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恪尚沉浸在浓情中,没留意她话里的酸意,凑过来看着她笑道:“这算什么,这只能算作是吕爷爷对我的向,雅雅忘了我那十二个妃子了?”

“我没忘。”温雅陡然立了眉毛,紧绷着脸冷声问道,“她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重碧酒,五粮液的前身。

第144章 满足

“你怎么在这儿?”温雅冲出屋门, 瞪着琼华公主,生了孩子后,她身段依然苗条,面容依然姣好,只是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一双明眸也失了神采。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吗?”琼华看着她颈间遮掩不住的於痕,冷笑着指指石桌上的婴儿,“这是我和荣恪的孩子。”

温雅回头看向跟出来的荣恪, 荣恪指指大双:“你们两个带着孩子先出去。”

大双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揪住小双,一溜烟跑出去, 从外面关上院门。

荣恪摁温雅坐在石凳上,自己也坐了, 看着琼华道:“我想,你们两个有些话要说。”

“你也出去。”二人齐齐指向院门。

“那不行。”荣恪施施然道, “万一打起来,雅雅没有功夫,会吃亏。”

“我有翟冲,死的那个不会是我。”温雅冲琼华挑衅得笑。

“那我回屋去,有几封书信要写。”荣恪站起身, 手在温雅肩上托了一下,大步进了屋中。

琼华看着荣恪的背影:“这次战争,殷朝将士伤亡惨重, 荣恪不顾你的感受,冒死前往南诏救我,他到底与我情分不同。”

“你救过他两次,他救了你和孩子,从此以后不欠你的了。”温雅唇角浮出笑意。

琼华一声冷笑:“因你抢走荣恪,我才发动战争对付你,因你的私情,置将士伤亡百姓离难,殷朝上下若知道了,会怎样看待你这个太后?”

“我是与荣恪确有私情,可从没有因为私情祸害家国,因私情挑起的战争的是你,殷朝与南诏两国百姓恨的是你,而我,是结束战争的胜利者,两国百姓都会感念我的恩德。”温雅昂然看着她。

琼华的笑容里满是嘲讽:“你为殷朝太后,我为南诏王太后,本想旗鼓相当,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你却依仗荣恪胜之不武,女中君子,女帝之才,垂帘听政的太后又如何?到头来,不一样要依靠男人?”

“没有他,我一样能战胜你,有了他,战争结束得快了很多。”温雅反唇相讥,“有男人依靠,我来决定用还是不用,与没有男人依靠,不得不亲自上阵,能一样吗?”

琼华脸色变得青白,取下腰间马鞭指向她,温雅也不躲闪,缓声说道:“从京城前来巴州的途中,我一直在设法了解南诏国,南诏国从君晸开始,国君成了摆设,由丞相公孙谋把持国政,公孙谋是殷朝人,多年前被文字狱牵连逃亡南诏,一直苦心孤诣要对殷朝发兵,他才是这场战争的主使,而你,只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琼华愣愣看着她,收了马鞭惨笑道:“你既知道了,我也不必硬撑。我自以为聪明,利用了君泽,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君泽是不是被公孙谋毒死的?”温雅问道。

“他从出生就有头风之症,本来就活不长,腊月的时候病入膏肓,他跟我说有了儿子,没什么不放心的,只盼着再过个年。可公孙谋为了赶在除夕前发病突袭,趁我不备给他灌了□□,又拿孩子要挟我,举行了登基仪式之后,将我和孩子秘密囚禁在地牢里,孩子大病一场,险些死去。”琼华的眼泪落了下来。

“孩子叫什么名字?”温雅和缓问道。

“姓君名康,君泽身子病弱,最盼望的就是康健。”琼华吸着鼻子。

温雅一笑:“应该叫赛康才对吧?”

琼华抹一下眼泪,怒瞪着她:“放屁。”

“若是君泽的儿子,君衍会放过你们母子吗?”温雅一笑,“你利用了君泽,愧对于他,心里也希望他是君泽的儿子,可君泽太过孱弱,生不出儿子,我说的可对?”

