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微恼,正想出声反驳,却被阿殷拉住。她轻轻摇头,道:“如今核雕兴盛,有才华者能得赏识。方才那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若也是核雕技者,这个年纪心高气傲也是应该的。”

姜璇嘀咕道:“姐姐十六岁的时候,外头卖得最贵的核雕都及不上姐姐的呢。”

阿殷嗔她一眼,说:“出门在外自该谦逊,何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姐姐才是最厉害的。”

阿殷哭笑不得,却也拿她没办法。入了镇子后,阿殷发现街道上行走的姑娘不少,经打听才知原来大多都是替主人家来买核雕的侍婢。镇里摊档商铺琳琅满目,皆是核雕,因水平参差不齐的缘故,有的门庭若市,有的则门可罗雀。

阿殷佯作挑选核雕的样子,又问:“我方才见到一位姑娘,生得五官明艳,看似对核雕有所涉猎。”

她本想再形容一番那姑娘的容貌,档主却一拍大腿,道:“你说的是恭城洛家的掌上明珠,洛三姑娘!她与寻常人可不一样。去年洛家出了一位核雕天才,正是洛三姑娘的长兄,他的核雕为当朝丞相所喜爱,去年年底已被招去永平,成为丞相府中的门客。如今可是丞相面前的红人,小姑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知道吗?现在莫说我们核雕镇里的人,连恭城的人都得让他们洛家三分。”

洛家之事,阿殷有所耳闻,只是当时并没有在意。

那档主又道:“这位洛三姑娘也是有点天赋的,如今凭借着她长兄的威名,在核雕镇里打横走都没人敢管她。我们雕核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吗?我雕核已有三年,出来的核雕形神韵工都是不差的,你瞧瞧这个,买回去当扇坠是极有面子的。瞧你是头一回来我们核雕镇吧?我马大核的名声那是整条街都知道的。”

隔壁摊档有人笑了声。

马大核面不改色地道:“笑什么笑?有本事卖得比老子多再来笑!”

那人面色讪讪。

马大核搓着手,道:“小姑娘,你瞧着如何?卖得不贵…”上下打量眼前的阿殷,眯眼笑道:“看你头一回过来,折个二钱,便只收你三十文钱。”

三十文钱,冬云半年的月钱。

姜璇咋舌,道:“姐姐,这不抢钱吗?”

阿殷也不表态,手指拈起核雕,放在掌心端详。

是一个猴头顶寿桃的核雕。

春光明媚,映射在阿殷纤细洁白的五指上,格外刺眼。马大核的心虚来得突然,不知怎么的,眼前姑娘看起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说话谈吐亦是平平,可当她安静地端量自己的核雕时,那双看起分外瘦弱的手却如此沉稳有力,仿佛能够轻而易举地翻云覆雨。

马大核粗着嗓子道:“买不买?不买别挡路!”

阿殷问:“这是三十文钱的核雕,一百文钱的核雕又是哪种?”

马大核一听,以为遇到一个挥金如土的主儿,当即笑吟吟地道:“有有有,我马大核这里什么都有。”他打开一个木箱子,又取出一个缎面锦盒,里头正是一个罗汉核雕。

阿殷微笑道:“原来马老板擅长罗汉核雕。”

“我拜师学艺三年,雕刻罗汉无数,我这里卖出的罗汉核雕念珠,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望了眼阿殷手里的猴头顶寿桃核雕,又道:“当然,我雕刻的猴子亦是不凡,难得你一个小姑娘家懂得欣赏我的技艺,罗汉核雕我卖你一百一十文钱,正好今年猴年,你手中的便当作添头送你了。”

阿殷又问:“我若买下,这个核雕凭我处置?”

“你想砸碎了都成!”

阿殷说:“我只带了三十文钱,先买手中的这个核雕。”说着,当真取了三十文钱出来,递给了马大核。马大核收了钱,心底乐呵,问:“另外一个罗汉核雕,姑娘你打算何时来买走?我给你留着。”

心里头喜滋滋的。

今日遇着傻财神了!

