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感觉能当饭吃吗,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找到一个两厢情愿的丈夫,童昭,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别忘了,你姓童。咱们家唯一一个能自己决定未来的女人还在上高中,不是咱们俩!”

童蕾一张嘴,就把童昭心里的唯一的幻想打成了渣滓掉在了泥里,还顺便踩了一脚。

“你能不能别那么现实?说话稍微留点余地,我又不是你的那些对手。”

“我这还不叫留余地?你该看看我师姐平时是怎么怼人的,那一张嘴是真的能杀人。你师兄家世不错,长得嘛,也挺好的,那么大学就认识,我觉得要是真的成了,挺好的。”

见童蕾脸上一副“听我的,没错的”表情,童昭心塞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心里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童蕾刷刷刷的点完了菜,端起杯子气定神闲的喝茶,顺便再关心一个童昭的个人问题。

“这个两个月,你也相了不少亲吧,有什么结果吗?”

“你看我现在像是有结果的样子吗?”

童蕾摇头,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真希望当初掉在井里的人…是我。”

童昭听完勾起一边的唇角,眼底的神情叫人看不清楚。

“你想多了吧,咱们俩就算是掉了井,那件事最后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我爸、二叔和三叔可真的不一样。”

闻言,童蕾翻起眼皮子剜了她一眼,眼里满是埋怨。

“你这才叫说话不留余地,我劝你一句啊,抓紧时间,因为你将来会遇到的,肯定不如你之前遇到的,如果遇到差不多的,就答应了吧。”

“咱们能不提这个吗?我就想好好的吃顿饭,你干嘛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了,现在在这个饭桌上,又要被童蕾训话,真是让童昭胃疼。

“我都是为了你好,反正我是已经彻底看开了,如果我妈找到了合适的,让我嫁,那我就嫁。只不过嫁了之后,我就再不回来了,我会把我的后半辈子,都放在工作上,婚姻、家庭…都可以省略。”

听着童蕾云淡风轻的话,童昭忍不住放下杯子揉脑袋,这个话题太沉重,她真的不想接。过了好一会儿,童昭终于放下了手,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干练、犀利的女人。

“你能走,可我不能啊,我一个医生,能走哪里去?难不成去维和?参加国际救援组?你觉得我爸妈能同意吗?”

“肯定不同意,所以我劝你,自己好好选,要不然就和你师兄凑合一下。”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到了这里,童昭觉得彻底聊不下去了。

“我去趟洗手间,你先喝茶。”

看着童昭仓皇逃窜的背影,端着杯子的童蕾无奈的摇头。

出了门之后,童昭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往洗手间走,结果没走几步被人叫住了,她回头看着从站在另一个包房门口的男人,眼里竟然有些欣喜,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喜。

“席先生,你今天又来相亲吗?”

不知道为什么,席梁听出了一点同情和幸灾乐祸的感觉,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是,你是吗?”

没想到他把皮球踢了回来,童昭面上一愣,呆呆的摇头。

“我…也不是啊。”

说完,她不知道怎么就想离开这里了,老实说在这个地方遇到席梁有些诡异,虽然他们上午才见过面。

“和朋友来吃饭?”

“我堂姐”

席梁点点头,那种了然于心的眼神让童昭有些奇怪,但也不好问什么。

“我先…去那边了,你忙吧。”

席梁点点头,转身推开了面前的门走了进去,童昭有点好奇那个屋子里的人是谁,但她也知道那些都和自己没关系,只是被这一打岔,她就迷迷糊糊的走回了自己的包厢。

看着出去没两分钟就又回来的女人,童蕾是一脸的不解。

“你干什么去了,洗手间有点距离的吧?”

心事重重的童昭刚关上门,才发现自己又走回来了,不自然的摇摇头说。

“没事,突然又不想去了。”

她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让童蕾有些揪心,拧着眉头问她。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直不正常,丢东西了?”

“没有,我就是最近压力大了。”

“压力大就请个假放松一下,别忘了你是个医生,要是平时工作也这个状态,会出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作为整个童家的长女,童蕾要比妹妹童昭更加稳定,这种稳定存在于她的方方面面,性格、工作、状态…这也和她从事的职业有关系,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必须要多长几个心眼。

吃完饭后,童昭不想回家,就跟着童蕾去她的家里。

“你真是脑子有问题,明明自己有房,却非跑到我这里来。明天早上不要叫醒我,我要倒时差。”

“明白,我保证不会吵到你,放心吧!”

童昭不敢回家面对母亲的斥责,也不想回她自己的那个公寓,没有家人的屋子,称不上家。

晚上,童昭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见了师兄给自己发的消息,一条接一条,从最开始强硬的口吻,到最后无奈的道歉,看着那些消息,童昭犹豫了几分钟还是给他回复了。

“师兄,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兄,希望你找到那个对的人。明天还有手术,早点休息!”

