的妻子话了几句家常,我们只能是敲边鼓,最关键的还是他的妻子,好在方若兰知书识礼,常言道妻贤夫祸少,昕儿呢?喜欢怎样的姑娘?”

“好看,温柔大方,爱读书,活泼一些,在一起有话说,不能太爱哭,敢骑马,字不能难看。”小皇帝歪头琢磨着,十分认真说道。

“这样完美的人儿,上哪儿找去?”温雅逗他。

“我可以有很多妃嫔啊,每人身上一样长处足够。”小皇帝笑道。

“妃嫔再多,只有皇后才是你的妻子。”温雅笑道。

小皇帝点点头,想要说话,靠在她肩头唤一声母后,低声说道:“父皇临终前嘱咐过我,帝王的一生太过孤寂漫长,让我不要受任何人胁迫,不要顾虑政局朝堂,一定要找到真心喜爱的姑娘做皇后。父皇还说,若我身不由己,母后一定会为我做主。”

听到先帝如此信赖自己,温雅鼻头一阵发酸,强忍难过搂住小皇帝肩膀,笑说道:“你父皇说得对,母后一定会为昕儿做主,让你娶到真心喜爱的姑娘,做你的皇后。”

元昕猫进她怀中:“母后,如今春暖花开,让人把福宁殿收拾干净,也不用重新布置,就照着父皇在时的模样,儿子住过去吧?”

“好。”温雅笑道,“冬日里严寒的时候,若是不想挪动,再住回西暖阁就是。”

元昕坐直身子笑说一声是,温雅看着他笑:“如今不做噩梦了?”

“也做,梦见鬼啊妖啊怪物啊,不过我不害怕了,每次都会大喝一声,朕是天子,尔等妖魔鬼怪也敢来朕梦里相扰,这句话很管用,喊完就都消失了。”元昕笑道。

“皇上长大了。”温雅看着他欣慰得笑,想着既提起未来的皇后,私心里的愿望也提一提,笑问道:“昕儿可喜欢珍珍吗?”

“珍珍太黑。”元昕撇一下嘴,“大姐姐太闷,二姐姐不爱读书,姑母刁悍,惠太妃俗气,静太妃嘴碎,贵太妃还挺好的,就是认的字不多。母后最好了,就是太厉害,太出色,让男人望而生畏。”

温雅挑眉看着他,又忍不住笑。

元昕挠挠头:“今日当着母后的面放肆了,那些话千万不能让她们知道,她们虽有毛病,我会对她们好的,能有多好就有多好。”

这几句话已然带了帝王心态,温雅便有意问他:“方太师这一病倒,上书房怎么安排,你可有想法?”

“让镇国公领着上书房最合适,就怕秦侍读不服,他才华横溢,我很爱重,又是方太师的女婿,还是要各方权衡。儿子觉得,不如先放一放,有两位少师在,耽误不了读书就行。”元昕自信满满陈述自己的观点。

“昕儿想得很对。”温雅想着昨日对荣恪说让他暂领上书房,方太师这一表态,只能收回,赞赏看着元昕说道,“那咱们就先等等,但是,万不可耽误读书。”

元昕得了夸奖,扬了唇骄傲笑着,响亮答道:“是,儿臣谨遵母后吩咐。”

“辅臣呢?方太师病倒,辅臣成了三位,母后打算让何人补缺?”小皇帝问道。

“也要再等等。”温雅笑道。

“母后可是顾及方太师吗?临别的时候,方太师流着泪让我转告母后,他会尽快好起来,秉承先帝遗命,做好辅政大臣。”小皇帝看着温雅。

温雅沉吟着,听皇帝这样一说,才明白方太师不只是没接受病情,还因这突如其来的病,心态起了变化,要将太师与辅政大臣的位置牢牢抓在手中,不想放下,是以让皇帝给她传话,拿先帝的遗命来束缚她。

方太师向来豁达,今日言行在她意料之外,想了一想笑道:“三位辅臣也一样料理朝堂事务,也等一等吧。”

