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一愣,“你在叫我?”

“车里还有第三个人吗?”阮灵芝还转头看一眼后座,再靠回椅背,问他,“你中午想吃什么?”

梁安笑道,“你请我啊?”

阮灵芝点点头,“对呀,我有钱。”说完,冲他眨个眼。

梁安刚好看到她那双柔媚的眼睛一眨,正视前方急忙说着,“你快亲我一下,马上要出车祸了!”

阮灵芝当即笑起来,拉扯着安全带,倾身过去亲在他的脸颊上。

他们没有去任何餐厅,而是直接开回家,因为梁安自告奋勇的要煮面给她吃。

虽然他显得手忙脚乱,但是,在阮灵芝眼里,那个男人站在厨房里的背影,将成为毕生难忘。

忍不住上前去,想抱住他的背脊,刚好梁安抓起一把葱花,猛地扔进去,就像正往锅里洒□□的巫师,阮灵芝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自顾不暇,没时间问她在笑什么。

梁安的大作好不容易出锅,端放在桌面上,她一眼看去倒是有模有样,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比着她眼下的一碗面,郑重的说着,“请品尝!”

阮灵芝夹起一筷子吹了吹,往嘴里送。

仔细品味后,她缓缓抬头对上梁安期待的目光,她表情复杂的张了张口,“……很好吃。”

“特别是……”阮灵芝想昧着良心夸奖一番,但是无从下嘴,“这个葱放的好啊。”

梁安似乎有所领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然后马上端起碗来,准备将其撤回洗碗池,同时说着,“我们点外卖吧。”

阮灵芝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出来他已经点完了。

他们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叫过外卖,她猜梁安的口味,大概会是披萨汉堡之类,结果来的是衣着整齐的服务员,拎着几只超大号的塑料袋,上面印着某大酒店的logo,阮灵芝有些傻眼。

不愧是大酒店,服务员很有素养的上门摆盘,清蒸鲈鱼、金玉满堂、红烧大排、十三香小龙虾……

服务员走后,阮灵芝握着筷子,面对满桌热腾腾的菜肴,一边想着先从哪下筷,一边说,“我以为你会点汉堡什么的……”

“你想吃汉堡?”梁安问完,立刻摇头否决,“那个对身体不好重生之茗墨。”

阮灵芝夹着鱼肉放进嘴里,含着筷子说,“那你不是经常吃。”

梁安眼珠一转,“偶尔啊。”

阮灵芝不满的放下筷子,“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梁安皱起眉头,“说我能听懂的好不好,都快结婚的人了,你懂事一点。”

他最近学着电视剧里的话,煞有其事的乱说一通,每次都逗得阮灵芝咯咯笑,她差不多笑完,手边就多出一碗盛好的汤。

吃完午饭,她就开始推赶着梁安去医院,自己躺回房间小憩一会。

等再醒来时,看着没有拉上窗帘外,她伸着懒腰,正好宽阔的江面上有游轮驶过,仿佛可以听见船笛的声音。

阮灵芝起床觉得身体比早上轻多了,跟着打卤面走出阳台玩耍,夕阳垂垂,床单迎风飘着。

用脸和肩膀间夹着手机,一边和安熹微通着电话,询问下韩煦的近况,一边摸着床单,说完拜拜后,她将手机放在阳台上,想把干透的衣服收下来,一阵风来,吹拂起的衣角刺到她的眼睛。

阮灵芝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后退半步,手肘碰到阳台上的手机,就在她发现的同时,眼睁睁看着手机坠落下去。