发完消息后,她盯着屏幕,很快就看见了上方的那行小字“对方正在输入”,一时间,童昭觉得鼻子酸酸的,一眨眼,泪就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程亦很好、很好!可是,却不适合她,也不适合童家,童家的女婿,不可能是一个医生,因为家里已经有了个当医生的女儿。她不想等到将来的时候,让程亦为她放下那把手术刀。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发完这两个字,童昭把手机一扔,把头埋在枕头上,哭了。

第二天清早,童昭悄无声息的离开童蕾的家,昨晚上哭了一场,现在心里那股憋屈和怨恨总算是消散了一点。

到了医院,不出意外的遇到了程亦,童昭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落入程亦眼中,他抿着唇低下笑了笑。

“早!”

童昭点点头,“早,师兄!”

“你去忙吧,我要准备手术了。”

童昭重重的点头,程亦从她身边走过去,两个人好像都在忽略昨天的事,在他的背影消失后,童昭摇摇头往办公室走去。

也许是昨晚发的火起了作用,下午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没有再提相亲的事,而是问她工作的事,甚至亲手准备的一桌菜肴,虽然卖相一般,但那一看就是母亲亲手做的。

“妈,昨晚…”

“你不用说了,是妈妈不好,妈妈逼你逼的太紧了,吃饭吧,吃完饭早点上去休息。”

童昭点点头,眼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吃过饭,童昭准备上楼的时候,被母亲叫住了,她看着母亲拿出一张票,轻轻的推了过来。

“你也好久没休假了,改天去放松一下,这是音乐会的门票,假,自己去和你舅舅请。”

看着那张门票,童昭眼睛一眨,有东西掉在了衣服上,钻了进去。

“谢谢妈!”

“说什么谢呢,我是你妈妈,当初你改学医之后,就再没听你拉过小提琴,如果…哪天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让妈妈听听你拉琴?”

曾经,潘雨柔想把女儿培养成一个音乐家,所以童昭刚学会认字,就开始学音乐,如果坚持下去,现在肯定也是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家,只不过,童昭高二的时候,老爷子一句“咱们童家,还缺个医生”,她这个当母亲的,就亲手毁了女儿的琴,毁了女儿的梦想。

回到卧室,童昭看着手里的门票,眼泪夺眶而出,拉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这双手,还能不能拿得起她的琴了。

当她收拾好躺下的时候,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昭昭,离席梁远一点,你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句无头无尾的警告,听得童昭满额头的问号,完全不知道这话是从何说起。

“哥,你在说什么啊,席梁?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你最近和他…走得有些近了,我有些不放心。”

“近?我没和他走得近啊,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还在办公室加班的童御捏捏鼻梁,脸上写满了疲惫,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听哥哥的话,离他远一点,其他的,不用管。”

因为哥哥这通奇怪的电话,弄得童昭差点失眠,她觉得自己根本没和谁走得近,至于席梁,明明每次都是意外,都是刚好碰上了,但她又觉得哥哥不会毫无目的的说这些话。

第9章

那天哥哥的警告,童昭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从没打算靠近席梁,也没觉得她有什么值得席梁去算计的。

直到周末去看音乐会的时候,童昭发现…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鬼,看着只隔了三个座位的席梁,童昭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票,心想是不是走错座位了,可是票面上写的座位号就是这里。

一场音乐会,童昭听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那边看,却又很害怕被席梁发现,熬到音乐会结束,她急急忙忙的离开演出大厅,出来之后没看见他人,童昭这才松了口气。

想着之前两个人之间诡异的距离,童昭拿出手机给母亲打电话。

“妈,你给我的音乐会的门票,是上哪里搞的?”

“就是交代下面的人去办的,特意给你挑了个居中的位置,怎么了?”

没从母亲的语气里听出任何端倪,童昭咬咬牙,打算就当这是真的偶然。

“没…没事,音乐会已经结束了,我一会儿去找童蕾,今天可能就不回家了。”

挂断电话之后,童昭看着周围花池里枯萎的植物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童蕾表示并不欢迎童昭的到来。

“你来我家做什么?又和他们吵架了。”

听到这么不吉利的话,童昭给她甩了个白眼。

“没有,我们也不可能经常吵架,只是懒得回去就来你这里了。”

“那你自己玩吧,我要去补觉了。”

说着,童蕾就起身往卧室走,童昭看了眼手表,皱着眉头提醒她时间。

“现在都中午一点了,你还睡?”

“昨晚整理文件到三点,你别来烦我。”

童昭闻言,掐着指头算了一下,发现就算是三点才睡觉,现在也已经快十个小时了,她赶紧放下杯子跑过去拦住了童蕾的去路。

“我有件事,想咨询你。”

看着被童昭堵死的门,童蕾瘪瘪嘴双手抱胸又走回沙发边,坐下后翘着二郎腿抬抬下巴,一副谈判的姿态看着童昭。

“你了解席家吗?”

