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临近几个高中里,临水一中是明面上最好的公立高中,和其他几个公立高中相比,老师们管的比较严格。

当然,刚才那种情况也是存在的。

张老师很啰嗦,他就没停过说话的嘴:“……书和资料待会班上同学帮你去拿,你记得把穿衣尺寸交给班长,明天就可以领校服了,学校每天大课间会有学生会检查穿没穿,不穿也要带着,否则抓到就要扣分。”

江然一个个记在心里,应和道:“好。”

很快,楼梯转角下去就到了一班。

临水一中成绩优秀,自然财大气粗,每个年级都有一栋大大的教学楼。

从校门进去后,沿着大道过去是一栋回字形楼,右侧是高三的教学楼,对面是高二,中间有走廊连通。

高三一共二十三个班级,三个艺术班,剩下的除去五个文科班,就全是理科班,其中三个是实验班,换成尖子班火箭班没什么区别。

现在是下课时间,走廊上打打闹闹的男生看到张老师出现,都故作淡定地停下来,又看向他旁边的江然。

江然跟在他身后进了教室。

原本喧嚣吵闹的教室安静几分,只余下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这都高三了,还来转学生吗?”

“转学生长得好好看啊。”

“安静!”张老师不管底下的声音,拍拍讲桌,开口道:“这位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他转向江然:“你做个自我介绍。”

江然点点头,缓声开口:“大家好,我是江然。江水的江,然后的然。”

女生们都奋力鼓起掌来。

现在是夏季,天气还没凉,江然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身材清瘦,皮肤很白,袖口卷在手肘处,俨然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张老师环视了教室一圈,发现只剩下一个座位,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指指最后一排:“你先坐那里,最后一排靠窗的。”

想一想,他又补充道:“要是不习惯就和我说,给你换个位置。”

古往今来,最后一排的位置要么是成绩差的,要么是高个的,江然深知这个道理,自己是两个都占了。

江然乖巧点头:“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张老师表情有些不对劲。

话音刚落,角落里就有口哨声:“转学生胆子挺大的啊。”

张老师脸色一凝,准确地捕捉到罪魁祸首:“袁丁!我还没找你呢,之前的含羞草怎么又死了?”

袁丁当即叫:“那不能怪我啊!”

暑假忘了带回去,两个月都没人浇水,是含羞草又不是仙人球,当然会干死了,而且枝干上还长刺了。

这事直接在学校贴吧里成了热门。

教室里笑声一片。

江然走到了最后一排,停在靠窗的两张并排在一起的课桌上,两张桌上都放了东西,靠窗的只是几本书而已。

窗台上放了两盆含羞草,还有一盆疑似洋葱的东西。

外面的课桌上东西很乱,书随意摆着,夹杂着各种试卷,桌肚里还有系着蝴蝶结的小蛋糕和各种巧克力、信,都是没拆开的。

想必自己的同桌是个受欢迎的人。

歪坐的袁丁对着里面的桌子提醒道:“外面这桌有人了,你就坐里面吧,我估计你晚上就得换座位。”

“谢谢。”

江然进了里面,从口袋里拿出湿巾纸,将桌子和椅子都擦了一遍,然后才坐下来。

看完他这么仔细的动作,连拐角都不放过,袁丁从桌肚里摸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你有同桌了。”

他想了想,继续打字:“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弱弱的。”

袁丁对于江然的评价很与众不同。

对面回了个句号。

临近上课时,班长宋桥抱来了一摞资料书,“江然同学,麻烦把校服尺寸说下。”

江然报了个数。

宋桥抬抬眼镜,对新同学格外和蔼:“张老师说你自己有书,所以就没准备了,这是我们一中用的,还有一些是需要自己去买的,我都写在这纸上,《小题狂做》什么的,还有38套是必须的,对照着买就行了。”

江然记下:“我知道了,谢谢。”

宋桥又开口:“你坐这里要小心,有事和老师说。” 

他说完就离开了。

江然一愣,没想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位置有什么问题吗,而且是在教室里,能可怕到哪里去。

可能是吓唬自己的。

袁丁拿着根雪糕晃进来,打招呼道:“江然是吧?刚才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袁丁,袁世凯的袁。”

“你好。”江然想起来刚刚张老师念的还以为是花园的园,“窗台上这几盆草是你的?”

有一盆蔫蔫的,其他都生机盎然。

袁丁将雪糕一口嗦完,扔了棍子,含糊不清道:“不是,这是班里的公共财产,我就负责养好,还有这个。”

他往旁边侧了侧,露出来桌肚里的玻璃缸。

狭窄的空间里,有只鸡蛋大小的乌龟正趴在石头上一动不动,袁丁轻轻伸手一拨,小乌龟从石头上翻了下去,四脚朝天。

袁丁大笑:“这可是班宠。”

江然还看到他里面放着两本书,一本叫《龟病图说》,一本叫《孵化宝典》。

这是把教室当成了动植物园吗?

