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手中一捻诀,但见面前一个黑色的法阵出现,光圈之中,有什么缓缓显出形来,竟是一只长相极为凶恶的魔兽。

其外形长得有些像老虎,足有二尺长,却是长了一张人脸,猪口牙,尾巴亦是足极长。

慕流音看见这魔兽,不由微微一变脸色:“梼杌!”

魔兽梼杌与穷奇一样皆是极凶之兽,难以对付,万想不到夙璃落竟能将其召唤而来。

那梼杌张口一声巨吼,那声浪便将一些修为不深的弟子给震得直退,只能运力抵挡。

而它的尾巴只轻轻一扫,但凡被扫中的弟子都飞出了数丈之远,吐血不起。

一时间,众人只顾着对付梼杌,而夙璃落则趁乱带着离草遁走。

“师尊”一直呆怔地旁边的琳琅见他离开,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喊着便要追上去,却是被白无瑕一把拉住。

琳琅拼命挣扎着,一面喊道:“放开我!我要去追师尊!”

白无瑕却是死死抱住她,喝声道:“他已经不是你的师尊了,他现在是魔族的魔君,你难道真想跟着他一道入魔道不成?!”

魔君…他是魔君…

琳琅的身子猛地一震,然后如同死一般安静了下来。

这两个字如同尖刺一般扎在她的心上,鲜血淋漓。

她只能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就这般远去,直到消失在夜幕中,泪水却是无声地落了下来。

……

夙璃落带着离草离开昆仑之后,便打开了直接通往魔界的通道,进入了魔界。

一路行至魔宫,离草能感觉到路上那些魔族看着她时,那愤恨之色。

她并不奇怪,毕竟,她杀了魔君是众所周知之事。

她想,若非夙璃落在她身边,怕是这些人早已围上来将她大卸八块了罢?

进了魔宫,魔相炎昭已然闻迅而来,看见夙璃落身旁的离草时,他眸中不由闪过一道暗芒,沉声道:“圣君为何将这女人带来?”

夙璃落只扬唇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带她来自然是有用,我让你们做的事可办好了?”

炎昭点点头:“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圣君回来。”

“好。”夙璃落满意地一颔首,眼中露出了一丝喜色:“带我去看看。”

炎昭却是睨了旁边离草一眼,似有戒心:“这女人…”

夙璃落笑笑:“无妨,她可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所在。”

炎昭皱了皱眉,却还是带着他们朝里殿走去。

入了一间房,他转动了房内的机关,露出了墙后的暗门。

三人进了暗门,但见里面是一座石台,四周亦似布下了法阵,而石台之上,躺着一个人,那俊容与夙璃落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刚硬之气。

离草看清他容貌之时,心中便隐隐有了答案,眉头不由微微一蹙:“魔尊千冥?”

夙璃落斜眸看了她一眼,笑道:“不错,就是他。”

离草却是诧异:“他的肉身不是早已被毁了么?”

“确实是毁了。”夙璃落倒是也不隐瞒她,幽幽道:“现在的身体乃是以泥土所塑,再借灵血珠的力量化形,只要他的精元得以复苏,这亦不过只是个载体而已。”

离草立时恍然,原来他炼灵血珠的目的便是要重塑魔尊千冥的形体。

毕竟魔尊千冥与大叔之前肉身被毁不一样,大叔元神还在,可借元神之力自己重塑,而魔尊只余精元,又被封印,不得不借由外力。

离草冷眼看着他:“所以,你想利用我的血来复活他?”

夙璃落却是一眯眸,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你的血可并不足够,而是要你整个人。”

离草不由一怔:“什么意思?”

夙璃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意思就是要你所有的精血和灵气,也就是你的命。”

254 不准她见他

闻言,离草面上闪过一丝愕然之色,随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看着夙璃落,只淡淡地说了句:“在此之前我要先见苍绯,否则,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魔尊千冥复不复活她不管,她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见到大叔。

炎昭脸色变了变,沉眉冷哼一声道:“魔君苍绯早就被你杀死了,哪里还有人让你见!”

离草没有理会他,只定定地盯着夙璃落,目光极其的坚定而执着。

夙璃落似知道她会如此一般,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想见他当然可以,他就在这魔界之中,不过至于在哪里,我却不能告诉你。”

离草一听,不由微微有了些恼意:“你戏弄我?!”

夙璃落不急不缓地勾着唇角道:“你也该知道,他可是你亲手杀死的,而救下他的是魔相之女冰舞,虽说我是圣君,但也不能随意违背他们的意思,让你想见就见是不是?”

她急了:“可是我要救他…”

一旁炎昭冷冽着眸子打断她:“若非你的出现,魔君早已娶了本相的女儿,既然你杀了他,便代表你放弃了他,那么,他现在便是救了他的舞儿所有,我们亦自会想办法救他,用不着你来插手,你也休想再靠近他半步!”

离草紧紧咬着唇,炎昭说的话字字锥痛她的心。

她知道她错了,现在,她只是想来弥补她的错,想要救他,可是,却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么?

