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哲锁好车也走了过来,听见这话立刻摇头:“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安心你还是不要意气用事了。”

瑞嘉哧的一声轻笑了出来。安心立刻不服气的喊了起来:“安哲你太过分了,我的手艺有那么差劲吗?”

安哲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当然不止是这么差劲。瑞嘉可能不知道,去年她还在租房住的时候,有一次请我吃饭,结果我赶到的时候,楼底下围了好多人,还有消防车。我一打听,原来是邻居看见窗户里往冒浓烟,以为是着火就赶紧报警了。”他很遗憾的摇头:“结果那一顿又是我掏腰包替她压惊。”

安心不服气的反驳他:“那次是意外嘛。”说完眼珠骨碌碌一转:“你要实在不放心,让陈大厨做监督好了。”

瑞嘉笑眯眯的答应了。

进门换拖鞋的时候,瑞嘉的公文包不小心散开了,最上面的几张纸洒落在地上。安哲顺手就帮他捡了起来,很随意的一眼扫过,却立刻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了视线。瑞嘉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

我很好奇的跳到了安哲的肩膀上,低头一看,我自己也愣住了。

原来上面写得是:巫术(witchcraft)在学术上被定义为一种宗教,即法术(magic)的宗教,以自然信仰为基础,是最古老的宗教之一,普见於每个文化之中。 所有的法术都包括意志和想象(visualization),在技术上亦强调此两者,个人化的性质较高。一般而言,在进行巫术时,会先将空间神圣化,此空间即 magic circle。以《金枝》(Golden Bough)驰名的 Flitzer 将巫术的思想原则分为两类,一是相似律(imitative magic),为同类相生的原则,以通过模仿的方式达到目的;二是接触律(contagious magic),透过接触被接触过的事物,一个人就能对另一人进行法术。巫术的活动包罗万象,从最繁复的祭典到简单的打坐都有。巫术可能以追求外在的个人需要为目的,如获致金钱或爱情,这种巫术被称为 Low Magic;而以改变自然现象为目的的巫术,如祈雨的舞蹈(rain dance)或祈求丰收的仪式(fertility rite),则被称为 Natural Magic;巫术也可能追求内在意识的转变,以体验神性,这种巫术被称为 High Magic。

这些巫术都有超常的能力 :

一种叫「回」…是借时之神的能力的最高等巫术…可令时空倒退…

一种叫「封」…能封印一切所有物体的术…

还有几种是中国五行和四大元素的反力量 …

我抬起头满心感慨的看着瑞嘉,他只是冲我笑了笑,继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安哲的反应。 安心也好奇的凑了过来,看了两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瑞嘉,你居然在研究这些呀?”

瑞嘉很沉着的说:“我发现这是一个被主流社会刻意回避的领域。很…有意思。”

安心很仗义的在他肩膀上一拍,笑嘻嘻的说:“我跟你是一国的。我一直特别喜欢这种题材的电影。”

安哲又翻了几页就递还给了瑞嘉,意犹未尽的问他:“你是一直在研究这个还是刚刚开始感兴趣?”

瑞嘉很诚实的回答:“也就是最近。”

安心好奇的问他:“最近?为什么?”

瑞嘉低头把文件塞进公文包里,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因为我想把潘潘变成人。”

安哲和安心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起来。瑞嘉只是平静的望着他们,眼睛里有一点很悲伤的东西缓缓流了过去,我无言的落进瑞嘉的怀里,让他温暖的大手把我抱了起来。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连我们的悲哀都显得那么荒诞可笑。

安心最先停止了大笑,她没有注意到瑞嘉眼睛里的郑重其事,笑嘻嘻的问他:“如果真能实现,你希望潘潘变成什么人?”

瑞嘉低头抚摸着我的羽毛,很温柔的说:“变个女孩子给我当妹妹吧,清清爽爽留着及肩的直发,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笑起来脸颊上就露出两个酒窝。”

安心想了想,点点头说:“也行,不过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土。应该是有一副魔鬼身材,一头卷曲的大波浪,胸围至少也是36C的,回眸一笑立刻能电死人。”

我立刻哆嗦了一下,不过真要能变成那样,倒也是满刺激的。

安哲摇摇头,提着瑞嘉的购物袋往厨房里走。

安心笑嘻嘻的问他:“表哥,你也给点意见。你想让潘潘变成什么样的啊?”

