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颗心
“棠心也不是故意的。”苏白梨替棠心打着圆场。
可明旌一手搭在桌边，眸光沉沉地盯着棠心, 虽然没有发火, 但显然也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
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渐渐的，若有似无的目光包围过来。
以大家对少爷的了解, 这种程度的摩擦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眼前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不由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劝说, 但明旌却充耳不闻, 倒叫开口的人有些尴尬。
忽然，一直静默的少爷撑着桌面的胳膊松了下，人立刻不稳地朝一边倒去，幸好棠心眼疾手快，闪身将人撑住, 顿时，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在周遭的低呼种，棠心软声说：“他好像醉了……”
明旌肤色白，这会儿面色煞白，唯独唇色殷红我, 眼神涣散。众人这才发现, 之前一轮来者不拒，一圈儿下来他确实喝了不少酒, 醉也是情理之中。
棠心承着他的力道，低头问：“礼哥在吗？”
明旌一双桃花眼静静地盯着她, 却仿佛听不懂她的话似的，没有作答。
“明助理送少爷来之后好像就走了。”旁边有人答。
棠心闻言，一手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转头对苏白梨说：“学姐，礼哥说马上开车过来接少爷，我送他去路边喔。”
苏白梨愣了愣，点点头，只见小姑娘吃力地架着比她高一头的男人出了包间。
过了会，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棠心有明助理的电话啊？”
“而且管他叫礼哥？”
“他们之前不是不认识吗？”
*** ***
这家店开在影视城，又是圈内人开的，进出往来的明星比比皆是，早就见怪不怪，加上安保得当，所以极少被打扰。
棠心架着歪歪倒倒的男人从电梯间里出来，一路嘀嘀咕咕地数落他，“你是小孩子嘛？自己多大酒量都不知道呀？谁敬酒你都喝，怎么不干脆抱着瓶子吹——”
突然肩头力量一松，她还没抬头，就被人裹着肩头带进了一边的安全疏散通道里。
背被抵在墙上，棠心忙双手推住贴近的某人，“你别闹！礼哥马上就到了。”
“我没闹，”明旌晃了晃脑袋，眼神清明了些，抬手撑住棠心脸侧的墙，“没见我一直都没说话吗？”
棠心一哽，这倒是真的。
一整晚少爷酒是喝了不少，话还真没说两句，明明是这个圈子里的老人，却还不如她这个新手如鱼得水。
“那你既然要走高冷路线，就继续走啊。”棠心试图推开他，可手掌压在他胸口就跟推墙似的，纹丝不动。
“这个圈子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你不要以为有点三角猫功夫就能天不怕地不怕。”明旌没头没脑地说，因为醉了，带着些许鼻音比平时更低沉，明明带着薄怒，居然还有点苏。
“是是是，少爷你说什么都对。”她才不要听醉鬼讲道理。
明旌被她这敷衍的态度惹毛了，一手擒住她的手腕，眼里小火苗直蹿，“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谁的酒你都敢喝，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对棠心这样的新人来说，在刚那种场合里当然没有资格挑三拣四，别人端杯来，她自然就乖乖碰杯，寒暄两句也是有的。不过因为有苏白梨在身边，那些人也不敢太造次，所以棠心自己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倒是明旌自己，被几个小妖精似的七八线小明星围着，喝了多少酒，他自己心里没数吗？想到这里，棠心不由委屈，“你自己喝成这样，还来说我？”
“谁的酒我都喝，还不是为了让你过来找我也不突兀！”明旌低吼。
棠心呆了呆，半晌才明白。
他不喜欢这个圈子里的虚与委蛇，却破例参加了餐叙。他不愿意跟人闲聊，却对所有敬酒的人来者不拒。他一晚上没说过几句话，却始终没有离开——是因为他再等她，等她去敬酒、去攀谈，也不会被人觉得奇怪。
