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起身走到门口处,轻轻一按,头顶的灯熄灭,房间里却没有变得黑暗。

桌子上摆放着个圆球形的物体,一束光从里面发出,照在餐厅上方的天花板上,投射出梦幻的星空,更神奇的是所有的星星都像真的一样,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照亮了整个餐厅。

景言望着头顶的星空看的入迷了,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秦尧进了一间房间。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嗡嗡的细小声音,一架遥控飞机在空中盘旋,隐约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它缓缓飞到了她的面前停住,景言这才看清飞机垂下的东西是一条纤细的项链,在空中荡出优美的抛物线。

尾端的坠子是月亮包裹着一颗小星星,星星上镶嵌着一颗亮晶晶的钻,在光下折射出幽暗迷人的光芒。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秦尧从一旁的房间里走出。

男生的手里端着一只精美的蛋糕,上面插了16根点燃的蜡烛,将蛋糕放在了桌子上,他注视着她,眸子里写满深情,缓缓开口。

“生日快乐,阿言。”

“明天才是你的生日,但我知道你肯定要和你爸爸妈妈一起,所以就提前一天给你过。”

“谢谢你,秦尧…”

景言错愕感动交加,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秦尧伸手取下飞机上悬挂的项链,半蹲着身子将它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细长的银链衬的女孩儿的天鹅颈愈发地白皙漂亮。

他满意地扬起唇,温声说到。

“在瑞士商场里看到这条项链时,我就觉得它很适合你,喜欢吗?”

她低下头,看了眼上面造型别致的月亮环星。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秦尧摁住她要摘项链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擦。

“在我看来,你送我的围巾比这条项链更加贵重,所以,不要拒绝它。”

“嗯。”

饭后两人缩在沙发上看电影,秦尧特意选了个国外的恐怖片。

漆黑幽暗的环境,阴森诡异的背景声,氛围恰到好处。

坐在一旁的女孩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秦尧昨天特意提前预习了一遍,知道马上就要到一个恐怖的高潮。

“害怕的话,就躲我怀里。”

“嗯。”

音响里恐怖的音效倏地急转,空荡的楼道里,利器敲击钢管的声音刺激的人头皮发麻。

男主角站在楼道里双手紧握着手抢,头上冷汗直冒。

“滴——”

一滴液体掉落在他脸上,伸手摸了摸,借着惨淡的光看见了满手的鲜血。

他屏住呼吸缓缓抬起头,天花板上一张满脸鲜血的鬼脸映在了他的瞳孔里,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那张鬼脸猛地扑了下来。

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景言垂在身侧的手,她回过头望向双腿都缩上沙发的男生。

“别怕。”

秦尧脸色一僵,梗着脖子解释。“我才不是害怕,就、就是画面有点恶心。”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恐怖的镜头出现在画面里,刚落地的脚又缩了回来。

景言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轻声安慰到。

“你就想象那些鬼都是假的,就不会害怕了。”

一部电影2小时,终于在秦尧的背湿透后进入了致谢,他狠狠地摁遥控,退出了恐怖片。

妈的,再也不能相信王风他们几个出的馊主意了。

恐怖片,呵呵…

没吓到阿言,倒是把自己给吓得了,太丢脸了。

看完电影送景言回家,秦尧从沙发上站起来脚底仍在发软。

景言望着他额上的冷汗,用纸巾擦去。

“下次咱们不看恐怖片了。”

回家的途中,摩托车在一处红灯时停在十字路口静静地等待。

两人原本说着话,景言不经意地一瞥,紧跟着眼眸倏地锁紧,怔怔地朝某处望去。

与他们垂直方向的人行道上一家三口正慢悠悠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男人的肩头上骑着一个小孩,身旁年轻女人紧搂着男人的胳膊,温馨的画面落在景言的眼中,针扎般地刺眼。

红灯转绿,摩托车飞速地前行,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她失魂落魄地收回视线,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个男人…

是她的爸爸…

第44章

景言到家时, 妈妈正坐在客厅靠近窗户一旁的沙发上低头绣十字绣。

听到动静,女人微抬起头朝门口望去。“回来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妈妈的旁边坐下。

长方形的绣布上是一株兰花, 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妈, 爸他今天又不回来吗?”

“嗯。”

“他们老板为什么总是让他出差?”

宋娴听出女儿话音里的不高兴, 弯了弯唇角。

“你爸才刚晋升主管,多体谅一些他, 他也是为我们这个家好。”

“他这次有说去哪儿出差吗?”

“不清楚,好像是去了s市吧,工作上的事你爸他也不常跟我说。”

拿着绣针的手一顿, 宋娴看了眼女儿。

“怎么了,出去一趟就闷闷不乐的?不是说和同学一起去玩了吗?闹不愉快了?”