“孙智周和徐泰只求自保不敢出头,姑父不够务实,三位辅臣的话,母后会很辛苦,儿臣觉得,镇国公可以辅佐母后。”小皇帝恳切说道。

温雅嗯了一声:“昕儿的提议甚好,就让他列席辅政大臣会议,先不给官职。”

说着话想起他说,官职就要跟班大臣,不由失笑。

元昕疑惑看着她,温雅忙整肃了神情,搂他在怀中笑道:“靠着母后睡会儿,你长大了,再过些日子,该不让母后抱了。”

“才不会。”元昕猫在她怀中撒娇。

温雅抚摩着他的头颈,轻声道:“睡吧。”

很快响起小猫一样的呼噜声,温雅敛了眼眸,听着辚辚的车辙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好在,有他在身旁相陪。

想到他又笑了起来,有他在身旁辅佐,任何的麻烦都不再是麻烦,任何风波都会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十点还有一更~

第107章 借势

府门外看着太后与皇上的马车走远, 方若兰笑对秦渭道:“相公,太后说你是她的娘家人,生怕你在我们家受委屈,特意嘱咐了我一番。”

秦渭淡淡一笑,倒是方夫人吓一跳,半晌回过神看着秦渭笑道:“太后皇上都看重我们家渭儿,看来我们家渭儿是人中龙凤,那个敢让你受委屈,岳母我头一个不让, 在岳母心里,渭儿就跟亲生儿子一样,比若兰还要亲。”

秦渭没说话, 只是点点头,加快脚步进了书房, 前脚进去,方若兰后脚跟了进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嗤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岳母以前都不冷不热叫我秦公子,今日这一口一个渭儿,叫得我心里发麻, 真是受不住。”秦渭笑着摇头。

方若兰为他斟一盏茶,微笑说道:“母亲说的话,相公别往心里去才是。”

“那不会。”秦渭喝一口茶笑道, “若是跟一个老太太计较,可就太小肚鸡肠了。”

“我说买院子的话,并不是吓唬母亲,如果相公觉得憋屈,我的私房钱和嫁妆足够买一所小院,我们自己住更自在些。”方若兰看着他。

秦渭笑了起来:“若兰这话说得,好像我们真的是小夫妻,要过小日子似的。为了我的计划,我得住在这府里,多跟岳丈大人亲近才是。”

方若兰在窗边榻上坐了,抬眸看着他:“父亲这一病,相公确实有了机会,太师与辅政大臣,相公要哪一个?”

秦渭靠书桌站着:“上书房的位子跑不了,辅政大臣的缺,太后应该是要补给荣恪。”

“相公会怎么做?”方若兰问道。

“倒也不急。”秦渭胸有成竹,“今日一早我听到岳丈在吟一句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方若兰惊道:“这么说,父亲明白自己的病情?”

“岳丈博览群书,怎么会不明白?不肯承认罢了。”秦渭笑笑,“岳丈既不甘心,就不会那么痛快放下,太后敬重岳丈,不会像打压徐泰和孙智周那样对待他,何况他是病人,太后总要怜悯退让几分,只要岳丈存着执意,就能帮到我。”

“你打算利用我父亲吗?利用一个病人?利用病人因软弱产生的执念?”方若兰皱了眉头,她从来都是微笑着,温温柔柔得说话,头一次看到她不悦的样子,秦渭愣了愣,忙笑道,“也不是利用,只是借势而为。”

方若兰点点头,说一声我瞧瞧父亲去,然后起身向外,身影转出回廊。

秦渭摇摇头,坐下来执一支笔,想到温雅怕他受了岳母委屈,特意让皇上当着岳母的面夸赞亲近他,又特意嘱咐了若兰,说自己是她的娘家人,嘴角噙了笑意,笔下勾勒出她及笄时巧笑嫣然的模样。

三月底的时候,方太师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极其缓慢艰难。

这日正坐在木轮车中晒太阳,秦渭进来了,推着他在庭院中缓慢转着圈,方太师捋着胡子满意得笑着,问道:“上书房情形如何?”