可说她却一直跟苏白梨腻在一块儿，于是他只好醉倒在她身边，给彼此一个“认识”的机会。
棠心的手指在他胸口的衣衫上动了动，终于，低低地问：“你说就说啊，干嘛冲我吼……”
对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明旌忍不住深呼吸，才稳下情绪，“你为什么和所有人都谈笑风生，唯独拿我当空气？”
“我没有啊。”冤枉啊，她明明一直在人群里找他的身影，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怕眼神会泄露她的小秘密。
少女时期以来，棠心就很讨喜，周围不论男女老少都愿意和她相处，之前在剧组里也因为年纪小又可爱，从来不乏来搭讪的男演员或是工作人员。但她心里已经装了一颗全世界最亮的星，所以对其他人都一视同仁，当作工作伙伴而已，反而更容易打成一片、谈笑风生。
只是没想到，这种好人缘到了明少爷这儿居然成了罪状。
明旌捏紧她的手腕，“还没有？张三李四来找你，你都笑脸迎人，唯独一晚上连一眼都不看我。”
看了，是你没发现。棠心撇撇嘴，“我只是不想被人觉得我俩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你的粉丝什么战斗力，你还不知道吗？”
“我没有故意拿你当空气，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不对劲。”棠心嘟囔着，“你的粉丝的战斗力，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跟你之间，有什么……不对劲？”因为酒劲，明旌的眼眶微微红。
还要说么？就凭他俩现在这个模样，但凡被人拍照张照片发出去，就够她被粉丝鞭笞三天三夜……
“你不说，那我替你说吧，”明旌低头，稍稍靠近了她的额头，压低声线，“我和你约定过不见不散，你说过喜欢我，而且只喜欢我。”
“胡说，我说的明明就是喜欢工作，热爱老板！”
“我说的不是这次，”明旌打断她，“我说的是在不老村，你把鼻涕眼泪都抹在我衣服上，哭得稀里哗啦地说了多少遍全世界最喜欢我，不想离开我，一定会回来找我，你都忘了？”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明旌的这番话让她想起了久违的童年，棠心觉得周身都灼热起来，紧张到结巴，“童、童言无忌！”
“哦，又记起来了？”明旌低笑，“之前不是说都忘了么？”
棠心委屈地要哭了，这人不是醉了吗？醉了还能套她话？
“说好了要回来找我，却没有回来。明明还记得我，却非说忘记了。”明旌的呼吸落在棠心额头，发丝挠得她发痒，恨不能原地隐身。
可是被他这样指控着，她泪眼汪汪的大气也不敢喘。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明少爷，在这楚楚可怜的视线里放松了手劲，“平时不是挺能的么？怎么到我这里就跟小媳妇似的……我干嘛了？你就泪眼汪汪的。”
不说还好，他话音刚落，小姑娘眼眶里打转的泪就真的滚了下来，晶莹的泪珠子顺着红扑扑的脸颊滚落，挂在小巧的下巴上泫然欲滴。
眼见那滴饱满的泪就要落下，明旌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贴上了她的下巴。
泪微凉，有点咸，肌肤倒是光滑温热——
明旌一怔，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慢慢退开。
只见石化般的棠心一双小鹿眼瞪得圆溜溜的，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愣是不敢往下掉了。
“我……”他想解释，嗓子却发哑。
棠心挣脱了他的手，手背在眼睛上一抹，泪水登时擦得一干二净，呼吸不均地抢白，“你什么也没做！”
明旌：“……”不经意地润了润下唇。
谁知这个动作仿佛刺激了受惊的小兔子，棠心一溜烟从他身边跑开了，站在逃生通道的门口，身影半明半暗，回头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跑出去了。
楼道昏暗的灯光里，明旌背倚着墙，手背抚过嘴唇。柔软温热的触感记忆尤深，眼泪是苦的，可是……为什么她会哭？
脚步声响起，明旌立刻抬头，看清来人之后，又懒懒地收回了视线。
“看来醉得也没多厉害，”明礼淡淡地说，“我就说，谁能把千杯不醉的少爷灌醉也算好本事，看来不过是被演技给骗过去了。”
“她人呢？”明旌问。
