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三个月的时间,叶芊现在也敢抱他了,刚想去抱,梅氏的手就抢先了一步,把叶硕轻轻抱起,托着他的小屁股,让他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头。她这一套动作颇为熟练,是为了抱叶硕专门练习过的,她虽然没有孩子,但家里的下人们家里有这么大的小孩子,她让下人带来,认真地学了怎么抱、怎么哄。

叶硕是个皮实的孩子,不认生,见谁都是笑,谁抱也不会哭。尽管梅氏身上的味道他不熟悉,可他没觉得难受,也就由她去了。

小小的身子,带着一股奶香气,软软地趴在自己怀里,梅氏的心化成了一滩水,她轻轻摇晃着身体,想要哄得他更开心些。

叶硕确实很喜欢这种摇晃的感觉,他咧开小嘴笑了,哈喇子滴在了梅氏的肩头,把她身上丁香色牡丹纹的华贵褙子都濡湿了。

“哎呦,臭小子把三婶的衣服都弄脏了。”孟氏伸出手,想把叶硕接过来,梅氏却一偏身,错开了孟氏的手,“没关系,小孩子嘛,衣服脏了回去再换就是了。”

梅氏不肯松手,自家儿子又不哭不闹,孟氏也不好抢回来,主要梅氏是真心喜欢孩子,孟氏也看得出来。

叶硕趴在梅氏肩头咿咿呀呀地玩了会儿,肚子饿了,小手摸到了梅氏的胸部直接给抓住了,哼哼唧唧地想要吃奶。

这下梅氏闹了个大红脸,孟氏赶紧把自家儿子接了过来,喊了奶娘抱下去喂奶,“这臭小子饭量大,不禁饿,一时没吃到嘴里就要哭了。”

梅氏尴尬地笑笑,“饭量大好啊,将来个子长得高,像我们家老爷那样,个子高模样俊,才能讨女孩子喜欢嘛。”

像三老爷?孟氏心头一跳,她知道梅氏打的什么主意了,原本以为她只是自己没有孩子,所以格外喜欢硕哥儿,现在看来,她是想据为己有啊。

“硕哥儿倒是一点儿不认生,等再过上一两个月,天气暖和了,也可以抱出去玩儿了,到时候带他到我们府里去转转。”梅氏试探着说道。

“那可不行。”知道了她的意图,孟氏一口就回绝了,“别看他皮实,我们家侯爷可是看得紧着呢,跟眼珠子似的,平时都不让人抱的,更别说带出侯府了,那肯定是不行的。”

梅氏笑道:“现在还小,侯爷自然舍不得,等长大些就可以出门了。”

孟氏一笑,没有理会她,不管说什么,她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孩子。

当晚,孟氏躺在济平候的怀里,把梅氏频繁来看硕哥儿和她的猜测缓缓说了,“我不管什么世情常理,硕哥儿是我的儿子,谁也休想把他抢走。”

济平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肩膀,“放心吧,三弟是不会要求过继硕哥儿的,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三个人都不愿意,只有三弟妹一个人有这个心思而已,成不了事的。”

孟氏往他怀里挤了挤,两个人靠得更紧了,“你说,三弟今年都三十岁了,还膝下无子,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就守着梅氏,也没想过纳妾生个儿子什么的?”

“他呀。”济平候冷哼一声,在孟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孟氏大惊,“真的?!这、这也太——”

“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对着三弟妹可别说漏嘴,咱们不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济平候叮嘱道。

孟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放心,我可不是多嘴的人,就是这三弟,平时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他和三弟妹夫妻多么恩爱呢。”

“那只是表面罢了。”济平候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太太生的这两个儿子,都是利欲熏心之人,三弟娶梅氏,还不是看中了梅家的势力,哼,目光短浅,梅氏的父亲攀附瑞王,可惜那瑞王却不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

表面看瑞王和太子能抗衡,其实不过是皇上的制衡之术罢了,太子的位子坐得很稳,皇上既不希望更换储君引起朝局动荡,也不希望太子势大,威胁到他自己,所以才有意识地扶植了瑞王和太子作对,恐怕瑞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真是自己能力卓越,得皇上看重。说起来,这四个皇子里面,只有自家的女婿最出色,心机深沉,深谋远虑,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到了四月底,豫王派人给叶芊送来两个精美的檀木雕花盒子,打开一看,一盒是各色珍珠,颗颗圆润饱满,一盒是各色玉石,翡翠、玛瑙、碧玺什么都有,但是都很小,约摸指甲盖大小,有各种形状的,十二生肖、刀枪剑戟、花卉果实……

叶芊把盒子摆在桌上,盯着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绿翡进屋来给她换茶壶里的水,看见了这两匣子,惊喜地叹道:“哎呀,这珍珠和玉石都够五色了,编长命缕再好不过,姑娘今年是不是还要编上几个?”

