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琴童急的好像都要跳脚,一点要上前帮忙的意思都没有,等到磨出一砚台不浓不淡恰恰好的墨,簪子已经满身大汗。听到琴童说了声:“还可以,”这才放心把墨放下,又站到一边。

程大爷一直脸上含笑看着这一幕,也没出声阻止,等到琴童说了一句:“爷,这墨已经磨好了。”才把笔往砚台上蘸了蘸,琴童已经铺好一张纸,程大爷稍一思索就开始落笔。

簪子站在一边眼眨都不眨地看着,这就是伺候笔墨了吧,果然要有眼力劲,不然弄的到处都是墨,还不变成个大花脸?来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爷,大奶奶遣人送点心过来了。”

程大爷的眉头皱了皱,接着就对簪子道:“你出去把点心接进来。”簪子走出去,见站在外面的是春兰,春兰手里拎着个提盒,一脸期盼地看着帘子后面,看见簪子出来脸色很不自然地变了变,但当着人她还是不会发火,只是笑着说:“簪子,这是大奶奶遣我送来的点心,我这就送进去给大爷。”

簪子再笨也知道程大爷不想让人打扰,伸手去接那提盒:“姐姐辛苦了,大爷吩咐我把点心接进去。”那就是自己不能进去了?春兰咬一下唇,万分不情愿地把提盒交给了簪子,看见簪子往里面走,恨不得代替簪子走进去。

来喜已经道:“姐姐过来这一路辛苦了,还请回去对大奶奶复命。”春兰又往里面瞧两眼,这才走了出去,还不时回头看着窗户,希望自己的曼妙身姿能入了程大爷的眼。

程大爷回屋用晚饭,也意味着簪子在书房里头一天的服侍结束,刚回到自己屋里不一会,环儿就来敲门:“簪子,奶奶寻你。”簪子忙拢一拢头发去见宋氏。

程大爷已经不在屋里,屋里桌上还摆着菜,宋氏坐在桌边看着簪子,脸上的笑依然温柔:“叫你来,也没什么别的事,这里有几样菜,是赏你的。”

说话时候秋草已经捡了桌上的两样菜送到簪子跟前,簪子急忙谢赏。宋氏瞧着簪子不疾不徐地道:“今儿我送去的点心,大爷吃着可还喜欢。”那些送去的点心只在程大爷面前看了看,就被他吩咐端出去分给众人吃了,但簪子怎么敢说实话,只是含糊地道:“大爷说点心不错。”

宋氏坐直,眼里突然有了厉光,但很快就消失:“还有件事,书房里到底有几个人,是不是就只有那么几个小厮?”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程大爷不是纯断袖,他只是喜好娈童而已。很多人对娈童亵玩的心态更重一些,就如同家里会养妾一样,蓄娈童也是另一种爱好。古人的这种思想不能用现代思想去套。。。

顺便说一句,虽然古代蓄娈童还是很常见,但同时一些比较正统的人又认为蓄娈童是一种不积德的行为,会被很多认为是正统的人士讽刺。

第36章:女儿 ...

宋氏的问话让簪子很吃惊,怎么大奶奶不晓得书房里有几个人,簪子差点脱口而出书房里有几个人,话到了嘴边想起朱大娘曾说过的,主人的问话要拐着弯回答。于是簪子想了想才开口:“回大奶奶,书房里除了奴婢还有三个小厮。”

三个小厮?宋氏轻轻敲打着桌子,十分漫不经心地问:“三个小厮都是干什么的?”这簪子就好回答了:“小厮们还能干什么,不过就是在书房里服侍。”

 

宋氏把簪子说的话和自己知道的情形一对,也没对出什么不对头来,笑了一笑:“你也知道我不好出二门的,以后你去了,可要帮我多照顾着点大爷,大爷要出门去了哪里,你也要回来和我说一声,银钱花了是小事,要大爷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惹出祸来,让公公婆婆伤心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簪子连答几个是字,宋氏才挥手:“你累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以后每晚都多给簪子添一个菜。”最后那句话是对夏月吩咐的,夏月急忙应是。秋草把托盘递到簪子面前,簪子也没空细看,接过托盘谢了赏才往外走。

直到回到自己屋里,簪子才放下托盘,手心里有汗沁出来,这算不算说谎骗主人?可是这说的也是事实,书房里面的确只有三个小厮,至于那个有些古怪的琴童,大奶奶又没问,算不上撒谎。