她微张着口,趴向阳台边上,脚边的打卤面也拉长身子,将头往下探去。

幸好没有砸到人,阮灵芝松一口气,认命的出门去捡。

倒是没摔散架,只是屏幕裂成雪花状,按下解锁也是五彩的画面。

阮灵芝摇摇头,捡起来的时候,她想着打电话让梁安买一只新手机回来,然而转身的瞬间,她就想到,除了舫城老家的电话,和自己的号码以外,谁的也没有背住。

乘电梯上楼的时候,她突然眼睛一亮,收拾衣帽间的那天,好像在鞋柜下面有一盒,装着梁安淘汰不用的电子产品,其中就有一只手机。

果然,她趴在衣帽间的鞋柜下面,捞出一盒沉甸甸的东西,打开翻一下,就找到那只看起来完全如新的旧手机,还好,充电器是通用的。

过了半个多小时,阮灵芝看着出现的解锁密码格,她眨眨眼,输进梁安现在的密码,顺利的打开,她准备换卡时,手指不受控制地移动到相册上,点不点开呢……

大不了,梁安回来,她的相册也给他看呗。

这么想着,阮灵芝就点开那小方块的图标,一张张宛如美国的风景纪念册,一些和朋友的合照,居然还有几张自拍,怪可爱。

阮灵芝笑笑,刚打算从相册退出来,就看见一张照片,她愣一下。

照片中只有背影,或者说,有半张脸的轮廓,她穿着无袖的白裙,头发有些凌乱挽着,那时候,风把发丝吹到她的面颊,她抬手勾在耳后,笑着和身边的人讲话夏阳是怎样得瑟死的。

阮灵芝忽觉眼眶有些热意,深吸一口气,忙退出相册,却又瞥见短信箱。

最终好奇心战胜一切,她暗自说着,就看一眼,然后点开短信箱,因为没有电话卡,所以只剩一串串数字,他发的多是英文,唯独有一个收件人,让她愣住半响。

那是她上一个使用过的手机号码,曾经寄居在被阮和平扔出车窗外的那部手机上。

阮灵芝莫名有些紧张的点进去,时间最近的一条写着,你好,我是梁安,今天心情好吗?

她非常不解的皱起眉,飞快的往上翻去,直至停在最顶端。

——你好,我是梁安,今天才知道你的事,我很抱歉,现在心情好吗?

这条短信发送的时间,阮灵芝永远都记得,她刚刚分手,漫天的假艳.照,迫使她躲避回家,她第一次知道来自陌生人的谩骂和嘲笑声,可以如此汹涌,仿佛站在与所有人逆向的路上,他们擦肩时脸上戴着可怕的面具,盯着她,企图撕开她的衣服。

——你好,还记得我吗,你一定不记得我吧,可是我以前经常出现在你身边,有没有想起来呢,哈哈哈,不让你猜了,我是梁安,今天过的好吗?

即使风浪平息后,阮灵芝重回校园,表面无异,内心依然很慌,很怕,感觉孤立无援。

——我很遗憾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不能在你身边帮助你,一切都会过去的,早点休息吧,注意身体健康,希望你明天心情好。

——这几天过得好吗,前几天我去rainier看见好大一只水牛,那里的公园很好看,如果你能看到就好了,还有,我给你送一瓶,那是雪山上的雪,希望你今天心情可以好一点。

看到这条短信,她记起当时好像是一个叫郭扬的男生,拜托她舍友送来的一只玻璃瓶,里面是水,干净透彻的水,现在想来,那个男生似乎是梁安的好朋友。

阮灵芝笑一下,她们还猜了好久,那瓶水究竟是有什么含义。

只是,笑的时候,眼泪不小心滴到屏幕上,她用掌心抹去,留下一道彩色的水印。

——嗨嗨嗨,今天过得好吗,我知道你应该是换号码了,不过没关系,希望你明天也可以很开心,早点休息,多多锻炼身体。

……

数不清有多少条短信,每天一条,几乎耗尽他所学的中文词汇,努力的,想表达给她听。

当她再次翻回最新的一条,你好,我是梁安,今天心情好吗?

顿时,泣不成声。

其实你从不孤独,因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始终有人在陪伴你,度过那段寂如荒野的时间。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梁安还未回来前,她先收到来自美驻华大使馆快件。

jake跑来带起的风卷过她脚边,马上就被拖走了绝色淡漠皇子是总攻。

梁安收拾完jake的卫生,走进客厅,瞧见茶几上的快件,眼皮一扬,兴奋的坐在沙发里拆起来。

站在厨房热饭菜的阮灵芝,回头一看在拆快件的人,刻意用随口的语气说着,她的手机下午不小心摔个粉碎,就用他的旧手机先顶替一下,过两天出门再买新的。

梁安点着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忽然想起什么,拿出自己手机拨去电话,就盯着茶几上,以前是他的,现在是阮灵芝的手机。

手机嗡嗡地震着,吸引阮灵芝转身看去,只见梁安皱着眉,“小……什么,这两个字怎么念?”

她存的号码全是在卡上,不用重新命名,所以阮灵芝卡壳一会,声音很小的说,“……纨绔。”

梁安挂掉电话,看向她,“玩什么?”

