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肆意倾洒,从轻纱窗帘的缝隙里飘漏进来,落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

唐温从睡梦中迷糊着醒来,头部传来阵阵的疼痛,像是撕裂一般刺激着她的神经。她蹙紧眉头,用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下意识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温凉的风穿堂而入,吹响了她挂在窗前的风铃,叮咚的声响像是硬币撞击般,一路清清脆脆地敲进她的耳畔。

她目光呆滞地盯着熟悉的天花板,愣了三秒。

昨晚,发生了什么来着?

唐温只记得她跟纪检部的成员去了KTV,还一起玩了拍七令的游戏,她输了,被罚了几杯酒……然后就喝醉了???

之后呢?

记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她瞪大眼睛,一种不安的凉意从脚心攀附到头顶。

她应该不会做了什么足以“光宗耀祖”的事情吧。

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她揉着太阳穴站起身来,踢踏着床边的拖鞋蹬蹬瞪开门跑下楼去。

客厅里很安静,沙发上空无一人,甚至是厨房里,餐厅里,也都静悄悄的。

这都是去哪里了?

唐温感觉口干舌燥,跑到餐桌前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地猛喝下肚之后,拉开落地窗走到花园里。

阳光明媚,苍穹如水洗般湛蓝明净。

她肆意地舒展开四肢,摇晃着手臂做了几节体育课上教过的热身运动,又懒怠地朝着天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双肩向下耸着。

深呼一口气,还能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泥土芳香,心旷神怡。

正当唐温失神放松的空档,忽然有一连串细流像下雨般倾落到她身上,她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眯着眼朝水喷过来的方向看去。

许珩年正握着花洒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浇花,察觉到她的视线之后,侧眸看了过来。

“你,你干嘛呀……”她不高兴地皱起眉来,抖了抖肩头湿了一片的衣服。

他举高水管照顾距离他比较远的花草,漫不经心地开口:“替你醒酒。”

说到这儿,唐温又想起那段恍惚的记忆,紧张的情绪不由自主地在神经中漫开,她翳了翳唇,慢吞吞地走过去。

食指指尖撒娇似的勾上他的衣摆,嗓音软糯:“许珩年。”

“嗯?”

“昨天晚上……”她不自觉地攥了下拳头,话头在嘴边绕了半天,最终还是问了一句,“我们两个是怎么回来的!?”

他微勾起唇,目光依旧在面前的花草上:“李叔送的。”

“噢。”她弯下嘴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这个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用膝盖想都知道肯定是这样呀。

“那……李叔看出来我喝酒了吗?”

他眯起眼来,微微颔首:“嗯。”

她暗暗咬了下牙关,伸出手懊恼地揉了揉头发,又忽然想起来:“阿姨他们,不会也都知道了吧?”

“我直接背你回了房间,没有碰到她。”

唐温放心地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起码在长辈面前颜面还没有丢尽……

可是她真正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些呀。

唐温舔了舔唇,小脑袋又我往前凑了几分,食指指了指自己:“那我……”

“你饿了吗?”

不等她问完这个问题,他关上花洒侧过身来,垂眸。

唐温本来就有些恍惚,话题被他一大段,她险些没反应过来,呆愣地点了点头:“有点。”

他将水龙头搁在一旁的架子上,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轻柔地按了按太阳穴:“头还疼吗?”

“嗯……感觉像是塞了个□□。”

或许是想到昨晚某些事情,许珩年忽然笑起来,握着拳头轻咳了几声,揉乱她的长发:“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走到客厅里,唐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随着他迈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面包片,又来到石台这边,小拖鞋敲在地板上呱嗒呱嗒地响着。

牛奶放进了微波炉,面包也夹在了面包机里,他转过身,环着胸斜靠在石台旁,打量着身前正眼巴巴望着他的小脑袋:“你到底想问什么?”

她仰着头看他,微微扯动了一下唇角,脸颊有些红:“我的衣服……是你给我换的吗?”

唐温记得昨晚吃门前明明穿的是短袖和牛仔裤,而现在却变成了宽松的家居服,虽然内衣并没有动过,但是……

见她总算是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许珩年轻笑起来,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句。

唐温:“……”

“那你……”她羞窘地埋下头去,下巴快抵在胸膛上,声音越来越小,“不都把我看光了嘛?”

看光?

他疑惑:“不是都看过一次了吗?”

在美国她躲在房间里换衣服的那次。

唐温的脸迅速蹿红,气急败坏地嚷了一句:“这不一样的好吗!?”

“嗯?”他掀起眼帘来打量了她一眼,思索了片刻,又表情赞同地微微颔首,下结论说:“确实,这套比上次那套还要好看。”

唐温:“??????”

她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许珩年这么具有流氓气质呢!?

唐温恼羞成怒,耳根都被惹红了,踢掉拖鞋用脚丫子轻踹了他一脚:“你…你闭嘴!”

许珩年眉眼里全是笑意,也没躲,权当是她撒娇:“还想问什么?”