明礼连猜都不用猜，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告诉我你在这里之后，就走了。”
明旌蹙眉，“又回楼上了？”
“不，离开了。”明礼顿了下，“好像哭了。”
明旌犹豫了一下，“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做什么了？”
明旌下意识地抚了下嘴唇。
明礼扶了扶眼镜，“你这不是过火，是骚扰。”
“……什么？”
明礼站得笔直，“我之前就说过，棠小姐只是把你当成老板。你对她做出这种事，就是职场骚扰。”
明旌的神情就像刚被告知海绵宝宝当选美国总统，“我做什么了？！”
“你不是强吻了她吗？”荡漾的神情和抚唇的动作，瞎子都能看出来。
明旌顿时炸毛，“谁他妈强吻了？”情急之下，十岁之后就没爆过的粗口都冒了出来。他要真吻了也就罢了……明明只是亲了一下下巴，就把小姑娘弄哭了，所以才这么懊恼好嘛！！
听完少爷语焉不详的辩白之后，明礼脸色古怪极了，“没区别，以你和她的关系来说，她刚刚没揍你已经算给面子了。”
明旌眯眼，“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在幸灾乐祸？”
“没有，”明礼矜持地低头，“于公于私，我都站在你这边。”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明礼恢复面无表情的AI脸，“这样可以吗？”
明旌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走出饭店，上了车，他忽然幽幽地问：“你刚才说，‘以我和她的关系来说’，她没揍我算给面子了。”
明礼心一紧，从后视镜里看向后排的少爷，心觉不妙。
果然，后排的人若有所思地接着说，“那我是不是……应该把关系往前进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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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颗心
次日开机，为了配合客串出演的少爷的档期, 剧组特意将他的戏份提前了。
所以苏白梨开机的第一场戏, 就是和“秦笙”的对手戏。
一大清早, 苏白梨上好妆到了片场，一眼就看见角落里被低气压包围的小武术指导, 那个落寞的小背影, 真是见者伤心。
“棠心, 怎么啦？”
神游太虚的棠心抬眼, 淡淡的熊猫眼醒目。
苏白梨吓了一跳, 蹲下身，小小声问：“昨天你送完那家伙怎么就不回来了？他该不会欺负你了吧？”
棠心蔫头八脑地摇摇头，魂不守舍的样子。
苏白梨对明旌本来就有偏见，一见小学妹这反应，更加笃定了明少爷人面兽心, 为了件破t恤居然狠得下心来为难她的人。
“少爷到了。”
明旌一袭月白长袍，神清气爽地被人簇拥进来，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结果人没找着，倒是受到了宛如利器的两记眼刀——出自苏小姐。
他狐疑地将视线转向苏白梨身边, 坐在小马扎上的小姑娘, 棠心听说他到了居然连头都没抬，整个人笼罩在乌云之中。
苏白梨拉起棠心, 向明旌走去。
明少爷扮演的秦笙是个亦正亦邪的纨绔公子，对襟窄袖的藏青色马褂, 月白色大襟长衫，头发梳向脑后，金丝圆框镜，完完全全的斯文败类扮相。
苏白梨一笑，“你这个样子，真是看了就想揍。”
“你可以试试。”明旌的视线停在被她拉着的，垂着脑袋的小家伙身上。
苏白梨将棠心往手边一拉，话里有话地说：“你可别小看我，我如今有棠指导撑腰，还能怕你不成？”
被迫和明旌面对面的棠心，躲开了他的视线，“学姐你想怎么揍？”
苏白梨得意地对明旌一挑眉，抱住棠心的肩，“我的小棠心，你真好~”
棠心脆生生地回了句，“惩奸除恶，人人有责。”
众人都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了，都以为她在说戏里的秦笙，所以没往心里去。倒是苏白梨听了，直接在心里给明少爷盖了章定了性——奸恶无疑了！
上午有一段戏，是蝶落和秦笙不打不相识的场面，戏里蝶落因为被秦公子调戏而反抗，结果两人不打不相识，继而联手施计狠揍汉奸走狗。
苏白梨对动作戏毫无概念，全靠棠心一招一式地教她比划。
按说，明旌是不需要来帮她们走位的，放个替身站那儿测试走位就可以了，可他却闲闲地驱走了替身，自己不厌其烦地等着苏白梨学习。