她低下头,避开妈妈的视线。“没有。”

“那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宋娴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说到。

“差点忘了, 明天是你的生日,想吃什么?妈妈早上出去给你买, 去年过生日没准备蛋糕, 这次给你补上。”

她以为女儿不开心是因为爸爸又不能陪她一起过生日。

刚刚的那一幕在眼前挥之不去, 景言望着妈妈充满温柔的眼睛, 心像被割开一道道口子, 鲜血渗出来,疼的她说不出话。

她甚至想欺骗自己,也许是看错了而已, 那个人只是和爸爸长得相像。

可那是她的爸爸…

要怎样欺骗自己,才能把他错认…

“妈。”

景言像小时候那样依恋地抱住了妈妈的胳膊,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视线在房子里缓慢地转动,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怪兽蛰伏在这个家里,一点一点地抽走了温暖,也偷走了她的爸爸。

身体里破开了一个洞,无尽的冷风灌了进来,她不禁地打了个冷颤,紧紧地贴着妈妈,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

宋娴神情间有些意外,将手里的绣布放到一旁,伸手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今天怎么了,回来这么粘着妈妈。”

“妈,我今晚想跟你睡。”

晚上10点钟,卧室里一片黑暗,景言翻来覆去睡不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轻轻地翻身,抱住了妈妈的腰。

她该怎么告诉妈妈这件事…

如果不是被她无意间撞见,爸爸他还打算欺瞒着她们到什么时候…

宋娴的睡眠浅,被身后的动静吵醒,转过身在黑暗中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轻声问到。

“怎么还不睡?”

“妈,你和爸当初是怎么认识结婚的。”

她微微一愣,没有想到女儿会问她这个问题。

“我们那时候都是别人介绍的,互相感觉不错就在一起了,结婚第二年你就出生了。”

景言咬着下唇,犹豫地问到。

“那妈妈你爱爸爸吗?”

“他是一个好丈夫,也是一个好爸爸,为咱们这个家他付出了很多,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之间亲情早就多过了其他。”

直白地说“爱”对父母辈的来说是一件拘谨的事,即使看不到妈妈的脸,景言也能从她温柔的声音里找到答案。

“怎么突然问妈妈这个问题?”

“就是…有些好奇。”

宋娴弯了弯唇角,轻柔拍着她的背。“快睡吧。”

“嗯。”

夜渐深,头顶的呼吸声趋于均匀,一双乌黑的眼睛缓缓睁开。

鼻尖是妈妈发间的清香,景言伸出手咬在手背的位置,悲戚的情绪决了堤,液体从眼角滑落。

她在黑暗里注视着妈妈柔和的轮廓,悲伤、难过、无措、压抑如狂乱的潮水滚滚涌来。

撞见的那一幕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进了景言的大脑中,摧残着她的神经。

她开始整晚整晚睡不着,上课频频走神,注视着黑板的目光飘无定处,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在耳边时远时近,下课坐在座位上就是整整一天。

元旦过后的第二个周,高二年级组织了最后一次的月考。

试卷上的每个字都认识,却像是被揉成一团浆糊全部塞进了脑袋里,景言浑身冒冷汗,握笔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

成绩出来的那天,她被叫进了办公室。

班主任的手里拿着月考的成绩排名,她从上一次的第3名掉到了35。

面对老师的质问和失望的神色,景言抿着唇最终只说了“对不起。”

拖着沉重的步子从办公室出来,一抬头就对上了男生焦灼的目光。

秦尧拉她上了天台,捧起她消瘦的脸颊,眼底划过一丝心疼,沉声问到。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阿言,你这样我很担心。”

她很难受,唇微微嚅动却开不了口。

景言害怕,怕这个家就这么散了,更害怕妈妈心里堆砌的关于爸爸所有的美好破碎后她的痛苦绝望。

她仰起头看向他。“秦尧。”

“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男生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你在乎的人做出了伤害到另一个你在乎的人的事情,而且是那种不可原谅的事,但另一个你在乎的人还被蒙在鼓里,你会怎么做?”

秦尧微皱起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可直觉告诉他,阿言最近的反常都和这个问题有关。

“阿言,你…”

“算了。”她颓然低下头,躲开他审视的目光。“我随口问的,你不要当真,我先回教室了…”

垂在身侧的手被他握住,男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阿言,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你把自己缩在一个茧里,却把我隔绝在外,有什么事不能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吗?”

“对不起…秦尧,对不起…”

“呼…”秦尧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将她揽进怀里。“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等愿意的时候再告诉我。”

男生强而有力的心跳隔着毛衣清晰地钻入她的耳朵里,景言闭上眼,将迷茫不安藏匿。

晚上回家推开门,景言意料之中地看到一脸严肃,坐在沙发上的景叔华,她弯下身子换好拖鞋径直朝房间走去。

“站住!”

脚步停顿下来,她沉默地站在客厅中间,脚下是欢快地围着自己打转的柠檬。

“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最近成绩下降的厉害,这次考试都掉到了30名。”

“你怎么回事!”景叔华绷着脸沉声。“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到其他。

从小到大,这是景言第一次考的这么糟糕,景叔华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气的直接回来,坐了几个小时。

景言别开脸,望向另一侧。

她的举动让景叔华的火气蹭蹭蹭地又上来了。

“我辛辛苦苦挣钱养活一家,成天累死累活,你在学校里不好好学习,对得起你妈对得起我吗!”

那声“对的起”落入耳中,景言转过身子直视他。“那爸呢?你对得起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