心一定了,簪子才觉得饿的慌,大奶奶赏的菜还真不错,一道蟹黄豆腐,一样香酥鸭子。簪子拿勺舀了豆腐入口,虽然放凉了有点腥,但豆腐滑溜,蟹黄很鲜,不知不觉簪子就把这豆腐吃的干净,又拿起一支鸭腿啃,刚一入口就知道这是朱大娘的手艺。

簪子嘴里含着的一口鸭肉咽不下去,离开厨房才一天,簪子却觉得好想朱大娘,虽然那里吵了些,可是大伙一起干活也很开心,遇到好吃的还会分了吃。簪子叹了口气,觉得面前的鸭子再也吃不完,找出张纸来,把鸭子倒进纸里面包好,等明儿悄悄地去找榛子,和她一起分了吃。

把碗筷拿到外面门口放着,等会儿厨房里的人来收拾东西的时候会一并收拾走,簪子本该好好写一下今日学的字,可她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头靠着膝盖,为什么都想上去呢?现在做了大奶奶的丫鬟,也没什么好啊?

转眼几天过去,簪子也渐渐习惯了在书房里的事,每日早起先去打扫书房,当然这打扫也是指外面,书房里面还是没经传唤就不能进去的。然后在那临字,偶尔琴童会吩咐她做一些小事,别的也没什么。

和来喜本就认得,另一个来福比来喜还小了一岁,年纪相仿,大家也说得来。每日回到屋里,宋氏都会把簪子叫去例行问问程大爷平日做了什么。簪子一五一十挑一些不大要紧的话告诉了,听到程大爷从不出门,宋氏又叮嘱簪子要劝着点程大爷,虽然读书要紧,可也不能累坏身子。

簪子一一应了,在程大爷要茶时候喃喃对程大爷说了,程大爷也只有笑笑,并没多说一句。簪子有时也偷空去瞧朱大娘和榛子她们。榛子还是那样爱说爱笑,告诉簪子自己已经可以上灶,虽然不能做大菜小炒,可一些凉菜朱大娘已经放手让她做了。

朱大娘还是那样,除了叮嘱簪子要多长一个心眼外,又问了几句簪子现在的针线做的怎么样,听说簪子现在已经在学写字,朱大娘也很高兴,能识得几个字,不做那睁眼的瞎子,也是件好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转眼进了十月,若雪的孕期已经满了,早在几天前程太太就请来稳婆在家里等着,只等一发动就把若雪送进血房让她生产。

程太太这么紧张若雪肚子里的孩子,宋氏更不敢落后,几天前就一日遣人问三次,生产中怕产妇没有力气,还切了参片,预备给产妇含在嘴里补力气的。

万事俱备,就等着若雪肚子开始发动,这夜簪子刚睡下不久,就听见前面乱了起来,脚步声杂沓,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簪子翻了个身,那叫声还是在耳边,披起衣服坐了起来,越听那声音越大,这又是在晚上,显得有几分渗人。

想了想簪子还是穿了鞋开门往外瞧,这一开门才发现旁边的屋子也打开着门,都有个小脑袋探出来,簪子和钗儿对看一眼,刚要说话就看见有人提着灯笼走过来,接着是秋草的声音:“都去睡吧,是雪姑娘生产呢,你们小孩子家瞎听什么?”华

就着灯笼,簪子能看到秋草也是鬓发松散,腰间的汗巾子胡乱扎着,想来也是爬起来往前面去瞧的。秋草打个哈欠,见钗儿她们还不进去,上前每人脑袋上敲了一下:“还不快些去睡,明儿只怕不得闲,个个都不肯睡,瞧明儿谁去服侍奶奶?”

秋草这一骂,簪子和钗儿都关了门去睡。簪子打个哈欠,本想就此睡去,可是那叫声就像在耳边,也不知道若雪生个什么出来,要是男孩,程太太准高兴不已,要是女儿呢?簪子不知怎么叹了口气,盖上被子睡去。

第二天起来梳洗好,簪子刚一进院子就觉得气氛很压抑,若雪房前有人守着,没看见程太太在这里,难道若雪还没有生?簪子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已经有人喊她:“簪子,你怎么不去书房?”簪子瞧着喊自己的章婆子,脸上露出有一些讨好的笑:“章妈妈,今儿大爷还是往书房去了?”章婆子用手掩住口打个哈欠,程太太昨儿守了半夜,被宋氏劝回去歇息了,宋氏到今儿天快亮时也熬不住,进去里面打盹去了,临走前给自己下了命令,要自己一直守在这里,半步也不敢离去。

 

听着簪子问,章婆子不由对若雪有了几分怨恨,生个孩子也没见过这么难生的,昨儿嚎了一宿,到今早这个时候还没生下来。累的全家人都跟着在那不好睡。心里埋怨,嘴里章婆子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是撇一下嘴:“大爷自然要往书房去,难道还要守在这里?”