阿殷道:“一刻钟后。”

马大核闻言,目光越过阿殷,望向镇外。平坦的空地上齐齐地停了数十辆马车。他立马谄媚地道:“我可以陪姑娘出去一趟,免得姑娘来回麻烦。”

“不麻烦。”她指着马大核板凳下的木箱,问:“这是你雕核的器具吧,能否借我一用?”

马大核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才回神,莫名其妙地把木箱给了阿殷。阿殷打开一看,略微满意,取出一把尖锥刀,随后低声在姜璇耳边说了几句。

姜璇会意,眼睛微亮,张嘴便喊:“这里有小猴献桃的核雕,只卖一百一十文钱,走过路过,都来看看喽!”

此话一出,马大核宛如雷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阿殷。

隔壁摊档的档主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马大核的摊档离小镇的出口不远,正是人来人往的热闹之地,方才已有不少人在一旁观看,如今听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脆生生地喊着如此荒谬的话,围过来的人渐渐增多。

马大核的厚脸皮都觉得受不了,恼羞成怒地道:“喂,你…”

阿殷仿若未闻,温声问:“有人买吗?”

姜璇笑盈盈地附和:“有人要买吗?才一百一十文呢。”

人群中哄然大笑,有人取笑道:“一百一十文,算上一对如花似玉的姐妹花吗?”

姜璇瞪着一双铜铃大眼,道:“我姐姐千金难买!”

阿殷也不恼,在一片喧哗之中握起了尖锥刀。雕核器具有五,毛锉,平锉,平锥,圆锥,尖锥,其中尖锥用以雕刻双目。马大核的小猴献桃核雕虽有其形,却缺其神。当初殷祖父教导阿殷刻猴,特地捉了只猴子,阿殷每日对上一个时辰,足足半年,方将猴儿的神态尽收心底。

猴儿最是顽皮跳脱,一双猴儿眼,便是猴核雕的精华所在。

人群中的喧哗嘈杂骤止。

能来这儿的人,大多对核雕是有所了解的。那黄毛丫头一握尖锥刀,众人便立马知晓这是个懂行的,握刀姿势十分标准,且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渐渐的,渐渐的…

有人发出惊叹之声。

方才还只是一只寻常猴儿,仅仅片刻,竟像是活过来一般,猴儿献桃的机灵栩栩如生。尽管还不曾打磨,不曾抛光,可众人知道这般刀功,莫说一百一十文,两百文都有人愿意买。

“一百二十文,卖给我!”

“我出一百五十文!”

“滚你令堂的,我先开口的!”

阿殷最终以一百六十文的价格卖了出去,她收了钱,缓缓转身。马大核的一张脸又青又白,他自是明白雕一只猴儿不难,雕一只活灵活现的猴儿也只需费上些时日,难的是在成品上加以修改。

他的脸被一个黄毛丫头啪啪啪地打得异常响亮。

技不如人,他只能认栽。

阿殷还未开口,马大核便灰溜溜地收拾了摊档,迅速离去。隔壁摊档的档主看阿殷目光变得不一样了,他道:“姑娘好技艺!不知师从何人?”

阿殷笑了笑,只道:“附近可有歇脚的地方?”

“有!正好我今日要早些收摊,我带你们过去吧。”他咧嘴一笑,又道:“我姓范,叫范好核。”

第6章

范好核是个热情的小郎,带着阿殷与姜璇前往客栈时,一路说个不停。阿殷也大致了解了如今核雕镇的状况。核雕镇里虽热闹非凡,但大多都是赶着来做上一两笔生意的,所以也导致了核雕的水平参差不齐。

不过此处却也满足了许多一心学核雕技艺的人。

镇里有三条主街道。

一条是今日阿殷所见的长兴街,专供核雕技者售卖核雕。还有两条则是北派街与南派街,专供学艺,里头住了不少愿意收徒的核雕师,时常有人切磋技艺。

阿殷闻言,心底有几分诧异,问:“北派南派?”