“两位少师暗中较劲,都在觊觎太师之位,不过没有耽搁皇上功课,岳丈尽管放心。”秦渭轻声说着话,将木轮车停下花荫下石桌旁,与方太师对面坐了,观察他的神情。

“我活着一日,谁也别想。”方太师嘴角抽搐一下,“辅政大臣呢?”

“这些日子太后每召集三位辅臣议事,镇国公都列席,他如今奉太后之命,常去三部走动,又在禁军与上书房各插一脚,太后的意思,可能是让他补缺。”秦渭慢悠悠说道。

啪得一声,方太师左手重重击在石桌上,秦渭忙道:“郎中说过,岳丈的病不能激动,咱们想办法就是。”

“推我进宫。”方太师冷静了些,命令道,“推我进宫见太后去。”

秦渭吩咐一声备马车,推着木轮车到了马车旁,几名下人将方太师抬了上去。

宣德门外下了马车,也不让备轿子,方太师坐木轮车,秦渭推着,进宣德门经大庆门到了垂拱门,停在了高耸的丹陛阶下。

翟冲禀报了太后,得了太后准许,派四名禁卫抬着步辇,将方太师抬上了丹樨。

温雅正在东暖阁候着,看着木轮车上的方太师,心中一酸,忙忙说道:“快,给太师加个软垫靠着,南边进贡的明前茶,给太师泡上一壶。”

方太师见太后分外和煦,心里稍有安慰,焦灼却不能缓解。

“臣进宫来是想问问太后,难不成要让镇国公补任辅政大臣?”方太师直接问道,语气中带着不满的质问。

“方太师对自己的病情,可都知道了?”温雅没有回答他的话,顾左右而言他。

“臣刚过六旬,臣还有满腔抱负,臣还肩负着先帝的嘱托,臣不能死,臣也不会死,臣会尽快好起来,继续进宫,做好太师和辅政大臣。”方太师激愤说道,“太后又何必心急?”

“太师关系到上书房,关系到皇上的功课,辅政大臣又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孙相和卫国公掌管的事务有限,太师这一病,我身边需要得力的助手。两样都事关重大,我怎能不急?太师也请为我想想。”温雅耐着性子和气说道。

“说到孙相和卫国公,太后为何要打压他们?若他们还像以前那样,一文一武掌控朝堂,也不用有今日的困境。”方太师说道。

温雅讶然,方太师这一病,前后判若两人,以前事事注重大局,一言重于泰山,今日竟大有胡搅蛮差的架势。

“太师的意思呢?”温雅微笑问道,“若太师一年半载都无法进宫,太师和辅政大臣不能空缺那么久,太师觉得应当如何?我想听听太师的想法。”

“上书房让秦渭代管,辅政大臣也让秦渭代着,他可以在府里和宫中两头传话。”方太师笃定说道。

“秦渭虽有才华,可资历不足难以服众,他代管这些日子,上书房众位师父多有怨愤,只怕难以为继。”温雅说道。

“那就让他升官,品阶高了,他们不服也得服。”方太师说道。

“就算给他升官,上书房他能操持,辅政大臣呢?新科进士外放州县,都需在翰林院学习磨炼三年,他再有才华,进入朝堂还欠缺太多,至于太师说的两头传话,岂不是拿国事当做儿戏吗?一旦传出去,朝堂内外会怎么看太师?太师的一世英名就不要了?”

温雅说的话稍微有些重,方太师嘴角抽搐两下,左手颤颤得抖,额头冒出细汗。

温雅心中不忍,放缓声音说道:“这样吧,以一年为期,辅政大臣的头衔,我给太师留着,一年以后,若太师病情依旧如此,我位太师封爵,可世袭罔替阴极子孙,岂不比辅政大臣更加威风?太师觉得如何?”

