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芊拉着哥哥,把正屋走了一遍,连大衣橱都打开,让叶砺看过。

叶砺颇为动容,这豫王表面看是个纨绔皇子,但是对妹妹好得真是没话说,处处周到细致,不光是给妹妹专门拨了这么大的院子,连衣服首饰都置办的齐全,多宝阁上摆着的小玩意,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无一不是精心准备的。

虽然只有三个人,晚膳也是正规的晚宴,一大桌菜,叶芊吃得很开心,豫王和叶砺还喝了点酒。

用过晚膳,豫王和叶砺送了叶芊回院子,之后,两人去了前院豫王的书房。

“世子有没有想过入仕呢?”豫王和叶砺面对面坐下。

叶砺有些迟疑,“想过的,只是——”

“世子有何疑虑,不妨说来听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没准咱们能商量出来点儿什么呢。”

灯光下,豫王的目光很是认真,不知为何,叶砺就相信了他,而且,他心中有种隐隐的感觉,豫王,并不像他表面那样纨绔。天家无父子,皇室中的争斗格外残酷,这纨绔的名声兴许只是他保护自己的手段吧。

叶砺喝了口茶,缓缓说道:“父亲当年是户部侍郎,我却自幼喜欢习武,想要入仕的话有些不知从何做起,父亲当年的朋友也都是文官,帮不上我的忙。”父亲当年是科举入仕,二弟叶础也准备这样做,所以,叶础在书院读书,他却不喜欢那些四书五经,功课远没有叶础好。

他才十四岁,就已经想过要入仕了,自己前世十四岁的时候,还整日吃喝玩乐呢,这个大舅哥还真是个好苗子。豫王很是感慨,更想着要帮他一把,“你不喜欢读书,就不要勉强自己。我觉得,你有两条路可选。第一,你是济平候世子,以你的身份,可以进金吾卫,那是皇上的亲卫,专门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很是风光,也必须要勋贵之家的子孙才能进去的。第二,你可以从军。京郊的西大营管理严格、训练辛苦,但是只要有真本事,将来也能出人头地。”

豫王停了一下,给两人续上茶,“我还算有点门路,无论你选金吾卫还是西大营,我都能帮你进去。”

叶砺想了一会儿,其实这两条路他以前也都考虑过,“我更想从军。”

豫王道:“从军你可以直接进西大营,从小兵做起,但比较艰难,若是没有战事,你很难晋升,若有战事,小兵却是最危险的。”

叶砺点点头,“这些我都不怕。只是……芊芊还小,我不能离家。” 现在他虽然也不能时刻待在她身边,但是一旦有什么事,还是能很快赶到的,如果进了军营,那就由不得他了。

“芊芊你不用担心,自有我照看她。”豫王笑道:“我也不瞒你,侯府我安插个几个粗使仆从,专门负责保护芊芊,所以,芊芊不会有危险的。”

“你——”叶砺傻眼,这人,在别人家安插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当着人家主人的面说了出来。不过,他倒是一点儿没生气,内心反而有一种酸涩的感动,他有时候真担心自己照看不好,宝贝妹妹出个什么意外,像前两天的落水就把他吓了个够呛。现在,多了个强势的豫王,还这么地看重妹妹,他觉得更加安心了。

豫王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继续说道:“不过,除了现在进西大营,还有更好的路。我得到消息,明年就要开武举了,若是你能在武举考试中夺得名次,再入军营起点就不一样了。”

“真的吗?武举明年要开?”叶砺有些激动,时人重文,武举已经好多年没有开过了。

“十有八|九是要开的。”豫王点点头,“我估计此次武举不会只考较骑射武艺,还会有兵法谋略,甚至天文地理也有可能会考,世子可有把握?”