那天哥哥的电话,到底还是给童昭心里埋下了一个种子,她平时不怎么参与社交活动,对这边的几个家族了解都不多。

“席家?B市的那个?”

“B市?不在咱们这边吗”

“席家本来就不在咱们这边,只是席家的长房长孙——席梁,这么多年一直在Z市发展的而已。他和你哥哥算是老对手,几个月之后,会开了,他们俩一个留下,另一个被发配到下面去。”

“有这么严重吗?”

见童昭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童蕾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

“你觉得呢,椅子就一个,怎么可能坐得下两个人?一山不能容二虎,没听过吗?”

教育完童昭,童蕾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会问我这些?你平时不是连新闻都懒得看吗?席家,你有朋友?”

“没有,只是前一阵子和席梁相过亲,最近又老遇到他,昨天我哥又突然打电话来说让我离席梁远一点,我搞不清楚状况,所以来问问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整个童家,童昭最信任的就是童蕾,虽然她们姊妹俩的关系并不是特别融洽,但她相信童蕾是唯一一个不会算计她的童家人。

“相亲,你妈妈疯了吗?让你和席梁相亲。”

看着激动地突然站起来的童蕾,童昭眨了眨眼睛,脸上有点害怕。

“怎…怎么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席梁是席家派到Z市的先行军,你妈妈竟然还让你和他相亲,到底是想用你这个傻子去套住席梁那头狼,还是想把你当礼物送给席家表示诚意。”

童蕾的话说得有些重,一时间,童昭就蒙了,她真的没想过那么多。

“真的有那么夸张吗?不过你放心,我们互相都不来电的,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童昭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把当年席梁救过自己的事告诉童蕾,生平第一次,她对童蕾有了保留。

“那就好,以后离他远一点,你哥哥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

之后,童蕾又花了点时间,给妹妹科普一番Z市最近的风向,让她自己有个心理准备,哪些人不能接触,哪些家族该疏远,听得童昭最后头昏脑涨的离开了。

想到童蕾暴跳如雷的样子,童昭又忍不住拿出了手里的票根,回忆起那天相亲回家后,母亲说起席梁的样子,现在她已经分辨不出来,当时母亲是不是故意为之,但如果母亲当初不说,她肯定永远也想不起来,席梁对她有救命之恩。

在忙于工作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走的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春节前夕,不少同事都在说着回家过年的事,童昭漫不经心的整理面前的文件,给它们分类准备存档。

“童姐,能不能帮个忙?”

看着紧张兮兮的护士,童昭一头雾水。

“帮什么忙?”

想到同事们的给自己的建议,护士为难的咬了咬牙。

“我们那边来了个病人,我们搞不定,想请你去帮个忙,可以吗?”

看着护士小心翼翼的眼神,童昭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肯定又是遇到哪个脾气不好的领导了,每次有这种事她们都会来找她,久而久之,童昭也都习惯了。

“你等我一下,我把这个锁柜子里。”

护士点点头,殷勤的帮她把面前的资料抱起来,锁上东西童昭就拿着本子和护士往外走。

“具体什么情况,是不肯吃药,还是不肯住院休息。”

“都有!”

听护士这么回答,一时间童昭心里火冒三丈,当医生的,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的病人。

板着脸的童昭推开了病房门,先看见被举起来的蓝色塑料文件夹,至于人,完全没挡住了。

“这位病人,请您…席…席先生?”

她话还没说完,那个不听话的病人就抬起了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童昭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旁边的护士,那犀利的眼神吓得护士直接往后退了半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席梁自然也是看见了她的小动作,放下手里的一摞文件,笑着和她打招呼。

“童医生,你有什么事?”

原本气势汹汹的童昭,在看清人的时候,瞬间就气短了一截。

“我们的医护人员反应您不好好接受治疗,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医院的工作,谢谢!”

“我不是已经输液了吗?”

说着,席梁抬了下自己的左手,由于抬得太高,血液都直接倒流了,看得童昭心头一紧。

“您是重感冒,现在还发着烧,光是输液不够的,我希望您能放下工作专心养病,争取早日出院。”

童昭发现席梁感冒的次数远高于一般男人,而且每次都是发烧到影响正常工作生活才送到医院,来了医院之后人刚清醒,又会开始工作,简直堪称不要命。

席梁低头看了眼面前的文件,不情愿的合上笔,把东西递给自己的助理,助理接东西的时候就感觉额头只冒汗,一抬头就对上童昭那种萃冰的眼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人的。

“这样可以了吗?”

童昭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出来之后把提心吊胆的护士揪到一边。

“以后,如果是这个病人…就不用来找我了,你们要是搞不定…搞不定,也别来找我,我先回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