叶芊恍若大悟。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前年她给母亲、哥哥和豫王都送了亲手编的五色缕,去年端午节的时候父亲在家、母亲也有了身孕、哥哥还中了武状元,高兴的事太多,她把这五色缕的事给彻底忘了。豫王这是提醒她呢,别忘了给自己的长命缕。

“翡啊,茶壶放下,五色线取来,咱们还得把这五色缕再学一遍。”两年没编,她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弄的了,好在还有绿翡,女红什么的难不倒她。

“哎,姑娘等着。”绿翡麻利地换好水,取了五色线,手把手地又教了一遍,毕竟是学过一次的,叶芊一看就想起来了,很快就上手了。

今年要送的人可多了,叶芊很是忙活了一阵子。给父亲、母亲的都是五色珍珠的,给哥哥的是刀枪剑戟的五色玉石,给弟弟的是各种花朵的玉石,给豫王的则是各种果实,苹果、桃子、桔子……

今年的端午节没有四位皇子参与的赛龙舟,不过临平湖畔还是热闹非凡。其实没有皇子参与,民间的赛龙舟不用顾忌皇子的面子压着自己的水平,彼此都把看家本领使出来,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才更加好看呢。

“言哥哥!”画舫一层没有豫王的身影,叶芊沿着楼梯蹬蹬上了二楼,见豫王正倚着厚厚软软的大迎枕,手里捏着个小小的酒杯,修长的双腿搭在雪白的毛皮上,一腿伸直,一腿弯曲,阳光透过二层开着的窗户打在他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像是挂上了一层金粉,脸颊就好似一整块完美无暇的白玉雕成,光洁莹润。

叶芊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一下,他真是太好看了!

豫王朝她招招手,“芊芊,过来啊,愣着做什么。”

叶芊回过神来,跑到他对面,隔着小几坐下,手肘支在小几上,托着下巴又看了几眼,“言哥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诗你听过吗?”

“听过,怎么了,芊芊遇到谁了?”豫王警惕起来,是谁让小丫头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要是胆敢勾引了自己的小王妃,他定然让其“人如碎玉,世无丑双”!

叶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遍,最后停在他的脸上,看看那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狭长的凤眸、薄薄的嘴唇,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觉得这句诗用在言哥哥身上最合适不过,言哥哥就像一块美玉,嗯,无双美玉。”

“啪。”豫王手里的薄胎小酒杯,碎了。

第64章

豫王从来没觉得长得美是一件好事。

一个长得太过美貌的女子, 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只会是一场悲剧,就像母妃, 她并不想入宫, 却被困在了凝玉宫里。而一个男子, 需要的是头脑,长得美丑根本就无所谓。

可是, 当他的小王妃托着下巴,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 一本正经地夸他如“无双美玉”的时候, 豫王的心跳突然快了几拍,他觉得, 长得美还是很不错的。

“哎呀, 酒杯碎了!言哥哥受伤了没?”叶芊慌忙拿出帕子去擦豫王手指上的酒水,拉着他的手指一根根仔细看过,生恐他美玉般漂亮的手被碎酒杯扎伤了。

康公公连忙过来把碎了的酒杯收拾干净, 豫王摆摆手,二层服侍的人都下去了。他把小几推开, 双手叉在叶芊肋下, 把她抱了过来,让她坐在雪白的毛皮上,靠在自己怀里。

叶芊摸出自己编的五色缕来, “这个是给言哥哥的。”

豫王的手抬起来, 袖子拉开些, 露出一段骨骼匀称的手腕。叶芊把长命缕系上去,“祝愿言哥哥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豫王把她揽在怀里,在她柔软的发顶偷偷亲了一下,笑道:“我有芊芊就如意了。”

叶芊咯咯一笑,抓住他的手腕看了半天,觉得这五色缕系在他的腕子上,真是好看。

两人靠在一起说笑一番,画舫却猛地一晃,叶芊吓了一跳,豫王的长眉皱了起来,他这画舫外表豪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是谁这么大胆,敢撞上来?