剩下的话章婆子没说出来,簪子也晓得定是又不是大奶奶生孩子,怎么能指望大爷守在这里?簪子只是笑笑,就经过章婆子身边打算往外走,走近若雪窗下,还能听到若雪的叫声和稳婆的声音,簪子刚想支起耳朵听一听,就看见章婆子冷冷一瞥,簪子忙顺着墙根往外跑了。

跑出院子簪子才收住脚步,平时在厨房也听那些婆子们闲话说过,女人生孩子是半只脚踩在棺材里,自家男人要是不在外面守着,那就是没良心。可若雪这样的,也只有让个婆子守在外面了,这样的福气到底好不好?

簪子叹了一会儿,刚想拔脚往书房走,院子里就跑出个丫鬟来,簪子瞧着像是钗儿,忙唤住她:“你要上哪去?”钗儿的脚步没停:“稳婆出来说,雪姑娘大出血,大奶奶要我去回太太,要寻个医生来呢。”大出血,簪子吓的脸都白了,钗儿已经跑远了。

簪子定定神,继续往书房那里走,走到半路就看见程太太带着人过来,程太太的神色除了微有点焦急也没什么,簪子忙让到路边,程太太当然不会把簪子这样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倒是跟在她身后的绛梅对簪子微微一笑。

若雪的情形危险,程大爷却好像没有这么一回事,还是只让琴童一人在里面伺候,偶尔能听到他们发出的笑声,快要到晚饭时候,里面终于来了喜报,若雪生了一个女儿。

报喜的人是夏月,她嘴皮子极利落:“恭喜大爷,新添了一位千金。”是女儿吗?程大爷点一点头,叫琴童:“把我方才写的两个字拿出来。”

当了夏月,琴童十分规矩,眼里的春色藏起,低眉顺眼,以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厮模样把程大爷写的字拿了出来。夏月奇怪地望着,簪子已经能看到那两个字,写的是敛珍。

程大爷把这两个字递给夏月:“我今儿一日都没事,就在这琢磨给孩子起名字,既是个女儿,小名就叫这个,大名等父亲有空再起。”夏月接过纸,也看不出上面是那两个字,只是连连福下去:“姐儿得了大爷的疼,以后一定会长的聪明伶俐。”

程大爷挥手让夏月退了出去,直到夏月的身影都看不见了,琴童才抬眼对程大爷一笑:“恭喜爷了,得了个千金。”这话怎么听怎么酸,程大爷伸手往琴童脸上掐一把,想调笑几句看见众人都在那里等着,起身往里面走:“琴童你进来给我捶捶背。”

帘子又被放下,里面不时传来琴童的笑声,簪子不知怎么又叹了一口气。

第 37 章 ...

若雪生的虽不是程太太一直盼着的孙子,可孙女也不错,怎么说自家也是做了祖母,况且儿子儿媳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看过了孙女,让奶妈好好照顾着孩子,又问过眉儿,知道若雪身子还成,程太太就离开若雪屋子,宋氏眼角有一点可疑的亮光,但还是对程太太笑着道:“恭喜婆婆了。”

程太太停下脚步瞧着她,脸上神色有些严肃,宋氏被程太太瞧的有些心慌,程太太看着她低下头,面上似乎有些委屈,轻轻叹了一声才开口:“我晓得你心里委屈,可你要记得,这房里不管是谁生的孩子,都要唤你为娘,要是送子娘娘保佑,让你快些有个儿子。”

说到这程太太停下,宋氏抬起头,眼角的泪花已经在方才消失不见,程太太抚一下她的肩:“要是送子娘娘不听了你的请求,那些女人不过是借来做酒的瓮,你又何必扭着不是你生的呢?”宋氏低低应道:“媳妇明白了。”

程太太见她一脸乖巧,又叹了一声:“你素来孝顺,这我是知道的,等我老了,这家也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当家主母,那能是那样没胸襟的?”宋氏的脸不由红了,声音更是小的如蚊子一样:“婆婆的慈爱,媳妇知道了。”

 

程太太又安慰了她几句,也就继续离开,宋氏恭敬送走婆婆,这才对章婆子道:“等若雪满了月,趁着办满月酒的时候就给她正了名吧。”说着宋氏心里不由有些酸,章婆子虽应了但还是小声道:“奶奶,这留子去母的事又不少。”