不等阮灵芝想好怎么解释,他就挥着手说,“这名字不好听,你换一个。”

她笑笑,走去他身边坐下,“那你说吧,给你改成什么?”

梁安灵感一现,“你老公。”

阮灵芝没反应过来的张着口,“啊?”

梁安先笑出声来,接着说,“然后我每次打给你,就会显示‘你老公’来电。”

说完他仰头倒在沙发上笑起来,还能这样自己把自己逗乐了,阮灵芝忍不住跟着笑,“有毛病。”

没笑多久,梁安就坐起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揉搓,“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准备在周六晚上跟你求婚。”

阮灵芝一愣,“哪有人给惊喜还提前通知的!”

梁安理直气壮,“因为我很紧张!”

阮灵芝笑了,“那我要安慰你,让你别紧张吗?”

梁安不答,而是自顾自说着,“我会把戒指藏在蛋糕里。”

她哭笑不得,“你能不能给我留一点点悬念。”

隔一会,阮灵芝又说道,“别藏蛋糕里,要戴在手上的东西,感觉……腻腻的。”

“好。”梁安立刻答应。

周六那天,大早上,他送给半梦半醒间的阮灵芝一只礼盒,人就不见了。

等她打开来看,是一件露肩的小礼服,一盒饰品,耳钉项链,没有戒指,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请在六点半出门。

阮灵芝笑着放下礼盒,两手撑着向上伸懒腰,抱起跃上桌面企图去抓她礼服的打卤面,亲了亲它的小脑袋。

临近六点半,她化着淡妆,头发松松盘着,在礼服外面披着一件长外套,这天气还是很冷啊。

走出公寓楼,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车顶干净的可以反光,旁边站着陌生男人一身正装,对她微微鞠躬,打开后座的车门,请她上车小萌包的还珠之旅。

一直开半山腰上,阮灵芝望着车窗外的夜色,蓝与灰的交织,云层厚重。

阮灵芝走进这间观景餐厅时,室内灯光昏暗,座位空无一人,估计是被包场了。

服务生领着她来到露台前,落地的钢化玻璃外,几乎成烛海,微风吹过,点点如星光,远处城市的灯火闪烁着,如画一般。

阮灵芝一眼就看见背对着她的男人,他察觉动静转过身来,黑色的衬衫,整齐地掖在长裤上的皮带里,有一种翩翩贵公子的感觉,连耳朵上的装饰,此刻看起来也显得慵懒性感。

所以常说,平常不正经的人,一旦正经起来,简直要人命。

他眼里荡漾着阮灵芝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迈着大步向她走去,拉过她的手,走下台阶,牵着她坐在方桌对面,桌上散落着玫瑰花瓣,空酒杯倒映着烛光。

这温柔的夜色,充盈着蜡烛淡淡的幽香,缠绵低徊。

在他紧张着第一句话该怎么开口时,阮灵芝神色为难的说,“梁安,虽然现在讲这个太迟了,但是……对不起……”

一滴雨水,掉落在酒杯中。

“又为什么说对不起,我做什么又让你觉得对不起了?”梁安皱起眉,身体往后靠去,特别无力的说着,“可不可以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

阮灵芝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想告诉你……”

然而,这次打断她的是,铺天盖地的大雨,浇灭蜡烛,烟雾也很快被雨打散。

梁安赶忙站起来,两手遮在她的头上,带着她跑进屋檐下。

jake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在玻璃墙后叫着,被他转头一个眼神给遏止,呜咽着趴下。

“我想告诉你,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雨。”阮灵芝说完就捧腹大笑不止,腿软的坐在台阶上,反正全身已经湿透了。

梁安无奈的叹出口气,也跟着坐下,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阮灵芝凑过去,直接拿走那张纸条,“这是什么?”

梁安扁嘴,“我准备好要说的话。”

阮灵芝一看上面写有星星月亮,天公作美的字眼,立刻笑的东倒西歪,就往他怀里钻。

梁安顺势搂着她,看了看这滂沱的大雨,“那我……再找时间跟你求婚吧。”

阮灵芝抬头,退出抱着他腰的手,隔开两人的距离,说,“没关系,你今天求吧。”

雨水滑过她的脸颊,她眼睫微微弯着,像翩然的蝴蝶,她笑着,“因为我今天心情很好。”

梁安一愣,然后笑了笑,点头,“ok.”