范好核一听,也诧异了。方才见她颇有架势,怎地连核雕技者的基本学识都不知?哦,肯定是个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的徒儿!他越想越有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给阿殷解释。

“核雕技者分南北两派,南派核雕秀丽雅致,北派核雕粗犷质朴,在核雕镇里时常能见到两派相争,甚者头破血流。”见阿殷睁大了眼,范好核轻咳一声,道:“毕竟核雕器具锋利,争吵起来一不留神,便把对手当核雕了。我们都是粗人,若吓着姑娘,便是我不好了。”

“无妨。”

若真打起来,她是不怕的。

范好核见阿殷如此镇定,心中好感骤增,笑眯眯地问:“姑娘来我们这里是所为何事?方才姑娘浅露的一手,想来不是来拜师学艺的,莫非是来卖核雕的?若是姑娘想卖核雕,得租赁一个摊档,小镇南北街交汇处住着绥州上官家的方伯,姑娘带上户籍文书与三百文铜钱,待方伯首肯便能租赁。摊档位置剩余不多,姑娘要的话,得尽快了。”

姜璇说道:“多谢范小郎,我姐姐正想…”

“小郎热忱,阿殷感激在心。”阿殷笑着打断,又说:“我来核雕镇乃私事,不便透露,还请小郎见谅。”

范好核愈发认定自己的猜想。

这般神秘,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阿殷要了一间上房,与姜璇同住。

姜璇心疼钱,说:“姐姐,我们住差点也行的,上房要十五文钱一天呢。”阿殷放下细软,斟了杯茶,递给姜璇,说:“我们刚得了一百三十文钱,能住小半月。”

阿殷见她愁眉苦脸的,哪会不知她在想什么,低声道:“别心疼。”

姜璇扁嘴道:“是肉疼。”

“好好好,姐姐以后努力让你想疼也没法疼。”

姜璇被逗笑,喝了茶杯里的茶,又说:“姐姐不是打算来镇里卖核雕的吗?怎么方才不愿告诉范小郎?”

“我们是要挣银子,可卖核雕并非长远之计。今日在马大核那儿,我是故意如此张扬高调,祖父曾说好的核雕是一雕难求,是等着人上门来求的,摆在摊档商铺里的核雕,在一开始便输了气势。我们现在最要紧之事,是打响名气,让人揣摩不出,让人心怀敬意。”

似是想到什么,阿殷微微凝神,她认真地问姜璇:“你可知为何马大核学艺三年,仍然刻不出一只猴儿的神韵?”

姜璇晓得姐姐在考她,不由正襟危坐。

小时候姐姐学核雕时,她也有跟在一旁学习,殷家祖父亦会指点她,只是她天赋不及姐姐,近来又遇着瓶颈,才一直止步不前。她仔细思考,回道:“依妹妹所观察,马大核的罗汉核雕刀功并不扎实,学艺时应是没打好基础。”

阿殷颔首,说:“这是其一。”

姜璇想了半天,犹豫地问:“其二是?”

“马大核说了一句,我们学核雕的是为了什么?他说是为了出人头地。有动力是好事,可核雕只得方寸,每一刀,每一笔,都极需耐性。马大核功利心太强,雕核时必定耐心不佳,他的核雕可见浮躁之气流于表面。祖父曾言雕刻出好的核雕,心,至关重要。”

她轻握姜璇的手,温柔地说:“只不过马大核想要出人头地的心并没有错,可妹妹不要学他,我们雕核,要遵循本心。”

此时阿殷与姜璇口中的马大核正在前往恭城的路途中。

马大核籍贯长州,闻得恭城之名,才大老远跑来绥州恭城,盼着挣点银钱度日。他在核雕镇已待了半年,生意虽不是特别好,但也能糊口。

未料今日竟被一黄毛丫头给毁了!

