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芊轻轻捏了捏豫王的手,她明白他为什么生气,要是玉妃入宫真的是远勇候一家所害,那这舅舅也太无耻了,要知道,玉妃那个时候刚刚嫁人了啊。

……

过了两个月,文帝叫了豫王去,也不说话,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了半天,豫王知道他在想什么,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着。

“老四最近瘦了,也别太辛苦了,你后年就该大婚了,有些事你也准备准备,正好趁机歇一歇,手头的事,让老三帮你。”文帝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么好看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可他偶然看到玉妃年轻时的画像,那画像上玉妃容貌倾城,好似仙子,画的一角还有个男子,撑着伞含笑看着她,虽然只是个模糊的面孔,看起来却和老四十分神似。

这幅画正好戳中他的心窝子,他怀疑了老四十六年,也就这两年才好了起来,这画像一出,他多年的猜疑又翻涌上来,老四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要说长得像,也许老四也长得像那个人呢?这天底下相像的人何其多?

可是,光凭一张画像,也不能说明什么,那画像那么巧让他看到,也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要离间他和老四的感情。而且,老四千里祈福之后,自己的头疼症也确实好了,从这点来说,他是自己的亲儿子没错。

文帝心里犹疑,最后还是不管如何,先让豫王和以前一样,做个闲散王爷好了,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做个富贵亲王也不算亏待他。

“那可真是太好了。”豫王面露喜色,“和六部那些酸腐打交道,真是厌烦透顶!”他心中冷笑,准备大婚?后年芊芊才能及笄,大婚放在她及笄后,现在还有两年时间,准备起来也太早了些,再说,皇子大婚都是礼部操办,哪里需要他自己去准备的?不过,这个结果本就在预料之中,就连皇上让康王来接替自己也是提前想到的。

“你才打了几次交道,就厌烦透顶?”文帝笑着斥道:“整日只知道玩乐,好了,现在放你轻松几天,去吧。”

康王接手了豫王的差事,而叶砺外放的事情也果然被压了下来,到了年底也没再提起。

豫王对叶砺有些歉疚,趁着叶砺歇年假,过完年,正月里特意挑了一天在豫王府正式设宴,请他过来赴宴,叶芊带着叶询和叶硕也来凑热闹。

离开席还有点时间,叶砺和豫王去了书房,叶芊、叶询、叶硕三个去了花园。

“姐姐,姐夫家可真大,是不是明年姐姐也要住在这里了?”叶硕这还是第一次来豫王府,以前他太小,孟氏也不放心他出府,过完年他就算五岁了,孟氏这才同意叶芊带他出来。

“嗯,明年成亲以后就住过来。”和亲弟弟谈及婚事,叶芊一点儿也不害臊,明年她就及笄了,及笄后就是大婚。

叶硕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那我要天天过来看姐姐。”顺便还可以在这里玩儿,他刚才还看见好大一片湖,可惜都结了冰,听姐姐说那湖上还有荷花,她夏天的时候最喜欢乘着小船去采莲蓬。

叶芊笑道:“你要是做完了功课,就可以过来。”

叶硕皱了皱鼻子,他最讨厌功课了。叶询低着头笑了,为了不做功课,这个弟弟每次都和先生斗智斗勇,还从不气馁。

花园里已经只有一片梅花还开着,上面还带着些残雪。萧言风知道叶芊喜欢雪,整个花园里的雪是不许人清扫的。

叶硕的大眼睛转了转,趁着叶芊正在看那盛开的梅花,偷偷地捏了一小团雪,喊了一声“姐姐”,叶芊一回身,他就把手里的雪团朝着叶芊扔过去了。

叶询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四弟还小,力气也不大,就是扔中了也不会疼,可他就是不想看四姐姐被雪团打中,又不忍心坏了叶硕的兴致,就悄悄地站在叶芊身边,等那雪团扔过来,他就往前一站,正好用身体挡住了。

叶芊一回身正好看到这一幕,知道弟弟又淘气了,笑着摸了摸叶询的头。

叶硕看那雪团打中了叶询,高兴地跳了起来,“啊,中了,中了!三哥来扔我!”

