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细微的光。

苏花朝想起之前做的调查,说有些人一年所有的来源都是这几天的红糖收成,一大家子人,都靠着这些生活。

苏花朝偷偷问过大概的收益,大概,是她两个月的收入。而苏花朝一年的收益,都不够她的开支。苏花朝可以很坦直的承认,如果没有霍绥,她是不可能拥有现在的生活的。现在的所有一切,她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甚至是她现在的乖戾性格与目无一切的嚣张态度,都是他给的。

没有霍绥,哪里有现如今风光万千的苏花朝。

苏花朝看着这雾蒙蒙的翠绿,心想,

这世上,总有人活的比你艰辛。

但他们依然认真、热血,对未来满怀希望。

她也应该活的更有希望一点,至少,无论她做什么、怎么做,哪怕做错,都有人在她身后为她善后,为她,排忧解难。

在她发呆的瞬间,腰上一个用力,有人掐着她的腰,一把把她提起,拉到水泥路面。

苏花朝推开他,“脏。”

她扭头叫小左小右,“回去吧。”

小左小右点头,收工,从另一条路走了回去,临走前,还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

苏花朝无奈,撇了撇嘴,扭头,拉着霍绥的箱子,“走吧。”

霍绥跟在她身后。

到家的时候姜锦茜和程叙之并不在家,姜家父母最近被姜锦茜塞到了家旅游社,去三亚玩了。

苏花朝把二人身上的一次性雨衣扯下,催促着霍绥洗澡。

霍绥拉着她一起进了浴室,“一起洗。”

苏花朝无奈,“一起洗又得折腾一个多小时,我不要。”

霍绥:“真不要?”

苏花朝抬腿踹了他一脚,瞪他:“茜茜说不定会突然回来呢,别闹。”

霍绥颇为遗憾的看着她,进浴室的时候回来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你欠我一次。”

“……”

“哦,两次。我准备来两次的。”

苏花朝:“洗澡去吧,闭嘴!”

霍绥见她炸毛的样子,悠闲的吹起了口哨。

沿着楼梯往上走,走廊的末端是她当初住的房间。

走不动了。再往前走半步,她说不准真的会心软,毕竟当初苏启正,待她真的极好。

再出来的时候,发现外边又开始下雨了。

她匆忙按下拍照键,把手机递还给他,最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迈开脚步小跑过去,问他:“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风雪砸在他的头上,他声音也冷冷的,“抱歉,我夫人还在家里等我。”也有那么一点的暖,在提及那个词的时候。

毕竟当初。

然后后来。

很亮,是一种慑人的亮。

霍绥从洛杉矶到上海,又坐高铁到了锦市。

南方的冬天,多雨、湿冷,寒风像冰碴子一般刮在脸上,生疼。脚下的地面始终是湿的,每踩一步,都要小心雨水的溅渍,风裹挟着尘土卷在雨珠上,天地之间,所有一切都是枉然。

苏花朝撑着伞离开。

霍绥说,“可以吗?”

他在洛杉矶下榻的酒店大堂里摆了一棵极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各种装饰物,玻璃灯光闪烁,吸引小孩子纷纷上前触摸。也有一些年轻女子前去拍照,霍绥不以为意的走过去,却被人拉住,对方一脸羞赧的看着他,咬着唇,轻声问,“Can l take a photo with you?”他摇头,在女孩遗憾的表情中,抬腿的动作收回,拿出手机,问她,“你能帮我拍张照吗?”

“啊?”

那栋别墅在早些年算得上是这片数一数二的豪宅了,但过了这么多年,风雪的磨砺使外墙砖瓦褪成灰白浅色,屋檐下痕迹斑斑,院子里的石椅上生了许多青苔,苏花朝拿着钥匙打开了铁锈斑斑的门,打开的瞬间,空气中夹杂着风尘气息尤甚。

室内的布置一如往常,白色地板,暗沉色的沙发,同色系的一套家具。

后来她最爱的人成了她最恨的人,她觉得最难以接近的继兄,成为了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时过境迁,所有的事都已经悄然无声的发生了改变。

第33章

无所谓勾引,要真的说,是双向的引诱。

也是从那一晚起,他们两个的关系发生了质的改变。

但霍绥后来才发现,事情似乎往更糟的方向去了,没有往他所期待的好的那一面前行。

在家里无时无刻不在使各种方法引诱他的人,怎么就背着他爱上别人去了?

