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花朝点头。

经理说:“隋总给您备了包厢,请跟我进来。”

她往后一招呼,一堆人,呼啦啦的跟在她后面往里走。

进了包厢之后,小左和小右跑到苏花朝身边左右开弓。

小右:“老大,我听说这家老板是个超级大帅哥!”

小左:“老大,有情况哦!”

苏花朝翻着菜单,语气淡淡:“我怎么听说,这家店的老板,秃顶、啤酒肚、身高一米六呢?”

小左小右一脸惶恐:“老大!”

苏花朝笑着拍了拍她们二人的肩,“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两个人低头看着菜单,没一会儿,小左探出头,问她:“真的是秃顶吗?”

苏花朝煞有介事的点头:“真的。”

“啊……”小左哭丧着脸,“美食组的人还骗我说是个超级大帅哥,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迷死个人!”

苏花朝心里莫名有点心虚。

和一群年轻人一起吃饭,氛围当然是十分热络的。大家吵吵闹闹有说有笑的,苏花朝看着也笑开了眼。

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光,本科时班里的聚会很少参加,偶尔只和三名室友一起吃过饭,但她大学四年住在学校的时间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和室友的关系也是般般。每次寝室聚餐她也是能推就推,后来被霍绥知道了,勒令教导了一番,“你总该有些朋友。”

苏花朝淡漠,不置可否。

后来几次的聚会,霍绥拎着她去参加,她和室友坐在一桌吃饭,他便在隔壁桌拿着电脑办公。

那些年,苏花朝想,他对自己,是真的宠。

明明讨厌一切聚会,不喜人多,对于一切嘈杂、无章的环境都难以容忍的他,为了自己,去过游乐园,去过春节时的三亚,陪她坐在最热闹的小吃摊上。明明自己的人际关系就很一般,却总是劝她多交点朋友。

在一起的这些岁月,他总是凡事以她为先。

苏花朝低头,拿起杯子喝了口果汁。

蓦地,身边的小右突然一声惊响。

大家奇怪的看着她,“干什么这么大惊小怪的?”

小右举着手机,“怀……怀舒视频,不干了!”

苏花朝垂着的眼眸一动,睫毛轻颤,她扭头看去,“什么意思?”

小右连忙把手机递给她,“老大,你看。”

手机停留在怀舒视频最新发的一则微博上,苏花朝一目十行的看完,大致意思是由于资金短缺,导致怀舒无法正常运营下去,因此怀舒将会短暂的停更一段时间,回归日期暂定。

苏花朝把手机还给她,语气淡然:“只是暂停一段时间而已。”

小右说:“我听说怀舒最近的融资很不顺利,根本没人愿意去投资他们工作室。”

苏花朝:“就你知道的多。”

小右骄傲道:“我可是百事通好吗!”

小左敷衍附和:“好好好。”

突地,小左拉着苏花朝的手,“老大,那不是怀舒的老板吗?”

苏花朝闻声望去,映入眼帘的第一人,是穿着白色针织连衣裙的宋舒怀,她染了头发,栗色,很符合她的气质。

在她的旁边,是宣志译。这并不奇怪。

但令她疑惑的是,另外一个,端着笑,为他们开门的,冯攀。

他们三人闪身进了包厢,苏花朝看着他们进去的背影,脑海中冷不丁的冒出了一个想法。

宋舒怀……她该不会真的脑残到,要到朝阳干吧?

恰好小左在边上八卦:“老大,冯总这架势,该不会……”

小右接话:“把这财神接到咱公司吧?”

苏花朝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二人连忙闭嘴。

她收回视线,低头拿起杯子,嘴唇碰到那冰冷的果汁的时候她手一顿。

要接进来是吗?

嗬,也没问过她同不同意。

苏花朝:“你把里面的衣服给脱了。”

霍绥哑着嗓子,“我先去洗个澡。”说着他就掀被起来,苏花朝连忙制止,“你都烧成这样了还洗什么澡?”

等做完一切之后,苏花朝坐在化妆台前化妆。

苏花朝到了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召集组里的人开了个短会。

商讨下周的主题、拍摄、合作等各项目,等一切确定好之后,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点了。她收拾着东西,边上小左被大家怂恿着,笑眯眯的跑到她面前,“老大,楼下开了家泰国餐厅,感觉挺好吃的。”

“浑身都是汗,难受。”

苏花朝和他对视了几眼,“我拿毛巾给你擦擦。”

小左小右两个人笑嘻嘻的,一人搂着苏花朝一边的手,往外走。

到了楼下的泰国餐厅,意外的发现里面爆满,需要等位。

霍绥靠在床头,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厚重,开口说话时声音哑的可怕,“要去公司?”