叶砺有些羞愧,“兵法谋略我学过,但是并不精通。”武艺高强的师傅好找,兵法就只能靠自己学了,他都是看些书,但是这方面的书都是很少的。

豫王马上就明白了他的困境,笑道:“我这府里有一个小书房,里面专门放了这一类的书籍,世子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瞧瞧。”

叶砺大喜,“多谢殿下!”他站起身来,恨不得现在就去看看。

豫王明白他的心情,唤了康公公过来亲自带他过去,“里面的书世子尽管翻阅,我也略读过几本,世子若是有什么疑问,咱们两个还可以参详。”

叶砺跟着康公公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转身向豫王深施一礼,郑重地说道:“叶砺多谢殿下相助。”自从七岁那年父亲失踪、母亲重病,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依靠,还有个一岁的妹妹需要他的照顾,他不得不逼着自己成熟起来,因为他只能靠自己。

现在,豫王向他伸出了手,他能感觉到豫王的强大,也能感觉到他的善意和亲近,似乎一夜之间,他又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

豫王一笑,“阿砺不要熬得太晚,早点睡,我的侍卫里面有几个好手,明早阿砺可以去演武场,同他们切磋一番。”

康公公偷偷一乐,自家主子改口的可真快,这就唤起“阿砺”来了。不得不说,小王妃和小王妃的哥哥一来,这空荡荡的王府都显得有人气了,主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他倒是盼着这两兄妹多住些日子就好了。

次日,三个人一起用了早膳。

早膳自然是很丰盛的,可是叶芊却发现哥哥的手似乎有些不太灵活,她心疼得都快哭了,哥哥肯定是上次自罚太重了,当时戒尺打了三下,都渗血了。

她憋着泪,给哥哥夹了筷子酱鸭脯,不放到他的碗里,非要直接喂到他的嘴里。

豫王很不满意地睨了叶砺一眼,叶砺则有些茫然地咬着酱鸭脯,见妹妹眼泪汪汪地不停看他的手,这才反应过来,笑道:“殿下的侍卫果然不凡,身手十分了得,今早一番切磋,我受益匪浅。”他甩了甩手,“手腕都险些脱力了。”

原来哥哥是与人切磋了,不是上次戒尺打的啊。叶芊的眼泪收回去了,又有些担忧起来,“哥哥的手腕要紧吗?”

豫王给叶芊盛了一碗鱼片粥,“他自幼习武,受伤也是家常便饭了,芊芊不用太担心了。”又看一眼叶砺,“我那里有些药油,跌打损伤最见效,用完饭我派人拿给你。”

“多谢殿下。”叶砺星目中盛满笑意,“芊芊别担心,一点儿小损伤罢了。”

哥哥和豫王都说没事。叶芊也就不纠结了。

用过饭,豫王要带叶芊在王府转一圈,让她熟悉下环境,叶砺则惦记着那小书房里的兵法书籍,那些书都是极难找的,好多都是孤本,也不知道豫王是怎么收集来的。昨晚他恨不得看个通宵,奈何又盼着早上和人切磋武艺,只好恋恋不舍地睡了。

所以,豫王牵着叶芊逛园子,叶砺则迫不及待地去学习了。

“哥哥什么时候这么爱看书了?”叶芊很是不解,哥哥从来都喜欢习武,四书五经读的很苦恼。

豫王揉了揉她圆圆软软的小手指,“那是因为那些书正好是他爱看的。”这下多好,没有碍眼的大舅哥,他可以和自己的小王妃慢慢悠悠地游玩了。

第020章

豫王做为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王府自然也是最大的。

王府占地甚广,府内亭台楼阁、汀桥水榭都建得无比精致,花园中更是种满了奇花异草。

豫王牵着叶芊的小胖手,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

王府中有一片湖,波光潋滟,很是好看,湖边还系着小船,豫王却明显感觉到叶芊瑟缩了一下,脚步也停下了。

“怎么了,芊芊?”豫王明知故问,叶砺教她是对的,但是他也不希望矫枉过正,让她产生了惧怕的心理。

叶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湖面溜了一眼,“殿下,咱们别过去。”

她若是真心不想过去倒也罢了,可豫王明显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向往和紧张,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半蹲下来,黑漆漆的凤眸和她对视,“芊芊,为什么不能过去?”

