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纠结的心情,让她胸口一时憋闷的十分难受。

一夕依旧笑着,眸中闪烁着清浅若无的亮光:“小草,奉劝你一句,别真爱上他,否则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什么叫真爱上师父?她本来就是已经爱上了师父。

离草对他这话有些莫名,心中同时亦有些苦涩。

谁都这么说,可是,心又是如何能是自己控制得了的呢?

她微微抿唇,抬眸看着他,很轻很轻地问了一句:“一夕,若是…师父没有来,你要如何处置我呢?”

杀了她么?

虽然从始至终,他对她或许只是在演戏,但她,却依然将他当作朋友。

而如今知道他的过往后,更对他生出了一丝同情。

一夕亦是一怔,而后笑笑,笑得云淡风清,一双眼睛却似隐入那淡淡云后,朦胧飘忽。

“是啊,该怎么处置你呢?”他抬手两指轻轻敲了敲额头,呢喃着,仿佛是一件极为头痛的事。

忽而,似察觉到了什么,他眸光蓦然一凛。

一抹森冷至极的微笑泛上了他的嘴角:“看来,我好像没机会处置你了呢…”

离草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立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师父!”

是师父的气息!

师父竟然来了!

他来救她了!

外面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

“来的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快,看来你这个徒弟对他来说,当真是相当重要呢!”一夕微眯了眸,将她拉至到了身前,朝屋外走去:“走罢,好好见见你这位好师父,免得等会他死了,就再没机会见了。”

馆外,慕流音刚一御剑落下,周围立时便窜出了许多人来,将他团团围在了中间。

但看他们那赤红的双眼,便知这些都是被魔化了的人。

这些人要对付起来并不难,只须以灵力将他们的体内的魔气净化,便可解除魔化。

但这样,便会极为损耗灵力。

只是,为了救这些普通百姓,他别无选择。

他指见灵气凝聚,身形在人群之中穿梭,每越过一人,指尖便在其眉心上一点。

很快,一群人便被解除了魔化,昏倒了一片。

但看着那密密麻麻又再次围上来的另一批人群,慕流音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莫非这城中大半数的人都被魔化了?

如此大范围的魔化,对方绝非一般普通的魔族。

而且,看样子,对方是故意如此,想要大量消耗他的灵力。

然而明知如此,他却无法对这些魔化的百姓弃而不管。

待所有人全都倒下之后,他的气息也微微有些絮乱。

一下子损耗了那么多的灵力,若非是他这般修为深厚之人,只怕早已连站都站不稳了。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之声传来,伴随着一阵笑声:“执剑长老果真仁心的很,竟不惜损耗这许多灵力救人,实是叫人佩服佩服。”

慕流音转眸看过去,但见一袭绯衣容貌妖艳的男子挟着离草自馆内走了出来,眸光不由微微一紧。

离草看见师父,亦是神情有些激动:“师父,你快走,别管徒儿了!”

她自是知道师父方才的损耗有多大,何况师父之前受的毒伤亦未完全好,本就伤损严重。

现在的师父定然极之虚弱,对上一夕肯定是凶多吉少。

尤其一夕对师父的恨意又那么深,绝不会轻易放过师父的。

她心中此时简直就焦急如火。

慕流音看着她,只是温声地安慰了一句:“不必担心,师父会带你一起回去的。”

说罢,他又转眸看向一夕,蹙眉:“你找我来有何目的?”

一夕冷冷地微笑,眉梢轻轻挑了起来:“慕流音,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被你用锁灵镯锁了妖力的蛇妖?”

慕流音微微拧起了眉,似是在回忆。

片刻,他眸光闪烁了一下,似惊似疑地将一夕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道:“你…与那蛇妖是何关系?”

