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却比想象中的时间要长。

姜阳左等右等,利源虽然岌岌可危,却仍旧屹立不倒。

财务的危机甚至因为安逸的努力,得到银行的支持而开始好转。

姜阳急了,迫不及待地打通了那个熟稔在心的号码:“为什么会这样!”

那边连话都没说,马上就挂断了。

姜阳不死心,再打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他心里凉了半截,神色惶惶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姜阳咬咬牙,再次拨通了一个从来没有打过,却又熟悉的电话。

“…你怎么打过来了?”那边的声音明显的不悦,似乎想要挂断,被姜阳喝止了。

“等下,现在是怎么回事,你的老板不接我电话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安慰他说:“你别担心,可能是老板身边出了状况,待会再打的话…”

“对方关机了,显然是不想接我的电话了。”姜阳明白,对方的态度,说明事情出了问题,想要放弃他了。

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功亏一篑,姜阳不甘心。

那边似乎惊了一下,半天才开口:“事情可能有变,你…”

声音哑然而止,然后一股吵杂声在那边响起。

姜阳一怔,以为信号不好,凑到窗边唤了几声:“喂、喂!”

“不用叫了,她不会回答你的。”

姜阳诧异地转过身,看见的便是安逸靠在门边,优哉游哉地看着自己的身影。

“安副总怎么过来了,文件还没整理好。”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偷偷挂断电话放在身后。

安逸瞥了那手机一眼,似笑非笑:“不用藏了,那手机里没有秘密。”

姜阳震惊地看向他,又低头看了手机一眼,果断地扔在了地上:“安副总好手段。”

“过奖,可是还比不上你。”安逸冷笑,几步上前,直直地盯着姜阳。“我不明白,你和利源有什么过节,非要置利源于死地?”

姜阳抿着唇不开口,安逸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招手拉进了一个人。

那人狼狈地踉跄了两步才进来,剪裁恰当的黑色工作装有点凌乱,却比不上她慌乱的神色。

“吕嫣,你有什么话想说?”

吕嫣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这一刻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安副总,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强行带我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为公司做了那么多,在安总身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就算你将我调职到行政部,受尽白眼,我也没说什么,这次我真是忍无可忍了。”

“啪啪”两声,安逸笑着鼓掌:“好口才,颠倒是非更加厉害。”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笑容越发灿烂了:“我之前只是怀疑姜阳勾结外人对付公司,没想到狗急跳墙的时候,找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吕秘书你,你有什么要说?”

吕嫣面色有点发白,却依旧镇定自若地回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副总既然已经定了我的罪,又何必假惺惺地让我辩解?”

“看来你还没死心,原本我没想做得太绝的,但是…”安逸缓缓摇头,看着吕嫣眼中带着一点怜悯:“你在父亲身边呆了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但是却做出这样的事来。”

安逸拿出一个录音机,摁下去,刚才姜阳和吕嫣在电话里的对话清晰地重复出来。

吕嫣咬着下唇,面露愤恨:“安副总,单凭这几句话,你就要定我的罪,会不会太武断?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窃听别人的手机是犯法的!”

安逸叹气:“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也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他伸出手,门外的李经理把一个大信封递了过来。

安逸笑了笑,又问了吕嫣一次:“你真的想好了?现在坦白说出来,或许我会把这个信封里面的东西烧掉,要不然的话…”

吕嫣死死盯着那个大信封,脑海中的思绪不停闪过。

她一向谨慎,没有落下任何的把柄,安逸不过是威吓自己,好让她就范。

想到这里,吕嫣笑得从容:“请便,我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经理在身后摇头,安逸把信封往下一倒,一大叠的照片掉了一地。

所有的照片拍得足够清晰,衣着暴露的女子挨着各色各样的男人露出惑人的媚态,越到后面,姿势越是不堪。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吕嫣。

吕嫣脸色大变,尖叫一声扑到照片上,疯子一样用手抓,想要撕掉,又怕被瞧见,用脚踩着,胡乱地遮掩着,却怎么也收不完,手指微微发抖。

姜阳皱眉,他早知道吕嫣跟不少人有来往套取情报,没想到人数比自己想象中要多得多。

他厌恶地撇开脸,对照片中各种不雅的影像没有任何好感。

安逸又拿出一张纸,轻飘飘地问:“吕秘书还有什么想说?对了,这是你和姜阳的通讯记录,剩下的还要我继续说吗?”

姜阳错愕,原来安逸早就怀疑他了,背后做了一连串的措施,甚至在他的手机上安装了窃听器。

很可能刚刚调他回到总经理助理的职位上时,安逸就已经防了一手。

之后把吕嫣调离,放到行政部,隔离两个人,等的也是今天这个机会。

姜阳一直在等待结果,却没想到螳螂在前,黄雀在后,安逸也在背后等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重阳,大家准备登高了吗?