“一年之后,臣定能好起来。”方太师倔强说道。

“我也盼着太师好起来,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恢复如初,太师永远是皇上的老师,是我朝的帝师,是受人尊崇的大儒。”温雅看他脸色缓和,连说几句好听话加以安抚。

方太师听了这些话,焦灼的心情松弛下来,憧憬着一年之后进宫,重回上书房重回朝堂的辉煌。

温雅又与他闲话几句,命人赐了上等的灵芝人参,明前茶拿了两罐,又命薛明带人护送方太师回府,方太师走的时候,她亲自送出垂拱殿,看着四名禁卫抬着肩舆,吩咐翟冲道:“别再让方太师下来上去得折腾了,一路抬出宣德门去。”

翟冲说一声是。

温雅遥遥望着叹一口气,股肱之臣一代大儒,因疾病骤然来袭心态失衡,竟成了需要哄劝的孩童,疲惫之余,更多的是失落,失落朝堂中少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

方太师却因重重厚待心情舒畅,笑着出了宣德门,一眼看到三姑娘在马车旁站着,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勾了头,好在三姑娘通情达理,过来柔声问道:“爹爹可累了?赶快上马车回家去吧?”

方太师上了马车,薛明带人护送,秦渭正要上马,方若兰轻声细语说道:“相公等等,我有话跟相公说。”

二人沿着御街缓步而行,方若兰说道:“父亲因突然发病,心中遗恨不平,我为了让他放宽心境,每日为他念诵《心经》与《金刚经》,并与父亲说一些人生无常的故事,劝勉父亲此病凶险,既能留下性命,就当惜福养身,做能做的事,不能做的勿要勉强,父亲似有所动。”

秦渭没说话。

方若兰顿住脚步看着他:“没想到近一个月的苦口婆心,竟让相公给毁了。”

秦渭说一个我字,方若兰看着他:“将一个刚从病榻上起身的老人推进宫去,借着病弱博取太后的同情和怜悯,为相公争取机会,难道只是借势?不是利用?”

“我听到太后要补镇国公为辅政大臣的风声,回去跟岳丈提起,是岳丈执意要进宫,我拦不住。”秦渭解释道。

“你也不想拦,你也别再解释,请相公与镇国公做男人之争,勿要利用老弱病残。”方若兰看着他,眼眸中带了丝厉色。

秦渭看着她,慢慢低了头,叹口气说道:“是我做错了……”

方若兰深吸一口气,眸色柔和下来,轻声说道:“知道你推着父亲进宫,我都快急死了,话说得重了,你别忘心里去,我知道你的处境,也知道你的忧虑,我会与你一起设法。”

“若兰。”秦渭唤她一声,却只是说,“先回家吧。”

第108章 共眠

次日, 温雅召秦渭讲史,秦渭进来坐了,开口道:“我有话跟雅雅说。”

温雅嗯了一声,秦渭说道:“入仕后我野心渐炽,昨日岳丈提起凭着脸面,让太后将太师和辅臣之位给我,我一时心动糊涂,便推着他进了宫,我应该劝着他, 不应该推波助澜。”

“昨日方太师走后,我有些气,想过要召你过来说你几句, 再一想还是作罢,你有若兰那样的贤妻, 不用我说。”温雅从薛明口中得知方若兰昨日候在宣德门外,知道她会劝说秦渭。

秦渭没说话, 温雅又道:“若兰知书达理,这样难得的妻子,你可要珍惜。我与方太师有了一年之约,上书房就这样维持着吧。”

“臣资历尚浅,李少师为人持重端方, 让他代管上书房最好不过。”秦渭起身拱手,“其实由镇国公代管乃是最好,不过镇国公太过忙碌, 不能常常进宫,且只是暂代太傅,钟太傅年底丁忧期满就会还任,是以臣举荐李少师。”

温雅满意点头:“李少师确实合适。”

“岳丈若是问起,我只拿话糊弄过去就是。”秦渭此话一出,温雅轻松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秦渭也笑:“至于辅政大臣,岳丈不肯放下,太后也体恤他,臣以为,不妨增加一位,四位变成五位,既让镇国公入了中枢,也让岳丈无话可说。”

“主意倒是不错,只是四位辅政大臣变为五位的话,他们会给我扣一顶篡改先帝遗诏的大帽子,会有很多人攻击我,方太师虽无话可说,心里也会不舒服。”温雅笑道。

本以为自己出了绝好的主意,没想到竟会涉及遗诏,秦渭脸上微微发烫,看来自己朝堂经验太过欠缺,确实如若兰所说,急不得。

温雅又道:“就先这样维持着,镇国公虽无职衔,我一样加以重用,他也不在乎官职,只求做事尽心。”