先前的事一传出,不用半日,他马大核的核雕名声必定毁于一旦。

核雕镇是万万不能待了。

一想起这事儿,马大核心肝脾肺脑门都疼!不知哪儿来的小丫头,竟坏了他的生计!他可不会这么容易就算了!就算要死也得拖个垫背的!

傍晚时分马大核抵达恭城,他找到洛府。

他蹲守在暗处。

足足一个时辰,直到一辆马车驶向洛府时,他猛地冲前,拦截马车,高声道:“敢问是洛家三姑娘?有一女不知天高地厚,言语间对洛三姑娘多有不敬,如今就在核雕镇,企图与洛三姑娘争风头。小人一心敬重洛家,替三姑娘不平,特来禀报。”

车帘一掀。

马大核见到了洛三姑娘的脸,他心中一喜,跪下道:“洛三姑娘技艺出众,又岂是那黄毛丫头可以相比?那丫头还扬言自己核雕技艺举世无双,丝毫不将洛三姑娘放在眼中!”

洛娇漫不经心地瞥马大核一眼。

“你是技不如她的马大核?”

马大核一张脸皮微热,“那丫头不过虚张声势!妖言惑众!”

洛娇下巴微微扬起:“连猴儿都雕刻不好的人,不配跟本姑娘说话,更不配站在我洛府面前,脏了我洛家的门口。我洛娇的马车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拦!来人,把他扔到含光湖。”一顿,她冷笑道:“既然技不如人,手也别要了,免得玷污了核雕。”

话音落时,已有两道黑影抓住马大核,堵住他大叫的嘴,毫不留情地拖着离开。

洛娇回到府里时,洛夫人梁氏早已在屋里等着她。一瞧女儿风风火火的模样,梁氏便道:“你一个姑娘家家,成日在外面抛头露面,以后怎样嫁个好人家?”

洛娇说:“娘,我这哪里叫抛头露面?先前大兄还说了,丞相的夫人晓得我颇有天赋,还夸了我呢。大兄如今可是丞相身前的红人,以后有谁敢说我?”

梁氏也舍不得说女儿,只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便是。吃过晚饭吗?灶房里还有温好的菜肴,都是你爱吃的菜。”似是想起什么,梁氏喜上眉梢地道:“今日谢家的夫人过来了。”

洛娇问:“县令夫人?”

梁氏道:“娇娇,你年有二八,也是嫁人的年纪了。谢家的嫡幼子也到了娶妻的年龄,娘亲瞧过了,模样俊朗,为人温和,与你再配不过了。且那谢夫人也打心底喜欢你,嫁过去了有婆婆喜欢,地位便站稳了一半。你爹和我都满意这门婚事,打算挑个吉日便定下来了。”

洛娇喜欢皮相好的郎君,听得母亲这番话,心中也有几分欢喜。

她道:“婚姻大事,女儿听爹娘的。”

梁氏眉开眼笑:“好,你爹今日才遣人给你大兄送了信,等你成亲那一日回来撑场子,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哎呀,嫁妆也该筹备起来了,我们的娇娇出嫁可是要羡煞旁人的。你这几日也别到处跑了,安心待在府里。”

“过几日我还要去核雕镇。”洛娇轻哼道:“核雕镇里向来没人敢与我抢风头,我们洛家的风头也不能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给抢了。而且有人压我一头我便心里不舒服,我得去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转眼间,阿殷与姜璇已在核雕镇待了三日。

这三日里,姐妹俩只有在早晨才会在镇上晃悠,范围也仅仅限于长兴街。不少摊档的摊主因为马大核一事,对阿殷心生警惕,可又因拿不准她的来头,也不敢多加阻拦,惹得这几日长兴街卖核雕的摊主人心惶惶。

第三日下午,阿殷的猴儿献桃核雕以两百五十文的价格卖了出去,在核雕镇里掀起了一阵小风浪。

三十文,两百五十文,之间的差额让许多人垂涎不已。

渐渐的,长兴街没有不识阿殷的摊主,都晓得核雕镇近日来了一位化腐朽为神奇的姑娘。

然而阿殷此刻却有点小苦恼,她急需一个让更多人知道这里有一位能雕核的女技者,靠摊主的口口相传远远不够。毕竟出来摆摊的,核雕水平称不上高超。

第四日的早晨,阿殷在上房吃早饭时,姜璇匆匆忙忙地进来。

“姐姐,不好了!”