是不少,可方才听程太太那意思,就算没有若雪,也还有别的女人,倒不如就让若雪待着,谁让自己肚子不争气呢?嫁进来一年多,还什么音讯都没有?宋氏眼里又要有泪出来,悄悄地抹掉,还得去操办这孩子的事情呢,怎么说也是程家这辈的第一个孩子。

主人家有了喜事,下人们也能沾些光,数着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簪子喜的脸上都快乐开花了。有单独儿的屋子住,每晚还能多一个大奶奶赏的菜,在这书房里的活又清闲,自己已经学会了好几十个字了。最高兴的是,自己的月钱也到了每个月八百钱。

 把这八百钱数了好几遍,簪子小心翼翼地把钱装进荷包里,这荷包是簪子做的第二个成品,第一个成品是给朱大娘做的腰带。簪子把钱装进荷包里的时候突然不小心有个钱掉下去了,簪子忙低头去捡,手刚碰到那钱的时候一只脚踢向那钱,把钱踢的远远的。

簪子看见那个钱滚啊滚,都快要滚进一个小水洼里,急的哎呀一声就赶紧追着钱跑,总算在钱没滚进水洼的时候把钱捡了起来,小心吹一吹上面的灰,然后才把钱装进荷包,拍一拍鼓鼓的荷包,脸上露出笑容,接着那笑容很快消失,气鼓鼓地对着琴童说:“你怎么能把我的钱给踢过去呢?”

琴童笑得一脸的没心没肺:“就一文钱,你至于吗?别说一文钱,就是一两银子掉在地上,我都不想去捡。”掉了一文钱琴童不会去捡簪子是相信的,可是一两银子的话簪子就不大会相信了。簪子还是气鼓鼓地看着琴童:“哼,这么爱说大话,我才不信你。”

琴童的薄唇一挑,从荷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高高地往天上抛去,簪子只能看到一抹金色在眼前闪过,接着那金色落下来,琴童手一抓就把那东西抓在手心,把手心往簪子面前一摊:“看到没,这些东西不过是让我丢着玩的。”

簪子往琴童手心里一看,差点叫了出来,里面是个金锞子,这种金锞子,程家只有过年时候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的时候用,簪子这些人就只有多一个月月钱。而且这金锞子比程家预备的还要精致一些。

见簪子一脸惊讶,琴童把金锞子往簪子手里一塞:“给你,拿着玩吧。”簪子不敢去接,手心都有些发烫,这可是金子啊,银子簪子总还能见过,可这金子簪子就不能去想了,簪子一年的月钱加在一起,只怕也换不来这个小金锞子。

琴童笑了,簪子这样的反应他能料到,要不是在这个家里实在闲的无聊,簪子这样的小丫头怎么能入他的眼,虽然说长的也还不错,可是一来年纪还小,整个都是干瘪的,二来风情怎比的上自己曾见过的?琴童的眉皱了皱,那些都是噩梦,看似繁华似锦,其实背后都是白骨累累。

程大爷虽说粗俗了点,可勉强也能算是个体贴人,就先这样混着吧,等到了时机也就离开,况且今年快满十六了,再过两年也不堪用,到时凭了这位爷的心,也能让他把自己放出去,过一种他们说的普通人的生活。

簪子见琴童在那里又皱眉又叹气的,刚想问他怎么这样,是不是心疼给自己的这个小金锞子?琴童就笑了:“你这小丫头,给你就拿着,这些东西我虽不能说极多,可也不少。”看着手心里那块闪着光亮的金子,簪子的眼睛又眨巴了下,虽然很想要可还是不能贪别人的东西,簪子手一翻就把那个金锞子还到琴童手里:“我不能要。”

送出去的东西怎能收回来,琴童眉竖起,身后已经传来来喜的声音:“簪子你在干什么呢?”簪子转头看见来喜,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来喜哥哥,我在和琴童说话呢。”来喜并没忽视掉簪子的手从琴童手里抽出,那心里不由泛起了一点点酸酸的东西,当看见簪子对着自己笑的像花一样的时候,来喜又把那种情绪忽略了,从袖子里拿出小纸包,打开里面是两块鸭脯:“簪子,我方才被大爷使唤去外面买东西,正好看见这家卖鸭脯呢,快来尝尝。”

簪子伸手去拿鸭脯,脸上笑的更甜:“谢谢来喜哥哥,来喜哥哥对我真好。”来喜又是呵呵一笑,两人旁若无人,这让琴童心里有些不好受,看着手心里那块金子,真不晓得这小丫头怎么想的,这块金子就够买好多这样的鸭脯了,再看着来喜脸上的傻笑,琴童做出结论,这两人都傻,正好一对。