“没有了!”

谁知道他又会说什么来取笑她!?

要是昨天在聚会上丢人了,丢得也是他的人,反正她这辈子都赖着他,谁怕谁哦。

她重新穿上拖鞋,泄愤似的跺着地板走出厨房,仿佛整个房檐都被她踩得震动起来。

“你去哪?”

话落,凶巴巴的声音从客厅里传过来:“刷牙洗脸!”

第79章 七十九点甜

晚自习的校园一片寂静, 微风从窗口倾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初夏夜晚的清香。

唐温托着下巴坐在讲台上随意翻看面前的课本, 总觉得眼皮沉重快要支撑不住。

一班采取的是轮流值日班长制度,每晚都要有一个人坐在讲台上监督全班人晚自习, 今天刚好轮到唐温。

平时在下面还能偷偷趴着小憩一会儿,而在这儿她根本就不敢睡,生怕值班的老师会从前后门突然袭击, 又没人能及时叫醒她。

她打了个哈欠, 用指尖抹掉眼角的泪水,慢吞吞地从课本下抽出草稿本来乱涂乱画。

原本还是因为无聊画一些圆脸火柴人之类的,但是修改了几笔之后,脑海里竟浮现出许珩年的样子, 甚至连笔下的脸也越来越像他了。

貌似闲来画画他, 也不错。

她微蹙起眉,用后笔端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瞄着天花板思索了片刻, 忽然想到了主意——

从小到大许珩年总是喜欢借着身高优势揉她头发,而每次她也想欺负他的时候, 手刚伸出去就被他反应迅速的捉住,根本就反抗不成。

她在微信经常用一个砸头的表情包,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着,后面比较高大的人握着拳头砸前面那个小矮人的头。

现在她就是后面那个高大的人,许珩年自然就是前面那个矮小的人。

唐温舔了舔嘴唇,认真描摹着他的五官, 从深邃的眼眸到高挺的鼻梁,刻画地无比细致,还在眼角画了几滴泪水。

正当她聚精会神地埋头苦画时,忽然有一本课本落在她的脑袋上,力道不轻不重。

她以为是下课了宋梓珊在跟她闹着玩,蹙了蹙眉:“别闹,我忙着呢。”

许珩年掀起眼帘,单臂支撑在讲台上,漫不经心地清了清嗓:“画得不错。”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语气,唐温怔了一下,飞快地抬起头来。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她对面的讲台下,手里还拿着执勤的检查表,视线正落在面前的画上,细细打量。

或许是她刚才那句话的声音太大,整间教室的同学都抬起头来看着她,看到两人对峙的场面,脸上纷纷挂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唐温慢吞吞地伸出手来,捂住半侧脸,格外绝望地阖紧唇瓣。

她怎么每次做坏事都得被他发现呢……

“这画……你想表达什么?”他微微低垂下身子,语气上扬地轻“嗯”了声,目光紧锁住她的。

刚才还士气满满想要打击报复,这会儿真被他发现了,她反而秒怂了,僵硬着摸了摸脖子:“没…没有。”

话音刚落便“哗”一下将练习册撕了下来,揉成团,有些不敢抬头看他:“我就是怕困了,画着玩的。”

见她想要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许珩年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纸团从她手里拿出来,意味不明地说:“真得不错——我们班这学期的海报好像还没画,邀请你来。”

他身材挺拔,即使是隔着一个讲台站在下面,仍旧有一种难以忽略的压迫感。

唐温吞了吞口水,实在摸不清他那语气究竟是不是逗她开心:“不好吧,学校不是不让请外援嘛……”

“你不算外援,”他弯腰靠近半分,一双清亮的眸子净澈见底,语气似笑非笑,“你算家属。”

即使声音不大,还是被坐在前排的同学听得一清二楚,齐声拖着长腔“咦”了一句,伸出手臂抖了抖鸡皮疙瘩。

又被喂了一嘴狗粮。

就知道他又是拿她寻开心,唐温气急败坏地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周围的起哄声惹得她耳朵都热了,没好气地说:“哎呀你——快点检查你的。”

说好的恪尽职守敬业乐业呢!怎么就开始调侃她了?

见唐温气呼呼地埋下头去趴在讲台上,许珩年轻笑一声,没再逗她,低垂下眸翻开手里的检查表。

将黑板上所写的实到人数和应到人数摘抄到表格上,他转过身,视线快速在教室里扫了一圈。

看到这儿,悄悄抬眸的唐温不开心地撅了下嘴巴,凑过头去压低声音说:“你连我都信不过,竟然还要亲自点一遍人数!?”

他边点边回答她:“我是担心你不识数。”

“我哪里不识数了?”

他收回视线,用笔杆敲了一下她伸过来的小脑袋:“某人上次不就是忘记把自己数进‘实到人数’里了?”