江然琢磨着袁丁的名字也挺合适这工作的,突然想起什么,半晌问:“你之前为什么说我晚上就会换座位?”

袁丁想也不想就回答:“因为你同桌脾气不好。”

想了想以前想坐这儿的那些人的结果,他又加了一句:“就你这小身板儿,顶不住的。”

袁丁看向江然,预备看到转学生害怕惊慌的表情。

这一等就是半天。

江然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问:“他会打人吗,难道必须要交保护费才能坐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保护证马上颁发,只要九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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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讨

袁丁说的话江然并没有放心上,一个同桌而已,再厉害也是学生,而且是在教室里,能可怕到哪里去。

但好像周围人都这么觉得的。

斜对面的孟白日嚼着口香糖,眼神一直在江然身上打转,然后戳了戳袁丁。

“兄弟,打个赌,这位能待多久。”

“估计一小时不到吧。”

看起来就是个乖学生,一般都不想和打架的主坐在一起的,前面几排的绝佳学霸区才是他的归宿。

两个人说话声不小,很快旁边几个男生都凑了过来。

“我出一包瓜子,押一节课。”

“天这么热,我出个西瓜吧,就两节课。”

江然听着他们叽叽喳喳毫不避讳自己的打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在心里笑了两声。

第二节课后是大课间。

周叔给江然打电话,说书已经到了,正有人往教室里送过去,估计几分钟就能送到。

江然怕他们不认识路,准备下楼去,才刚说完手机铃声就响了,正是送书的人:“……嗯,你们进来直接到第一栋教学楼就是。”

袁丁问:“出去啊?”

江然说:“拿书。”

袁丁也没继续问。

下一节课明面上是体育课,但是高三了哪里有体育课这东西,所以这节课直接被几科老师抢到手,这个星期的是英语课。

胜利者英语老师叫王玉文,刚毕业就带了这一届。

她自然是知道江然的,刚才班主任张德胜一回办公室就唉声叹气地:“……转学生和谈野坐一块,这要是上学期还好,谈野休学在家。”

王玉文也挺吃惊:“不换个位置?”

虽然转学生的成绩他们都知道了,但是一直以来上个学校的评价都挺好,而且长得也乖乖巧巧的,和调皮捣蛋的相比,让人生不起气来。

张德胜喝口茶,“现在调谁?他们心里都不快活。”

“也是。”王玉文收拾好自己上课要准备的东西,“不行再说,休学过一次了,总不可能做出太过分的事。”

此刻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没见到新面孔转学生,王玉文问:“江然同学不在吗?”

袁丁叫道:“去楼下拿书了。”

王玉文点点头,拿出一张试卷,进入正题:“行,今天我们讲周考的试卷,上次还剩下一小半。”

英语题目讲起来快,没多久就只剩下了作文。作文其实没什么好讲的,但是也还是要讲讲怎么写才能提高阅卷分数。

话还没说完,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报告。”懒洋洋的声音。

教室里顿时喧闹起来。

谈野靠在门框上,头发被风吹的很乱,帅气的脸上还带着点没有消下去的狠戾。

有消息灵通的男生一下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迅速和同桌讨论起来,“听说刚刚十班有两个男生被教训了。”

“真的吗,他们又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哎。”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也有点愣神,倒是没想到这么快谈野就来上课了,毕竟刚从教务处那里离开没多久,还以为会等到晚自习的。

王玉文年纪轻,也知道谈野这样的男生在学生间该多受欢迎,之前拍班级照片的时候,还有大学同学问她要联系方式的。

她自然是没给,不说别的,这师德就败坏了。学生自然是要学习的,耽误了人她就别当老师了。

王玉文甩开没用的想法,“行了,进来吧。”

谈野大步走进去。

这还是时隔一学期回校,后排的男生们却忍不住了,狂拍起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伴随着口哨声,像是一场欢迎会。

谈野随意地坐在椅子上,他个子高,一条腿抻不直,干脆挪在了过道上。

王玉文烦不胜烦,提高嗓音:“都给我安静!再拍桌子,现在就都给我带着桌子去走廊上拍一节课!”

教室里才安静下来。

一中普通班实验班是按照高一入学成绩分的,一班是普通班,后来文理分科,有的同学分到其他班,又分进来一些同学,既有好学生,也有坏学生。

袁丁偷偷回头,“谈神,你马上就能看到你的同桌了。”

谈野头也不抬地昂了声。

他推了推自己桌上的东西,看到右侧一半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和左侧的杂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谈野挑挑眉:“谁搞的?”