簪子已经完全把琴童抛在脑后,把纸包一包就说:“来喜哥哥,我先去厨房把鸭脯给榛子送去,要是大爷问起你就帮我挡一下。”只要簪子一笑,来喜就很高兴,这次也不例外,连连点头就差拍胸脯保证一定不会出事的。

看着簪子往厨房那个方向去了,琴童冷笑一声:“你还真敢打包票啊。”来喜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琴童,脸顿时红了:“琴童哥,你看等大爷来了你就包涵一下。”琴童呵呵一笑,什么话都没说,来喜忙往荷包里面掏东西,但掏了半天也没掏出来,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道:“琴童哥,等你要什么了,我出门的时候给你带。”

说着连连作揖,琴童只是眼珠一转:“算了,等我想起来再说吧。”来喜也知道琴童深得程大爷的宠爱,身边的东西肯定比自己多,又作了两个揖,就听见程大爷在屋里喊琴童,琴童腰身一转就往里面走去,看来簪子那是没事了。

来喜在树下坐下,好在自己买了两块鸭脯回来,不然簪子一定会把鸭脯全给榛子的。

厨房里还是那样忙碌,要预备敛珍小姑娘的满月礼,这次不光是满月,还要给若雪证明,她娘家姓刘,以后就要称她为刘姨娘了。

 

簪子来到厨房刚把脑袋探进去,柳嫂子就看见了,张开满是面粉的手:“簪子,你是来寻榛子还是你朱大娘的,朱大娘她不在,被徐大嫂叫去了,说是要再商量一下姐儿酒席上的菜。”簪子笑了:“我找榛子呢,她在干什么?”

榛子在灶下用火筒吹着火,听到是簪子要找自己,顿时把火筒放下就叫:“簪子,我在这呢。”柳嫂子一巴掌打在榛子肩上,榛子肩上多了个白白的掌印,柳嫂子唠叨着:“那个小霞,快些继续接着吹火,榛子啊,你和簪子说两句话就要进来,这时候正忙着呢。”

榛子答应着往外跑,来到门边才拍着胸口说:“总算能喘口气,这几日忙的脚步都不停,簪子,你们房里不是该很忙吗?”

 

簪子摇头,把纸包拿了出来:“你忘了我是在书房伺候的呃,根本就不忙,再说大爷也没多管刘姨娘的事。”榛子也不管手有没有洗过就抓着鸭脯往嘴里放:“不是都说大爷宠爱她吗?”簪子又摇头:“哪啊,大爷成天就在书房…”

簪子打了个咯噔:“用功呢,对大奶奶倒是很敬重,刘姨娘那里,我就见他进去过两回。”榛子哎了一声,厨房里已经传出柳嫂子的喊声:“榛子,你说够话了吗?还不快进来。”

 

榛子忙应着,簪子只说的一句:“等我晚上去寻你。”榛子就跑了进去,看着她往里跑的身影,簪子有些羡慕,虽然厨房里很忙很累,可是在厨房里总是那么开开心心的,不像在大奶奶房里,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可是每个人的笑后面都好像有些不一样。

簪子站在墙边发了会儿呆,还是等晚上有空了就去找朱大娘问问,为什么会这样,离开厨房,最大的不习惯就是没有了朱大娘的提点,到现在簪子才知道,朱大娘的提点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不然自己到大奶奶屋里也不会这么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簪子就这样,磕磕绊绊地开窍,磕磕绊绊地长大

第38章、妾的命运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慢慢过,转眼若雪的女儿就满了月,毕竟庶出比不得嫡出,满月那日只是请了族里的族人们还有几个近亲,一来喝满月酒,二来给若雪道喜,从今儿起她就是正式的刘姨娘了。

簪子坐在书房外面,手里拿着笔在临字帖,但耳朵还是竖着听里面的声音,今儿前面不是有酒席吗?怎么大爷还不出去陪客呢?听见有人掀起帘子,簪子急忙低头装作认真写字,一不小心笔尖上的墨掉了一滴在纸上,簪子见好好的纸掉了滴墨,懊恼地咬住唇。

一支手伸了过来,拿起簪子面前的那张纸,点点头道:“你还算有几分灵性,还不到两个月就能临成这样,等你再多认的几个字,就把我书房里面的那些书都给理出来,来喜他们有些笨手笨脚,和他们说过几次要理的清楚,还是要找什么书都找不到。”