康公公快步上楼来,低声道:“王爷,是太子殿下的画舫,非要和咱们的并在一起,看样子想要过来。”

太子?豫王站起身,叶芊也跟着起来,她对太子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上次在宫里遇到,他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还没下楼,进听见太子的声音:“四弟,一个人躲在这画舫里做什么,怪孤单的,孤来陪你啊。”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太子竟然已经上楼来了。

豫王看了叶芊一眼,见她鬓发衣服都很整齐,没有什么不妥,笑道:“太子今日有雅兴,也来看龙舟赛么?”

“哈哈,偷得浮生半日闲嘛,孤可不像四弟,整日都清闲,好容易过个节,当然要放松一下。”太子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坐下,还招呼豫王和叶芊,“来坐吧,都不是外人,不用拘礼。”

豫王坐在太子对面,叶芊看看豫王,见他朝自己轻轻点头,也就走过去,坐在豫王身边。

太子的目光在叶芊身上飞快地扫了一眼,他就知道今日在这里能碰到她,果然如此。距离上次在宫里见她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他常常在心里回味她的样子,细细品味,越品越觉得,这可真是个完美的小东西啊,这样的极品不弄到手,好像有点愧对自己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他平时已经够克制了,要是把这个小丫头白白放过,真是太亏待自己了。

“如此热闹的节日,怎么能没有酒呢?拿酒来!”太子一摆手,豫王给康公公递个眼色,很快一壶酒就送了上来。

太子也不要人服侍,亲自执壶,给自己和豫王倒了酒,还想给叶芊面前的小酒杯也倒上,被豫王挡住了,“我陪太子喝就是了,她不能喝。”

太子的脸板了起来,“怎么,孤亲自倒酒,叶四姑娘还能不赏脸不成?”

赏脸?她倒是想给他脸上赏一巴掌。叶芊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还挂着笑:“这酒烈,恐怕不适合女子饮用,我还是适合喝百花酿什么的。”

康公公立刻道:“有的有的,奴才这就去取。”他飞快地取来了一壶,正是百花酿。

叶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小酒杯倒了半杯,这酒清甜不辣,侯府的家宴上她也常喝的。

太子端起酒杯,“咱们还是碰过杯吧,唔,祝什么呢?就祝叶四姑娘永远这么乖巧可爱好了。”要是她真能永远保持在十岁就太好了,可惜,青春易逝,这种最宝贵的青涩时光更是转瞬即逝,所以,他一定要抓住。

他这话说得不伦不类,实在不是一国储君能说出来的话,更不是一个兄长对弟妹该说的,可他是太子身份,豫王和叶芊心里不满,却不好发作,只好陪着他碰杯。

酒杯太小,叶芊为了避免碰到太子的手,只捏了酒杯的边边。太子却存着坏心,故意把自己的酒杯用力撞向叶芊的酒杯,叶芊本来就拿得不稳,这一下酒杯差点掉了,她忙用另一只手护住,杯子没掉,酒却洒了一手。

豫王差点又把薄胎小酒杯捏碎了,好容易控制好自己,拿过旁边摆着的巾子,帮叶芊把手擦干净。

太子哈哈一笑,“小丫头就是娇娇软软的,手上没什么力气。”

他这话越说越不像样,豫王懒得再陪着他作戏,“叶四姑娘今日还有事,要早点回去,太子稍坐,我送她下去。”

“哎,别走啊,孤专门上来陪你们,你们倒是把孤给晾到这儿不成?”太子一把拉住豫王的袖子,他今天还就把事情揭到明面上来了,豫王要接受,他将来还能做个闲散王爷,反正小丫头再好,自己也就稀罕这两年,以后还是他的王妃。豫王要是不接受,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皇子,有什么资格和自己作对?

他拉着豫王的袖子不松手,豫王只好又坐了回去。

“呦,四弟这五色缕是叶四姑娘送的吧,怎么叶四姑娘手上倒没有呢,这也太不像话了。”太子说着,从自己怀里摸出好几个五色缕来,挑了一个,伸手就想系到叶芊的手腕上去。

叶芊的手猛地一缩,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太子所为,别说他那几个五色缕来历可疑,很可能是什么女子送给他的,就算是他自己的,也不该他给自己系。

太子系了个空,正想再接再厉,豫王那根镶金嵌玉的华贵马鞭搭到了桌上,他的唇角噙着冷笑,黑漆漆的眸子里似是淬了寒冰,“太子这是喝醉了吧?”

