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掩嘴扑哧一笑道:“果然是要娶妻生子了。”

朱瑟羞得连连跺脚,“我,我要…”心中甜蜜难以自持,终究下不了狠语。

“要什么,还不快请人进来?”灵芝推了她一把。

朱瑟咬着唇,终于展颜一笑,扭头朝山下飞去。

殊洲旁,一叶扁舟悠然停靠,舟上一抹绿影迎风而立,说不出的飘然惬意。

至于山上的某个黑点,却是没人注意了。

(正文完结)

番外

洛阳城外近郊,新迁来一座桂府。虽然是桂府,但是府中却无花无树。其主人桂通明年过三十,妻早亡,有七妾个个年轻貌美,无子无女。他求遍大江南北的送子观音庙无果,遂在各地张榜,求奇人异士延续香火。

由于悬赏极高,应者如云。但无论他们用尽任何手段,桂通明如何日夜操劳,终是一无所获。其中不乏真正得道之人,他们皆大摇其头地劝他命中无子莫强求。

如此折腾了三五年,悬挂的榜渐渐无人问津,桂通明便死了心,收了一个义子承欢膝下,权当有子送终。

却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正当桂通明安于现状,不再奢求之际,管家却通报说,门外有异人揭榜。

桂通明虽然死心,但是死灰亦可复燃,更何况是心?当下二话不说,亲自去门外相迎。但看到来人之后,他的心又凉了半截。

眼前这一男一女虽然容貌俊秀,气质出尘,但怎么看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比先前那些人的道行更高。

女子似乎看穿他心中所疑,揖礼道:“在下朱瑟,师承茅山,他是我师弟星罗海。我们路过此地见你府中有妖气传出,又听闻你的遭遇,猜想你无后或许与妖魔有关,所以冒昧前来。至于悬赏,倒是不打紧的。”

桂通明一听他们来自茅山,眼睛顿时一亮。要知道当初他去茅山也不知求了多少回,每回都是被草草打发。不想这次竟然有茅山弟子找上门来,这不啻天上掉馅饼,也不管真假,前倨后恭地送进客房。

“不知两位真人需要什么?”桂通明看着他们就好像强盗见宝藏,色狼见姑娘,眼中闪烁的光芒几乎比阳光还要炽烈。

朱瑟不自然地退开两步道:“我们一会儿会在府中走动,寻找妖孽藏身之处,你叫人莫碍着我们便是了。”

桂通明满口应承。

星罗海见他还矗在门口不走,不悦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桂通明道:“小人怕两位不熟悉地形…”

星罗海淡淡打断道:“我们能腾云驾雾,还需熟悉什么地形?”

桂通明只好告辞。

朱瑟笑道:“你不喜欢他?”

星罗海痞痞地靠过去道:“我只喜欢瑟瑟。”

朱瑟立刻板下脸,“星罗海,你敢轻薄我?”

星罗海叹了口气,垂首道:“弟子不敢。”

朱瑟这才满意一笑,“嗯,这才是星罗海啊。”

“…”星罗海眨着眼睛道:“仙子,捉白水余孽只是小事,何必劳驾你亲自出马?”

“你不愿和我一起?”朱瑟和他一般眨着眼睛。

星罗海苦笑道:“求之不得。”

朱瑟得意地笑。

星罗海见第三十三次说服失败,转移话题道:“那人身上有妖气。”

朱瑟道:“我知。但是我刚才用辨妖术看了,他不是妖怪。”

“他的确不是妖怪,”星罗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只是他的胸口有妖的精气。”

“妖的精气?”朱瑟皱眉道,“我曾听师父说过,兽妖的道行汇于内丹,而树妖花妖却汇于精气。你是说,他的身上有树妖花妖附身?”

“若非大爱大恨,有哪个妖会将精气封于人的胸口?”

“那是大爱还是大恨?”

“若是大爱,他就不会断子绝孙了。”

朱瑟道:“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地形,看府里是否有妖的痕迹。”

星罗海道:“他迁来此处不过数年,那血却淤积了近十年,恐怕看也白看。仙子倒不如去问问他的生辰八字,算算他究竟是否真的命中无子。”

朱瑟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星罗海立刻正色道:“弟子不敢有事欺瞒仙子。”

“是么?我说过你若是再有事瞒我,我们便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朱瑟威胁完,见他脸色不变,便放缓语气道,“我此趟是来修功德的,你只管在一旁看,偶尔插话可,插手决不可。”

星罗海干咳一声,恭恭敬敬道:“弟子谨记。”

朱瑟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门关上之后,星罗海无声一笑,便托腮在桌上打盹,口中默默地数着,“一百、九十九、九十八…”数到‘七’的时候他已经听到脚步声,数到‘一’的时候门被推开。

朱瑟看见他好端端地坐着,微愕,随即道:“我是忘了问,若妖的精气附身在人身上,可还有意识。”

“只有怨念。”星罗海捉狭地看着她。

“知道了。”她落荒而逃。

星罗海在她离开约莫半盏茶之后,悄悄推开窗,朝大屋后面潜去。

大屋后女眷住所,由于无子,前几年又操劳过度,桂通明就将所有女眷都关到一处,自己也甚少来此。

星罗海走到院落中央,负手道:“还不出来。”

屋里头微微骚动,十几年龄不一,容貌姣好的女子打开门,惊恐地看着他。

星罗海眉头一皱,已恢复碧羽的模样,不耐烦道:“难不成要本王来请?”