今天二更,给力不,嘿嘿~~

33

33、崩溃 ...

“我没什么好说的!”姜阳黑着脸,被人算计的感觉不好受,尤其是自以为要成功的时候被反将一君!

安逸转向地上的吕嫣,眼神一片冰冷。

吕嫣好不容易把照片都收拢起来,却听见安逸慢悠悠地说:“底片我还有,吕秘书喜欢的话,我多洗出几套给你又如何?”

吕嫣花容失色,她知道安逸不是一只猫,从来都是一只沉睡中的狮子,一旦发怒,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我…”

她咬着唇,眼珠子乱转。

“决定不了的话,那么我们换个地方再谈。”安逸拿出手机,扫了两人一眼:“你们是想我叫警察过来,还是你们自己去?”

姜阳仍旧口硬:“你擅自在别人的手机上安装窃听器,别以为我们不会追究民事责任。”

“很好,我等着你来追究。问题是你泄露公司商业机密,吕秘书贿赂官员,还有帮忙洗黑钱,你们觉得谁的罪更大?”安逸看着两人面色全变了,冷冷淡淡地开口:“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看两人面露迟疑,还在犹豫挣扎,安逸再添了把火:“别想着恒升的人会出手帮忙,早就在事发的时候,他们就放弃你们两人了。不用我说,其实你们也明白的,不是么?”

姜阳想到那个被挂断的电话,面色发青。吕嫣则是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安逸说的对,事发后恒升只会抛弃他们,撇清关系。

这一点在进利源成为安若生的秘书时,吕嫣早就有觉悟了,但是她不甘心,为恒升搜集了那么多的资料,牺牲了那么多,最后却得到这样的下场…

“就算全部说出来,安副总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安逸笑了:“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看来你是做出选择了,不想说无关系,自然会有人让你愿意开口的。”

他也懒得再管两人了,恒升派商业间谍进利源,一个不够,还放两个。显然姜阳的存在,完全是给吕嫣打掩护。这就是平常为什么安逸盯着姜阳,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却看不见吕嫣在背后的小动作,险些着了道。

恒升手段果然了得,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互相之间几乎没有联系。如果安逸不是留了个心眼,现在利源估计已经被恒升吞并,蚕食得渣子都不剩了。

“有一件事,我必须问清楚你。”安逸的目光看向姜阳,眉头皱得紧一紧:“你和安茹那天发生的车祸,究竟是否真的是一场意外?”

他耿耿于怀,姜阳对安家有偏见,不然也不可能无端端地帮助恒升对利源动手。

只是安茹何其无辜,不过喜欢上姜阳,如果因此失去了一条腿,实在是得不偿失。

姜阳低着头,忽然白着脸抬头嗤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安逸死死盯着他,语气里的怒意几乎要一触即发:“如果是,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身败名裂!”

姜阳冷笑:“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

安逸看着他,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姜老先生,你也不想管了?”

姜阳面色一变:“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只是想问他一些事,好知道你究竟对安家有多大的仇恨,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来。安茹对你够情深意切了,你却断了她一条腿成了残废。利源对你不薄,但是你泄露机密,还勾结外人来整垮公司。安总和我对你够重视了,不但给了总经理助理的位置,还打算让你做安家的女婿。到头来,你给了我们什么?”

除了背叛,只有伤害和痛苦!

姜阳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似乎觉得安逸的指责就像是一场笑话:“跟安若生对姜家做的,根本比不上。”

安逸皱眉:“你什么意思?”

姜阳已经豁出去了,瞥了眼呆坐在地上的吕嫣,淡淡地开口:“当年我父亲的公司蒸蒸日上,安若生想要收购,却在暗地里用了非常手段,诱使我父亲破产,不得不把技术让出去。”

“我母亲听说后病倒了,不久后她就疯了,这些都是拜安若生所赐。”

他咬牙切齿,安若生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光是利源的经济危机又算得了什么?

“据我所知,当初姜老先生会破产,是因为他赌博欠了大笔的高利贷,跟我父亲根本毫无关系!”安逸特地查看了十几年前的事,只能说姜老先生是咎由自取。

“胡说,当初我父亲当安若生是好友,却被他引诱去赌博,还欠下了巨款。如果没有安若生,我父母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姜阳双眼通红,这些年的痛苦和愤怒他一一忍受着,只想哪天能够亲手报仇。

为此,他甚至放弃了最爱的薛黎,不惜一切代价帮恒升对付利源!