看到那根马鞭,太子冲昏了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丝,那根马鞭并不是个好看的摆设,他曾亲眼看过,一个内侍对玉妃不敬,结果一马鞭下去,就是皮开肉绽。太子毫不怀疑,要是自己继续纠缠下去,那跟马鞭就会抽到自己身上了。

“哈哈,可不是喝多了嘛,脑子昏昏沉沉的。”太子用力晃了晃头,看来豫王是不打算做个识时务的闲散王爷了,没关系,他可以想别的办法,明的不行还有暗的,等将来登了大位再出气不晚,“算了,不打扰你们了,孤回自己的画舫醒酒去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内侍的搀扶下离开了。

“言哥哥,我讨厌他。”太子一走,叶芊毫不迟疑地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厌恶。

豫王示意康公公把用过的酒壶酒杯都撤下去,把叶芊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太子的变态嗜好他自然深知,芊芊这个年龄正是他最喜欢的,平时太子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很是收敛,除了叶芙这个主动送上门的,明面上就没有动过任何女子,东宫里的女人也很少,所以,一般人都认为太子不好女色,却不知道死在他手里的女子有多少。

他捏着叶芊的小手,上次在宫里,他就知道太子动了邪念,这次更是明目张胆地要调戏芊芊,看来,太子这次是打算放纵一次了,这样的话,估计他是势在必得的。

太子的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啊,他是不是以为,有了清虚道长,他就能稳赢瑞王,所以,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这么说,自己倒是可以帮瑞王一把,让他们来个势均力敌的对决,至于最后谁赢,那都无所谓,关键是要打破父皇精心布置的制衡状态。

如果瑞王赢了,太子落败,那当然好,到时候朝局变动,父皇又得费一番心力重新布置,也许让三皇子康王和瑞王制衡,不管怎样,搅浑这一池子水总是对自己有利。如果太子赢了,瑞王落败,那也无妨,作为一个太子,离那个位子太过接近,总是会被皇上忌惮的,毕竟,谁也不想被取而代之。到那时,没了瑞王和他作对,太子的处境反而会更加艰难。

“言哥哥,太子他……会不会为难你。”叶芊有些担心,今日和太子起了冲突,自己还无所谓,毕竟见不了他几次,大不了躲着点,可豫王和他是兄弟,好多场合是躲不过的。

“无妨,我自有办法。”正好,他想去处理一下篷叶那边的事情,干脆离开一段时间,等回来之后,太子和瑞王应该已经厮杀完毕了,当然,在离开之前,他还是要助瑞王一臂之力的,毕竟和太子相比,瑞王的实力还是差些了些。“只是,芊芊可能要和我一起出趟远门了。”他可不能把小丫头留在这里,一是不放心,二是舍不得。

“要去篷叶吗?我陪言哥哥去。”叶芊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是要去篷叶,不过,在离开京都前,这件事要保密,知道吗?”

“嗯,知道啦。”叶芊对豫王是十分信任的,他说要保密自然是有原因的。

第65章

清虚道长最近混得风生水起。

为了得到皇上的信任, 他献给皇上的丹药都是最好的,不仅能龙精虎猛, 还能固本培元, 皇上用了十分满意,对他日益倚重, 在宫中给他修了大大的炼丹房。至于太子所说的损伤根本的丹药,总要在皇上对他深信不疑之后再开始进献。

不过, 清虚的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他为皇上炼丹, 又是太子引荐的人,而最根本他是豫王的人,要是太子和豫王让他做截然相反的事, 他自然是要听豫王的,但如何不惹怒太子, 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这不, 太子来找他了。

“道长最近颇为清闲啊。”太子笑眯眯地打量着清虚,自去年入宫, 已经大半年了, 他还没找清虚做过什么事呢,这是第一次,倒要看看他的本事,能不能帮自己做到。

清虚施了个道家常礼, “太子殿下说笑了, 贫道整日都在炼丹, 哪里来得清闲?”

太子殿下摆摆手,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清虚再厉害也是下人,犯不着拐弯抹角,“道长帮孤想想,有什么相克的理由,能把一个人送得远远的?”