簪子恭敬听着,除了对琴童有点古怪之外,程大爷也算是个非常好的主人,说话和气,出手大方。和宋氏之间虽称不上如胶似漆,可从柳嫂子她们平日的议论可以得出结论,程大爷对宋氏并不能算得上冷淡,和对若雪是完全不同的。

琴童从屋里走出来,那双眼里有一丝哀怨,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来喜,大爷在书房吗?”当了外人,琴童的背就直了起来,低头垂手侍立,如同一个最普通规矩的小厮。

春兰已经走进屋里,在程大爷面前她总是笑的如春花开放,上前福了一福,那腰软的就像没生骨头一样,说出的话也是娇滴滴的:“大爷,大奶奶命奴婢来请大爷往前面去。”说话时候抬起头眼往程大爷脸上一转,只愿自己的这种风情能入得了他的眼。

程大爷却只咳嗽一声,振一振袖子:“知道了。”简直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春兰差点委屈地掉眼泪,当着众人又不敢,只得退了出去,程大爷又随便叮嘱几句也就离开。

等程大爷一走,琴童就跺一跺脚:“那个叫春兰的女子,从来就没安什么好心,每次来书房都恨不得把那两个眼睛盯在大爷身上,真是不知羞。”也,簪子抬头,眼睛睁的老大,琴童上前打一下她的肩:“等有一日我走了,宁愿你陪了大爷也不要别人。”

这话刚好被进来的来喜听了个正着,整个人愣在那里。簪子急的脑袋直摇:“琴童哥你别乱说,等以后我是想出去的。”出去,簪子刚把这话说出去就觉得失言,琴童和自己这些人是不一样的。琴童却不觉得,只是叹了口气:“是啊,这样笼子样的地方,谁高兴待呢?”

簪子重新坐了下来,打算继续临字帖,可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七上八下的,等自己再大几年,被大爷看上了,像若雪一样那可怎么办?簪子觉得有人看着自己,抬头和来喜的眼光对上,那眼里分明有着一丝哀愁。

 

簪子的笔迟迟没有落到纸上,当啷一声,笔掉了下来,整张纸全溅了墨,琴童已经把那张纸抽走,毫不在意地道:“等我去把这纸烧了,我不过说句玩话,你现在还小,可不能想那些有的没的。”是,簪子现在还小呢,来喜重新挺直了背,等自己再过几年有了出息,就请大爷做主把簪子许给自己,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着美好可期待的未来,来喜又笑了出来,琴童的这句话也给簪子吃了枚定心丸,她把笔捡了起来,在笔洗里慢慢洗着,把掉下去时弄乱的笔毛理顺,重新拿过一张纸,蘸了墨,认真地临起字帖来,多学些本事,对自己也才有好处。

主人家有了喜事,下人们的饭食也要跟着好些,簪子揣着午饭时省下来的两个鸡腿,打算拿去给榛子,虽然知道厨房里好吃的要更多,可是不借个由头去找她被人见到了又不少。熬阿熬地总算熬到太阳偏西,簪子收拾收拾就往厨房那边跑。

今儿的客人不多,这个时候也吃的差不多,簪子一路跑来都没遇到什么人,快到厨房路口的时候就看见陈大娘送一个婆子出来,那婆子一脸的感激之情,腋下还夹了个小包袱,看见陈大娘簪子急忙放缓脚步,等到她过来道好。

虽然道好簪子的眼还是往婆子身上瞧,这人穿的衣衫也不像家里的客人,若说是族里的穷族人,照了程太太的脾气,是一定要亲自送到二门口的,断不会就让陈大娘一个人送了出来,难道是来打秋风的?簪子脑里想了数种可能。

那婆子已经擦一下唇边的白沫,笑着对陈大娘说:“这是不是您闺女,哎呦长的可真好,就跟哪画上的人似的。”陈大娘脸上露出一丝鄙夷接着就飞快消失,笑着道:“您老瞧走眼了,我闺女比她要大几岁,这是在大奶奶房里服侍的小丫头。”

婆子哦哦两声,接着就问起徐大娘女儿定亲了没,许的是哪一家?簪子在那站的脚都有些酸了,那婆子只是没完没了地恭维着陈大娘。小兰的婚期就定在腊月里,前几天陈大娘已经带着她去给程太太磕过头,程太太赏了两件首饰,两匹尺头,说是给小兰添妆。

各房的主人们也有赏赐下来,据最爱打听这些的柳嫂子说,光这些赏下来的东西,就有四五十两银子呢,再加上陈大娘夫妇给小兰预备的嫁妆,只怕能有百来两,在这种出身的人家,这份嫁妆也算是头等的了。

