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女魔身边时,她只凉凉地说了句:“不饶别人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饶过你?”

女魔的脸立时如同死灰一样,那藤蔓骤地一下收紧,她惨叫一声,双目瞪大,终是没了气息。

离草带着伤,虚弱地走到云嫣身边,将她扶起。

察看之下,不由紧紧拧起了眉。

她的伤势很重。

“喝我的血吧,我的血应该能救你。”离草对她如此说着。

然云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洛霖,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离草姑娘,麻烦扶我去夫君的身边。”

离草照着她的话做了,云嫣终于可以握住洛霖的手,眸中透着浓浓的深情:“夫君,对不起,让你遭遇了这样的事…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幸福地在一起生活,可是,原来终究是奢望…”

强求而来的复生,到底是不能长久的。

离草亦是蹙眉看着洛霖,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怕是无法再承载他的魂魄了。

虽然她的血有死而复生的功效,但对于没有身体的魂魄,她却是无能为力。

“夫君,其实…我是骗你的…我们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我一个人喜欢你,才会编出了这些故事,所以…你记不起也没关系,从今以后,你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忘了,好好地生活下去罢…”

离草听着云嫣这突然说出的奇怪话语,不由一诧,再看向云嫣,但见她紧握着洛霖的手,全身骤然迸散出刺目的光芒。

264 她有身孕了

“云嫣!”离草见状,不由变了脸色,惊呼出声。

她这竟是要牺牲自己所有的灵血去救洛霖!

她想要阻止,云嫣却是义无反顾,只看着她,淡然地笑了笑:“若是失去了他,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和他白头偕老,但是,只要他还好好地活着就足够了。”

正如当初洛霖所希望的一样,自己死并无什么可惧的,只要所爱的人能好好地活着,代替对方活下去!

洛霖亦是一脸惊怔地看着她,虽有心阻止,却无奈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所有的灵血全都渡给了他。

而云嫣的身形则在光芒之中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散,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是:“夫君,保重。”

洛霖似痴了一般,就这么定定地躺在那,目光有如呆滞,就这样看着她在眼前消散,手中那紧握的温度亦再也感觉不到。

良久良久,仿佛过了千年般那么久,他才终于喃喃地自唇间吐出两个字:“嫣…儿…”

仿佛终于清醒过来似的,他一下子自地上爬了起来,伸着手在空中四处乱抓着,似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却依旧双手空空。

“她已经不在了…”离草轻轻的开口,心中亦止不住地一阵哀凉。

云嫣费了这么多的苦心,终于让洛霖活过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自己却又坚持不到最后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要受这么多的磨难与痛苦?

为什么想要在一起天长地久会是如此难的一件事?!

她的一句话,让洛霖终于停了手,转过脸看她,神色似苦似悲,声音亦有些艰涩:“嫣儿她…方才说的并不是真的,对不对?”

离草亦回望着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是不是真的又如何?重要的是,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虽然我记不起来,但是,对她我却是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近之感,而就在方才看着她消散,我的心亦莫名地疼痛难当,仿佛被狠狠挖去了一半!”洛霖抬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面上露出一丝极苦的笑:“我的心在我醒来之时便是不会跳的,而我的身体亦是没有半丝温度,她说,我是病了的缘故…可是现在,这里又重新跳动了起来…请你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离草定定看着他,半晌,才终于叹了口气,而后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她觉得,他有权知道这一切。

至少,他不能忘了曾经这样一个深爱过他,为他几番苦心付出的女子。

洛霖听完之后,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似一尊石像,要站到时间的尽头一般。

离草亦只是叹息地看着他。

天意实在是弄人,总是要拆散有情人。

过了许久,洛霖才轻轻地说了句:“谢谢你将一切都告诉我。”

然后,他便就这样走了。

离草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如今的她,也无能为力再去管那么多了。

在洛霖离开之后,她抬步亦想离开,然而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却是突而一黑,就这般直直地倒了下去。

离草再醒来时,人已然在昆仑。

站在她床前的,是许久不见的师父慕流音。

师父说,她失血过多,伤势亦不轻,所以才会不支倒地,幸而有下山查探的弟子路过之时发现了她,才将她带了回来。

离草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些什么。

虽说她本是担心他而来,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应是伤势并不严重,她也可以安心了。

只是,他们师徒间终究还是有了间隙,再次面对时,已然不知该如何相处,该说些什么了。

慕流音似看出她的心思,却是目光复杂地蹙起了眉,莫名其妙地问了句:“小草…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

离草怔愣地抬起脸,满目茫然地看着他,似是不能理解:“身孕?”

对她来说,这个词显然还陌生的很。

慕流音见她这副表情,便知道她定然什么都不晓得,不由叹了口气:“我替你查探伤势之时,才发现此事,你…腹中已有了孩子。”

腹中的…孩子?

离草又怔忡了好半晌,似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低下头,一手摸上自己的小腹:“孩子?我…腹中有了孩子?!为什么…”

她知道人会生孩子的事,却从来不知道这孩子是怎样来的。

没有人告诉过她。

慕流音亦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似很是尴尬地才说出一句:“你是不是双修过?”

