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日没见到他,有些想念了。

仆役领着穆阳侯进来。

阿殷起身行了礼。

穆阳侯略一颔首,便算应了,之后便再也没正眼看过阿殷,一一与苏将军和沈夫人打了招呼,一本正经地与苏将军谈起正事。

阿殷见状,起身微微欠身,道:“将军与侯爷有要事相谈,阿殷先行告退。”

苏将军客气地应了声。

月茗县主的眼珠子转了转,猛地抱住阿殷的胳膊,说道:“此回是我不懂事,多得殷姑娘气量大,才不与我计较。你刚来不久,我都没好好招待你,怎么能这么快离开?爹,都快正午了,正好姑姑和表哥都来了,我们一起吃午饭。”殷氏要是走了,她还怎么表现?怎么开口让表哥求情?

月茗县主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苏将军头疼得很。

此时,穆阳侯却开口道:“也好,我今日忙了一早上,还不曾进食。”

沈夫人听到此话,赶忙道:“哥,让人传膳吧。”

此情此景,阿殷倒是拒绝不得了,尤其是身边还有个死缠着的月茗县主。苏家的侍婢仆役设了五张桌案,菜肴一一布上,阿殷被安排在月茗县主的身边。

席间,苏将军与穆阳侯谈事。

月茗县主费尽心思想要插话,可惜苏将军与穆阳侯之间压根儿没有插话的余地,月茗县主试着开了几次口,都被苏将军的冷眼挡了回来。

她垂头丧气地吃饭。

沈夫人坐在两人的对面,她的大半心思在儿子身上,眼角的余光已然被一瞥,见到月茗与殷氏此刻的神态,不由高下立见。她出身平凡,然而此刻坐在一堆权贵之中,竟丝毫没有畏惧之态,不卑不亢,着实出乎沈夫人的意料。即便殷氏再有能耐,能在永平掀起风浪,可如今在座的便有名声赫赫的穆阳候,按理而言,像她那样的出身,怎么着也能瞧出点硬撑的伪装。

而此刻的殷氏坐在那儿,连半点蛛丝马迹都瞧不出来。

这么只说明两件事,要么是她装得太好,以至于她堂堂一品诰命夫人也没瞧出端倪;要么就是她确确实实有这份不畏权贵的风骨。

当然,沈夫人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如今在揣摩的姑娘正是她儿子的心尖尖上的珍宝。

阿殷吃得有六分饱,察觉到身上的灼热视线,眼角微不可见地轻抬,触碰到不远处穆阳侯稍微停歇的目光,蝶翼一般的眼睫轻颤,迅速垂眼。

她执起茶杯,澄碧的茶汤上倒映出一双波光潋滟的黑眸,荡着天知地知明穆知阿殷知的绵绵笑意。

在众人面前矜持地伪装,心底竟有一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愉悦,在阿殷身体里叫嚣着,这个坐在上座的郎君,姓沈,名长堂,字明穆,封号穆阳,正一心一意地眷恋着自己呢。

午饭过后,月茗县主彻底放弃了。

她三番四次支支吾吾的,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有话说,可穆阳侯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也不曾过问。思及此,月茗县主内心愈发沮丧,看身边的阿殷也愈发不顺眼。

在仆役将桌案上的饭食都撤走后,阿殷起身准备告辞。

岂料刚起身,足下蓦然传来一股力道,她一个踉跄,险些重心不稳摔落在地,幸好身体足够柔软,在空中挣扎了一番,站稳了身子。

她不咸不淡地看了月茗县主一眼,方向众人微微欠身。

这一眼,足以让在场的人看明一切。

苏将军脸如火烧,一张老脸,今日是要彻底败在女儿身上。他迅速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却没想到此刻的沈夫人露出奇怪的神色。

方才阿殷险些摔倒的时候,一直留心着儿子举动的沈夫人见到向来不为所动的儿子下意识地变了脸色,以及起身的趋向,直到殷氏站稳时,儿子紧握的拳头才松了开来。

沈夫人这回的目光重新落在殷氏身上,多了几分不寻常的打量。

阿殷离开苏府后,先去了清辉楼。回到自家宅邸时,已是傍晚时分。姜璇担心得不得了,生怕自家姐姐在苏府受了什么委屈,左右打量,见自家姐姐安好,才放下心来。

姐妹俩说了些体己话,阿殷才回了自己的院落。

刚进门,她便见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坐在她的桌案前,手里握着她前些夜里看的书册。他含笑问道:“对正史感兴趣?”

阿殷关了门,慢慢踱步过去,说:“就是想知道多一些。”

人刚站稳,手便已被握住,他摩挲着她的虎口,慢声道:“怎么不与我说?侯府里有许多珍藏的孤本,还有不少野史。有时候,正史未必有野史真实,正史向来是胜利者的书册。”

阿殷道:“你下次过来给我捎几本。”说着,她低头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沈长堂眼中笑意更甚,道:“如此主动,本侯今日做了什么?”