“哥哥说了要远离危险的地方,水、火都要离得远远的,我答应了的。”

“那芊芊自己是怎么想的?想不想去?”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叶芊已经对他有了信任,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想去,但是我答应了哥哥,不能食言。”

“芊芊,我想你哥哥的意思是,如果水边有危险是不能过去的,比方说,有居心叵测的人故意引你去水边,或者说,你站在水边,有人站在你的身后,那她要是推你的话,你就掉到水里去了。”豫王白玉般的手搭在她小小的肩膀上,“可是,芊芊和我在一起,却不会有这样的顾虑,我会照顾好芊芊的。就算咱们都落了水,我也能把芊芊安然无恙地带到岸上,再说,我这府里护卫很多,芊芊随便喊一声,都会有人来帮你的。”

叶芊大大的杏眼眨巴两下,还是摇了摇头,不管怎样,她答应了哥哥的话,就不会找借口反悔。

豫王站起身来,“芊芊如果不确定,咱们去问问你哥哥,不就知道了?”

叶芊眼睛一亮,要是哥哥说能和豫王一起去水边,那她就不算食言了。

走了两步,豫王又停下来,蹲下|身子,“芊芊走累了,我背芊芊过去。”刚才他就发现了,她的小鼻头上带了薄薄的汗。

“谢谢殿下!”叶芊欢快地扑到了他的背上,她正好走累了,他就知道了。

豫王托着她短短的小腿,稳稳地背起她,去了叶砺看书的小书房。

见豫王背着妹妹来了,叶砺紧张地站了起来,“怎么,芊芊受伤了吗?”

叶芊踢了踢小腿,豫王心领神会,蹲低身子把她放了下来,叶芊跑过去拉着叶砺的衣袖,“没受伤,就是有件事想问哥哥。”

叶芊把豫王劝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问道:“哥哥是这个意思吗?我要是和殿下一起去水边,可以吗?”

叶砺顿时自责起来,他太急切了,那天他被吓到了。她还小,对于一件事情的度还把握不好,他应该循循善诱把事情分析清楚,而不是一刀切地禁止她去水边。

“殿下说的没错,哥哥的意思那天没说清楚,不是不能去,是要看危险不危险。比方说——”

“好了,芊芊知道了就行,剩下的我跟芊芊慢慢说。芊芊,你哥哥还要学习,咱们不要打扰他了。”豫王打断了叶砺的话,他可不想听叶砺长篇大论,还是带着小王妃去玩耍比较重要。

叶芊乖巧地点点头,“哥哥,你好好看书,我和殿下去水边玩了。”

豫王等她说完,自觉地蹲低身子,叶芊很自然地爬到他背上,小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

叶砺心中很不是滋味,怎么好像自己被抛弃了?

豫王一直背着叶芊到了刚才的湖边,才把她放下来,解开系在岸边的小船,抱着她一跃而上,小船只轻微的晃动了一下,豫王把叶芊放下,亲自划船,朝着湖心荡去。

叶芊扒在船边,低头看着清澈的湖水。水里倒映着她的脸,偶尔还有红色或黄色的锦鲤游过。

豫王把船停在湖心,坐在船头静静地看着她。

叶芊小心地伸出手臂,食指在水边试探着点了点。一群锦鲤还以为有人喂食,慢慢地聚拢过来,叶芊看着高兴,把食指伸到水下去逗它们。这些锦鲤都是被喂惯了的,一点儿都不怕人,胆大的还在那白生生的小指尖上啄了一口。