陈大娘等婆子说了个停顿时候才开口:“刘嫂子,前面就是后门了,我也不远送了,您拿着这银子和尺头回去好好过日子,刘姨娘这您也别来了,免得伤了她的体面。”刘婆子哎哎了两声,接着就擦擦眼角的泪:“我这也是欢喜坏了,得了这么个外孙女,我…”

陈大娘已经皱眉打断了刘婆子的话:“刘嫂子,我们大奶奶的娘家姓宋。”刘婆子嘴张了张,脸上的喜色褪去,摸一下腋下的包裹,陈大娘又给她指了下路,离后门不过拐个弯就到了,也不用再送过去,刘婆子这才走了。

 

刘婆子一走,陈大娘看着旁边等着的簪子,那眼微微一抬:“你这小丫头在这里听什么呢?怎么还不走?”簪子福至心灵,笑着道:“大娘没让我走,我怎么敢走?”这恭维陈大娘十分受用,笑着扯一下簪子的耳朵:“这才去了大奶奶房里没几天,嘴就这么巧了,哪是前些时候那个笨丫头?”

簪子的耳朵被扯的好疼又不敢躲,只得脸上带着笑,为了让陈大娘放手问道:“大娘,方才那个婆子是谁啊?”谁?陈大娘脸上又闪过鄙夷:“就是刘姨娘的娘,也不知道她怎么晓得今儿要办酒,巴巴地一大早就来了,还带了些小衣衫。太太是个善心人,把她叫了进去,好酒好菜招待了,又赏了二十两银子两匹尺头,说她家既艰难,就拿了银子好好去过日子,那些东西也不用送来了。谁家见过姨娘的娘来做外婆的,真不知羞。”

刘婆子送来的那几件小衣衫,哪能入得了程太太的眼,早被程太太吩咐扔了出去,能让刘婆子见了若雪一面,也算是程太太开了天恩。

这些内情簪子自然不知道,顺着陈大娘的话赞几句程太太为人就是这么好,陈大娘就回去给程太太复命。簪子这才往另一个方向拐进厨房,看了若雪的遭遇,绝不能去做什么大爷的身边人。若雪算是无宠,罗姨娘又怎么样呢?说是程老爷如何如何宠她,她又怎么怎么小性,可出了她自己的那个小院子,见了程太太她们都要矮一头,更别提下人们背地里说的那些话了。

到厨房的时候她们正在那里吃饭,见了簪子进来,柳嫂子就起身招呼:“簪子你还是和原来一样,不像有些轻狂人,离了我们这里没几天那眼就不看我们了。”榛子早把簪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给她盛了大大的一碗米饭,又夹了好几块肉在上面:“簪子,你快些吃。”

邱婆子喝着汤都没看柳嫂子:“你啊,平日少说几句,绝没人当你是哑巴。”厨房里别的人也七嘴八舌议论,坐在她们中间,簪子觉得比什么都好,把怀里的两个鸡腿拿出来,自己和榛子一人一个啃起来,边吃边听她们说闲话。

原来前几日小兰来厨房,见到小霞,觉得她十分地聪明伶俐,想着自己也要嫁了,罗姨娘那里缺人伺候,就在罗姨娘面前说了几句,第二天小霞就被挑了上去。

那个小霞是在簪子走后来的,簪子也记不大太清,只记得她总是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极甜。榛子悄悄地扯了下簪子的衣衫,小声地说:“朱大娘为了这事有些生气,我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朱大娘平日极少和她们一起吃饭,簪子不由愣住,榛子已经把一碗饭菜递过来:“朱大娘今儿还没吃呢,你给她送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妾啊,真是一万个里面都没几个好下场的。

第39章、往事 ...

一路走到朱大娘院子前,虽然是一个人,但朱大娘还是住在程府后面专供成了亲的下人们住的地方。一排小屋次第排开,门前有小娃娃在那里玩耍,看见簪子过来也不躲,只是嘻嘻地笑。倒有些像当年还在村里时候,吃完晚饭小伙伴们一起出门玩耍。

一道门里走出一个妇人,把端着的水泼掉,嘴里还叫着:“小崽子们,都快些来洗了手脸,再玩的一身泥累的人洗。”那水有几点溅到簪子身上,这妇人探头,刚要说一声对不住,看见是簪子那脸顿时垮了下去,虽说已有两三年没见,簪子还是认出这就是蒋大嫂,和她在厨房时候比,现在面色明显要憔悴一些,发上也没有了首饰,只用一根布条勒住。