阿殷说:“你担心我在苏府受委屈。”

修长的五指从虎口爬上手臂,又爬上她的脸颊,“聪明的姑娘。”另一手轻轻一拉,阿殷坐在他的怀里,宽厚的手掌开始摩挲她的纤腰,阿殷觉得有些痒,往他手掌一拍。

“你其实还担心你母亲难为我,对吧?”

他说:“你这么聪明,对本侯的心思揣摩得如此通透,你说,本侯该如何奖励你?”手掌一捏,直接将她转过身子,探头便捕获了娇艳欲滴的红唇。

两人缠绵一番,方气喘吁吁地相互依偎。

“你再揣摩揣摩。”

“嗯?”她浑身无力地坐在他怀中。

“我现在在想什么?”

阿殷仰起脖子,在他下巴咬了口,道:“你脑子里无非就是两件事,一是耍流氓,二是国家大事。我这回哪儿做得不对了?嗯?”

沈长堂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姑娘真是越看越爱,他摸着湿润的下巴,说:“月茗是皇家册封的县主,代表着皇家的脸面。天能塌,可天家面子不能丢。万民请愿这招,不是不可以,但此刻用了有些过激,若是不小心容易适得其反。你仔细想想,当年万民请愿能令堂堂宠妃失宠,掀翻一票官员,纵然有皇帝首肯,可皇帝内心会怎么想?”

阿殷心思通透,一下子就明白了沈长堂的重点所在,她想坐起来,可全身还是软软的,只好蹭蹭他的脖颈,说:“怕有损天威?怕危及自身?”

沈长堂颔首。

“今日能万民请愿弄走一宠妃,他日心怀不轨者亦能千万民请愿换掉龙椅上的皇帝。温顺点便叫万民请愿,凶暴点那便叫…”

阿殷接道:“揭竿起义?”

“对。”

阿殷发愁地道:“那该如何是好?我先前只顾着达到目的,现在不禁有些后怕。”

沈长堂道:“有我在,你后怕什么?”

阿殷眨眨眼,道:“你做了什么?”此刻她稍微恢复了点力气,撑着挺直了背脊,与他鼻子对鼻子的,认认真真地讨教。

“你如今只是一核雕技者,加一稍有名气的茶肆老板,又只是个姑娘,朝廷不会想太多。我与苏将军已商量好,明日我再入宫替你说话。再过一段时日,这风波也过去得差不多了。”一顿,又道:“月茗过几日便会送去永州的庄子,她太过胡闹任性,至少半年之内不会在永平出现。”

阿殷道:“原来是你出的主意。”

“我只是顺水推舟,她让你烦心了吧?”

阿殷道:“走了一位,还有两位呢。你那未婚妻,打算如何办?”

他张嘴在她唇瓣上咬了口,舌头直接滑进,搅得她双眸如水。阿殷恼道:“你怎么一言不发就亲人!”沈长堂道:“你不是问本侯的未婚妻吗?”

阿殷明白过来,红了耳根子。

“谁是你未婚妻!”

“不是谁,是姓殷名殷的姑娘。”

“谁跟你咬文嚼字了!”

“我未婚妻。”

“沈侯爷!”

沈长堂笑出声,不再逗她,正色道:“我沈长堂此生只认吾妻殷殷,纵使芳草鲜美,也与我无关。”

第126章

“哦?为你表妹求情?”

永盛帝搁下手中奏折,饶有兴趣地看着沈长堂。沈长堂一脸无奈地道:“是受了家母之托,圣上也知家母偏爱月茗,前些时日与清辉楼东家闹姑娘家的性子,搅得西京兆尹那边鸡飞狗跳。”

永盛帝眯眯眼,道:“此事朕早已有所听闻,千民请愿,那位清辉楼东家好本事。”皇帝漫不经心地问:“是上官家的核雕技者?”

沈长堂轻描淡写地道:“两个姑娘年纪相仿,玩闹的本事倒是不小,一个仗着有上官家撑腰,另一个仗着有家人撑腰,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明穆开了口,朕又岂会不应?”永盛帝拍拍沈长堂的手,说:“你放心,朕不会责怪苏卿,亦不会怪罪月茗,你回去与沈夫人明说,让她不必挂心。”

永盛帝笑说:“也不用再烦着你。”

“蓉姑娘,月茗县主被送去永州的庄子养病了。”桃敏小声地道。多亏有逐音出主意,她才能成功打听出来。为了打听出月茗县主的事儿,桃敏费了好一番的功夫才与苏宅守门的仆役打好关系。

如今对月茗县主的事儿可谓是了如指掌。

她又道:“月茗县主今日离开苏府时,哭得两只眼睛跟核桃似的,又红又肿。苏家的五位兄弟好几次想给月茗县主求情,都被苏将军瞪了回去。”

为了哄自家姑娘开心,桃敏添油加醋把月茗县主说得格外凄惨。

然而这一回,李蓉面上不仅仅半点笑容也没有,而且脸色愈发苍白惨淡。她心灰意冷地靠着桃红鸳鸯纹苏绣软枕,呢喃着:“连月茗都被送走了,那是他的亲表妹,有血亲的表妹呀!他竟如此护着她!”