他咳一声清嗓,好不容易藏起笑意,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而缓慢的说,“?”

(正文完)

第45章 危险的事(1)

连日几场暴雨,傍晚时分沉闷压抑,满地积水,她白球鞋上全被踩过的泥泞弄脏。

冷风刺骨,安熹微坐在酒店门口,跺了跺脚,看着一辆辆轿车在眼前停下,戴着白手套的门童过来开门,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走下来,车又驶离。

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软烟盒,捏出一根含在唇上,打火机擦了几下,溅起一些火花,抬手挡着风,还是没打着,嘴里不耐地啧一声,拿下烟来,左顾右盼。

一个穿着连帽衫的人刚好经过她面前,安熹微急忙伸出手拦下,“同学,借个火

一朵桃花。”

他匆匆停下,没有看向坐在那的少女,目光是朝下的,看着她的鞋说,“我不抽烟。”

说完他就要走,安熹微一愣,“李若寻?”

李若寻怔住,回头看她,鹿一般的眼睛,似乎汲着雨水,皮肤像粉白交映的桃花,或许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只是或许。

安熹微赶忙打火机塞进烟盒,烟盒塞进口袋,笑着站起来,对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安熹微。”

听到她的名字,李若寻表情稍显一顿,握上她的手,冰凉指尖刚落在他手背,马上就松开,但是触感却一直停留着,或许被天气冻得,又是或许。

虽然安熹微知道他的存在,姓名、年龄,可是从没见过他,相信李若寻也是一样,所以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他们困在一间电梯里,不免有些尴尬。

安熹微双手背在身后,靠着电梯墙,他站在楼层键旁边,离她一步远。

她脚尖一踮,落下,问他,“你现在念高中?”

李若寻没有看她,“初三。”

“在哪个学校?”

“东外。”

安熹微点着头哦一声,电梯门开了。

门口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对他们微微躬身,酒店五层是一间间独立的大包间,服务员身姿婀娜的走小前半步,领他们至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

李若寻准备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时,腰上的衣服被人抓住,她的声音突然落在耳边,悄悄交代,“别跟我妈说我在外面抽烟。”

话音随着她的后脚跟落地,然后对他笑了笑,推门进去。

由重力的门,在她身影进去后,正在缓缓的合上,李若寻回过神,及时伸手挡住即将合拢的门。

许庭还是美的别有风情,宛如上海滩旧画报上的女人,坐着未动,柳眉一挑,“若寻来啦。”直接略过安熹微,看着她身后进来的人。

李若寻对她并不陌生,他点点头,“许姨。”

这像酒店套房的包间里,只摆着一张长桌,暗紫的桌布上压着白瓷盘,银亮的餐刀在灯光下,显得锋利无比,安熹微盯着出神,直到李以博喊了她一声。

安熹微没有回神的过程,抬眼便是灵秀的笑意,“嗯?”

李以博先向他身边的女人笑笑,然后对她说道,“你不是说想去泉大吗,转校手续我都办好了,明后天吧,你自己看看找个什么时间,就可以去报到了。”

安熹微道谢后又问着,“那我能住校吗?”

许庭柳眉一蹙,“能回家为什么要住校呢,几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多不方便。”

李以博附和,“就是,如果你怕两头跑,我可以让司机接送你,不一定要住校才能和同学搞好关系,听你妈妈的话。”

听着他们一搭一唱,口吻俨然父母一样,安熹微不着痕迹的黯淡眼神,再看向他们时,目光干净,模样着急的脱口而出,“可是在新加坡的时候,爸爸是赞成我住……”她吸着气,故作惊慌地捂了一下自己的嘴。

在她说出‘新加坡’三个字时,李若寻握着的刀不小心在盘底划出刺耳的声音,没有转头看她,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动作顿住,而他知道现在许庭和李以博肯定表情不太好

皇上,本宫要罢工。

“啊,不好意思。”安熹微及时道歉,拿起桌上的红酒瓶,缓缓倒入自己的酒杯,“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不开心的……”

她朝他们举起酒杯,“来,我敬你们。”

许庭勾着嘴角捏起高脚杯,目光有些冷意,李以博缓和气氛的笑着举起酒杯,往前伸去碰上她的,玻璃与玻璃,清脆的一声响。

“祝你们幸福美满。”安熹微说完,仰头喝光这一大口的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