安逸摇头:“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恒升的老板?”

姜阳一怔,继而皱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简单来说,你被骗了。”安逸叹着气摇头,没想到姜阳会这么天真:“我父亲确实和姜老先生是好友,只是两人经营理念不同有了争吵,很快分开了。姜老先生用自己的方式做生意,却一再失败。失意的时候陷入了赌博,一再借钱最后导致了悲剧…”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这件事,安若生逃不掉关系,别以为像撇清就行了!”姜阳愤怒地打断了安逸的话,双手握拳,一点都不相信。

安逸耸肩:“我没必要说谎,这对我根本没任何好处。你想想,恒升跟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吗?”

姜阳当然想过恒升的做法,不外乎是以这件事让他卖命。

当初想着两方都有好处,他一个人的力量要扳倒利源根本是不可能的,于是顺水推舟接受了恒升的好意。

现在想来,其中疑点不少,恒升很有可能是利用姜老先生这一点来让自己就范!

姜阳又惊又气,却也不愿意在安逸面前示弱。

如果说之前所做的事全是被恒升怂恿的,可是那场意外中的安茹呢?

姜阳拼命摇头,似乎要说服自己否定所有。

“不可能,不可能的!父亲是安若生害的,你们别想狡辩,别想推脱责任!”

“怎么,现在连你自己都开始不相信了?”安逸眼看着他的挣扎,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愤怒。

就因为姜阳听信了别人的话,害了安茹,安若生病重,汪琬伤心,还差点让整个利源陪葬!

安逸不打算让他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不相信?你心里其实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是最无辜的人是安茹。她那么爱你,但是你回报她的是什么?”

“一条断腿,毁了她一生,现在安茹连跑跳的激烈动作都做不了!”

姜阳抱着头,拼命否定:“不,不是这样的,你骗我,你在骗我!”

安逸摇头叹息:“一个男人,做了错事,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

他没有看地上呆呆愣愣的吕嫣,只看着姜阳说:“你要证据,我就把证据拿给你看!”

安逸带着姜阳离开公司,却到了医院。

姜老先生躺在病床上,睁着浑浊的双眼,无神地看了过来,转而激动万分。

他的双手用力比划着,试图在说什么,最后只能微微颤颤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日记,递上前来。

姜阳愕然地看着原本在K省医院的父亲,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送回W市,心里一阵发寒。

原来安逸早就有防备,早就找人盯着自己。

姜阳扭头瞥了安逸一眼,抖着手翻开了日记本。

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十几年前的事,字迹很潦草,说明写的人当时的心情足够混乱和惊惶失措。那一个个字眼看着陌生,却组成了一个个的事实。

姜阳越看越是心惊,父亲的一笔一划他早就熟悉,绝不会认错。

日记本上的字迹和发黄页面不像是仿造的,他也曾在姜老先生的身边看见过这本子。只是父亲藏藏掖掖的,谁要是不小心碰到本子都会大发雷霆。

原来,里面深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姜阳抬起头,一脸茫然。

一切都是父亲的错,他承受不住失败的挫折,他误入歧途欠下了大笔的债务,他害得母亲疯疯癫癫连自己都认不出来,最后中风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常年卧床早就失去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英姿。

原来,所有的都是父亲的错,那么他这些年来处心积虑地谋划报仇,到底为了什么?

姜阳的心陡然空空落落的,就像向着一个目标行走的车辆,突然失去了方向,撞在路旁的栏杆上,变得七零八乱,茫然无措。

他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有关于虚弱怯懦的父亲,有关于慈爱却疯了的母亲,还有各色各样的歧视和轻慢。

那些令人痛苦的过往,从来都是姜阳向前奋斗的目标。

现在他却发现,自己错了,错得是那么离谱。

姜阳想到愤怒悲痛的安茹,在医院里满头大汗复建的情景。想到薛黎在听他说要分手时,面上流露出的哀痛和悲伤。想到安若生不断病危时,仍记挂着要安逸把他调回公司,想要证明他的清白…

他想到了许多,越是惭愧,越是内疚。

姜阳瞪着床上的父亲,他每每看着曾经风光一时的父亲变成病怏怏的老头子时,心里有着难过,更多的是愤怒和惆怅。

如果不是安若生,父亲就不会变成这样。

现在却发现,父亲原来真的是咎由自取,他所作的一切就像了一场笑话。

“薛黎…”姜阳伸手捂着脸,想到那个离开自己的,唯一对自己最好的人,也是对他最失望的人,不由喃喃唤着。

他最后悔的事,莫过于放开了薛黎的手,让她投到安逸的怀抱之中。

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忏悔,还能传达给薛黎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