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灵芝看完这条信息,用手机点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把发件人的号码拨出去。

电话接通后,她笑笑问道,“晚上请客啊?”

☆、第24章 答案(4)

都市的夜晚静不下来,下班高峰刚过,街上依旧喧闹,霓虹灯火更甚璀璨。

这一家火锅店,躲避着车水马龙,藏匿在老街区里,生意却红火的一塌糊涂。

餐馆面积不大,摆着十几桌,人多的时候门口也加摆几桌,中式的古朴装修风格,雕花窗棂有点掉漆,男人喧哗,碰杯声不绝于耳。

这家店阮灵芝来过两三回,驾轻就熟地点了几盘配菜,荤素都有,末了,她对着服务员小姑娘说,“再帮我拿一碟花生酱。”

她一顿,看向对面的韩煦,“你要吗?”

韩煦浅笑摇头,“我不用了。”

“那就先这样。”阮灵芝合上菜单递给小姑娘,又想起,“啤酒拿两瓶。”

扎着马尾的姑娘清脆地‘哎’了一声,用胳膊夹着菜单跑到收账台,没过两分钟,拎着啤酒回来放在桌上,手拿着启瓶器问道,“开吗?”

瓶盖飞起来掉在桌上弹几下,白沫子在快要溢出玻璃瓶口时,总有点紧张。

韩煦第一次和她喝酒,是安熹微离开舫城的那天晚上。

东西堆放拥挤的杂货店里,蚊香的气味浓重,中年男人穿着背心,举着电蚊拍正噼啪地灭蚊,收钱的桌上突然多出两瓶啤酒,男人的视线顺着拿酒的手,移到他的脸,他说,这是我爸要的。

韩煦付完钱,在中年男人审量的目光中,还拿走一根吸管。

他急匆匆的穿过夜色下弄堂,低头走过一间亮着米分红色灯光的发廊,回到一道斜坡路上,路边栏杆下坐着等待已久的女孩。

阮灵芝抱怨道,“买瓶酒,你都能去这么长时间。”

从韩煦手里拿过酒瓶,她懵住,“这要怎么开?”

他想了想,将瓶盖边沿对在地砖上,用力一按,虽然浪费许多,但是瓶盖开了。

阮灵芝不由自主地赞扬着,“哇,好厉害。”

未曾想过,后来他飞蛾扑火的理由,也许因为那时她眼里转瞬即逝的崇拜,看了会上瘾。

阮灵芝把吸管扔进酒瓶,吸了一大口,立马连着呸几口,整张脸皱成包子,“好苦……”

韩煦敛眸微笑着说,“那是我头回见到,有人喝啤酒用吸管。”

这句话音落下,他的眼神逐渐放空。

“小煦。”

阮灵芝叫他几声,韩煦才回过神来。

看见她摆摆手,说着,“那些事已经过去,就别提了。”

阮灵芝握着酒瓶和自己的杯子,倒满一杯放在他面前,再顺手拿过他的杯子倒满,给她自己。

她举着酒杯,笑意盈盈的说道,“我先预祝你前途无量。”

韩煦立刻端起酒杯,碰上她手中的杯壁,玻璃相撞,声音却浑浊。

阮灵芝仰头饮尽满满一杯酒,凉爽的液体灌进喉咙,激得她咬一下牙齿,好像坐在温黄的路灯下,用吸管喝啤酒的女孩,不过是他隔世的幻觉。

年轻的小伙穿着似乎洗涤千遍的厨师服,端着一锅鸳鸯汤过来。

恰好这时,阮灵芝感觉到包里的震动,随即将酒杯搁在桌上,她掏出手机,很快地扫一眼屏幕,略带抱歉对韩煦说,“我接个电话。”

他表示无所谓笑笑,然后看着阮灵芝侧过身,把手机贴在耳边,留给他半张脸的线条,在逐渐升腾起热雾的汤锅后,她无可奈何的笑起来,细腻纤长的手指,在额间来回轻抚。

不一会,阮灵芝拿开些手机,回头看着他,“我有一个朋友要来,可以吗?”