女子们脸色大变,战战兢兢地走出门,跪成一排。其中一个胆魄较大的女子结结巴巴道:“不知妖王驾临,小妖有失远迎,请妖王恕罪。”

碧羽的脚缓缓移到她们面前,“你们附身多久了?”

女子们匍匐在地,“不敢有瞒妖王。有三五年,有六七年,最长有八年。”

碧羽道:“所以桂通明命中无子,并非他胸口精气所致,而是你们操控他妻妾的身体,不与他交欢?”

带头的女子低声道:“是。”

“桂通明若是去青楼呢?”

“那我们便附身到青楼女子的身上。”

碧羽眯起眼睛,“他请来的道士竟没有一个看出来?”

女子颤抖着从袖中拿出一枚令牌,碧羽愣了下。竟是他的。

女子道:“这块令牌是妖王以前赠与丹桂姐姐的,她魂飞魄散后,便由我收着。那些道士见到令牌,惧于妖王威势,不敢泄露。”

碧羽无言,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成了帮凶。“你刚刚说丹桂魂飞魄散?”

“是。”女子咬牙切齿道,“都是那厮忘恩负义,联手外头的贱人将丹桂姐姐气得自毁精气。可怜姐姐即便魂飞魄散,还要用精气护住他,保他平安。”

碧羽沉吟道:“你将事细细道来。”

原来那桂通明原本不叫桂通明,叫周菊。他在上私塾的时候结识当时的秀才桂通明,两人意气相投,成为知交。后来一次无意的窥视,竟让他发现桂通明是女子。于是顺理成章,兄弟成夫妻。

成亲之后,两人也过了段举案齐眉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桂通明三年无所出,让盼子心切的周菊终于生出异心,先是在外花天酒地,后来竟公然收了两房小妾。

桂通明悍然将小妾赶出宅院,让周菊怒从心起,与她恩断义绝。桂通明一怒之下便自毁精气。

自然,这桂通明之所以无所出,乃是因为她并非凡人,而是修行千年的桂花精丹桂。但即便她道行再高,人与桂花终是人木异途。

碧羽听完,漠然地点点头,“丹桂虽然情有可原,但是你们罪无可恕,回星海山领罚去吧。”

女子们不敢异议,磕头就走。

“等等,令牌。”碧羽伸出手。

女子慌忙将令牌放于他手中。

令牌娇小,只有半掌大小,金绿相间的颜色显得格外富贵。仿佛满树桂花里,一只通体碧绿的翠鸟正安静地栖息着…

朱瑟回来,见星罗海正歪在床上打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小心地关门。关好门转身,发现他已经醒来了,正揉着眼睛看他。

“如何?”

朱瑟摇头道:“他的生辰八字有点古怪。”

“哪里古怪?”

“地府里搜不到这个生辰八字的桂通明。”

这是自然,因为他根本不是桂通明。他之所以用桂通明这个名字,又搬来这里,不过是想用秀才这个身份罢了。星罗海这样想,自然不会说出口,“既然如此,我们不如由他去?”

朱瑟瞪了他一眼。“怎可半途而废?”

星罗海站起身,鞠躬道:“是,弟子知错。”

朱瑟想了想道:“我看多半是他胸口的精气作祟,我们便将他的精气去除如何?”

星罗海道:“强行去除精气恐对人的身体有害…”他说到一半,见朱瑟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不由敛容,一本正经道,“仙子此趟是来修功德的,我只管在一旁看,偶尔插话可,插手决不可。”

朱瑟微笑道:“我看你这几日疏于修行,所以决定将这桩功德让与你了。”

朱瑟笑得分外和蔼可亲,“你该不会拒绝吧?”

星罗海道:“若是我拒绝…”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弟子乐意之至。”

桂通明的睡房外。

朱瑟看着星罗海的手在半空中虚抓了几下。

“怎么样?”

“好了。”

“精气呢?”朱瑟翻弄着他的手掌。

星罗海道:“大概太多年,离体就消失了。”

朱瑟将信将疑,“那桂通明应该没有危险了吧?”

“这要看阎王留他到几时?”

“阎王簿上也查不到他。”朱瑟歪头想了想,叹气道,“算了,由他去。我们走吧。”

星罗海望着床的方向,嘴角勾起冷笑。

“还不走?”朱瑟在前方不远处朝他招手。

他回过头看着她在夜幕里依然光彩照人的身影,心头一暖,冷笑顿时化作甜笑,听话地跟了上去。

黑暗中,一点金色的微光在他的袖子里,随着摆动,轻晃。

子时。

牛头马面那种镣铐站在窗前,冷声道:“周菊。三年前的此时便是你的大限。若非…哼!还不速速随我去地府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