双修?

离草恍神地看着他,想起了那一夜,眼神不由微微一黯,而后又重新垂下眉眼,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双修之后是会有孩子的。

“是不是和魔君?”慕流音的声音有些低沉。

毕竟,除了魔君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离草紧紧咬了咬唇,又点了点头。

慕流音俊容之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长长叹息了一声:“你…小草,师父知道过去是师父对不住你,如今魔君复生,誓要灭我仙门,一统六界,这些日子以来,他造的杀戮有多重师父想你应该也知道…”

“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离草抢声打断他:“是我将他逼成这样的!不…或许该说是仙门将他逼成这样的!他本没有这些心思,也无心魔族大业,可是你们却一定要他死!结果…结果却反将他逼上了这样一条路!”

什么叫适得其反?什么叫弄巧成拙?这便是。

慕流音沉默了许久,而后才淡淡开口:“你说的或许没有错,但如今他所作的孽却也是事实,不论是何种原因,我仙门断不能让他这般涂炭生灵下去!”

离草微垂下了眼眸,低低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可以和平解决的途径么?仙魔之间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么?”

265 别让我恨你

慕流音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皱起了眉头,眼底的情绪是复杂而难解的:“事到如今,他必然不会放弃攻打仙门,而对于他的杀戮,仙门亦不会放过他,此战必要有个结果与输赢。”

仙魔之间数万年来的恩怨,如何是这般简单便能化解的?

离草有些颓然地低着头,一时间神色黯然,沉默不语。

“小草…关于你腹中的孩子…”慕流音声音忽而变得有些晦涩,神色亦是纠结挣扎。

“我腹中的孩子…怎么了?”离草怔然地抬眸看着他,直视着他那双满含愧意与纠葛的眸子,一瞬间似明白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手紧紧护在小腹上,惶然摇着头:“不…不要!师父!你不能这么做!”

她知道的…她知道师父的意思!

他怕她腹中与魔君的孩子会成为祸患,所以,又想要除了她腹里的孩子!

不行!不可以!这…这可是她和大叔的孩子啊!

或许,她还并不能完全明白有了孩子的意义,但在知道的那一刻起,一种本能让她对这个孩子有了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她和大叔骨血的延续,对她来说,是比什么都更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让他还未来到这世上便就这样被生生扼杀了呢!除非她死,否则谁也休想伤她的孩子!

“小草,他是谁的孩子都没有问题,唯独不能是魔君的,你可明白?“慕流音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出,话出口时,心口忽然一阵绞痛,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住了胸口。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对她说出这样伤人的话,但他的责任却让他不得不说。

“我不明白!”离草蓦地吼出声,眸光如芒似针,如火似冰,刺在他的身上,烙在他的心上,带着深冬寒意与萧索的声音,在屋中清晰响起:“为什么…为什么是他的孩子就不行?不管他做了些什么,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无辜的还未成形的小生命而已!你们已经毁了我的爱,难道还要连我最后仅有的这个孩子也要夺去么?!师父…你不是一向都慈悲仁爱么?难道你真能狠得下心扼杀这样一个小生命?!若果是这样,我只能说你们这些修仙者太自私,你们守护的只是你们的荣耀和地位而已,根本不管什么是非黑白,善恶无辜,你们简直就枉称仙!”

她的话好似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脸上,让慕流音的脸色瞬息万变,有惊亦有恼,然而最后却是全数都化作了平静,眼波幽深如海,看不见底,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小草,是你让他复生的罢?在你救他之前,你可曾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曾想到过他会带来这样的杀孽?你说我们自私,但你又何尝不是自私?或许之前我们确实做错了,但你如今的自私却造就了多少无辜生命的流逝?今后亦还将有更多鲜血要流,而你腹中的孩子将来身上流着的是魔君的血,再加上继承你神裔的力量,谁能保证他不会成为第二个魔君?我们不能再让这种危险的威胁存在。”

“事到如今,再追究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离草冷然地笑了笑。

她不后悔救了大叔,纵然一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亦绝不会犹豫。

每个人都有私心,她也一样。

她只想让她所爱的人重新活过来,不管会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曾经的她,也许不能理解云嫣过去害人救洛公子的心情,但现在,她却能完全理解了。

只有当你也如此深爱着一个人时,你才会明白,为了你所爱的人,你可以倾尽一切,付出所有,哪怕是背负着再重的罪孽,也无怨无悔!