四弟想要玩儿,叶询自然陪他,很快就捏了个小小的雪团,朝着叶硕扔了过去。他今年十岁了,还常常被叶砺拉着练一练,力道和准头自然比叶硕好得多,可他并不往叶硕身上扔,每次的小雪团都扔在叶硕的袍角上,既扔中了又不会弄疼他。

叶询每次都中,叶硕兴奋得不得了,小短腿迈得飞快,到处收集那干净的雪捏雪团。他和叶芊一样,哪处的雪被碰过了,他就不收了,专门去找那一大片没人碰过光洁整齐的雪。

叶硕捏了好些雪团,却一直没扔出去,直到攒了一大堆,这才开心地朝着叶询扔过去。他一个接一个的,就算准头差,也有叶询躲闪不及的,被他砸了个正着。

叶芊看有枚雪团都打中叶询的脑门了,斥道:“硕哥儿不许打头!”

叶硕顿了一下,委屈地看着姐姐,“我瞄的都是三哥的肩膀,不知怎么就跑到头上去了。”他瞄的是肩膀,却没有一个打中的,不是偏上下,就是偏左右。

叶询走到叶硕身边,“没关系,我教四弟怎么瞄准。”他跟着叶砺也学了些骑马弓箭,大概知道些。

叶询指着不远处一个低矮的树杈,“咱们就瞄那里。”他蹲在叶硕背后,握住他的右手,不急不缓地教他怎么瞄准。叶硕扔了几个,果然准头有了进步,兴奋地又捏了些雪团过来,叶询也帮着他。

叶芊披着厚厚的藤黄色绣缠枝花的斗篷,手里还捧着小手炉,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弟弟玩乐,她是绝对不会去碰雪的,多凉啊,也只有这两个傻弟弟才玩的这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芊芊十四岁了……

第097章

等叶询和叶硕玩闹够了, 午宴也就开始了。

豫王坐在上首,叶芊坐在他左侧, 叶砺坐在叶芊对面, 叶硕紧挨着叶芊,叶询挨着叶砺坐下。

摆了满满一大桌的菜, 因为是正式的宴请, 每样菜动上几筷子就换掉了, 叶硕几乎要着急了,好多菜才吃了一口就不见了, 可父亲哥哥平时也教导过他礼仪, 他不好说什么,只好拣自己喜欢的多夹一筷子。

叶芊一直留意着叶硕, 他太爱吃,又常常不注意节制, 从小大家就特别注意他用膳的事,叶芊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肚子,还好没有鼓起来,叮嘱道:“不可吃太多。”

“知道啦。”叶硕咕哝了一句。

豫王给叶芊剔了一块完整的鱼肉, 放到她的碗里。小丫头和叶硕、叶询在一起, 还颇有姐姐的风范呢。

每次一起用膳,豫王都会照顾叶芊,叶砺早就见怪不怪了, 叶硕却是第一次见,惊叹一声:“姐夫还要给姐姐布菜, 那明年姐姐嫁过来了,姐夫岂不是每次用膳都很忙活,会不会吃不饱?”

叶芊的脸有些红了,她和豫王定亲时还小,那时候不觉得他给自己剔鱼刺剥栗子有什么不对,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让弟弟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

叶砺和叶询低声笑了起来,连豫王也笑了,年轻俊美的脸上挂着满足,黑漆漆的凤眸在叶芊脸上转了一圈,“我甘之若饴。”等了这么多年,他的小王妃终于长大了,胖乎乎的小丫头长成了窈窕少女,大大的杏眼依旧那么灵动可爱,脸颊没有以前那么圆鼓鼓了,却更加白嫩,牛乳般细滑,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还有那粉嫩柔软的唇瓣,天知道他克制了自己多少次,才没有吻上去。

叶硕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姐姐出嫁了,就要离开咱们家了,好在,哥哥再娶大嫂回来,家里还能再添一个,也算扯平了。”他严肃地盯着叶砺,“哥哥,你要娶一个像姐姐这样好的大嫂回来,不然,咱们家就亏了。”

叶砺的俊脸板了起来,剑眉皱起,星目严厉地盯着叶硕,“食不言。”仔细看,他的耳朵根却红了一点。

叶硕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吃饭,别以为他不知道,哥哥这两天也正议亲呢,他都偷听到了。

叶芊笑眯眯地看了看叶砺,哥哥这是有些害羞了呢,前两天,母亲商量着要给哥哥议亲,看好了荣安伯府家的嫡女,过几天荣安伯府的老太太做寿,母亲要带着自己去相看呢,毕竟双方刚刚有了结亲的意思,哥哥不好和白家姑娘见面,她可一定要帮哥哥看好了。

豫王拍了拍叶砺的肩膀,“阿砺都二十岁了啊,好多二十岁的男人孩子都会跑了。”

叶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我没记错,咱们两个同龄,王爷也二十岁了,怎么没见孩子跑?”