叶芊咯咯直乐,“殿下,小鱼咬我了!”她抬头去看豫王,才发现他已经停了船。

“咬伤了吗?快给我看看!”豫王做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叶芊笑得小梨涡都跑出来了,把食指伸到豫王面前,“没咬伤,就是啄了一下,痒痒的。”

豫王捏住她的胖手指,端详半天,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果然没咬伤,还算它们有点眼力劲。”他松开那指尖,弯腰进了船舱,很快端了一碟点心出来,坐到叶芊身边,“芊芊用这点心喂鱼。”

叶芊挑了一个莲蓉酥,把酥皮捏得碎碎的,洒在水面上,锦鲤顿时一拥而上,红白黄挤成一团。叶芊十分高兴,把点心一点一点揪碎扔下去,时不时还给自己嘴里喂一块。

喂了半碟子点心,太阳渐渐大起来,豫王看叶芊圆鼓鼓的小脸晒得有些红了,把船摇回岸边,抱着她跳到岸上。

叶芊还有些意犹未尽,豫王道:“等夏天到了,这里的荷花开了,才叫好看呢,到时候泛舟湖上,随手采一个新鲜的莲蓬,剥出嫩嫩的莲子来,清甜可口,特别好吃。”

叶芊听得口水都冒出来了,“那夏天到了,我再来王府小住,不知道会不会太烦扰殿下?”

豫王偷偷一乐,“怎么会烦扰,我巴不得芊芊天天住在这呢。芊芊不知道,这么大的王府,就我一个主子住,母妃住在皇宫,轻易是不能出宫的,平时过节,别人家都热热闹闹地一家子在一起,我却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待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唉……”

叶芊惊呆了。豫王原来这么可怜啊,想着他这些天对自己的好,叶芊心疼极了,她握住豫王白皙修长的手指,“殿下,你别难过,我会常常来陪你的。”

豫王期盼地看着她,黑漆漆的凤眸满是欢喜和感动,“那咱们就约定好了,芊芊可一定要说话算数哦,我等着你来,嗯,阿黄也等着你。”他原本打算让她把阿黄带走的,想了想,又决定留下了,多一样牵挂,小丫头没准能来得更勤快些。

叶芊弯起圆圆短短的小手指,和豫王白玉般的尾指勾在一起,晃了晃,认真地说道:“我会常来的,殿下和阿黄自己在家,也要好好吃饭哦。”

这话一听就是叶砺常常叮嘱她的,被她拿来叮嘱自己和阿黄。虽然堂堂的豫王殿下和一只鸟相提并论了,豫王也没有丝毫不快,反而感觉很是舒心,笑道:“好,一言为定。”

第021章

在豫王府住了几日,叶砺不是看书就是去演武场与人切磋,豫王则带着他的小王妃把王府玩了个遍。

尽管兄妹两个都有些恋恋不舍,但豫王府毕竟不是自己家,住了几日,叶砺就带着叶芊回了侯府,走的时候,叶砺借了几本兵法书,叶芊则带了一大篮子樱桃,上次的被踩碎了,她还有些伤心呢,结果这几天豫王天天给她的院子里送樱桃,走的时候还要带上。

绿翡脸上的伤已经快好了,见叶芊和白珍回来了,高兴地迎了上去,“姑娘,您不知道,三姑娘都快闹翻天了,天天又哭又闹的,屋里的东西都砸烂了,还放狠话说要收拾咱们院子里的丫鬟。”

白珍扯了她一下,“小心些,被人听到你编排三姑娘,吃不了兜着走。”

“我就在咱们院子里说,不会到外面说的。”绿翡吐了吐舌头,她是太高兴了,一直以来二房的三姐妹就明里暗里地排挤自家姑娘,上次叶蓉还想引自家姑娘去水边,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现在有了豫王给姑娘撑腰,看谁还敢欺负。

赵嬷嬷隔着窗子看了一眼,豫王实在是太强势了,按理说,她是叶芊的管事嬷嬷,将来要是能跟着去豫王府,定然是很风光的。可是,她还有一大家子在侯府,她走了,她的儿子媳妇却还得在老太太手底下讨生活,所以,她只能听老太太的安排。