“他是真心爱着我的,可我却无法回报。”琼华叹气。

“是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自己都强迫不了自己,更何况是强迫他人。”温雅看着她。

琼华怔怔不语,半晌方道:“是,兜兜转转,我才明白。”

“其实,我曾经羡慕过你。”温雅正色看着她。

琼华双眸中浮起不置信与诧异。

“羡慕你敢爱敢恨自由自在,而我因太后的身份,不能放任自己与他相爱,总是压抑收敛,同时也束缚着他羁绊着他,他本是飞扬洒脱的性子,这些年在京城,因我受了不少委屈……”温雅一声叹息,就听琼华咬牙道,

“他愿意,他自找的。”

温雅摇头:“是以,你我之间,没有谁胜谁负,并非是我强过你,差别只不过是愿意二字罢了。”

琼华指指她:“花言巧语,不就是为了让我放下荣恪?”

“那你放还是不放呢?”温雅笑看着她身后。

琼华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位高大英挺的男子,一身玄衣风尘仆仆,一动不动站着,定定看着她。

琼华站起身扑向他,甩开鞭子照着他兜头抽下,鞭梢落到他肩头,却是轻软无力。

“我被关在地牢中的时候,每天都盼着你,盼着你来救我和孩子,你没有来,你为何不来?”她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他胸前,哽咽说道,“以前我不高兴的时候,我气闷的时候,都是你陪在我身边,我险些没命的时候,你怎么不在?”

赛祁握住她拳头,哑声道:“皇上说只有君衍才能救你,我带着队伍找他去了。”

琼华扑进他怀中,大声喊道:“君泽没有碰过我,我怀着的,是你的孩子。”

赛祁愣了愣,琼华拳头又砸在他胸前:“康儿是你的孩子。”

赛祁一声闷哼,身子晃了晃,琼华忙扶住他,就见他胸口有鲜血渗出,忙问道:“你受伤了?”

“君衍隐居在终南山,身边有无数死士,赛祁找上门的时候,遭到死士围攻,九死一生。”荣恪走出屋门,缓声说道,“这几日本该卧床养伤,听到你有了消息,执意前来找你。”

琼华撕开他的衣襟,胸前缠着白布上渗出斑斑血迹。

琼华扶着他嚷了起来:“找郎中,赶快找郎中来。”

荣恪唤一声来人,吩咐道:“带赛将军下去养伤。”

有两名士兵抬着担架进来,琼华扶赛祁躺了上去,攥着他手紧跟在担架旁边出了院门。

温雅回头看向荣恪:

“发兵奇袭南诏国都的,是不是你?”

荣恪说是。

“符郁呢?都做了什么?”温雅又问。

“让赛祁找到君衍,没做别的。”荣恪说道。

“这其中有琼华公主,我以为他会袖手旁观。”

“琼华执意要嫁到南诏的时候,我起了疑心,曾经给他去信,他承诺找到君衍,而我,负责刺死公孙谋,接应君衍回国登基,并给琼华母子留一条生路。”

温雅握住他手,柔情看着他:“刺死公孙谋,就那么容易吗?”

“攻其不备,险中求胜。”他拥她在怀中,“他以为南诏国胜利在望,以皇帝自居,得意忘形之下放松警惕,我才有了可乘之机。”他看着她笑,“又心疼我了?”

“心疼了。”她环住他腰,靠在他胸前。

“那我们回屋里去,雅雅安慰安慰我?”他的双眸中盛着渴求。

“好啊。”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答应着,唇沿着耳垂滑过腮边,落在他唇上,温柔得辗转得与他厮缠。

厮缠着进到屋中倒在榻上,缱绻浓烈的时候,温雅说声等等,轻喘看着他:“吕爷爷给你的药呢?给我吃上。”

“不许吃药。”他的唇堵了上来。

她推开他:“怀了孩子呢?”