安哲没有理她,安心不依不饶的缠着他:“说嘛。反正是说着玩的。”

安哲敷衍的说:“瑞嘉说的那个样子就好。”

他的话让我的心咚的一跳,随即慢慢的沉落下去。

其实在我看来,瑞嘉开始一本正经的研究巫术也是有点走火入魔了。除了童话故事,谁听说过生活里有巫术这种东西的?即使他把世界各地的巫术都研究透了,又有什么用呢?他自己又不是巫师,找谁来施法?好象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比划的吧?

瑞嘉的做法让我想起了一句老话:有病乱投医。

他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

瑞嘉把我举了起来,象在安慰我,又象在安慰他自己一样,用低得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桌子上四菜一汤,都冒着热气。

安哲和瑞嘉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动筷子。只有安心满脸兴奋,举着筷子一个劲的说:“快吃啊,多吃点。”

安哲瞪着眼睛看瑞嘉,咬牙切齿的说:“你不是监督吗?怎么做监督的?”

瑞嘉也瞪着他:“监督有什么用,该选手太喜欢自我发挥。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当我是在唱歌。”

安心把一筷子牛肉夹到了安哲的碟子里,说:“别光顾说话啦,先吃饭。炖得很软。不信你尝尝。”

安哲很勉强的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太淡了。”

安心立刻接口说:“淡点好啊,营养专家都说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瑞嘉不服气的指了指桌子中央的紫菜蛋花汤:“那这个你又放那么多盐?”

安心头也不抬的说:“多放点盐才有味道嘛。”

两个挑剔的吃客彻底无言。

吃了半碗白饭,安哲终于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说:“总结一下:今天安心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一是不怕累不怕脏,主动承担了做饭的艰巨任务。二是没有着火也没有出什么意外事故,安全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不过…”

他顿了顿:“光让安心一个人做实在是不好,不如这样,以后,每逢在我家吃饭,由瑞嘉做。在安心家吃饭,由安心做。”

安心高兴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了:“说来说去,还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啊。明天晚上都上我家。”

安哲干笑了两声:“都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陈大厨代表我们去就可以了。”

安心鄙夷的白了他一眼:“胆小鬼!”

放在客厅的电话适时的给安哲解了围,他大步流星的出去接电话。我支起耳朵,隐约听见他说:“…明天?我休假当然有空,你翘班出来不怕老总K你…”

翘班?谁?

难道又是童海林?

四十

太阳暖洋洋的。没有风,又不太冷,是冬天里最舒服的天气。

可是我一点也不高兴。

安哲一大早起来就兴冲冲的翻他的网球拍和运动服,让我也跟着很是兴奋了一阵子,没想到出门以后,车子拐来拐去,竟然停在了流云轩的门口。

然后,安哲就一脸歉疚的对我说:“宝贝,我要去体育馆,把你放在安心这里玩,下午我就来接你哦。”

想自己出去玩?嫌我碍事?

这个认知很是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安哲看我耷拉着脑袋也没有什么表示,就伸手把我抱了起来,一边下车,一边低声细气的说:“我们是打网球嘛,你想想,球飞来飞去的对你来说多危险啊?要是把你关在车里,那你又该没意思了,对不对?”

唉,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总能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若是我去打网球,带这么个毛茸茸长翅膀的家伙也会感觉不方便吧?

这样一想,觉得在安心店里玩一天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商店也是刚开门,安心正挽着袖子和小米一起拖地呢。安哲进门头一句话就是:“潘潘在你这里寄养一天。我下午来接它。”

安心还没回过神来,安哲已经把我塞进了她的怀里。

“早饭它已经吃过了,过半小时让它喝点水,”安哲很认真的叮嘱安心:“别忘了给它吃水果啊。”

说完,笑眯眯的揉了揉我的脖子,转身走了。

安心回过神来,追出去喊:“安哲!我今天有事啊!”

安哲已经头也不回的钻进车里,一溜儿烟走了。

郁闷。

真郁闷。

前几天不是还把我当宝贝一样抢吗?怎么今天就变成免费赠送都没人要的啦?我在安心欲哭无泪的凄惨表情面前,遭受了今天的第二个惨重打击。

要是有针对鸟类的黄历就好了,一定查查看我今天是不是冲撞了哪位神仙啊?

安心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住了追逐的脚步,她八成也是急糊涂了,也不想想看,安哲的座驾那可是跑车耶,她颇有点茫然无措的在人行道上低头看我,我也忿忿不平的抬头看她。

大眼瞪小眼的结果是小眼因为过度气愤微微有些发酸,率先低头避开了这种无聊的目光拼杀。

安心叹了口气开始往回走,露出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自言自语的说:“怎么偏偏是今天啊?我今天真的有事啊。”

我闷闷的反问她:“什么事?”她不是到哪里都带着我的吗?