此时,李蓉脑子里响起那一日在清辉楼里听到的话。

“姐夫也算是有心了,打着幌子来给姐姐捧场呢。”

“姑娘说的是,论起心意,哪有人能比得上侯爷?”

姜璇主仆俩的话如魔音一般,在她脑袋里荡来荡去。“姐夫”与“幌子”两词,犹如一把白刀子,狠狠地刺入她心头,慢慢变成红刀子。

她以为像穆阳侯那样的人,让人护送她回永平已算是内敛的温柔。

原来这不叫内敛,而是残忍。

那样不苟言笑的郎君,她原以为一辈子都会这种冷脸的男人,也有这种小心翼翼的柔情。殷氏的自信,殷氏的气场,哪里来?她总算明白了。

李蓉想过去找穆阳侯,恨恨地质问,问他凭什么这么对自己?凭什么拿她当幌子了,还给她硬塞一个张六郎。她还想让人把殷氏掳来,套在麻袋里,乱棍打死!让穆阳侯伤心一辈子!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李蓉做不出,也不敢做,她甚至不敢和家里人说。

这么丢脸的事情,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若家人知道了,晓得穆阳侯不会娶她,嫡姐定会笑话她,家人也未必会像以前那么宠她。

李蓉唉声叹气的。

桃敏见状,知道自己是无法开解蓉姑娘了,只好悄悄地去找逐音过来。逐音做了李蓉爱吃的糕点,搁下盘子后,才温声道:“姑娘可是有烦恼?”

李蓉本不愿说的,可自己又确实烦恼得很,又不知该与谁倾诉,身边尽是不中用的。她思来想去还是与逐音道了自己的烦恼,横竖是自己的侍婢,自己的人,说了晾她们也不敢往外说。

逐音说道:“蓉姑娘是天之骄女,是永平贵女,与殷氏那等身份的人不一样,且侯爷是何等身份?婚事又岂能由侯爷自己做主?侯爷藏着掖着,岂又不知殷氏身份太低?蓉姑娘,试问永平里,除了侯爷之外,还有哪家的郎君能有侯爷那样的身份?那样的荣宠?即便侯爷喜欢,沈家,甚至是皇帝,又岂会同意侯爷娶她?蓉姑娘可是圣上认可的,且沈夫人打心底喜欢蓉姑娘呢。殷氏有再大的能耐都不过是抛头露脸的商人!若侯爷当真非殷氏不可,以殷氏的身份也只能当妾,而蓉姑娘是主母。待时日一长,殷氏不再年轻,不再貌美,侯爷没有新鲜感了,还不是由蓉姑娘拿捏?所以蓉姑娘又何必生一时的气呢?气坏身子的话多不值啊。”

李蓉犹如醍醐灌顶!

方才还是惨白的脸有了几分血色。

是呀,永平里除了穆阳侯还有谁能给她更高的荣宠?如今所有贵女都羡慕她,嫉妒她。殷氏算得了什么?穆阳侯再宠她,对她有再多的温柔,她此生最多也只能当个妾。

殷氏一出生就输给她了!

她何必烦恼!何必忧愁?

李蓉看逐音的眼神不同了,她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逐音微微一笑,轻声在李蓉耳边道了几句。

李蓉眼睛骤亮。

清辉楼生意越来越好,阿殷渐渐的也不再设擂台了。她固定了双日在清辉楼开课,指导清辉楼的核雕技者。每逢授课,清辉楼的生意便会格外好。一日,阿殷授课完,范好核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阿殷难得露出诧异的神色,问:“当真?”

范好核道:“小人哪里敢欺骗大姑娘?千真万确,确确实实是沈夫人,一刻钟前进了二楼的雅间。

阿殷顿觉奇怪。

若说像是月茗县主或是李蓉,她们过来的话,阿殷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沈夫人的话,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阿殷微微沉吟,低声道:“好好招待。”

范好核离开没多久,又折返回来,对阿殷道:“大姑娘,沈夫人要见你。”

阿殷更是诧异。

范好核道:“可要与侯爷说一声?”