一夕眼里掠起一抹嘲弄之色,唇角轻扬嗤笑道:“亏得你竟还能记得,我就是她被那天山弟子强暴之后所生的孩子。”

一句话似是惊起了千层浪,慕流音面上亦不由有了动容之色。

他记得,那时正是曦儿叛出师门之后没多久,他游历在外之时,偶然遇见一名天山弟子即将丧命于一蛇妖女子之手。

这种情状之下,他自是要出手相救。

那天山弟子声称那蛇妖女子喜欢他,一直纠缠不休未果之下,才愤然要杀他。

那蛇妖女子却是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被他所强,这才羞愤地下杀手。

妖与仙门弟子的话,他自是相信仙门。

所以,他才用锁灵镯锁了她妖力,以防她再作恶。

可是,方才这一夕竟说那蛇妖被那名天山弟子强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见他面上那闪烁不定的复杂神色,一夕讥诮地轻笑了一声:“怎么?想不到罢?因为你的是非不分,你可知害得我们母子有多惨?!而被你包庇的那个仙门败类却能逍遥自在地尽情折磨我们!这就是你所谓的仁心么?!”

慕流音皱了皱眉,低声:“若你所说是真,确是我之过,但那个时候我亦不可能任由那蛇妖杀人。”

“那种没有人性的禽兽为何不能杀?!”一夕凉凉地笑着,眸光渐渐冷了下来:“只要是人,不论善恶就都该护着,而妖,哪怕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也该诛之么?!这就是你们仙门的道理?!”

“我并未如此说过。”慕流音轻声叹息:“未能查明真相,是我的疏忽,妖中的善类我自是不会胡乱杀之。”

说着,他眸光淡淡地瞥过了离草的面上。

希望他这个徒弟莫要心存误会,以为他对妖有偏见。

离草听着师父这一番话,心中自是安心了许多。

师父肯冒险来救她,便是在意她这个徒弟,不管她是否做错了事。

她自然也相信师父并未对妖心存偏见。

一夕母亲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一夕似是并不想听他的辩词,只将离草往身前一带,扬了扬眉:“不论你如何替自己开脱,也改变不了我和母亲所受的痛苦,此仇我非报不可!”

慕流音看着被他挟在身前的离草,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此事是我的过错,与她无关,放了她。”

一夕听了他的话,眸光闪了闪,竟然当真将离草放开,推到了一旁。

“反正抓她也只是为了引你来,既然你来了,要她也没什么用了。”

离草显然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他会拿她来要挟师父的。

然而,只是转念一想,便又释然了。

一夕并非那些低等的妖,这种卑鄙的手段,想来他也根本不屑用。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十分有自信能不利用她要挟的情况下杀了师父!

想到这,离草的心不由立时揪了起来。

“哼!这下倒是有趣了,本君倒是想看看,这姓慕的会如何死在这半妖之手。”苍绯此刻倒是很有闲心地看起戏来。

对他来说,这两人不论谁死都无所谓。

当然,若是姓慕的死了,他会更痛快。

离草听他这般一说,更加担心起师父来。

但见一夕双手一挥,幻出一架琴悬浮于面前,十指抚上琴弦,带着一串音符,竟是就这般弹奏了起来。

见识过他琴音的盅惑与催眠的力量,离草立时冲着慕流音喊起来:“师父,小心!”

自他琴音一响起的那刻,慕流音便知这琴音中所夹带的惑人心的力量。

不过,这种盅惑对于他这般定力极强的人来说,是没用的。

一夕似乎也并未打算以琴音盅惑他,但闻音调一转,他指下一挑,那琴音转瞬之间竟透出了肃杀之气!

慕流音自是感觉到了琴音的变化,那琴音之中所夹带的杀气极重,就这般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169 魔气泄露了

琴音无形,不易躲避,慕流音只能支起结界硬挡。

那琴音撞在了结界之上,震起一的漾荡,慕流音亦是觉得胸腔内一阵血气翻涌,不由紧紧拧起了眉。

好厉害的琴音!好凶猛的杀气!

一夕此时面色肃杀,十指如梭,幽幽琴音刹那彻天。

但闻凌厉的琴音一波比一波狠绝,那结界在琴音的攻势之下渐渐变得薄弱,几乎就要被击碎。

离草站在一旁,因着琴音并非冲着她而来,所以她感受不到其中的杀气。

然而,看着师父那凝重的神情,还有那即将碎裂的结界,她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她想去阻止,奈何捆妖索在身,她无法使出力量,唯有求助于体内的苍绯:“大叔,借力量给我,帮我挣脱这捆妖索,我要去帮师父!”

然苍绯只是冷冷一哼:“你以为本君会答应么?”

难得的一场好戏,他可是还没看够,况且他怎可能让她去帮自己憎厌之人?