安心用胳膊轻轻摇晃着我,“不是不喜欢你了。我是为你好。怕你吓着啊。”

听到前半句话,我这颗饱受打击的心微微恢复了一点生气。不过后半句话则激发了我全部的好奇心。她要干什么事会吓着我啊?

安心嘴边忽然浮起了一丝笑容,两只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了两圈,我心里顿时叫了一声:不妙。

安心小脸上邪恶的笑容慢慢放大,一把将我举到了眼前:“那就这样吧。反正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也不算我欺负你。那么…我就带你去磨练磨练胆子吧。”

我一惊,后背立刻不受控制的爬上来一丝麻簌簌的寒意。

安心象在给我鼓劲似的用力摇晃着我,一本正经的说:“要想做一只真正无敌天下的鹦鹉,最重要的就是要自己无所畏惧。对吧?”

我胆战心惊的点点头。话是没错,可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无敌天下的鹦鹉啦?!

“所以,等你真的成为天下无敌的鹦鹉,你一定会感谢我的。”安心的表情很开心,但是让我觉得里面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就好象父母逼着小孩子练钢琴,小孩子死活也不学,然后就挨打,可是长大了成为钢琴家,就会明白了父母的苦心,回过头来知道感谢父母了。”

她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心里大祸临头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我终于忍不住了,战战兢兢的问她:“你…去哪里?”

安心得意洋洋的一扬下巴,说:“你等会儿就知道啦!”

不用翻黄历我也知道了,今天我一定是冲撞了哪位神仙。

安心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在城市边缘一处僻静的弄堂口停了车。一眼看见外墙上挂着的那块牌子,我的脑袋立刻“嗡”的一声大了好几倍。

流浪猫收容所。

隔着车窗我就已经听见了一片此起彼伏的猫叫。

安心按了几声喇叭,立刻就有一个相貌很清秀的女孩子跑了出来,安心下了车,两个人跑到车后面的后备箱里去翻什么东西。等到那个女孩子一手拖着一只口袋走回去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袋子上画着好大一只猫头。不用猜了,肯定是猫粮。

原来安心喜欢猫。原来她真心的喜欢猫。难怪她会养两只猫在家里。

车门打开,安心探进脑袋说:“出来吧。”

我往后缩了缩。

安心笑了起来:“害怕啦?”

我不理她。

她又笑,一边伸手来抱我:“来吧,没事。你只要一直站在我肩膀上就好。”

我再往后缩。

她伸手抓住了我的一只爪子往外拽,皱起了眉毛说:“到底出不出来?”

我的另一只爪子紧紧抓住了安全带跟她拔河。当然不出去,我还没活够呢,瑞嘉万一研究出什么办法,说不定我还能再当一回人类,大好的前途等着我呢…我可不想给野猫们当点心。再说,院子上面都围着铁丝网呢,到时候野猫们真要联合起来围剿我,我躲都没有地方躲。

安心拿我没办法,只好冲我翻了两个白眼,关上门自己进去了。

悲从中来,我靠在坐垫上珠泪盈盈。

有一辆车从旁边的公路上驶过,咦?这车…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正琢磨在哪里看到过,那辆车又开回来了。稳稳当当的停在我们旁边,车门一开,下来一个身穿黑色毛衣的人。

我立刻眼前一亮。

他可真是我的救星,每次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能出现在我面前。

我用力的拍了拍车窗,大喊一声:“瑞嘉!”

瑞嘉已经看到我了,他也是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伸手敲了敲车窗,示意我把玻璃摇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玻璃一摇下来,我们异口同声的发问。

瑞嘉把我抱了出来,说:“郊区有个新建的电子仪器厂要跟我们公司合作,我刚去开了个会,打算抄条小路回市区呢。”

说着上下打量我一番:“没事吧?”他看看弄堂口的那块牌子,唇边慢慢浮起一丝笑容:“吓着了?你原来不是挺喜欢小动物吗?”

我白了他一眼:“那也没喜欢到拿自己当猫粮的地步啊。”

瑞嘉笑嘻嘻的拿脑门顶了我一下:“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舅妈又开始给你念诗了。”

“雪莱还是杜甫?”我没好气的问。

瑞嘉笑着说:“她说今天换换花样,改念《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的。”

我叹了口气:“让她念念我柜子里的言情小说或者是科幻小说,说不定我就活回去了。”

瑞嘉煞有介事的点头:“我也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