蒋大嫂也在打量着簪子,身量高了,小模样也更好看了,身上穿的衣衫比起以前料子也要好了,听说她进了大奶奶房里服侍,现在瞧着定是得了些好处。蒋大嫂咬一下唇,伸手拖过自己的儿子就往屋里走:“瞧什么瞧,有什么好瞧的,还不快些挺尸去。”

说完嘭一声关紧屋门,簪子脸上那刚要做出的打招呼的笑容被这关门的重响击的粉碎,想都不用想这是为什么,不就是蒋大嫂还在埋怨,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簪子已来到朱大娘门前,她住的虽也是这排屋子,不过是在屋子最边上拐了个弯,单独的两间小屋,还带了个小院子。

簪子推开门,没看到屋里亮着灯,难道朱大娘不在,可是不在就该锁了大门啊?簪子走到屋前,屋门也是虚掩着,看来朱大娘在里边呢。簪子把门推开,嘴里叫着大娘,轻轻走了进去。

朱大娘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簪子叫她,簪子不知道朱大娘为什么为这样,心开始扑通扑通乱挑起来,难道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才让朱大娘这么不高兴?

慢慢走到朱大娘跟前,簪子把饭菜从食盒里拿了出来:“大娘,榛子说您今日没有吃晚饭,让我给你送些过来,您不是常说,这人再怎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骨作践,有什么事也要先吃了饭再说。”

朱大娘还是一动不动,簪子心里涌上害怕,忙要去找火石来把灯点着,已经听到朱大娘悠悠叹了口气,接着朱大娘伸手招呼簪子到她面前。簪子乖乖过去,坐在朱大娘身边,朱大娘伸手摸着簪子的头发:“我不是和别人生气,我是和自个生气。”

 

和自个生气?簪子的眼眨一眨,有些不明白,朱大娘拍一拍簪子的脑袋:“我啊,生气自己这么些年,竟然心软了,都看出别人有坏心眼了,想着不碍事,结果今日就被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小丫头,簪子眼睁大,难道说的是小霞?朱大娘没有解释,把手从簪子脑袋上放开,抬起头看着窗外,如果簪子能看清,就能看见朱大娘眼里满是迷茫:“我方才坐在这里想,人这一辈子究竟是为的什么呢?我六岁到姑娘身边,陪着她长大,一直陪她出嫁,后来到了厨房,一晃眼到厨房也快二十年来,这么十来年了我总觉得自己该想通了,可是今儿遇到这事,又觉得自己没有想通,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朱大娘这没头没脑的话簪子听不懂,只是小声地说:“大娘,先吃饭吧,您不是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吗?吃饱了饭就有力气想了,今天想不通明儿再想,总有想通的一天。”

说着簪子已经站起身,打着火点亮灯,拿过个小碗用茶壶里的水荡一荡,把水泼掉,盛了碗米饭,打上半勺鸡汤,又夹上几样菜,这才把筷子递到朱大娘手里。

朱大娘看着簪子做这些,接过筷子赞道:“你到了书房这些日子,人也变灵巧了,还是要记得,我们不害人,可是我们不能不防着。”簪子看着朱大娘开始吃饭,点头笑着说:“大娘,我知道了。”朱大娘也笑了,活了半辈子,经历过的事很多,有苦也有甜,可遇到这些人中,只有这个叫簪子的小丫头是真心对自己好,从没半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的想法。

这也让朱大娘看错了小霞,世上像簪子这样的人能遇到一个已经够难的了,怎么还能奢望再多一个呢?朱大娘吃完饭,簪子就去收碗,朱大娘止住她:“不用了,我也许久没见你了,我们说说话吧。”簪子点头,坐在朱大娘面前,朱大娘不过问些她在书房里遇到的事,和平时不一样的是,这次朱大娘问的很细,问完了还要说几句这事该怎么做。

簪子再笨也知道这是朱大娘在提点自己,头点的飞快,当簪子鼓起勇气把琴童的存在说出时候,朱大娘眼里闪过一丝厉光,接着就对簪子道:“簪子,你要记得,贴身服侍主人,虽然看起来是无限风光了,可是总能遇到些不该看,不该听的事,这些事不能说也只能当做没发生过。”

朱大娘脸上的厉色让簪子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告诉了别人呢?”朱大娘没有回答,而是提起另一件事:“当初跟着姑娘的,一共有八个人,那时我们八个人都觉得自己极其风光得意,可是等陪着姑娘出嫁时候,这八个人只剩下五个,到现在,只有三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