豫王没说话,含笑瞥了叶芊一眼,他倒是想孩子跑,还不是心疼芊芊太小吗?

“咳咳。”叶芊白了这两人一眼,“食不言。”

叶询忍不住笑出声来,忙低下头夹了一筷子米饭塞到嘴里。

……

过了没几天,孟氏带着叶芊去了荣安伯府。

白家老太太五十多岁,慈眉善目,叶芊刚上去行礼就被她拉住了,“哎呦,瞧这孩子漂亮的,这是天上来的小仙女吧?”人人都知道叶芊是豫王妃,虽然还没大婚,但听说豫王对她极其宠爱,白老太太可不敢大剌剌地受她的礼。

叶芊抿着唇一笑,“王母娘娘听说您过寿,特意派我来给您祝寿呢。”

大家都轻声笑了起来,却有人哼了一声,“不要脸,还真当自己是仙女呢。”这声音不高不低,屋里的人都听到了,众人脸上都是一僵,谁这么大胆,敢当面刺豫王妃?

“这孩子要是真当仙女去了,我可舍不得。”孟氏的脸上在笑,眼睛却是冰冷的,扫了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个从未见过的姑娘,看样子和芊芊差不多大。

旁边有交好的夫人低声道:“那是远勇侯家的嫡女,安有珍。”说起来,这远勇侯是豫王的舅舅,安有珍和叶姑娘也算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在外面给叶姑娘添堵,难道不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吗?

“原来是她。”孟氏嘴角泛起一丝鄙夷,安有珍她没听过,远勇侯却是听过的,济平候府向来不和这种人打交道,看来这荣安伯府倒是八面玲珑,过寿宴给这种人也下了请帖。

叶芊早就听出安有珍的声音了,她看都没看她一眼,豫王说与玉妃入宫是舅舅害的,豫王对他们无比冷淡,她对这一家人也没有好感。她看的是守在白夫人身侧的姑娘,十四五岁的,臻首娥眉、眉眼如画,穿着件丁香色绣淡花的褙子,头上插着支赤金红宝石的海棠花钗,一看就是个娴静淡雅的大家闺秀,应该就是与哥哥议亲的伯府嫡女,白竞霜。

夫人们在大花厅叙话,姑娘们就由白竞霜带着去了花园玩耍。

现在还是正月,花园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姑娘们都聚在亭子里,亭子四角都烧着炭,倒是不冷。

叶芊不喜欢和人挤在亭子里,就去了那几株梅树下赏花,反正她身上的斗篷特别厚,也冻不着她。那斗篷是蓬松柔软的白狐毛,是豫王特意送给她的,自从鹿医正说了姑娘家不能着凉,豫王就特别在意她保暖的事,到了冬天就恨不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地,拘在屋里不许出门。

白竞霜陪着叶芊,“以前没见过叶姑娘,今日一见,才知道叶姑娘竟然如此好容貌,怪不得祖母要认成仙女了呢。”

“白姑娘谬赞了,我不过是寻常颜色,哪里说的上仙女,那不过是老夫人疼爱小辈罢了。”叶芊笑道。

白竞霜上下打量一眼,“叶姑娘过谦了。”不知为何,她觉得叶芊说自己是寻常颜色,似乎是真心那么认为的。白竞霜有些疑惑,难道平常就没人夸过她好看,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生得有多动人。论容貌,叶芊确实说不上倾城之姿,比不上她曾经惊鸿一瞥见过的玉妃娘娘,但也算是极品了,在这京都中就算排不上第一,至少也是前几名了。

除了容貌,叶芊身上还有一种别样的气质,似乎格外灵动可爱,这种气质她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很难说得清楚,绝对不是懵懂无知的天真无邪,也不是世事洞明的优雅高贵,她描述不出来,但是感觉这种气质恐怕很难养出来,只有一直被人真心呵护的人才会有吧。