“怀了就生。”他又压了上来。

“可是……”她想说,我还要等着皇帝亲政。

“没有可是。”他密密封住她唇,心想怀上了就留下,别再回宫去。

她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嗔怪看着他推拒着,他却不肯退缩。

“留下来,不要走了。”他的声音里满是蛊惑。

“不。”她坚决摇头,“我答应过皇帝,端午节前必归。”

他抬起头定定看着她:“一定要等到皇帝亲政以后?”

“先帝满腔深情,我不能回报以深情,只能守护他的江山与他的昕儿,作为报答。”温雅看着他。

他沉默着翻身坐起,赌气一般背对着她。

她从背后环住他:“跟着我回去吧,你不在我身边,我会相思成魔。”

他靠在她怀中,忍不住扬起唇偷笑。

“不信吗?”她轻声问道。

“不信。”他不肯回头。

“我千里迢迢追过来,也没能让你相信我?”温雅有些挫败。

他猛然转身,将她压倒在榻上:“从南诏国发兵至今,一刻也不得闲,昨日又冒雨长途奔袭,身心疲惫几乎到了极限。回到营帐闻到空气中熟悉的香气,我以为自己因为思念你着了魔,进了内室香气萦绕鼻端,毯子下似乎有人,揭开毯子看到你的瞬间,我觉得自己真的疯了,我不敢动也不敢呼吸,直到两腿僵直,站不住跌坐下去,大着胆子去摸你的脸,你没有消失,你依然活生生在我面前,抱你在怀中那一刻,我心满意足,我这半生,从未那样满足过。”

温雅看着他,泪水滑落下来,紧紧抱住他,用力吻上他润湿的眉眼,他俊挺的脸,他温热的唇,与他柔情纠缠。

第145章 美人图

午后, 二人站在书桌前看那幅画,温雅手指在画上圈点着,向荣恪问这问那,荣恪站在她身后,两手环在她腰间,下巴抵着她肩头,微笑着耐心作答。

温雅手指圈上那座精巧的宫殿时,琼华公主闯了进来,紧绷着脸看着二人:“你们二人一唱一和, 就为了哄着我不恨你们,哄着我去爱赛祁?”

“心里有爱,比心里有恨, 要舒服得多吧?”温雅含笑看了过来。

荣恪手依然环在温雅腰间,抬眸看着她笑说道:“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 安生过日子去,别再爱啊恨啊苦苦纠缠。琼华, 你已年过三旬做了母亲,也该长成大人了。”

琼华神色缓和了些,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赛祁抱着康儿睡着了,我有些话跟你们说。”

二人也到桌边坐了,荣恪给琼华斟了茶, 琼华说道:“君衍此人极富才略,野心较公孙谋更炽,他这些年走遍了殷朝和乌孙, 他的案头挂着一幅疆域图,三朝合一。”

温雅看向荣恪,荣恪点头:“此人心机深沉,藏而不露,确实是个人物。”

“该如何对付?”琼华看向他,“我回去后,哥哥若问起,我也好有个交待。

“联姻吧。”荣恪手指敲击着桌面。

“珍珍?”琼华失声道。

“永安还是永宁?”温雅也忙问道。

“想什么呢。”荣恪哂笑,“君衍已年近五旬,珍珍与永安永宁十三四,你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你的意思呢?”琼华问道。

温雅瞪着他:“快说,别卖关子。”

“君衍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最小,今年十六,聪慧美丽,君衍视若珍宝,南诏国这位小公主,若嫁到殷朝为后,君衍为了女儿,也许会收敛野心。”

“皇帝十三,大三岁呢。”温雅摇头,“我不满意。”

荣恪看向琼华:“符郁不是还没有皇后吗?”