“你…”离草一时气噎,却是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焦急地又将目光投向了师父。

又是一波强劲的琴音袭去,但闻“轰”一声响,挡在慕流音身前的那结界被硬生生地击成了碎片,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

而慕流音亦是受那劲气的余波,脚下退了两步,然后生生定住。

强压下胸口那股翻涌的气血,他凝眸紧紧盯着一夕。

被动防守并非长久之计,需得尽快拿下他才行。

他右手微微握起,幻化出清霜剑在手。

一夕十指如飞一般在琴面上舞动,琴音越来越急。

音波一波接着一波压来,每一波都带着极其凶猛的妖力。

这强大的妖力汇聚成一大波袭卷而来,好似千军万马压阵,锐利而激荡的响彻在天际,无比肃杀。

慕流音迎着那音波,面色不改,不急不慌地抬手举起清霜剑横于身前。

左手两指缓缓划过剑身,剑身上便渐渐泛起青蓝色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盛,忽而化出数道青蓝色的剑气围绕在了他的周身。

离草知道这招乃是将天地之气与人合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以剑护身,以人御剑,属于最强的防身剑招。

但是,只这样未必能完全抵挡得住音波的攻击。

当然,慕流音也未想就这样结束。

他手中清霜剑高举,围绕在身旁的剑气立时腾空飞起,成一道圈形向一夕头顶正中的上方聚光去,最终那无数道剑气聚合又化为了一柄巨大的气剑,有如云破天开之势朝一夕直刺下来。

这竟是昆仑最强的一招上清破云式!

只是如此一来,他身前便再无防御,生生地受了那强大的音波一击,连连退了好几步方能定住身形。

他手紧紧捂在胸口处,虽然强力压制,却乃阻不住缓缓自嘴角流出的鲜血。

而一夕指尖快速翻动,又迅速地弹出几道音波去挡那一招,但却是迟了。

亦是那一招剑气太过强势,他的音波也无法完全化解,虽然身形同时向旁闪躲,但到底慢了一步,亦是受了一剑,一口鲜血当场喷出,一手支着琴才不至于站不住身子。

这一下,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离草一面担心着师父的伤势,一面又仍放不下一夕,只能焦急地喊着:“师父,一夕,别再打了!”

一夕只是看着慕流音,眼眸中有淡淡的笑意,然而那笑意却是冰冷的:“不愧是昆仑的执剑长老,即便在损耗了大量灵力之下,依然能使出这般强势的一招,只不过,现在的你还有多余的灵力再接下我的攻击么?”

说罢,他眸光一凛,周身蓦然腾起一股强大的妖气,连带着他的衣袍也随之翻动飘舞。

而他的面容也微微有了一些变化,眸光渐渐变作了绯色,眼圈泛出深深的红线,而唇色也越来越深,成了一种妖异的红。

他…这是在妖化!

他是人妖所生,身体里流着一半的妖血,只能算作半妖。

所以,他妖化无法幻出真身,只能让自己身体妖血的力量全部都涌露出来,将妖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而慕流音此刻虽然面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心里却是苦笑。

方才那一式可谓是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真气与灵力,此时的他也只是勉强站着而已。

若是妖化后的一夕真要杀他,他当真是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他柔和的眸光看向了一旁的离草,唇际微微勾起,绽出一抹飘忽的浅笑。

那笑看在离草眼里,竟是莫名的一阵心惊肉跳,心底陡然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

只听慕流音对着一夕缓缓道:“当初是我的过错害了你与你的母亲,此回便是死于你手也无怨言,只是,希望你放过我的徒弟,不要伤害她。”

“师父!”未想他竟说出这种近似遗言的话,离草胸口不由一痛。

一夕眸光闪了闪,依旧只是一声嗤笑:“好,我便成全你这个遗愿,受死罢!”

说罢,他将琴一翻,指尖一挑,五根琴弦便如利箭一般朝慕流音几处命门直射而去。

“不要!”离草失声喊着。

苍绯只觉她体内那股被压抑的力量在剧烈翻涌着,似就要挣脱禁制完全涌现出来,心下不由一惊。

就在这时,忽而一道身影自慕流音身后掠出,只闻“叮叮叮叮叮”五声脆响,那五根琴弦竟是被挡了下来。

一夕眸光一凛,冷笑:“呵…原来还有帮手,怪不得这般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