“好啊。”韩煦眉语目笑的回答,却在她侧身继续讲电话的瞬间,神情只剩落穆寂寥。

沸腾的汤锅翻滚出波浪,辛香四溢。

他们一边涮火锅一边聊着天,与周围喧闹的气氛融合在一起。

阮灵芝言笑晏晏,那双眼睛含露携雨,好像瞳仁里只有他的倒影,但是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吸引走她全部的注意。

回完信息,阮灵芝招手叫来服务员,说着,“再加一套碗筷,谢谢。”

韩煦隐约感觉到她的这位朋友,应该是那个男人,所以在他没来前的时间,变得无比珍贵。

可惜没过多久,阮灵芝就接到电话,这一次她站起身来,同时说道,“我出去接他一下。”

韩煦淡笑着点头,看她疾步匆匆地走出店门,他的视线回到眼前热烟滚滚地汤锅,像巨大的玻璃罩,把他罩进去,四周嘈杂的声音变得朦朦胧胧。

韩煦不知道自己静静坐了多久,忽然感知到阮灵芝回来,他转头向门口望去。

她身上多出一件宽大的外套,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只穿着黑色卫衣,身姿与那日钟楼上的人一致,近看他肤白唇红,五官却显得英气,头上反扣着一顶鸭舌帽,戴着耳钉。

他利落地拽出椅子坐下,就拿起阮灵芝面前的酒杯,仰头喝光。

阮灵芝脱下外套的动作一顿,看着他说,“我还没介绍你就先喝起来了?”

男人指着自己的脖颈说,“喉咙很干。”

他修长的手指上,套着银质的戒指。

韩煦有些愣神,因为他仍记得,阮灵芝钟意气质儒雅的学者,最厌恶那些看上去顽劣不堪的人。

阮灵芝抬手到那男人胸口的位置,介绍道,“他是梁安。”

她转向梁安说着,“我和你提过的韩煦。”

韩煦微笑着朝他伸出掌心,没料梁安的手挥来和他击掌,就势拉着他站起来,给他一个拥抱。

阮灵芝本想解释一下,梁安的热情只是他习惯的打招呼方式。

可是好不容易看到韩煦露出懵愣的表情,和她记忆中的男孩重叠,阮灵芝轻轻耸一下肩,也不打算开口了。

他们分别坐下后,阮灵芝又叫来几瓶啤酒。

服务员顺便给锅底加汤,翻滚的水花瞬间浇熄。

梁安对她说着,“我以为你昨天说想吃法国菜,我知道一家餐厅,但是要提前一小时预约,我刚刚就想去打电话。”

他的嗓音沉稳中带点沙哑,语调徐徐,但是口音有点奇怪,说话的逻辑也有些生硬。

阮灵芝却能抓到重点,“你预约了?”

“差点。”梁安咬重这两个字。

阮灵芝哭笑不得,“你现在是埋怨我吗?”

梁安立刻坚决的说,“没有!”

韩煦捏着手中的玻璃杯,撑出一个笑容,问道,“你们在交往吗?”

梁安转头看着他,眼底清亮,冁然而笑的点头。

阮灵芝抿住唇,摇着头。

梁安察觉她的动作,重新看向她,故意皱眉,试图用眼神威胁。

结果逗得阮灵芝笑出来,他也跟着笑起来。

韩煦垂下眼帘,径自端起酒杯饮尽。

阮灵芝握着啤酒瓶,拿起梁安的杯子,没往里倒前,先问他,“你酒量好吗?”