想到关于豫王的传闻,白竞霜心下了然,叶芊不仅有父母哥哥的疼爱,更有未婚夫君的宠爱,听说豫王洁身自好,二十岁了都没有妾室通房,想必也是为了她的缘故。“叶姑娘身上这斗篷可真好,看起来就像是一张白狐身上的毛皮,莫不是豫王殿下送的吧?”要知道一张白狐皮是肯定不够做一个斗篷的,总要几张狐皮拼起来才行,叶芊身上这件不仅毛丝的顺向一样,连颜色都一般无二,显然不是容易得到的。

叶芊抿唇一笑,“是王爷去年送的,说是冬天冷,出门的时候穿。”

“王爷对叶姑娘可真是细心。”白竞霜感叹道,做为一个身份高贵的亲王,平常被人服侍惯了,能想得这么细致也是难得了。

“嘁。”有人轻蔑地嗤笑一声,“表哥是什么身份,府中这样的斗篷多了去了,不过是随手赏了一件,有人就拿着当宝贝似的,还要特地穿出来炫耀一番,真是小家子气。”

叶芊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安有珍是不是有毛病,这园子这么大,她非要凑上来找自己的麻烦。叶芊脸上浮起一丝浅笑,“是吗,那安姑娘是豫王殿下的表妹,他肯定也随手赏了你一件喽,怎么从未见安姑娘穿过呢?”

“你!”安有珍的脸涨红了,她连豫王府都进不去,又怎么可能从豫王手里得到这么好的白狐斗篷呢?“我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像你非要穿出来罢了,知道的说你喜欢炫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是想勾引谁呢?”

“安姑娘慎言!”白竞霜的脸板了起来,“这园子里哪个姑娘不是打扮过的,今日我祖母过寿,素着头脸来的,那都是对祖母不恭敬。叶姑娘不过穿了件斗篷,到了安姑娘这里就成了……,哼,安姑娘的家教真是可以,难道在家中天天听得就是这些污言秽语?”她最是看不惯这种没来由的找人麻烦,要知道女子生存多不易,还有人偏要无事生非,给别的女子添堵。

“你——”安有珍大怒,要不是顾忌着这里是荣安伯府,她都想冲上去把这两个人的脸挠花,尤其是叶芊那白嫩的小脸蛋,真想在上面留下几道血印子。

叶芊微微一笑,“白姑娘恐怕是猜对了,光听远勇侯的封号就知道家教如何了。”

“你什么意思?我父亲的封号怎么了?”安有珍瞪着叶芊。

叶芊细白的手指轻轻掸了下衣袖,似乎那上面沾了什么看不见的灰尘,“知耻近乎勇,远勇,呵呵,可不就是不知耻的意思么?”

第098章

远勇, 就是不知耻的意思?白竞霜差点笑出声来,别说, 她以前没觉得远勇侯的封号奇怪, 今天听叶芊这么一解释,还真是怪异, 皇上当初给这个封号不会是故意嘲讽吧?

旁边却有几个姑娘笑了起来, 三个人在这里争吵, 安有珍声音又大,早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有胆大好奇的, 就凑了过来看热闹,听到叶芊解释远勇侯的封号, 又是新鲜又是好笑,“哈哈, 有人的封号是‘不知耻’,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远勇侯是玉妃封妃之后才被皇上给的爵位,一点世家底蕴都没有, 又是从嵇州来的, 在京都并不根基,这些京都的宗室勋贵们都不是很瞧得上他,安有珍在贵女中也没有多少面子。

“你!你们——你们欺负人!”安有珍面红耳赤, 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她想反驳,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见围过来的几位姑娘脸上都是嘲笑之色,顿时待不下去了,拨开众人,飞快地跑了。

白竞霜虽然身为主人,却也不想跟过去安慰她,低声笑道:“真不知道皇上当初是怎么想的?”

叶芊笑了笑,没吭声。怎么想的?皇上就算是喜欢美人,见了玉妃必然要抢走,估计对于远勇侯这种主动把新婚妹妹卖给自己的行径也很鄙夷,故意给了这个封号吧,不然,他一个献妹求荣的人,哪里来的“勇”?