而两个人的关系,却从恋人模糊到了床伴。

身体方面契合到完美,可下了床之后,她从不会在他面前说一句的喜欢。

或许是一开始就错了。

霍绥醒来的时候苏花朝已经起了,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她穿着酒红色的家居服,霍绥不满,她背对着他。

他翻了个身,她仍旧端坐在那未动半分。

他坐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放水壶的时候敲出重重的一声,她仍旧没有反应。

掌心里的水,与窗外世界一般冰冷,他晃了晃杯子,一饮而尽,之后,将那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余光里,她伸了个懒腰。

霍绥心想,哦,还知道这儿有他。

声音懒洋洋的,“醒了就刷牙洗脸,别在这儿烦我。”

霍绥:“……”

他总觉得,在他说出那些话之后,她就变了。

变得……有那么点儿,恃宠而骄了。

不过,是他宠的,倒也,还算不错。

霍绥弯了弯唇,掀被,走到一旁的衣柜前,脱衣换衣服。

他的声音凉凉的,“晚上出去吃饭?”

“我要整理视频,今天可能没有时间出去。”

身后寂了许久,苏花朝停下鼠标,扭头,看他:“怎么了吗?”

她表情真挚,真挚到霍绥的心里油然一股伤心难过的感觉,原来,那天他对她说,圣诞节可能不会回来,她是这样的感受。

他终于感同身受。

在这一刻。

霍绥说:“没什么。”

苏花朝转身回去,继续忙碌手上的工作。

霍绥换好衣服之后,站在原地,沉默许久,继而,转身离开房间。

苏花朝认真工作到,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注意。

她坐在电脑前处理视频,全神贯注到,连饭都忘了吃,等到一切解决,她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往后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霍绥去哪儿了?

她一直以为他就在房间里。

她半疑半惑的拿过手机,一看,竟关机了。

充上电之后,微信消息震的她手心发麻,她一打开,发现姜锦茜给她发了八条消息。

——

哇我今晚给你们找的餐厅可以吧

音乐餐厅呢,氛围超级棒的吧

啊等我生了孩子我也要去

据说那里的羊排特别美味

啊花朝,我想吃肉

苏花朝!你为什么不回我!

见色忘友!

我!恨!你!

苏花朝看到最后,忍不住失笑,这人怎么这么幼稚呢?

她回复:什么餐厅啊?

姜锦茜:嗯?不是五周年吗?霍大哥让我订的餐厅啊

当她的消息发到苏花朝的手机里的时候,苏花朝已经,完全的懵了。

隔了几秒,她发来语音:卧槽花朝你是不是忘了,妈呀……这可是五周年啊!你和霍大哥吵架了还是忘了啊!

苏花朝颤着手回复:忘了

屏幕上映下偌大俩字:完蛋!

苏花朝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真的,完全的,完蛋。

日!

她推开房门,下楼,别墅里一片漆黑,了无人迹,远处的犬吠声声声在耳。苏花朝小声叫着霍绥的名字,没有回应,半分都没有。

她从玄关处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到车库的时候,姜锦茜已经把餐厅地址发了过来,末了,补充一句,“别太拿着性子,该示软的时候就示软,花朝,你俩就太犟了。”

苏花朝扯了下嘴,只回她,“谢了。”

或许那天的黄历上应当写上,诸事不宜这四个大字。

苏花朝堵在路上整整有两个小时,窗外的雨滴硕大,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砸的她心口闷响,心情愈发的烦躁。