姜璇的脸颊红扑扑的,阿殷拿帕子擦了擦她额上的薄汗,说:“别急,有话慢慢说。”

姜璇顺了顺气,才道:“那天我们在镇外遇到的洛三姑娘来了,就在下面,指名道姓地要姐姐与她斗核。”

阿殷心中一喜。

正好,刚想瞌睡便有人送来软枕。

第7章

阿殷下了楼,还未靠近,便已见着那一日在镇外的明艳姑娘众星捧月那般被围在中间,客栈老板亲自端茶倒水,殷勤之极。姜璇在阿殷身后嘀咕:“架势真大。”

阿殷说:“等会莫要乱说话。”

姜璇又笑吟吟地道:“妹妹又岂是不识大体之人?姐姐放心便是。”

洛娇此时也见着了阿殷,眼神一瞥,周围凑热闹的人立马会意,如同避水神珠落入深海,一分为二。洛家三姑娘的身前顿时清出一条宽敞的路。

她眯眼打量着缓步上前的阿殷,认出了是那一日点评巨石的姑娘。

她穿着杏色海棠花纹的袄裙,显得五官柔和,宛如枝头盛开的杏花,小小的一朵,白花红蕊,美则美矣,却少了独特之气。洛娇自认长得明艳动人,但凡自己出现的地方,其余姑娘便只能是陪衬。

如今瞧见阿殷这般容貌,心底更是倨傲。

连语调也带了几分轻视。

“你就是卖了两百五十文的阿殷?”

阿殷纠正道:“只卖了一百六十文。”

旁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姑娘也不知真傻还是假傻,听不出洛三姑娘在嘲讽她么?

不过旁人却是不知,此刻的阿殷内心相当激动,这几日常听摊主提起这位洛家三姑娘,说是个有些天赋的。阿殷听后,心里头便极想一睹洛三姑娘的核雕。加之洛三姑娘只得二八年华,比阿璇还要小,那么水灵灵明艳艳的一个小姑娘,不论说什么挑衅的话,阿殷都觉得人家尚小,耍耍嘴皮子,情有可原。

她认真地问:“不知姑娘想怎么与我斗核?”

洛娇见她不接话茬,还摆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丝毫没害怕紧张之意,心里愈发不悦,暗想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看我怎么教训她。

她问:“你擅长什么?”

阿殷有点苦恼,这问题真不好答。她八岁开始习核雕,至今已有十二年。祖父教导她时,千叮万嘱不许有偏爱,她什么都学,什么都雕,如今也说不上什么特别擅长的。

她想了想,反问:“不知洛三姑娘最擅长何物?”

“罗汉念珠。”

阿殷爽快地道:“那我们比罗汉念珠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不由哗然。

谁人不知洛家大郎雕得一手好核雕,最为擅长的便是十八罗汉,风格出众的南派核雕,被丞相一眼相中,才得以进永平。他的三妹洛娇在罗汉核雕上也颇有其兄风韵,曾经得过北派张老与南派黄老的称赞。

要晓得这两位老人家极少夸人的。

洛娇重哼一声。

自寻死路。

她要死,她又怎会不愿?

“三日后,我们比十八颗罗汉念珠,一日为期,就这间客栈里比试,我会请来南派黄老为比试定输赢。你若输了,跪在长兴街上给我磕头,从街头磕到街尾。我若输…”洛娇忽然笑了下,仿佛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亦然。”

阿殷笑眯眯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