夙璃落只是睨着她微微一勾唇:“让千冥复活的仪式三日后才会准备就绪,在这期间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这亦是你最后的机会,好好把握住你这仅有的三日生命罢。”

他不怕她逃走,有苍绯这个诱饵在,他相信她不会离开。

离草有些愤恨地瞪着他,他还真是抓准了她的死穴了。

出了暗室,夙璃落与炎昭便一同离开,还真的对离草一点儿也不管不问。

离草知道,她只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自己找大叔的所在之处,但这魔界这么大,要找到大叔谈何容易?

虽然她能肯定的便是,冰舞定然一直在照看着大叔,但是,两日下来,她却是连冰舞的影子也不曾见着。

而这期间,离草倒是见到了凤曦。

凤曦受圣君所召前来为魔尊复生仪式做准备,而在看清跟随了这么久的圣君的真面目是夙璃落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是又转瞬化作平静,再无其他波动。

而见到离草时,凤曦嘴角掠起一抹讥诮的冷笑:“纵然他再对你好又如何?你如今也还是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离草并不因此而生气,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既然你我的下场都一样,你也不必再嫉恨我什么了,我们都只是被师父舍弃了的同命相怜之人罢了,而如你所说,我比你更可怜,你只是想爱而不能爱,而我却是被自己一直最信任的师父所利用,杀了我最爱的人,连再见他一面都成奢望。”

凤曦微微拧了眉,眸中不知是什么样的神色一闪而过,面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只冷冷一哼,便掠过了她,径自走了开去。

离草面上也并无太大的表情变化,然心中却是微微一震,只因她自身边走过之时,那秘音传来的一句:“想见他?便子时到城郊祭庙来。”

子时,离草施了一个分身术,一个分身假装留在魔宫之中睡觉,而自己的本身则隐匿了身形悄悄地到了魔城郊祭庙。

她不知道凤曦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但只要有一分希望,她也要试一试。

等了也不知有多久,忽而,一个人影自祭庙内走了出来,竟赫然是冰舞。

冰舞出了祭庙,四处看了看,似没察觉到有动静,这才离开,似是回相府去了。

离草心中微微一动,冰舞从这里面出来,难道说,大叔就在这里面?!

想到这,她只觉整颗心都吊了起来,挪着步子走进了祭庙内。

这祭庙并不大,进去也就是一间屋子,正中摆着一尊魔像。

离草在庙中转了一圈,到处找着机关,她知道,这里一定还有暗室。

只是,找了许久,都没找着机关,让她不由有些心急起来。

就在这时,忽而庙外传来声响,她心中一急,无处可藏之下,匆匆地化了个真身静静地躺在了角落里。

但见一个人走进来,却是方才离开的冰舞去而又返,与她一道来的还有魔相炎昭。

“爹,你怎的突然想来看苍绯了?”听冰舞的口气,似是半路上遇见的炎昭,这才又一道折还回来。

炎昭沉声道:“明夜便要举行魔尊复活的仪式,虽说圣君声称有十分的把握,我还是担心会有意外,况且那丫头这两日一直在找苍绯,万不能让她在仪式之前找到。”

冰舞眼眸微微一眯,冷冷哼了一声:“那女人,若非圣君说她有用,我早就杀了她!当初因圣君的计策,我将那丝带偷偷放进了苍绯怀中,本以为能离间他们,让苍绯回心转意,谁想那女人竟能狠下心杀了他!”

炎昭叹息一声道:“这种事也确实是我们所未想到的,好在当时你眼疾手快,还救下了他的一缕形魂。”

冰舞亦是微微敛了眉眼,低声道:“我现在只盼他能早日恢复,倒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如今虽用尽了灵丹妙药,但他的起色依旧极慢,我今日刚得一枚雪露丸,你且带我去与他服下。”

“好,爹快随我来。”

冰舞立时喜形于色,当下走到那尊魔像前,在那魔像的双眼处各一按,便见魔像身下蓦然现出一道暗门。

冰舞与炎昭走进暗门之中后,那门便又合了起来。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那暗门打开,炎昭与冰舞又一齐走了出来,而后出了祭庙,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离草终于得以变回人身,走到魔像前,依着冰舞方才的样子,打开了暗门。

暗室内冥火骤亮,离草纠紧着一颗心,脚下踉踉跄跄、磕磕绊绊地沿着石阶向下一路走去,在走到最后一个石阶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跌在了一座石床前。

255 大叔复活了

离草吃痛地撑着身子抬起头来,然而,仅是抬头看的那一眼,便让她又立时趴回到了地上,一张脸死死埋在双臂之间。

有液体自她的眼尾漫溢而出,那些久违的,让她以为再也流不出的泪水一颗一颗渗入了她面前的地面里,一片湿濡。

她甚至不敢抬头再看第二眼,生怕眼前的是幻象,一眼即灭。

她趴了很久很久,喉头哽咽,直到身上因摔倒而擦破的皮肤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时,让她意识到这是真实,她方才按捺不住地抬起头。