阿殷不由笑道:“沈夫人又不是什么猛虎巨蟒,哪里用得着惊动穆阳侯?不必说,我去便是。”说罢,施施然往二楼雅间行去。

阿殷想过许多种可能性,比如沈夫来替月茗县主讨公道,又或是看她不顺眼,来找茬。

明穆说了小时候的事情后,阿殷对这位永平的诰命夫人便有了点儿膈应,很是心疼孩提时的沈长堂。然而,入了雅间后,沈夫人却是相当客气,丝毫没有找茬的趋势,虽有提起月茗县主,但言语间是在叹息月茗县主的不懂事。

阿殷听得一头雾水。

直到沈夫人离开时,沈夫人仍然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范好核问:“大姑娘,沈夫人可有为难你?”

阿殷摇首。

范好核这才松了口气。

接连几日,只要是阿殷在清辉楼授课,沈夫人必定会过来,每每都是在授课前半个时辰到,授课完后准时地来叫人。在雅间里,沈夫人天南地北地聊,家常也聊,态度一如前几日的温和。

沈夫人回了穆阳候府。

大总管沈录向沈夫人施了礼,道:“夫人可要用晚饭?”沈录是知道的,这阵子沈夫人常常过了晌午便出府,傍晚时分才回来。

沈夫人点头道:“传膳吧。”

沈录应声。

沈夫人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又问:“明穆回来了没有?”沈录道:“还不曾。”沈夫人用膳到一半时,沈录又过来了,说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沈夫人筷子微顿,道:“让明穆过来一道用膳。”

沈录在心里叹了声,沈夫人时常让人唤侯爷来用膳,可惜侯爷答应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一回估摸也是无用功。每次一问侯爷,沈录内心便忐忑得很。只是又不能不问。

然而这一回却是出乎了沈录的意料,沈长堂道:“我等会过去。”

沈录看看天,天没塌。

他如梦初醒地去告知沈夫人。

沈夫人闻言,也没露出沈录想象中的欣喜,而是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

第127章

沈夫人唤灶房多做了两个菜。

待灶房把菜送来时,沈长堂也过来了。沈夫人道:“你来得正好,菜刚刚上,都是你爱吃的。”沈长堂坐下来,淡道:“多谢母亲挂念。”

沈夫人微弯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近来我常去清辉楼,里头的糕点颇是有趣,我瞧着新鲜今日也带了一盒回来。”说着,沈夫人唤侍婢取来食盒。

保养得当的白皙手指掀开食盒,露出六个做出核雕模样的糕点,底部乃奶白色接近透明的水晶皮,精细的刀功在细腻的水晶皮与酥馅刻画出讨喜的图案。

沈夫人说:“我尝过了,红豆馅儿和山楂馅儿最好吃,等会明穆你尝尝。”

沈夫人把食盒递了过去。

此时,她又道:“清辉楼的东家真是个可人儿,称得上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不仅仅雕核了得,而且说起话儿来一套一套的,叫人不服也不行,若是生在永平,怕是连宫里的公主也比不上。”

见沈长堂接过了食盒,破天荒地的吃了两个糕点,沈夫人微微眯眼。

沈长堂问:“母亲怎么突然想起去清辉楼?”

沈夫人笑道:“不是突然想起,先前你表妹不是闯了祸么?起因便是清辉楼的东家。从娘家回来后,我便一直想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姑娘,没想到一见如故,真真是个可人儿。若是出身再好一些,搁在永平里,以她的能耐嫁个皇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唇角又是微弯,沈夫人道:“明穆你说是吧?”

沈长堂搁下筷子,慢条斯理地道:“若皇子真想娶,也未必不可,事在人为。”

夜色渐凉。

范嬷嬷给沈夫人宽衣梳头,象牙梳穿过一缕一缕的发,动作又轻柔又仔细,瞅见一根亮白的发丝,不着痕迹地拔去。范嬷嬷是老嬷嬷了,以前在宫里的尚宫局受过教导,对老宫妃的白发特别有一套,拔下来时保证宫妃无法察觉。宫里的女人最怕年华逝去,红颜枯骨。范嬷嬷将白发丝缠在尾指,没入袖中。

“别藏了,我瞧见了。”沈夫人道。

范嬷嬷一顿,不由笑道:“夫人火眼金睛,是老奴失策了。”

沈夫人嗔笑道:“不是你手慢,你跟我这么多年,我哪里会不知道你的心思。每当我有了白发,你眼神便不对。我一看一个准。”

范嬷嬷说:“夫人今夜似乎特别高兴?”

沈夫人望着镜里的自己,皮肤光泽不再,再名贵再仔细的保养也耐不住岁月的摧残,留下一道一道的细痕。当年的永平第一美人风华不再,已是半老徐娘了。

再心高气傲也有气歇的一日。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