听着她言语中对荣恪的信任和依赖,秦渭心中极其不舒服,他咬牙心想,先放任他位高权重,然后再去抓他的错处。

“今日便不讲史了,这样说说话也不错,你退下吧。”温雅笑看着他。

秦渭说一声臣告退,退出垂拱殿,荣恪正与翟冲在石栏边说话,瞧见他出来,远远拱了拱手,他也拱手为礼,施施然往值房而去。

荣恪回头看向翟冲:“然后呢?”

“我从后墙跳进去,趴在后窗那儿喊她,我说我带你逛鬼市去,她说早就逛腻了,不用你带,我正想着接下来该说什么,她从后窗跳出来,说我夜闯民宅,操着小匕首就刺,我怕伤着她,不敢还手,只能躲避,别提多狼狈了。”

荣恪哈哈笑了起来:“鬼市也不行的话,我可就没招了,你还是问冯茂吧。再磨上两个月,不行就让太后赐婚,先进了洞房再说。”

“那可不行,我已经让她在临水宴上难堪了,不能再逼她。”翟冲认真说道。

“倒要看你能磨多久。”荣恪笑道。

“磨一辈子都行啊。”翟冲依然认真。

“翟爷,我就服你。”荣恪冲他作个揖,“翟爷可准许我进去瞧瞧太后?”

“走,我给你通禀。”翟冲大步在前,“昨日方太师进宫好一通胡搅蛮缠,我听着都心烦,太后竟耐心哄着,你去陪太后说说话。”

荣恪进了东暖阁径直向前,过去将她圈在怀中问道:“昨日方太师为难你了?”

“为难了。”她靠着他,对孙智周徐泰的打压,我收放自如,可对方太师轻不得重不得,我觉得十分憋闷,疲惫失落。”

“雅雅就是雅雅,最后还是让他笑着出了宣德门。昨日里我去了一趟,与若兰谈了几句,她很明白事理,有她在方太师身边,方太师会慢慢想通的。”荣恪抱她紧了些,“今夜里带着你逛鬼市去吧?”

“你得空了?”温雅抬头看着他打趣,“听说自从你列席辅臣会议后,府门前车辆人马络绎不绝,燕子巷空前热闹。”

荣恪叹一口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今算是体会到了。我呢尚无经验,不知那个该见那个不该见,只能统统都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祖母和母亲清净惯了,这些日子来客不断,夜半都有人登门,气得直骂我,嫂子和长姐跟我说,招待客人的茶水饭菜开销巨大,我们府里快要入不敷出了。”

温雅笑了起来:“那些人都空着手去的?就没有孝敬?”

“有啊,都让母亲给退回去了。”荣恪无奈叹一口气,“长姐刚劝几句,母亲拿出镇国公府家风,要让她跪家庙去,我也不敢说话,这些日子只出不进,好生难受。”

“百草巷的宅子空着,你去那儿接待客人,省得扰了老夫人和夫人清净。至于如何应付这些人,你不妨跟孙相取取经。”温雅笑道。

“刚回京那会儿,门前冷落车马稀,没人认得镇国公,还是那时候好一些。”荣恪低头亲亲她脸,“今夜里,去吗?”

“去,夜市鬼市早市,都逛一遍。”温雅窝在他怀中,“方太师突然病倒,上书房表面平静,暗里波涛汹涌,好几个人盯着太师的位子,朝堂上好些大臣惦记着辅政大臣的缺,奏折雪片一样,还有许多上密折的,说什么的都有,真是烦不胜烦,我得散散心去。”

“雅雅定了主意?”荣恪问道。

“下次早朝就宣布,李少师暂管上书房,你呢,暂时列席辅政大臣会议,以一年为考察之期,断绝掉许多人的念想,换得一年清净。”温雅闭了眼眸,“还有一大堆奏折等着,想来你也事务繁多,让我靠一会儿,靠一会儿你再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