只见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张石床上,俊容依旧,只是一双眼却是紧紧地闭着,唇色惨淡,好似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连胸口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这样的安静,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将他捏醒,想要看看他那双瑰丽的紫眸,听听他那慵懒却不失霸气的声音,哪怕是让他动动手指,翻个身也是好的。

他周身一圈草药正燃着,薰起一缕一缕淡淡的烟气笼罩着他,而后慢慢地汇入他的口鼻间。

离草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着几步奔到了他面前,扑到他的身边,颤拌着伸出手抚上他的面颊,然指尖却是触得一片虚无,穿空而过。

离草怔怔地望着他,如夙璃落所说,他的形神已然修复,可是,却也只是形神而已,没有实体,人,依旧是死的。

他…是死的!

而如今的形神亦不过只是靠着灵丹妙药在维系着。

离草心中一痛,当下想也没想地便咬破了指尖,将血挤出,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口中。

然而,他却根本不会吞咽,那血到了他嘴里,便又自唇边流了出来。

离草一见,不禁心急不已。

最后,似想到什么般,她敛了眉,凝神运气,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自口中缓缓吐出一颗小小的青色光珠。

这两日,她除了找大叔之外,剩余的时间,便将自己大半的修为与灵气在体内汇集在了一起,凝成了这颗内丹。

若是能找到大叔,便可用这内丹救他,若是找不到,那在临死之前,她也会毁了这内丹,万不能让夙璃落得了逞。

她口含着内丹,俯首贴上他那没有任何触感的虚无唇瓣,将内丹中的灵气一点点渡过去。

曾经她最看重的修为,如今也被视作粪土,毫不吝惜。

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而已,那就是要救活他!

随着内丹的颜色越来越淡,变得越来越小,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显苍白。

然而,身下的人却也开始有了变化。

慢慢的,她能感觉到那唇面上有了软热的触感。

慢慢的,她的鼻尖亦碰到了另一方挺直的鼻梁。

慢慢的,她手下贴紧的不再是一片虚无,有什么正隔着她的手心,隔着一方胸膛缓缓的、不紧不慢地跳动了一下,又一下…

终于,那内丹全都化作了灵气渡入了他口中,而离草亦是耗尽了全部气力跌坐在了一旁,看着他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润,指尖触到他肌肤传来的温热,她一时间只觉悲喜交加,泪眼瞬间朦胧一片。

离草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好似看到了时间尽头一般那么久,直到上面暗门似又被打开,有人走了下来,她一惊而起,又化了真身隐匿了起来。

冰舞又再次返回而来,似是察觉到什么,她四处查看着,面色微凝。

眼看她的目光即将扫到自己的身上,离草的心不由立时紧了起来。

然就在这时,床上躺着的那人,那黝黑的长睫颤了颤,眼皮一动,霍然睁开了双目,一双瑰丽的紫色双眸深遂地见不到底。

冰舞余光扫见之下,立时收回了目光,神情激动地便扑了过去:“苍绯,你醒了?!”

手下触到他实实在在的身体,她眸底有惊疑之色一闪而过,复又沉静了下去。

而离草亦是有些情绪难抑,却是又不得不努力收敛着气息,以免被发现。

苍绯虽然醒了,但显然元气还未恢复,连坐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而他似乎也没什么力气说话般,只是一直紧抿着唇,只淡淡地扫了冰舞一眼,一直未有开口。

“苍绯,你且先休养着,我去向父亲再讨些丹药来好助你恢复元气。”冰舞陪了苍绯了一会儿,见他似有些疲惫地闭了眼,知道他现在仍虚弱的很,还是要想法子替他调养。

走之前,她的身形忽而停在了离草化作的草前,不动声色地将其拾起放入了袖中。

离草心中一惊,却也只能这样跟着她一道出了暗室。

一出祭庙,冰舞便将袖中的离草一把抓出,往地上重重一扔。

离草摔在地上又化作了人身,跌坐在地面,抬起脸看着她。

“想不到千防万防还是让你找到了这里,本来根本不屑要你出手,但既然他现在被你救活了,那也没办法。”冰舞眼中满含恨意地盯着离草,冷声道:“我现在不杀你,反正你明天也要死了,从今以后,你休息有机会再接近苍绯半步!”

离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安静地离开。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叔活过来了,那她…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是的,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第二日清晨,离草因昨夜损耗的太大,身子极为虚弱,脸色亦苍白的很,只静静地躺在床上,连动也不愿动一下。

门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离草连看也没看一眼,便知道是谁。

“想不到竟然还是被你找到了。”优雅的声音,带了些戏谑的笑意。

离草不冷不热地回了他一句:“你的消息倒是也灵通的很。”

夙璃落微微笑道:“如今你的心愿已达成,那我的愿望你可也该替我完成了?”

离草终于侧了脸,看着他:“我人就在这里,早已是砧板上的肉,还有得选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