“嗯。”

“——早点回来,我很想你。”沙哑的、干涸的、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苏花朝画眼线的手一抖,对着镜子翻了个白眼,“说句想我有那么难吗?”

他整个人往被窝里滑,脑袋里像是压了数百斤重物一般沉。苏花朝等了许久,妆容都已完成的时候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失望的叹了口气,“我不该指望你的。”

回到家时霍绥已经入睡,苏花朝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温度还是很高,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先吃点退烧药再睡。”

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其他原因,霍绥竟然听话的很,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他勾了下唇,说:“好。”

苏花朝:“祖宗!”

第26章

宣志译:“我可不想说,我花了那么多钱投给你们公司,结果你把我的人随便的安排在一个不上不下的部门,那我这钱,不就是白花了?”

冯攀自然说不会的,“我已经想好了,让宋小姐去社会部。”

社会部主要做时事新闻这一块儿,平时常在外面跑,采集各种名人轶事、好人好事等,与记者差不多,做这一块儿累是累点,但是很容易做出成绩。

冯攀为他们介绍,“这是负责朝九视频的苏花朝,苏总。”

苏花朝拿起茶杯的动作一怔,她抬头,看向冯攀。

冯攀哈哈的笑了几声,“我们公司其他的部门也很适合你,而且社会部比较容易出成绩,花朝她们部门,做出成绩是很难的……”

“——我比较喜欢做这些。”宋舒怀打断道。

宋舒怀笑意悠悠:“我没打算当你的下属。”

她转头,看着冯攀:“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想进哪个部门就可以进哪个部门,我最感兴趣的是朝九视频,我打算接手它。”

苏花朝闻言,脸上的表情未变一分。她收回双手,插在口袋里。

冯攀左右看看,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宣志译讥诮道:“怎么?冯总,刚刚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到现在,反悔了?”

冯攀:“其他的部门我都能做主,但是‘朝九’……”他不好意思的抓了下头发,“朝九向来是花朝负责的,我插手不了。”

这个球,就这样抛到了苏花朝的手上。

苏花朝静坐在那儿,低头琢磨了会儿,抬起头的时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接手朝九?”

宋舒怀歪了下头,“或者,我们可以共事,一起负责朝九。”

“那倒不必了。”苏花朝十分大气坦然,她起身,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睥睨坐着的三人,“我没有和别人共享一样东西的癖好,你既然喜欢朝九,那就给你好了。”

宋舒怀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给我?”

苏花朝气定神闲:“待会来我办公室做一下交接手续吧。”

宋舒怀忍不住加大了声音:“苏花朝,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

苏花朝眼神平静,“有必要吗?”

她的神情淡然,仿若他们在讨论的并不是她一手做起的“朝九”视频,而是一个根本与她无关的东西。

宋舒怀对于苏花朝的了解实在不多,看到她当下的态度,一时之间,更是惶然。

太难以捉摸了,宋舒怀自问足够会拿捏人心,但她一直以来捉摸不清两个人的心思,一个是霍绥,另外一个,便是眼前的苏花朝了。

她以为,苏花朝和她一样,对自己一手做出来的视频颇有感情,如果有人对此动了分毫,便会对此嫉恨三分;可她没有。

苏花朝只是淡然自若的,仿若平常一般,说:“你拿去吧。”

她不在意,或者说,她根本没把这个放在眼里。

宋舒怀:“那……什么时候能做好交接手续?”

苏花朝:“下班之前,我会让人把东西收拾好放到你的办公桌上。哦,你的办公桌在哪儿?”她说完,看向冯攀,“我记得朝九项目组边上有几个办公室是空的,那个是她的办公室是吗?还有,她是带了团体过来的,还是一个人过来的。”

冯攀说:“宋小姐是带了整个‘怀舒’团队过来的,朝九边上的办公区域也是为他们留的。”

苏花朝点头:“这样就方便多了,我会让人把‘朝九’的所有东西转交给你,具体的事宜都会让她汇报,你有什么问题问她就好了。”

宋舒怀扯着笑,“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苏花朝说:“我下午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她转身的时候,连眼里都是盈满的淡然、平静与无声,离开的背影,脊梁笔挺,散落的头发披在肩头,脚下生风,骄傲如女王。