离开荣安伯府,叶芊没把和安有珍冲突的事放在心上,人多的地方自然有是非,她和三个姐姐共同生活了多年,还没有一个关系好的呢。

皇上却听说了这件事,呵呵一乐,这老四媳妇还挺聪明嘛,这封号都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猜到了自己的意思。当初玉妃跟了他,整日以泪洗面,他心疼美人,却舍不得放她走。他鄙夷玉妃哥哥的卖妹求荣,又有给玉妃出气的意思,特意用了这么个封号,当初谁也没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今日被老四媳妇给解释清楚了。他依稀记得和老四定亲的是个胖乎乎的小丫头,没想到这么有趣,改天倒要让老四把这个儿媳妇带来见一见了。

叶芊与安有珍不过是贵女间的口角,没人在意,很快京都就发生了一件人人瞩目的事:女逻国的皇太女来了大齐!

皇太女入城的这天,好多人都去看了热闹,大齐是男尊女卑,男人可以妻妾成群,人们很难想象女逻国是个什么样子,听说皇帝是女的,她的皇位也要传给女儿,大齐是皇太子,女逻国却是皇太女。

叶芊没有出门去看,天那么冷,她是傻了才会在外面冻着等着看一辆豪华马车驶过,那皇太女肯定在马车里舒舒服服地待着,人们只能看到她的仪仗,她才不去呢。

济平候府没人对皇太女的到来感兴趣,反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没想到,这事却突然和侯府扯上了大关系,过了午时,一道圣旨到了侯府,说是皇太女要住在济平候府,让他们赶紧给收拾个大院子出来。不仅如此,皇上还下令侯府定要努力地招待好女逻国的贵客,全家人都要尽心尽力让皇太女满意,另外,叶砺也要从军营休假回家,皇太女住在侯府期间,安全也由叶砺负责。

“娘!”叶芊跑到思远堂才发现父亲也在,“爹,那皇太女不住在四方馆,为什么非要到咱们家来住?”一听圣旨她的感觉就不太好,什么叫“全家人都要尽心尽力让皇太女满意”,要是这皇太女是个娇生惯养又蛮横无理的,那家里还怎么清净?

济平候叹了口气,皇上下了圣旨,他也没办法再更改,那皇太女他以前也见过,名唤燕云熹,比芊芊大三岁,记得他被豫王救回来的那年,皇太女十一岁,是个很有主意的小殿下。当年他为了不引起两国交战,说的是自己恢复记忆后,女皇放了他回来。这次皇太女为什么来大齐尚不清楚,但是皇太女说了,她在大齐也就认得济平候一人,所以要住在侯府,毕竟是故人,心里更安定些。

“芊芊别担心了,毕竟这是大齐的济平侯府,不是女逻国的东宫,咱们尽主人的力就行了,客人满意不满意,那就由她去。”孟氏已经吩咐了人去收拾院子,正准备亲自过去看看,见叶芊来了,正好带她一起,“芊芊陪娘去看看那院子,看好不好?”皇太女比小女儿大三岁,年龄算是相近,要是小女儿喜欢的,她应该也会喜欢吧。

叶芊听话地跟着母亲去了。孟氏怕娇蛮的皇太女欺负自己的宝贝女儿,把院子安排在离女儿的院子最远的地方,好在二房三房分家后,院子都空了下来,挑一个又远又齐整的还是很容易的。

叶芊里外看了一遍,“已经很好了,娘,晚膳怎么办,那皇太女会不会要在咱们家用膳?”

“要的,皇宫中午已经设宴招待过皇太女了,她等会儿就到,晚膳在这里用,娘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晚宴了。”

叶芊又是好奇又是忧虑,也不知道皇太女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搅得自己家鸡犬不宁?

看过院子,回到思远堂,叶砺已经从军营回来了,俊脸上带着一丝薄怒,他堂堂昭勇将军,不能外放不能杀敌也就罢了,还被从军营赶回来接待什么皇太女,就算是女逻国的储君,身份尊贵,可当初女逻国女皇言而无信软禁父亲,她还好意思住到侯府来!