她瘪瘪嘴摸了下被他敲得地方,小声嘀咕着说:“所以我这次特地算进去了好不好,吃一堑长一智。”

他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指尖敲了敲夹板的边缘,笑道:“值得表扬。”

第一排有个男生实在是受不了他俩腻腻歪歪的眼神交流,抓起手头的卷子挥了挥:“学长,你俩别秀恩爱了,我们班这次数学测试的压轴题太难了,你给我们讲讲呗。”

别人一听,忽然想起来许珩年物理一向满分,纷纷附和:“对对对给我们讲讲,那数学老头讲的太啰嗦了。”

面对众多人的起哄,许珩年侧头看了唐温一眼,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唐温脸一热,忽然生出一种自豪感来,双手捧着脸点了点头。

“我看一下。”他将卷子接了过来,思忖了一会儿,朝她伸过手去,“笔。”

唐温立马将自己的笔塞进他手心里,草稿本也搁在他面前,继续捧起脸来看着他。

孙菲菲戳了戳宋梓珊的后背,凑近她的耳畔悄咪咪地说:“你看唐温眼睛里都冒出星星来了。”

后者撇撇嘴,压低声音:“废话,要给我一个这样的男朋友,我能上天。”

“……同意。”

许珩年先在草稿纸上演算了一遍步骤,确定结果跟答案相同之后,从讲桌上摸起一只粉笔:“这道题其实有比较简单的算法……”他慢步走上讲台,一边耐心地讲解一边将过程写在黑板上。

宋梓珊不禁啧啧地咂嘴:“学神就是不一样,”

“举手投足都那么帅……”孙菲菲又忍不住泛起了花痴,抓住宋梓珊的一侧肩膀晃来晃去,“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如果当初是我加入纪检部而且跟他表白,现在跟他在一起的,会不会是我?”

“……没可能。”

“为什么?”

她顿了顿,笑道:“除非你能勾引许珩年出轨。”

“……啊?”

*

转眼到了七月中旬,热浪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城市,期末考试也在今天下午刚刚落下帷幕。

陆淮琛端着餐盘坐到洛颜旁边,将吸管插进可乐杯里递给她,又撕开番茄酱挤在薯条盒里,夹起一根放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嘴:“啊——”

洛颜凑过去咬了过来,看着对面的人边嚼边说:“我总觉得数学的证明题做得怪怪的,好像掉了什么步骤。”说着又抿了口可乐。

唐温正在吃甜筒:“他们两个不是都跟你对过答案了吗,别想太多了。”

陆淮琛正搅着可乐杯里的冰块,眼也没抬:“她每次考完试都是这样神经兮兮的,你不用管她。”

洛颜从桌下踢了他一脚。

许珩年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搁在唐温面前:“脆皮炸鸡没有了,给你买了份鸡块。”

唐温笑嘻嘻地弯起眉眼:“好啊,我都喜欢。”

等他坐下,她把手里的甜筒伸过去:“这个哈密瓜味道的特别好吃,你尝一下。”

许珩年目光轻扫她一眼,微勾起唇来,伸出手去帮她抹掉脸蛋上的痕渍,“好吃你就吃得满脸都是?”

唐温鼓鼓嘴,喃喃反驳:“不小心粘上的。”

对面的陆淮琛拐着调嫌弃地“咦”了一句,撇撇嘴角:“别秀了,肉麻死了。”

从校门口挤出来的学生像河流一样散向四面八方,洛颜托着下巴,视线越过窗外,看到一个男生跟在女生身后偷拽她的辫子,不禁惆怅地长叹一声。

唐温咬了一口鸡块,嚼在嘴里口齿不清地说:“怎么了?”

她毫无生气地垂下脑袋:“再开学我们就要高三了,时间过得好快啊,好像昨天才踏进校门一样。”

“还有一年苦日子嘛,就快要熬出头了。”

陆淮琛忽然想起什么,插话说:“开学之后我们就会成为一中的重点观察对象,到时候会严查早恋,你就没什么机会来找许珩年了。”

唐温擦擦手指上的油,喝了口可乐:“没关系,反正回家也是可以天天见的啊。”

校规之类的对他们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

陆淮琛顿了顿,紧抿嘴角:“……也对,你俩根本不是早恋,是早婚。”

唐温:“……”

*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大步流星地迈进八月底,眼看就快要开学,许珩年十八岁的生日也悄然而至。

天亮的早,唐温提前定了六点的闹钟,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刷牙洗脸,然后继续研究昨天没完成的蛋糕。

她几天前就从美国飞了回来,倒了两天时差,兴致盎然地把唐久念教给她的甜点做了个遍,分给许家的人吃。

但是她还没正儿八经地做过生日蛋糕。

往年许家有人过生日,蛋糕都是从外面订制,但今年他十八岁,成人的第一天,意义特殊,所以她想亲自动手做一个送给他。

琴姨也起床了,正在准备早餐,见她穿着围裙缩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疑惑:“你干嘛呢?”

她将鸡蛋和糖放入盆里,用打蛋器不停搅拌:“我想做一个生日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