梁安回答,“还不错。”

阮灵芝点着头,把啤酒倒满,同时说,“那就好。”

玻璃杯落在梁安眼前,她无比认真的补充,“因为我喝多了,会比较麻烦。”

当晚,等到梁安送她回家时,才切身体会到‘麻烦’的含义。

-

行驶在路上,梁安时不时通过内视镜看一眼,躺在后座酒醉不醒的阮灵芝。

直到车开进她家小区为止,一切正常。

梁安把车停稳后,走到后座,刚打开车门准备抱她回家,哪知她突然醒来,一把将他拽进去。

他一扑进车里,阮灵芝就将他拉起来按向椅背,再越过他关上车门。

梁安看着她被裙装束缚,只能跪坐在座椅上,幽暗中与他对视,夜的寂静,放大呼吸声。

阮灵芝蓦然勾唇一笑,“给你看……”

梁安来不及反应,就看她脱下针织衫的外套甩到一边,飞快地解开衬衫的纽扣,露出白皙的脖颈、锁骨,宝石蓝的文胸,还有她美好的胸部线条。

阮灵芝接着说,“我新买的内衣。”

梁安睁圆眼睛愣住两秒,然后不知所措地,用两手捂住整张脸大笑出声。

她不满的拧起眉,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接力,一下跨坐到他的大腿上,裙子瞬间叠缩起来。

阮灵芝微带怒意地扒开他的手,“不好看吗,你笑什么。”

她醉眼迷蒙地盯着梁安,格外妩媚动人,让他移不开视线。

陷入气息灼热,带着酒精味道,一擦就会着火的僵局,他喉结滚动一下。

这时,阮灵芝突然说道,“你说的话,你做的事,都让我心跳很快。”

她一顿,声音变成呢喃,洇满委屈,“可是我好像,从来没有让你心跳的时候。”

明知她是喝醉了,梁安还是不自觉温柔的解释,“大概因为……”

他伸手压在阮灵芝发顶,轻轻皱起眉说,“我喜欢你,五年了。”

阮灵芝猝防不及的怔住,她以为是在他们再次相遇后,梁安才决定要重新追求她。

毕竟,哪有人甘愿毫无希望的等下去,至少她不会。

梁安说,“我想象过,所有我们在一起的方式,心跳过一整晚。”

也曾想象过他们分开的方式,比起悲伤,更真实的是,从来没有开始。

阮灵芝恍然,“跳完啦?”

梁安一愣,笑出声来,立刻拉起她的手,掌心贴在他的胸口,“还没有!”

感受到他的心率,阮灵芝抽出手,身体向前倾去,直接抱住梁安。

她没有招架过这么固执的人,眼底有点酸,“五年都用来喜欢我,你不累吗?”

“很累。”梁安很快的回答。

他收紧手臂,低沉的嗓音似乎也带着疲惫,“你说和我将来只会是朋友的时候,最累。”

☆、第25章 戏剧(1)

阮灵芝眉间一紧,徐徐睁眼又闭上,感觉胸口闷得难受。

等她在浑沌中看清天花板,刚想撑起沉重的身体,一惊,打卤面正坐在被子上,压着她胸口的位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阮灵芝无奈的松一口气,抱起它放到床下去,她坐起来后脑勺一阵钝痛,逐渐恢复意识后,昨晚的情景铺天盖地而来。

她记不清具体的对话,只记得她把梁安拽进车里,然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膝盖夹着他的胯骨。她很冷,像汲取温暖般紧挨着他的胸膛,他没有生理反应就怪了。

梁安抱着她,手掌顺着她诱人的腰线往上游走,捉住她纤细的手腕,反客为主地将她压在椅背里,低头鼻尖蹭过她耳后,灼热的气息发酵在空气中。

轻轻的吻落在她颈部的线条,她攥紧梁安肩上的衣料,冰凉的肌肤仿佛烙烫下一个个印记,感知与接触,像电流通过血管,抓不到的痒遍布全身。

这时,胃里陡然翻腾,一股酸意涌上食管,她立即推开梁安,翻身打开车门。

她跌跌撞撞地扑向花坛边,梁安惊得赶忙下车,同时脱去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顺便扶住她,一边拍着她的背。

路灯离得不远,但是天黑像浓稠的墨汁,灯光也显得微弱,隐约传来电视转播着球赛的声音。

阮灵芝吐完脑袋清醒许多,只是脚底有些飘,刚刚踉跄的直起腰背,身边的人就强行给她穿上外套,再唰的一声把拉链拉到她下巴。

清醒的时效不到两秒,她头一沉,朝着梁安胸膛靠去。

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梁安叹一口气,将她拦腰抱起,回头拿出她的包,再踢上车门。