清虚愣了一下,“那要看太子殿下想送谁离开?是男是女,年龄如何,与相克的贵人是什么关系?”

“豫王,把他送得越远越好,最好是来回一趟要一两年的那种地方。”等他走了,自己就可以对那个完美的小丫头下手了,至于他回来了怎么办,估计那小丫头也不敢和他说,就算说了,他无权无势,又不得父皇喜欢,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清虚心头一跳,豫王刚刚给他传了话,太子就来找他了,可幸运的是,这两人的要求竟然不谋而合,一个想把人送走,一个自己也想走,这下他倒是不用为难了。清虚捋着胡须,假装思考了好一会儿,“豫王是皇子,要想把他送得远远的,那他克的得是皇上才行。这相生相克,除了贫道,钦天监也是会看的,容易露出破绽来。与其说相克,不如皇上身体不适,需要血亲之人去千里之外祈福,这种说辞更好些。”

太子不耐烦地摆摆手,“用什么说辞你看着办吧,要尽快把他打发出去。”

清虚又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想把他送到哪里去,这祈福也是有个方位讲究的,最好是与京都呈正东正西。”

京都在大齐国土上本就靠东,东边可没有多远就到海边了,西边倒是辽阔,京都正西、千里之外……“那就正西的篷叶吧,正好是老四的封地,到时候理由也好听些。”篷叶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就得小半年,路上稍一耽误就得一年了,一年足够自己达成心愿了。

太顺利了!清虚心中暗自得意,他终于引着太子主动说出了豫王相中的目的地,这下太子和豫王对他的要求是完全一致的了,“那就请太子殿下稍待几日,等贫道布置一番。”

“不可太久。”太子叮嘱了一句,转身走了,他要去自己秘密的别苑纾解一下,最近天天想着那小丫头,搞得自己火气旺盛,偏偏叶芙记恨他没救叶承浤,推说自己孝期,派人召了好几次也不来。其实叶芙今年十四了,已经过了他喜欢的年龄了,之所以叫叶芙来,也是想着和那小丫头是堂姐妹,看看能不能在她身上找到一点点叶芊的影子,既然不来就算了,也没多想见她,还不如让手下再偷偷地弄个年龄小的呢。

过了几日,皇上晨起总会头疼,时轻时重,让太医看过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吃了药也完全不见好。可苦了一帮朝臣,早朝时皇上的脾气特别差,吓得他们都不敢奏事了,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干脆都压了下来,等皇上心情好了再说。

下了早朝还要看一大摞的奏折,皇上就算不舒服,也不愿意让太子来帮自己批奏折,这可都是权利,不能放给别人的。强忍着头疼,皇上坐到龙案后面,拿过一本折子。

清虚派了个小内侍,把自己刚练好的丹药送了过来。那内侍把丹药交给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不赶紧离开,反而偷偷看了皇上几眼。

皇上正是心烦气躁,手中的朱笔在龙案上重重一拍,大总管吓了一跳,斥道:“大胆,竟然敢窥视天颜!”

那小内侍吓得噗通一下就跪倒了,磕头如捣蒜,“不是、不是奴才要窥视,是道长他……”

听他说起清虚道长,大总管倒不好教训他了,毕竟皇上对清虚道长还是很倚重的,“道长怎么了?”

那小内侍吓得都结巴了,“是道长、道长让奴才窥视的,说是、说是皇上命犯、命犯……什么来着,让奴才看看皇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皇上心中一动,他这些天头疼,越来越难受,太医却束手无策,难道是命犯了什么?“快去召清虚道长前来!”

很快,清虚道长就来了,他须发皆白,一身素淡的道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飘逸出尘,光是看样子就像是世外高人。

给皇上见过礼,清虚叹了一声,“贫道算到皇上这些天就会出现身体不适,果然如此,皇上是今年命犯——”

“别管命犯什么了,道长快点做法,把朕这头疼解了。”皇上正是头疼得难受,哪里有耐心听他的解释,只想快点儿解脱。

“贫道早先料到皇上会难受,提前练好了一炉丹药,可以克制这种情况,只是却治标不治本。”清虚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精美的玉盒,大总管太监忙接过,双手捧给皇上。

不管治不治本,先把标治了再说。皇上立刻服了一丸,丹药与往常服用的不同,带着一种格外清凉的气息,一服下去,头疼就缓解了些。

皇上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道长说说,何为治标不治本?又该如何治本?”