她双眸警惕地盯着慕流音,有如临大敌一般,浑身都带着尖刺,只哀凉地对他说了句:“师父,无论如何,不要让我在对你失望了之后还要再恨你。”

慕流音身形微微一震,唇际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只淡淡说了句:“你好好养伤。”

而后,便这般径自地出了屋。

离草不知道他究竟是否放弃了扼杀她腹中孩子的打算,但心中却已然架起了一道防线。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有了身孕的缘故,离草这几日都倦乏的很。

想来仙门各派都在忙于应付魔族,所以一直并未有人来打扰过她。

这样也好,她只希望能安静地尽快将伤养好,而后离开。

她不能确定师父作何打算,但她不能让她腹中的孩子受到一丝的危险。

而其中,倒是凌剑非来找过她一回。

他自是已听说了她所有的事,他看着她,有些疼惜地说了句:“你变美了,却也憔悴了。”

离草唇角微微一勾,笑意中却透出几分哀凉:“成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在凌剑非的记忆中,她总是那般单纯无暇,一双眸子亦是透亮得能看得见底,但如今,她却是变了许多。

不仅是容貌上的变化,她…眼中已然多了一层化不开的忧伤,蒙上了晦暗之色,再也无法将她一眼看透。

这些…都是因为那个魔君而改变的么?

他终是没有机会赢得她的心,而像他这样一个背负了两份情债的人,亦没有那样的资格拥有她。

但是,他爱她的心却依然在。

所以,他不愿见到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叫人看了太过心疼。

“小草…”

他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离草捂着嘴十分难受地皱起了眉。

见状,他两步上前扶着她急声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离草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想吐,这几天常常这样,估计是身子太虚的关系。”

凌剑非亦是关切地嘱咐道:“听说你此回受的伤不轻,还是要好好休养,要不我替你去向灵长老要些丹药给你服下?”

“别!”离草一听,忙阻止他:“我养养就好了,不用吃什么药。”

有了前车之鉴,她哪里还敢再乱吃什么药?

266 潜伏的危险(1)

看着凌剑非担忧的神色,她又淡然地笑了笑:“剑非,不用担心我,倒是两界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

凌剑非微蹙起了眉,沉声道:“魔族已然侵巢而出,正大举朝昆仑而来,如今就在距昆仑不远千里之处驻扎,怕是不日便将攻上昆仑。”

“那…仙门呢?”离草相信,仙门必然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定然会有所对策。

凌剑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道:“你知道,魔君手中持有上古神器擎天弓,而能对付神器的,也只有神器。”

闻言,离草不由一惊:“什么神器?”

“我蜀山亦有一上古遗留下的镇妖剑,只不过一直放在锁妖塔中以镇压塔内妖魔,而如今这样局势下,师父亦不得不冒险将此剑自塔内取出…”

说到这,凌剑非神色敛起,声音亦变得有些沉重:“锁妖塔内妖魔无数,取剑亦是凶险重重,师父虽最终将剑取出,却也因此受了重伤,而为了继续镇压塔内妖魔,蜀山五位长老亦不得不以坐阵其下,所以,蜀山众弟子乃是由我率领,送剑而来。”

“镇妖剑…”离草喃喃地重复着,眼底神色复杂变幻,不知是喜是忧。

“虽说同样是神器,但为了压过擎天弓,几大仙门都各出了一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将自己的力量加持在镇妖剑之上,相信也就这几日便可出关!也正因如此,所以对于之前魔族的几番侵扰,我仙门都只是抵御,并不反击。”

凌剑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只是看到她面上那显露出来的难掩的担忧之色时,他忍不住轻蹙眉头道:“仙门此次必不会容魔君再肆虐下去,这六界也万不能由魔族来统领,而两大神器交锋,此战必定十分惨烈,谁也不知道最终赢家将是何方…小草,你也知道你如今是魔界公敌,若是让魔族之人见着你,必然不会放过你,就算是魔君…他亦可能会杀了你报仇雪恨!而仙门之中,大多数人都知晓你帮着魔族盗魔尊精元之事,也早已将你视作叛徒,不会护你,我亦不知能不能保护得了你,所以,在开战之前,你还是离开此处,尽量寻一个偏远僻静的地方安身罢。”

“原来,我竟已为仙魔两界都不容了么?”离草悲凉地一声嗤笑,微垂的眼眸之中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

曾经,她以为她有最好的朋友,有关怀她的师父,还有爱她的人,而如今,仙门视她为叛徒,魔界视她为仇敌,她竟是什么都没有了!

仅有的…只是她如今腹中的那小生命。

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小腹上,目光闪烁,忽而抬脸定定望着他,问了句:“凌剑非,我可以相信你么?”

凌剑非微微一怔,而后正色道:“你这么问,是觉得我还不够可信么?”

离草苦笑一声:“我只是被骗的太多,已经不知道该信谁。可是如今,我又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

凌剑非上前一步,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小草,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你的心意,我可以为你付出所有!”

离草亦是怔了怔,目光中闪过一丝柔和之色,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谢谢你。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凌剑非看着她,沉声道:“除了带你去见魔君之外,什么忙我都可以帮你。”

“你…”未想他竟一下看穿自己的心思,离草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为什么?”

“你忘了你可是亲手杀了他的人,此次你虽然自魔界安然回来,却并不代表下回再见到他时,他不会杀了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如今有多恨你!”

“可是…”

“不用再说了,在开战之前,我会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绝不会带你去见他,让你去送死!”说着,凌剑非已然松开放在她肩上的手,转身便走。

屋子里又只剩离草一人孤寂地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