市区的路她是不熟悉的,靠着导航七拐八拐的竟绕进了一条死胡同里。

苏花朝终于克制不住,伸手扒了下头发,狠狠的敲了下方向盘。

对着导航仪倒腾了半天之后,她终于发现这个导航仪十分的不靠谱,连路名都颠三倒四的,她拿出手机重新定位导航,才发现目的地与所处的位置南辕北辙。

哀叹了一声,又发动着车子走。

可市区里的路况确实不好。

苏花朝以为只有南城才会在非上下班时间堵得乌烟瘴气,但现在看来,所有的城市,都一样。赶着约会、赶着过节、赶着生计,种种。

非要说混沌,每座城市,都处于混沌之中。

到了餐厅都将近十点了。

餐厅里静悄悄的,以音乐餐厅在这商业化的饮食中翘影突出的餐厅今天却格外的寂静,没有音乐,苏花朝只听到了呼啸的风声与落雨声。

她进门的瞬间,往回望了一眼,发现天空中竟多了些白色的东西。

——下雪了。

圣诞节,落雪。

很应景。

苏花朝进门的时候被服务员拦住,“不好意思,今天有人包场了。”

苏花朝说包场的是不是一个男人,眼角有颗痣,穿着……她竟不知道他今天穿了什么,以往她每天为他准备日常的着装,今天却连他今天穿的是大衣还是羽绒服都不清楚。

她想了想,说:“我是他女朋友。”

服务员半疑半惑的看着她,苏花朝笑容温婉,“他姓霍,是吗?”

“是的。”这个姓在锦市实在少见,服务员心想或许眼前这位真是他的伴侣,于是请她进去。

霍绥就坐在落地窗边,他双手插兜,平静的望着窗外。那时的雪势已经渐大了,雨……或许从没下过雨,只不过是雪子,让苏花朝以为那是大雨落下。

苏花朝没有选择他对面的位置,径直的坐在他的身边,勾住他的手,说:“对不起啊。”

先认错,总归是对的。

霍绥从善如流的点头,问她:“你还记得我啊?”语气内含三分嘲讽。

苏花朝心里记他小气,但今天这个日子那么特殊,她也不好和他计较什么,只说,“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呢,我的好哥哥。”

霍绥扭头看她,眼神狡黠,像只小狐狸。

她这人,是没有任何规矩的,凡事,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认真讨好,也没有认真的样子,用很正经的语气,说一些不入流的话。霍绥有时候都觉得,她要是换了性别,会不会是个风流贵公子。

但现在,她眼里的风华,只为他一人知。

霍绥说,“上菜吧。”

他扶正她歪歪扭扭的身子,“饿了没?”

苏花朝讨好道,“饿死啦,需要哥哥喂饱呢。”

轰——的一下,霍绥的脑海里崩了一串火花。

这人,真的是不分场合就说这样的话。

换了地点,看他是不是真的会办了她。

苏花朝喜欢极了他羞赧的神色,调戏的够了,也就真的坐好,调好姿态,认认真真的吃着面前的东西,时不时的喂他几口,问他是不是好吃,又说,“这道菜并不难做,等我以后为你做。”

等以后。

霍绥心里撕了一道口子,他似乎能明白她口中的以后是何时。

结婚以后。

莫名的,他竟然开始期待婚后的生活了。

吃完之后,霍绥问她是不是开车来了,苏花朝点头,“把车停在这儿也没事吧,明天或者后天我让小左过来把车开回家。”

倒也可以。

霍绥说,“那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把车给开过来。”

苏花朝笑着点头,说好。

隋禹的电话就是那个时候来的,苏花朝听他在那边用着急切的声音问她,问她现在在哪,苏花朝说我在锦市呀。

那霍绥呢?

他也在这里。

那边静了一会儿,苏花朝看到霍绥的车开了过来,朝她亮了几下灯,她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抬腿走过去,耳边的声音传来,听得她一愣。

她呆愣着放下手机,却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顺着声音望去,十字路口处两辆车相撞,浓烟滚滚,其余车辆纷纷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霍绥下车,搂住她,轻声问她,“怎么了?”

苏花朝的视线落在那在大雪之下的车祸现场,警报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