往远里说,将来这侯府恐怕是二房的天下了,孟氏病着爬不起来,梅氏不屑中馈,二太太齐氏才是老太太的心腹,等将来老太太百年之后,这内院就是齐氏说了算。所以,齐氏她也不能得罪,想到齐氏的吩咐,她皱着眉头,仔细地盘算起来。

过了几日,冯嬷嬷和叶芊在小花厅上完礼仪课,一前一后地回院子去。

“哎呦,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不过半个时辰腰就酸了。”冯嬷嬷捶了捶自己的腰。

叶芊回过身,走了两步扶住冯嬷嬷的胳膊,“嬷嬷,我扶着您回去,要不,您歇几天吧。”

“不用。”冯嬷嬷低声道:“老奴是有件事想跟姑娘说,院子里人多,咱们就一边走一边说吧。”

*

回到屋子,叶芊沉着脸,窝在窗下的软榻上发呆,白珍和绿翡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什么不高兴了。

绿翡倒了杯茶,送到叶芊手边,“姑娘?”

叶芊回过神来,看看绿翡脸上的伤,还有几道子没有完全好,“绿翡,你去冯嬷嬷屋里,让她帮你看看这伤,别留了疤就不好了。”

绿翡应声去了。叶芊起身离开窗前,绕过大屏风,坐到床上,“白珍,过来帮我揉揉肩膀,学了半天礼仪,肩膀都僵硬了。”

怪不得姑娘不高兴,原来是身体不舒服了,白珍心疼地走到床边,见叶芊趴在床上,她娴熟地握着她的小肩膀,不轻不重地按揉起来。

“白珍,刚才冯嬷嬷跟我说了一件事,关于绿翡的。”叶芊低声把冯嬷嬷的话复述了一遍。

白珍惊得险些跳起来,好在她明白叶芊支开绿翡,屋里又没有旁人,显然是要保密,这才没有叫出声来。她深吸一口气,“姑娘,冯嬷嬷……说的是不是真的?”

叶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这件事咱们要商量一下,先别告诉绿翡,她性子急,要是知道有人要暗算她,肯定按捺不住的。”

两人默默地想了片刻,叶芊吩咐道:“等会儿我把绿翡留下,你去翻一翻她的箱子,要是真有什么,就悄悄拿回来给我。”

“奴婢明白,等会儿绿翡回来了,奴婢就过去。”

叶芊闷闷地:“白珍,你说她也是从我出生起就在我身边了,绿翡虽然性子急些,和她也素无冲突,她为什么要暗害绿翡啊?”

白珍想了会儿,“奴婢倒是听说,三姑娘这些天放了不少的狠话,刚开始是要找姑娘报仇,后来可能二太太劝过了,也可能是打怕了,又说是‘她动不得,她的丫鬟也动不得吗’,吓得咱们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小心翼翼的。您说,她会不会是受二太太的指使,毕竟,三姑娘那性子,要是不出点儿气,会没完没了地闹下去的。”

叶芊的下巴搁在胳膊上,想着和叶蓉的冲突,还真有可能。叶蓉不敢动自己,但是她又不甘心,她的丫鬟被发卖了,也想让自己的丫鬟倒霉,所以就闹了二太太,二太太就想了这么个计策,却被冯嬷嬷察觉到了。

*

次日歇过午觉,叶芊坐在梳妆台前,绿翡给她梳好头发,在首饰匣子里翻了两下,“咦,姑娘那个赤金环珠双扣镯怎么不见了?”

赵嬷嬷正好进来,“什么东西不见了?姑娘的首饰可都是贵重之物,少了一样都不行。”

绿翡把首饰匣子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赤金环珠双扣镯真不见了,昨天我就没看见,还以为压在下面了,结果真没了。”

赵嬷嬷笑道:“这屋里可没有闲杂人等进来,不会是你看姑娘的首饰好看,就拿到自己的屋里,趁没人的时候戴着玩吧?”