叶询和叶硕也提前下课赶了过来,济平候看看全家都到齐了,轻咳一声,“这次接待皇太女,是国家朝政,咱们按圣旨办事,不管当年我在女逻国的遭遇如何,那都是私人恩怨,不要牵涉到这件事里来。”

叶硕惊奇地看了看父亲,难道父亲还去过女逻国,认识皇太女?不过,这气氛显然不是打问的好时机,他还是等下来再探听吧。

到了酉初,大门处传来消息,说是皇太女到了,一家人连忙去了大门处迎接。

原以为就像豫王去篷叶一样,会有上千人的仪仗护送皇太女过来,孟氏还庆幸幸亏自家空院子多,能安置这么多的人,没想到,到了大门口一看,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人,只有皇太女带两个侍女,一共就三个人。

三人站在大门口,中间的女子见一家人出来了,迈步走了过来。

她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一路走来神采飞扬,她步子迈得很大,小鹿皮靴子蹬蹬踩在地上,身上的红衣衣袂飘飘,白皙的下巴微微抬起,一看就是个骄傲的人。

叶芊心中赞叹,她根本就不需要仪仗撑场子,她就这样走过来,举手投足间全是一国储君特有的风范,说实话,比本朝的太子看起来更要高贵些。

皇太女迎到众人面前,朝着济平候微微一礼,“侯爷,我们又见面了。”

济平候一拱手,“皇太女殿下安好。”

皇太女的明眸扫过众人,在孟氏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叶芊正担心她要对母亲不敬,皇太女又转开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叶砺、叶询、叶硕,看到了叶芊,眼睛一亮,“这是济平候的爱女,芊芊妹妹吧?长得真是……太可爱了啊!”

她说完,上前一步,一把将叶芊搂在了怀里。

皇太女已经十七岁了,叶芊才十四,两人的个头差了一大截,叶芊被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只觉得脸埋在又香又软的两只白兔里,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白嫩的小手在空中茫然地乱抓了一通,嘴里喊道:“呜呜,呜呜呜!”

叶砺听明白了,妹妹喊的是“哥哥,救救我!”

济平候也听明白了,女儿喊的是“爹爹,救救我!”

饶是两人都疼爱叶芊,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此时也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把叶芊从那绵软中解救出来。

叶硕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用力地推皇太女,“快松开,你要把姐姐闷坏了!”

孟氏正担心皇太女会对小儿子不利,就见她从善如流地放开了小女儿,“咳咳,抱歉,太可爱了一时没忍住,芊芊妹妹别怕,我可舍不得把你闷坏了。”

叶芊的小脸已经涨红,她又羡慕又委屈地看了看皇太女的胸部,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叶芊:呜呜,同是女孩子,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第099章

济平候生恐皇太女又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抱住, 忙道:“殿下请入内,晚宴已经准备好了。”

皇太女点头, 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的马车还请侯爷安置一下, 另外马车里还有一个檀木箱子,是我送给诸位的见面礼, 还请侯爷派人取来。”

济平候派了去处理了, 叶硕好奇地问道:“你的仪仗呢?”出远门不是要仪仗的吗?像豫王上次带姐姐回来, 就有很多人,还有很漂亮的大旗, 他虽然小也记得十分清楚。

皇太女看了他一眼, “仪仗歇在四方馆了,那么多人都到府里来, 不是添麻烦吗。”

孟氏听她这么说,心中放松了些, 看来这皇太女也懂得为他人考虑,不是那种独断专行之人。

领着皇太女进了院子,晚宴已经摆好,分了男女两桌, 燕云熹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坐一起, 要分开——哦,我明白了,男女不同席。”女逻国并没有这个讲究, 中午在皇宫设宴的时候也没有分开,不过她是知道大齐规矩的, 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芊问道:“难道女逻国不是这样的?”说起来,女逻国的女人地位肯定很高,也许根本就不会分席而坐。

“大逻。”燕云熹认真地盯着叶芊。

“什么?”叶芊大大的杏眼迷茫地眨巴两下。

“我们国是大逻国,不是女逻国。”燕云熹郑重地解释道:“女逻是大齐人的叫法,就好像我们叫大齐是北齐。”

叶芊听明白了,大齐人称呼她们国家叫女逻,而她们自称是大逻;就像她们称呼大齐为北齐,而本朝自称是大齐。

“我们大逻是不分席的,不过入乡随俗,既然芊芊妹妹家里是分席的,那就分席好了。”皇太女明眸一弯,“只要芊芊妹妹陪着,坐哪里都行。”