清虚说道:“皇上这头疼症极难治好,要是不管的话,会疼满三百六十五日才止,而且会逐日加重。贫道这丹药可以暂时压制住,但是最多一年,到了明年这个时候还是会发作,到时候就算有丹药也压不住了,会持续疼满一年,这就是治标不治本。”

皇上吓了一跳,这才刚开始几天,已经疼得他脾气暴躁,要是逐日加重,持续一年,那还了得?“那道长说说,该如何治本?”

清虚捋着胡须,“若要治本,则需在接下来的秋分、春分两日,贫道在皇宫做法,而皇上必须在正东或正西的千里之外,亲手将贫道制的灵符焚烧。只要依次法子,过了秋分之日,皇上就不用再服压制的丹药了,春分再做法一次,就能彻底解决了。如果今年的秋分赶不上了,则就要选明年的春分、秋分。”

“千里之外?”皇上抽了口气,“这怎么可能呢?朕如何能离开京都千里之外,更何况还是秋分、春分两日,那岂不是要在外面待一年了?”

清虚为难地苦思片刻,“也不是非要皇上亲自去,只要是皇上血亲之人,带上皇上的一样贴身之物,替皇上祈福,也是可以的。”他不能直接指出让豫王去,上位之人总是多疑,让皇上怀疑他别有用心就不好了,反正一共就四个皇子,到时候不是豫王的话,他早找个相克的理由好了。

这就简单多了,皇上松了口气,他有三个儿子,不,四个儿子,派一个去千里之外就可以了,现在才五月,快点动身的话,还能赶上今年的秋分。“那就请道长尽快把灵符制成,近日朕就派人去千里之外。”

“贫道这就去准备。”清虚退下了。

派谁去呢?皇上陷入了沉思。

太子是一国储君,绝对不能轻易离开京都。瑞王还要和太子相互制衡,也不能离开。老三康王倒是可以,可太子也需要他。至于老四豫王……

玉妃是他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到手的时候,玉妃已非完璧,他颇为遗憾,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遇到她晚了那么几天呢。按照保险的做法,他应该等玉妃一次癸水过后,再召她侍寝,这样,玉妃生下的孩子就肯定是他的了。可是玉妃实在是太过美貌,他一见之下就惊为天人,如何能等得了,不顾玉妃的拼死反抗,当晚就宠幸了她。

结果就是那么巧,玉妃癸水未至,有了身孕。这下谁也说不清,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太医就算能推算孕期,那指的也是一个癸水周期,在同一个周期内,再高明的太医也判不出来。

他也想过让玉妃小产,可玉妃猜到了他的心思,苦苦哀求,说是只要孩子生下来,她会全心全意服侍他。这个条件实在动人,玉妃是被他强迫的,要是能让她乖顺地留在自己身边,那当然好了。

皇上同意了。反正玉妃说的是孩子生下来,而不是活下去。要知道,皇宫里的孩子最容易夭折,就算生下来也不代表能长大,大不了,让那孩子出个意外好了。

谁知道,那孩子竟然和他生得十分相似,尤其是那凤眸,简直就和自己一模一样。皇上自然无法下手,就这样,豫王长到了十六岁。

但是皇上的心中一直是有疙瘩的。如今却有个大好的机会,清虚不是说要血亲之人吗,那就派老四去。如果秋分过后,自己停用丹药也没有头疼,那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秋分之后仍需服用压制的丹药,那就派康王过去,把老四悄悄杀死在外面,到了明年春分和秋分再做法就是。这样的话,也就是多服上半年的丹药而已。

第66章

当日下午,皇上就召了豫王进宫, 说了让他去千里之外为自己祈福的事。

“为父皇祈福, 儿臣当然是乐意的, 可是, 千里之外, 那得是什么地方啊, 要走好久才能到吧?”豫王颇为犹豫, “要不, 跟清虚道长说说, 让他选个近点儿的地方?出京都向西百里不行吗?”