爬上楼梯在家门前,阮灵芝挣扎着要下来,还知道自己掏出钥匙开门,细高跟踩进屋里哒哒作响,她两腿分别一甩,两只高跟鞋就被甩得老远。

阮灵芝迷迷糊糊地洗漱完,扒下身上的衣服丢在地上,随便抓来一件睡衣,换上就钻进被窝,昏昏沉沉地睡去,就当床外的一切都不在她管辖范围内。

房间外面传来关门声,她停止回想,掀开被子下床。

走出房门,她看见梁安一手拎着kfc的纸袋,一手扶着墙正脱鞋,他发现阮灵芝后,立即笑起来,举着纸袋说,“早餐。”

阮灵芝半懵半醒地点点头,转身去浴室洗漱。

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裙装换上,她脑子还有点迷瞪,直到走出来看见阳台外头晾着她昨天穿的衬衣和裙子,再瞥一眼门口的鞋柜前,她的那双高跟鞋,整齐的摆在那里。

阮灵芝这下彻底反应过来,仿佛看到梁安面对她乱扔的鞋和衣服时,一脸茫然的模样。

不是老夫老妻的关系,这种行为,让她此刻难为情到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阮灵芝在餐桌前坐下,看着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套,只是刘海塌下来遮住眉毛,长及眼睛,气质变得温顺柔软。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时,梁安已经从纸袋中将食物拿出来摆在桌上,说着,“我怕你晚上出什么事,所以就没有回去。”

没拆开的汉堡,散发着浓浓的芝士香味,诱惑她伸出手去。

梁安迅速按住她的手,推来一碗鸡肉粥,把汉堡带走,说道,“你喝粥。”

阮灵芝扁着嘴,打开粥碗的盖,突然想到,“昨晚你睡哪儿?”

梁安口吻随意的答道,“你旁边。”

她的神情怔住。

隔一秒,他笑起来说,“沙发。”

阮灵芝低眸,握着勺子舀起粥来,往嘴里送去前,故作漫不经心的说,“下次可以睡我旁边。”

梁安立刻眼睛一亮,“那你今晚还喝酒吗?”

“不喝!”

阮灵芝尝一口粥,记起扭头看一眼,沙发墙上挂的钟。

梁安顺着她目光望去,几乎没有间歇的跟着说道,“我的车在楼下,送你去公司,不用着急。”

虽然他这么说,阮灵芝还是用比平时快一些的速度,解决着早餐。

同时,她留意到梁安有些欲言又止。

阮灵芝不解的皱眉,“你想说什么?”

梁安眉骨一扬,“没有,就是……”

顿住,他抿嘴止笑,认真的说,“你新买的内衣,挺好看。”

阮灵芝怔愣片刻,问,“你怎么看到的?”

梁安摸摸眉毛,一边说着,“你昨晚……”一边按照记忆中的画面,做着扒开衣服的动作。

阮灵芝没等他比划完,转身跑到沙发前,拿起靠枕朝他砸过去,喊着,“流氓!”

梁安接住靠枕,反驳着,“是你让我看的!”

阮灵芝张口猛地吸气,再捡起一个靠枕,准备扔出去,“我让你看,你就看了?”

梁安理直气壮,“我怎么可能不看!”

话音刚落,他又接住一个迎面飞来的靠枕。

梁安立马起身,三步就跨到沙发前,阻止她即将抛出最后一个靠枕,她挥起另一只手,反被他扣住手腕,两人相互抵僵着。

阮灵芝敌不过他的手劲,尖叫着,“你哪来这么大力气!”

梁安轻而易举地将她放倒在沙发上,他抬起膝盖,压在她两腿间空出的地方,呼吸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嗓音低沉,“因为我是男人。”

阮灵芝咬了咬唇,软声软语的说,“我还要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