绿翡登时就急了,“嬷嬷这是什么意思,说我偷姑娘的首饰吗?我可没有那么不堪!”

赵嬷嬷也沉了脸,“这是在姑娘面前,你嚷嚷什么!平时姑娘梳妆都是你服侍的,首饰少了一样,不是你最有可能拿走吗?”

“虽然是我服侍姑娘梳妆,这屋里进出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绿翡脸涨红了,“我是清清白白的,绝对没有拿过姑娘的首饰!”

“清白不清白,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要是在你的箱子里搜出来呢?”赵嬷嬷步步紧逼。

绿翡果然上当,“要是我的箱子里有私藏姑娘的东西,就把我的手废了,赶出府去!”侯府的规矩,偷窃一律都是要废掉手,再发卖的。

“这可是你说的!”赵嬷嬷抬眼去看叶芊,却见她垂着眼眸,粉红的嘴巴死死地抿着,显然十分得不高兴。赵嬷嬷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无法退缩,“姑娘,嬷嬷去绿翡的箱子里搜一搜吧?”

她们这一通吵闹,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吓坏了,白珍和冯嬷嬷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

叶芊缓缓地抬起眼眸,她大大的杏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赵嬷嬷、白珍、绿翡,你们三个都是常常进出我屋子的人,东西丢了,你们都有嫌疑,要搜的话,也得找个局外人来才行。”

她圆圆的食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二婶掌管中馈,此时定然忙着,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这样吧,白珍,你去请三婶过来,赵嬷嬷和绿翡在这屋里待着别动,所有小丫鬟在院子中待着不许回屋。”

白珍应声去了,绿翡气鼓鼓地站着,赵嬷嬷心中有些不安,请了三太太来,绿翡更加是在劫难逃,到时候姑娘想遮掩过去都不成,二太太交给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可是,姑娘这从容镇定的反应,和她预期的不一样啊……

三房没有儿女需要照看,三老爷叶承淐也没有通房妾室,三太太梅氏平时很是清闲自在,除了和三老爷恩爱厮磨,就是看书画画、绣花弹琴,比闺阁少女还要舒心滋润。一听叶芊的院子里有事求她帮忙,二话不说就跟着白珍来了。

“这种事可不能姑息。”梅氏在路上已经听白珍讲了事情的起因,“我亲自去绿翡屋里看一看。”

叶芊褔了一礼,“烦劳三婶了,让冯嬷嬷陪着三婶去吧。”

冯嬷嬷是豫王府的人,和梅氏一样算是局外人。两人一起去了绿翡住的屋子。

约摸过了一刻钟,两人一前一后回来了,走在前面的梅氏手中拿着个东西,用手帕包着,但是那形状一看就是只手镯,“绿翡的箱子里确实有个镯子——”

梅氏的话还没说完,赵嬷嬷就跳了起来,指着绿翡道:“铁证如山,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偷了姑娘的镯子,只能废掉一只手,赶出府去了!”

“赵嬷嬷,你且听我说——”梅氏企图阻止赵嬷嬷。

“三太太,您别为她求情。”赵嬷嬷斩钉截铁地说道:“您刚才也说了,这事不能姑息,再说,这不仅是府里的规矩,刚才绿翡自己也亲口说了,要是从她的箱子里翻出姑娘的镯子来,就废掉手赶出府去。”

“不!我没有偷拿姑娘的东西!”绿翡惊恐地睁大眼睛,她扭头去看叶芊,“姑娘,奴婢绝对没有偷拿您的东西,您相信奴婢!”她不怕赶出府去,可是她不能背上背叛姑娘的名声,姑娘用自己的小身子护着她,她怎么能让姑娘失望伤心呢!