“珍珍将那十几位女先生挨个撮合,哥哥一个也瞧不上眼。”琼华摇头,“我问过哥哥,是不是要一辈子守着皇嫂的牌位,哥哥说思念归思念,他也明白逝者已矣,也知道要为乌孙传承皇嗣,不过,他不想勉强自己。”

温雅想起符郁对她说过的话:“若是再有佳偶,我希望如太后所说,愿意和她说话,愿意陪在她身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会跳得很快,会不顾一切失去理智,会患得患失或喜或悲。”

温雅不由摇头叹息,琼华又道:“一个三十三,一个十六,年龄差距也太大了些。”

温雅却亮了双眸:“我与先帝当年也一样,他三十三,我十六,说不定能成就一对佳偶呢。”

荣恪在旁一声轻咳,温雅没理他,对琼华道:“符郁经历过许多磨难,不肯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小公主年纪轻,被呵护着长大,性情定是天真烂漫,再加美貌聪慧,岂不是绝配吗?”

琼华也亮了双眸:“我试试,我回去试着说服哥哥,自然了,主要还得仰仗珍珍去磨。”

“符郁有了皇后,没那么寂寞,就能放珍珍来殷朝看我了。”温雅期冀看着琼华,“此事就拜托给琼华公主。”

琼华切了一声:“你不过是他的妻表妹,我可是亲妹妹,难不成我的热心还不如你?”

“那倒是。”温雅笑了起来。

琼华也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架势。

荣恪在一旁摇头:“看来是没我的事了。”

“你有些泛酸吧。”琼华看一眼荣恪,又看向温雅,问道:“你对我哥哥,就没有过一分一毫的动心?”

温雅笑笑:“当年请他前往京城,想好了要试探他对付他折磨他,即便后来知道真相,他是我表姐夫,又有珍珍,我怎么会动心?”

“撇开这些呢?”琼华追问,“撇开这些,他作为一个男人,霸气长情,作为一国之君,文韬武略,你可会动心吗?”

温雅顿了一下,看一眼荣恪忙笃定说道:“不会。”

“想说的都说了,想问的也问了。”琼华一声嗤笑,“赛祁和康儿也该醒了,我瞧瞧他们去。”

说着话站起身,摇摇而走。

荣恪咬了牙,温雅忙道:“又吃干醋……”

“这不是干醋。”荣恪瞪着她,“你解释得太认真了,而且,你犹豫了。”

“他是男人中的佼佼者,我难免被吸引,人之常情嘛。”温雅去握他的手。

他躲开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与你箫笛合曲的时候,十分融洽,几多暧昧。”

“琼华特意提起这些,是存心挑拨,你别上她的当。”温雅又去握他的手。

他又躲开了:“当年你画的那幅画,许多个男人围着你,你跟我说说,都有谁。”

“我吩咐薛明烧了,你怎么会知道……”温雅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问薛明了是不是?薛明不认字却记性好,记得样子了对不对?”

“你再画一次。”荣恪执拗看着她。

“不是当时的心境了,忘了,画不出来。”温雅忙道。

“那你跟我说说,都有谁。”荣恪不依不饶。

温雅站起身:“懒得理你,我出去走走。”

荣恪忙追了上来,牵起她手出了院门绕过营寨,踏过青草地淌过清澈见底的小河,沿着羊肠小道上山,并肩站在山巅向下眺望,开阔的山谷中绿草茵茵,一座座营房整齐排列,温雅眼前出现那幅图画,笑道:“好一幅壮美景色。”

“我说过,我们占山为王,我做山大王,你做压寨夫人。可还记得?”他收回远眺的目光,看着她笑。

温雅嗯了一声,点头道:“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都记得吗?”荣恪看着她,“刚刚问你的话呢?”

温雅白他一眼:“你说过想去看看我的闺房,可还想去吗?”

荣恪眸色变深:“你在引诱我吗?”

“江宁总督府的内宅,最深处有一座阁楼,就是我的闺房。你想不想去瞧瞧?”温雅握着他手,殷切看着他。

“我知道你的心思。”荣恪圈她在怀中,柔情看着她,“我知道你绝不会留下,你还要回到京城,回到宫中继续守护睿宗皇帝托付你的江山天下,你也该知道,无论我多不愿意,终究要跟着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