冯攀心里的愧疚却堆了满层。

可眼下,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收回视线,看向宋舒怀和宣志译,脸上堆满了笑。

苏花朝眼不斜视的回到了“朝九”的办公区域,停在小左的办公桌前,伸手,拍了拍,示意他们停下。

“说件事,朝九视频由‘怀舒’团队接手,小左小右,你们做好交接手续。”

“想跟‘朝九’的,可以跟他们一起,和我说一声就行了,不想去的,先休假。”

“朝九”团队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小左:“老大,你开什么玩笑呢?朝九……朝九给别人了?宋舒怀?”

苏花朝:“不是给,是公司安排。”

小左觉得不可理喻:“朝九是我们亲手做的!”

“我知道。”苏花朝。

小左义愤填膺:“怎么可能说给就给……是不是冯总压着你了?老大,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苏花朝扭头看向小右,“手上所有的事都暂停,今天下午把朝九的交接手续做好,可以吗?”

小右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可以。”

苏花朝:“统计一下要走的人的名单吧,”她顿了顿,抬头看了一圈,最后,眼神不知落在哪里,空空荡荡的,无奈的弯了下唇,“我准备休息一段时间,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如果你们想走,有想去的媒体,可以找我,我会尽我全力帮你们联系的。”

有人说:“老大,我想跟着你!”

她抿了下唇,“那大概,你可能面临着失业的危机。”

“老大……”

苏花朝看着他们垂下脸的样子,好笑道:“又不是现在就失业了,有必要这么垂头丧气的吗?我最后说一遍,想走的,和小右说,不想走的,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这儿刷微博、逛淘宝、看小说,反正,只要每天来打卡,打完卡就坐着玩。”

“啊?”

苏花朝想了想,吐了口浊气,深呼吸,再抬头时,眉间带笑:“最多两个月吧,两个月之后,要么结束,要么重新开始。”

小左和小右对视了一眼,二人坚定道:“老大,我们跟着你!”

“我也跟着你。”

“我才不走!”

“老大,我才不会离开你呢!”

一群年纪和她差不多的人,年轻、热血、朝气蓬勃、满腔热情,他们曾在一起为同一样事情奋斗,而今,却又告别。

后来苏花朝在想,如果当时,她没有放弃“朝九”,那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没有办法的,在那个时候,她没有别的选择,“朝九”是她必定要放弃的东西。

她无法接受与宋舒怀共事,也无法与他人同享欢乐,她这人太独,什么都要独一份的。

不论是事业,还是感情,都是如此。

那天晚上她开车回家,路上昏昏沉沉的。雾霭遮天,夜幕降临,暗淡的天色之下,穹顶之外,人世间所有的繁华纷扰仍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她挂着那无可挑剔的笑打开了房门,进屋的瞬间,所有的伪装都全数褪去。

从眼里、从眉间、从唇畔、从心上,所有的一切,无不疲惫至极。

而室内灯火通明,她抬头,看到了正对着自己摆放着的一棵圣诞树。

树上装饰物许多,小熊、装饰灯、星星挂件,等等等等。

而霍绥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认真的着手于装饰灯泡,他长手解开结,起身,将那串灯泡一圈又一圈的绕在圣诞树上。

苏花朝坐在换鞋凳上,头抵着膝盖,安静无声的看着他温柔侧脸。

一切准备妥当,他突然转身望她,冷峻的眉眼带着温柔笑意,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干咳几声之后,那干哑的声音细细流出:

“我点灯了?”

未等她的回应,那一树灯光倾数点亮。

北极星永不疲惫,星光也永远闪烁。

那天,我以为所有都与我的预期背道而驰,

可你对我说,

——我点灯了。

苏花朝的眼角,陡然滑落了一滴泪水。

原来也有人在原地,为她点灯。

和外面的秘书打了个招呼,便进了冯攀的办公室等他。

大概等了一刻钟,外面便传来了脚步声。

冯攀:“宣总,宋小姐,请坐。”

算是块肥肉。

宋舒怀摇了下头,她冷不丁的叫了苏花朝的名字,“我想去她们部门。”

脚步声中还夹着细碎的谈话声、说笑声,那音色熟稔,听得苏花朝脸上的笑渐渐、渐渐地收了起来。

门甫一打开,冯攀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苏花朝,脸上的笑凝滞了半秒,半秒之后,便恢复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