孟白日背靠在他桌上,低声道:“还能有谁,就是新转来的同学,他可龟毛了,东西本来在他桌上,他就收拾好放了回来。”

他们刚刚几个就眼睁睁地看着的。

谈野斜靠在椅背上,往旁边的桌子瞥了眼,东西少得可怜,倒是很整齐,就连笔也摆的整整齐齐。

哪里来的强迫症。

王玉文很快就将试卷给讲解完了,看着下面有些昏昏欲睡的学生,敲敲桌子,叮嘱道:“今天就不上新课了,你们自己自习。”

一听自习,同学们都精神了。

王玉文本来准备看自习的,但是临时教务主任过来找她,等她一离开教室,里面就叽叽喳喳了起来。

袁丁从包里摸出一小盒子,一边给小乌龟喂好食,一边观察周围的动静。

刚还在打瞌睡的孟白日一个激灵,已然清醒。

他从桌肚里掏出来一副小麻将,低声呼唤道:“老师走了,打麻将打麻将,新搞到的,专门定制的。”

正常大小麻将在学校打不方便。

还有十几分钟下课,有点难捱。

袁丁啐了一口,随手摸了一个三条,特别小一个,就比指甲盖大一点点,吐槽道:“这么少女心,还弄粉色的,这背面女的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美少女战士。”孟白日翻白眼,“我找隔壁班女生借的,爱打不打。”

袁丁:“……”

隔壁班女生经常在宿舍里搞夜间活动,扑克牌和麻将都有,小玩意儿很多。

孟白日得意洋洋,转向谈野:“谈神,来一把?”

谈野没兴趣:“你们自己玩。”

“就让我试试新麻将吧,欢迎你的回归。”孟白日已然没有节操,“我今天一定要把袁丁输的光屁股。”

袁丁冷笑:“你说的话就像你的名字。”

刚开学那会儿,孟白日就因为自己的名字得到了个外号:白日梦。

说是这么说,最后桌子还是摆了起来,过道对面的王犇犇也被拉进来,“三牛同学,来来来。”

王犇同学人如其名。这后面两个字太难念,很多同学一开始都不知道,多亏自我介绍才知道读ben。

当初体育老师点名的时候不认识怎么读,直接叫了王三牛同学,“王三牛”外号应运而生。

王犇也心痒:“来多大的?”

孟白日想了想,下结论道:“小点的,省得袁丁输太多哭了,就一块钱一把,自摸五块,剩下的到时候再说,我看你们今天都没有胡的机会。”

王犇嘻嘻笑,推了一把,将自己的桌子往他们那边凑了凑,麻将摆在上面。

-

江然抱着一摞书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下课,走廊上静悄悄的,偶尔听到其他班的读书声。

门才刚推开一条缝,就听见一道模糊的声音:“一筒!这把我肯定能自摸!”

“胡了。”

熟悉的声音紧跟其后。

“我日,谈神你今天手气这么好。”孟白日不可置信地问:“这都第几次了啊。”

袁丁微信发了个红包,看到聊天框里一水的红包,心都在滴血:“妈的我今天什么牌,一次比一次烂,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下局我肯定自摸清一色。”

说完,就有男生笑起来。

江然推开门,看到后面一群男生弓着身子,往圈子中间探头,不时地发出“哎呀牌出错了”的声音,中心疑似是他那边的位置。

他抱着书走过去,“同学让让。”

外围的几个男生见他回来了,都让开一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江然也看清了这到底什么情况,原来是几个人在打麻将。

这娱乐生活也太丰富了。

他余光看见坐在自己同桌位置上的男生有点眼熟,惊讶之余又瞪眼:“是你。”

谈野也讶异,“同桌?”

袁丁问:“江然你认识谈神啊?”

那估计之前的赌约是凉了。

江然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叫谈神,听起来有点中二,但还是说:“见过一面。”

坐在外面的孟白日腾出一只手去拉江然,说:“你站那啥也看不见的。”

江然往后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见周围的同学都盯着自己看,他垂下眉眼,解释说:“我平时不喜欢别人碰我,不好意思。”

孟白日他们都没听明白,但是也理解,正要问问为什么,桌上情况又变了。

谈野摸了张牌,扬唇道:“自摸,清一色。”

又是一阵惊呼声,众人注意力迅速转移。

江然没再继续说话,从后面绕回自己的位置,甩了甩胳膊,然后将书放好,翻出一张试卷准备写。

“都围在那干什么?”王玉文的声音突然响起。

哗啦啦的一群人如鸟兽散,登时就露出来孟白日正在往桌肚里藏麻将的动作。

“英语老师来了怎么没人报信啊?”

“我都给你使眼色了,你只顾着看牌。”

王玉文一下子火了,瞪眼道:“我让你们上自习,就出去了会儿,你们在这打麻将?都给我到办公室来!”

不过几秒时间,后排空了一小半。

-

办公室里。

王玉文喝了口水,继续教育:“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麻将,我看你们是一点都不担心成绩,干脆回家去算了,在学校待着有什么用?”

一众萝卜头低头听训。

“都给我写检讨,今天晚自习结束之前必须交给我。”王玉文坐下来,没好气道:“每个人都必须写。谈野你也是。”

谈野一脸无辜:“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