“咳咳。”叶砺警惕地扫了皇太女一眼,“我们自己家也是从来不分席的,既然殿下不介意,那还是坐一起好了。”他招招手,仆从们又开始收拾着弄成一个大桌子。

“让他们收拾吧,走,先看看我给诸位的礼物。”燕云熹见自己马车上的檀木箱子送来了,招呼大家过来。

她先取了两枚玉佩,给叶询和叶硕,送给济平候的则是一本字帖,乃是女逻著名的书法大家所著,也是孤本了,济平候很是喜欢。

送给叶砺的是一把短匕首,叶砺漫不经心地抽出来,一股寒森森的冷气扑面而来,他心头一跳,这匕首……恐怕不是俗物吧?

济平候也很吃惊,“这、这难道是‘断肠’?”他曾在女逻国为户部出谋划策,对女逻国的国库很是清楚,甚至女皇的私库也略知一二,这断肠剑乃是女逻国的宝物,皇太女竟然随手送人了。

皇太女点点头,“这确实是断肠。”

“断肠?!”叶硕夸张地叫了一声,“是说一刀子下去,就能把人的肠子切断吗?”他说完,小肩膀一抖,打了个寒颤。

“不是哦。”燕云熹笑了起来,“是说这匕首十分锋利,只要刺下去,肯定会要了对方的性命,而他的爱人必然会肝肠寸断,故名断肠。”

叶砺是习武之人,对武器有种天生的着迷,当下拔了一根头发,放在刃上,轻轻一吹,头发立刻断了。

济平候赞道:“早就听说断肠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大逻国宝。”只是这国宝送给自己儿子,好像不太合适啊。

叶砺一听是大逻国宝,立刻将匕首插好,递到燕云熹面前,“此物太过贵重,在下不敢收。”

燕云熹眉头皱了起来,苦恼地说道:“宝剑赠英雄,宝石送美人,我想着世子是武状元,这才送的断肠剑。”她回身在箱子里翻了翻,里面只有首饰了。

来之前,她不知道侯府还有叶询和叶硕,只给济平候和叶砺准备了适合送给男子的礼物,担心他们不喜欢,还另外准备了两枚玉佩,没想到正好送给叶询和叶硕了。燕云熹为难地看了看叶砺,“总不能送世子首饰,而送芊芊妹妹断肠剑吧?”

叶砺看了看她手中光华璀璨的步摇,默默地把匕首收在袖中,“多谢殿下,这匕首我很喜欢。”

燕云熹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步摇送给孟氏,“希望夫人能喜欢。”不喜欢也没事,她箱子里还有好多好多的首饰,可以随便换。

孟氏接了过去,“殿下真是太客气了,我很喜欢。”

燕云熹在箱子里翻了翻,看着叶芊叹了口气,“怎么办,我觉得哪件首饰都配不上这么可爱的芊芊妹妹,要不,我还是送给芊芊妹妹一个‘皇太女的拥抱’吧?”

“不要不要。”叶芊连连摆手,谨慎地退了一小步,“我喜欢首饰,真的,我什么首饰都喜欢的。”皇太女的拥抱太热情了,她消受不起啊。

燕云熹狐疑地在她身上扫了几眼,明明就没戴几件首饰嘛,还非说自己喜欢首饰,她回身挑了挑,拣了支碧绿的发簪出来,“这个不知道芊芊妹妹喜欢不喜欢?算了,”她把发簪放回箱子,把箱子往叶芊身前一推,“都送给芊芊妹妹好了,真有喜欢的就戴上,没喜欢的就赏人。”

叶芊探头朝箱子里看了一眼,赤金、珍珠、翡翠、碧玺……大半箱子的首饰,件件都是价值不菲。叶芊从里面把刚才那支碧绿的簪子挑出来,笑道:“殿下的眼光很好,我喜欢这支簪子,就要这个好了。”她把箱子又推回到燕云熹面前,这箱子还真沉。

刚刚还说喜欢首饰,什么首饰都喜欢,现在又只挑了一个,真是一点儿不贪心的小妹妹啊。燕云熹赞赏地看了叶芊一眼,摆摆手,“那送礼完成,咱们去用膳吧,我还真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