赵嬷嬷也去看叶芊,却见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大大的杏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决然,“三婶,把帕子打开吧。”

第022章

梅氏叹了口气,松开裹着的帕子,露出一只普通的银绞丝手镯来,一看就是平时丫鬟戴的。

绿翡高兴地跳了起来,“这是我自己的镯子嘛!”

姑娘的赤金环珠双扣镯是自己亲手放到绿翡箱子里的,怎么会变成了普通的银手镯?赵嬷嬷的心沉了下去,她想到叶芊不寻常的反应,终于有点儿回过味来了,尴尬地一笑,“原来是误会一场啊,还劳烦三太太跑了一趟,姑娘,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叶芊黑葡萄似的眼睛在赵嬷嬷身上转了一眼,摇了摇头,“我的手镯还没找到呢,我想它总不会凭空消失。再说,凡事也要讲究公平,既然绿翡的箱子搜过了,那嬷嬷和白珍的箱子也搜一下吧。劳烦三婶和冯嬷嬷再辛苦一趟。”

梅氏和冯嬷嬷出去了,赵嬷嬷额头的冷汗淌了下来,现在,她已经不求暗算绿翡了,只希望自己不是那个反被暗算的。

很快,梅氏和冯嬷嬷就回来了,她手里捏着个手镯,绿翡惊讶地喊了一声,“哎呀,这就是姑娘的赤金环珠双扣镯!”喊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白珍和赵嬷嬷。

白珍心中有数,面色如常,赵嬷嬷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梅氏沉痛地开口,“这镯子是在赵嬷嬷的屋里翻出来的。”她真是不明白了,一个管事嬷嬷,怎么眼皮子这么浅,好好地跟着芊姐儿,将来颐养天年,多好的前途,就这么自己毁了。

“啊,原来你是贼喊捉贼!”绿翡恍若大悟。

赵嬷嬷面色惨白,她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暗害绿翡的事不知为何被姑娘察觉了,姑娘没有声张,反而将计就计,反把她给坑害了进去。不管是谁帮着姑娘定下的计策,至少姑娘是心知肚明的,光凭这一点儿,她就在劫难逃了。

“噗通”一声,赵嬷嬷双膝跪地,“姑娘,您的镯子是老奴拿的。老奴是看这镯子花样精致,想仿照着给孙女打一个银的,老奴把姑娘的镯子拿到屋子,反反复复地看了一天,却忘了还回来。”

“姑娘。”赵嬷嬷双目通红,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她是真的后悔了,膝行两步,双手拉住叶芊的袖子,“老奴不是故意犯错的,只是年纪大了,糊涂了,求姑娘看在老奴服侍了一场的份上,绕过老奴这一次吧。”

叶芊垂眸看着她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这双手,抱过自己很多次吧?她叹了口气,“如何处置嬷嬷,其实我说了并不算,想必嬷嬷自己心中也是清楚的吧?只是无论如何,我这院子里是留不得嬷嬷了。”

梅氏点点头,这赵嬷嬷并不是大嫂的陪嫁,她的身契是在侯府的,如何处置,还得听二嫂齐氏的,或者说,还得看老太太的意思。

“芊姐儿,走,三婶陪着你,去寿安堂把这事说清楚。”梅氏拉住叶芊的手,软乎乎的小手一握在掌中,她的心头就一颤,若是当初自己的孩子能生下来,和芊姐儿也该是一般大呢,小手应该也是这么软吧?

三太太梅氏牵着叶芊,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赵嬷嬷,一起去了寿安堂。

铁证如山,老太太也没什么可说的,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赵嬷嬷一眼,要说赵嬷嬷真想贪芊姐儿的赤金环珠双扣镯,她是不信的,最有可能是被芊姐儿反算计了。这么说芊姐儿身边有人比赵嬷嬷更厉害,应该不是白珍或者绿翡,难道是那个豫王派来的冯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