面对着少爷本尊，棠心觉得完全施不开拳脚，生怕“一不小心”就当众把他给暴揍了，下午就得收拾铺盖走人，再加上明旌一直用那种让她浑身发热的眼神注视着她，棠心简直快要没办法工作了。
“你可以拿尺子这样，”棠心拿着旧时裁衣用的长尺，自明旌身后比划着，“击中他的脊背，然后他就可以——”
没等她解释完，明旌就转过身，单手擒住她的手腕，不轻不重地一别，反手将她搂在身前，低头，说话时的吐息刚好落在棠心耳畔，“然后我就可以这样，是这个意思吗？”
棠心只觉得耳朵都要烧起来了，慌忙从他怀里挣脱，一边往苏白梨背后躲，一边说：“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学姐你试试。”
苏白梨完全是动作戏的新手，下手没个轻重，试了几次，有一半的时间尺子都将将好打在明旌的后背，发出一声闷响。
明旌倒是没说什么，配合着整理衣装重新再来。
倒是场边的工作人员疑惑地低语，“白梨一向好温柔的，我怎么觉得她对少爷特别狠似的……”
“你也这么觉得啊？我也觉得……”
一边的棠心悄悄捏紧了手，明旌被池子打一下，她就缩一下。
恐怕只有她知道，为什么温柔的苏学姐唯独对明旌这么狠——是在替她出气呢。
她默默地低下头，转身去茶水间了，眼不见……为净。
茶水间距离片场有几分钟路，这会儿空无一人，棠心接了杯热水，结果太烫了，连忙放下杯子，双手捏着耳垂，结果被人从身后握住了手腕。
她慌忙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月白色的长衫，顿时心呼不妙。
“苏小姐在打抱不平，当事人怎么能不在现场呢？”明旌的声音幽幽从头顶传来。
棠心清清嗓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谁不敢看你了，”棠心嘴硬，“我是不想看你，不高兴看你。”话刚说完，下巴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指给抬了起来。
又是昨天被吻的那个位置，棠心感觉心脏都快从喉咙口蹦出来了，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地瞪着他，“昨天没有踹你，你别以为我好欺负，你再敢亲我，我保证打得你满地找牙！”声音软软糯糯的，发起恨来也没多少说服力，就像小心肝龇牙咧嘴的咆哮一样，奶声奶气。
“再？”明旌微笑，“我昨天亲你了吗？”
棠心气结，朝他前襟擂去，“你就不怕有人过来？”
“不怕，我早就说过了，什么偶像包袱，我没有。”明旌握住她打自己的那只手，“我只是想问你跟苏白梨说什么了？”
“……没什么。”
明旌挑眉，“没说什么，她会说我是‘衣冠禽兽’？”
棠心“呃”了一声。衣冠禽兽？这词……会不会……重了点……没想到苏学姐的脑补能力居然如此出神入化qwq
“所以，你说什么了？”
棠心舌尖舔了下唇，她真的什么也没说啊！
明旌手下的力道稍微加重了些，“昨晚的事，我道歉。”
棠心撇开视线，后悔了吧？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生生扯到一起，不后悔才有鬼。
“有些话我应该说在前面的。”
棠心疑惑地看向他，什么话？
“你问过我既然不喜欢这个圈子，为什么要做这行。我也告诉过你，这么多年来我停留在聚光灯下，最初的和让我坚持下来的理由，都是你。”
棠心听见自己的耳边，心脏突突的跳动声，那种期待又害怕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
“这些你说过了……我知道了呀。”她又想逃走，可明旌的手那么紧，连一寸也不让。
“你不知道，我当时在不老村等你，等到被班主任带人抓回去，后来我想万一你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来晚了，找不到我了怎么办？所以我又去参加别的节目，这样只要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找到。可你一直没有出现，我又想，如果一直活跃在荧幕前，你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就不会那么轻易忘了我，总有一天会想起我，想起我们的约定。”
棠心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抿着嘴，眼眶都红了。
明旌捏住她的手腕，“为什么不说话？哪怕说一句‘你在骗人’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