“不行, 说了千里就是千里。”皇上板起脸, “前年不是把篷叶指给你做封地了吗, 你还一次都没去过呢,正好去看看。这几日你就动身, 正好能赶在秋分前到篷叶, 明年过了春分你再返程,到五月也就回来了,不过一年的时间。”

“那……好吧, 容儿臣几日, 收拾收拾东西。还有,儿臣走了, 还请父皇多多照顾母妃。”

“放心。”皇上点点头, 玉妃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就算这个儿子不是他的, 他也不会伤害玉妃的。

尽管豫王已经提前给玉妃透过气了,真定下来要离开一年,玉妃还是万般不舍,拉着豫王的手,叮嘱了好多,不能着凉啊,不能吃街上卖的东西啊,不要去黑乎乎的地方啊,生恐自己忘记了什么,让儿子受苦。

豫王含笑听着,“母妃,别担心,这次我是为父皇祈福,按照亲王的仪仗出行的,前前后后快要上千人了,不会有事的。”他是名正言顺地去篷叶,随行人员众多,除了服侍的内侍、护卫的侍卫,王府的典膳、典乐、典仪都跟着,当然还有鹿医正,什么都不怕的。

他出门不怕,倒是担心母妃,要不是妃嫔万万不能离开京都,他真想运作一番,把母妃也带走。好在他做了诸多安排,除了清虚道长,还有好多暗处的人,临行前,还要把淑妃拉过来保护母妃。反正他也打算助瑞王一臂之力,当然要讨些好处,他可不想默默无闻地做好事。

正想着,淑妃就来了。

“哎呦,玉妃妹妹这是舍不得老四啊,要我说,男子和女子不同,大了就该出门看看。”淑妃笑着安抚道:“虽说这次远了点儿,可随行的人那么多,也不会有事,正好去的又是他自己的封地,那封地上的一切都是他的,官员都是他来任免的,可有什么好担心的。”到了封地上,豫王就是土皇帝了,收税、征兵、官员任免,封地上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多谢淑妃姐姐特意来宽慰我,这里正好有新上市的荔枝,是这孩子给我送来的,这一篮子送给淑妃姐姐尝一尝。”玉妃说着,把桌上的一个大藤篮推到淑妃面前。

那藤篮下面铺着雪白的巾子,上面摆着整串的荔枝,壳上透着粉红,一看就新鲜。淑妃用手指揭开棉巾子一角,见两层棉巾子中间夹着厚厚的一沓纸,心中暗喜,若无其事地把棉巾子放好,“那我正好尝尝,这荔枝真是漂亮,一看就味道不错。”太好了,没想到豫王离京,竟然给自己的瑞王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不管他是如何得到的这些消息,总归对自己是有好处的,等豫王回来,儿子就不是单枪匹马对抗太子和康王了,而是多了一个大大的助力。做为回报,她也会好好照顾玉妃的。

玉妃舍不得豫王,叶芊舍不得的可太多了,父亲、母亲、哥哥、弟弟,连豫王府的阿黄她都舍不得。

抱着叶硕不肯放手,又扑到母亲的怀里赖一会儿,拉着父亲的手也不肯松,叶芊眼泪汪汪的,一想到一年不见,心里就难受得不行,还有哥哥,已经派人去军营找他了,怎么还不回来?

“芊芊!”正想着,叶砺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满脸的焦急,“芊芊怎么了?!”他在军营听说妹妹有事要找他,快马加鞭就回来了,生怕妹妹出了什么事,一进思远堂,果然妹妹的眼里都是泪。

“哥哥!”叶芊一头扑进了叶砺的怀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对着父亲母亲她还忍得住,对着从小最亲的哥哥,她的眼泪就关不住了。

“芊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叶砺的手掌抚着她的背,“别怕,有哥哥在。”在这家里还有谁能欺负得了她,父亲自从回来,最宠的就是她,连刚出生的弟弟都比不过她,母亲更不用说,妹妹黏她,她也疼妹妹,还有谁敢惹妹妹,总不会是叶硕吧?

“哥哥。”叶芊呜呜地哭了一会儿,好容易忍住泪,“我要出远门了,舍不得哥哥。”

出门啊,叶砺的心放下来了,轻轻帮她拍着背顺气,“出门没什么好怕的,芊芊要去哪里,要不要哥哥陪你去?”他虽然在军营不自由,但毕竟不是小兵,想要请个假还是很容易的。

“篷叶。”

“篷叶啊,什么?!哪里?!”叶砺差点跳了起来,“怎么会去篷叶,那也太远了,一来一回要小半年呢!”

“要一年,明年五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