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起来，肖南也懒得想，他转身离开，走到三楼时，身后响起了声音，喊他：“师兄。”
他停下脚步。
女孩儿站在楼梯口，喘着气，白色连衣裙下的胸脯微微起伏，见他回首，三步当两步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瓶果粒橙，又补了句：“谢谢。”
补完后，朝他一点头，立马转身往楼上走。
肖南反应过来。
……敢情黎茶茶把一瓶果粒橙当他搬行李的谢礼了？这小姑娘倒是不欠人情。
蓦地，肖南就想起了前阵子在酒吧碰到的两百块姑娘。
王乾他们谁也不敢不用那两百块，最后兜兜转转两百块还是回到了他的微信钱包里。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怕欠人人情的吗？
他拧着眉头。
“喂。”
黎茶茶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肖南瞧着她。
小姑娘的体态本来就很好，他这么一瞧，似乎挺得更直了一些，故作镇定地敛了敛眉，还收了收下巴，垂下视线，尽管动作细微，可肖南仍旧捕捉到了。
“你在怕我？”他问。
黎茶茶立即严肃地摇头。
肖南没由来就想起她刚刚说的那句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扬了扬下巴，淡淡地说：“小姑娘，我帮你搬行李是看在我母亲的份上，你没必要还我人情。”
说着，他想把果粒橙塞回给黎茶茶。
黎茶茶动作倒是很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又细声细气地说：“天气热，师兄您拿着。”
“我不喜欢喝这种东西。”
黎茶茶说：“我给您换瓶矿泉水？您等一下，我上下楼……”也不知是不是刚刚跑下楼的缘故，光滑洁白的额头又冒出了一点汗水，她用手背擦了擦，说：“我很快就下来……”
“算了。”
肖南握住了果粒橙，说：“我很忙，不用。”说着，转身就下楼，很快便消失在黎茶茶的视线里。这会儿，楼梯里已经没有人了，黎茶茶轻轻地松了口气。
她也往寝室走去，还没到门口，顾恬就已经朝她挥手。
“茶茶。”
等黎茶茶走近了，顾恬又一脸暧昧地朝她挤眼睛，说：“还说不是喜欢的人，你一和他说话，声音都变轻变细变温柔了，我刚刚还纳闷呢，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话声音就变得奇怪了，原来是心上人来了。”
黎茶茶说：“不是心上人，我不喜欢他那样的。”
她语气认真，顾恬也不敢再开玩笑，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黎茶茶只知道不会喜欢黎柏那样的男人，她想了想，说：“现在不考虑这个问题。”
顾恬好奇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茶茶我跟你讲，你长成这个样子，不出半个月，肯定就有人向我打听室友的喜好！别人要是问我，我是不是冷酷地回，不，茶茶不喜欢你？”
黎茶茶说：“五年后。”
顾恬愣住了，原以为自己的室友不想谈恋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还有具体的时间，再听她语气郑重，显然是经历过慎重考虑的。她眨眨眼，问：“有故事？”
黎茶茶：“嗯，有故事。”
顾恬说：“走，我请你吃饭。”
A大有一条食街，里面坐拥全国各地的美食。如今是新生报道的时间，食街里挤满了人，大多都是新生与新生家长。谭明他们原本定了社团聚餐吃韩式烤肉的，然而这个时间显然是不太可能吃得上，于是只好退而求次选了一家不用排队的餐厅。
这是一家很神奇的餐厅，主打创意菜，老板不缺钱，开的是情怀，隔三差五总喜欢折腾一些黑暗料理出来，味道奇特，谈不上好吃，许多学生吃过一次便不再来了。虽然现在大一学生们都是新生，但是如今大众点评之类的app不少，这家点评上的评论令人望而却步。
谭明曾经就用了寥寥数百字痛诉这家餐厅的味道，最后用了二十个感叹号强调一句“再来是狗”。
老板脾气很好，笑眯眯地回复：谢谢您的建议。
如今，谭明狗坐在角落里，说：“老板应该认不出我吧？但是没办法啊！学校周围大大小小好吃难吃的餐厅都被愚昧无知对事物充满好奇心的大一师弟妹们挤满了，我只能挑这家不用排队的了，南哥不会揍我吧？”
祁馨说：“没事儿，社长不挑食，白米饭都能吃得香，这家店的白米饭还不错。”
张东说：“社长怎么还没来？社长平时从不迟到的，已经十二点过一刻钟了。你们谁发信息问问？”
话音未落，谭明就说：“一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不就是南哥吗？哎，等等，是我眼花了吗？南哥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那个又大又粗的东西……”
“砰”的一下，张东就敲了下谭明的脑袋：“你说什么呢！咱们这里有女孩子！”
谭明：“祁哥是兄弟，东妹，你忘记了我们在游戏里被祁哥暴揍的惨痛经验了吗？能一打五的祁哥怎么可能是妹子！祁哥，你说是不是？”
祁馨没理他，看向窗外：“原来社长也喝果粒橙……”
这个时候，肖南进了餐厅，往四周打量一眼，拎着一瓶果粒橙就直接坐在了谭明身边。
谭明：“南哥，你居然喝果粒橙！”
肖南说：“别人送的，我不喝。”
谭明说：“那正好了，我渴了，南哥你给我喝吧。”说着，谭明把桌上的果粒橙拿了过来，正要拧开瓶盖，却见肖南望着他，他的手一哆嗦，第一次竟没拧成功瓶盖。
张东说：“连瓶盖都拧不开，你才是妹子吧。”
张东尝试去拧瓶盖，没想到也没拧开。
祁馨妹子也去凑热闹，也没拧开。
最后三个人齐刷刷地看着肖南。
肖南嗤了声，伸手就把果粒橙的瓶盖拧开了，一拧开，充满橙子的甜香就飘了出来。他没由来的就想起了黎茶茶。虽然这小姑娘矫情又娇气，但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楼梯口时，身上也有一股子类似橙子的香味儿，淡淡的，甜甜的，有些好闻。
谭明嘿笑一声。
“南哥你都开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然而，手伸了一半，他就见到向来对这些饮料嗤之以鼻的南哥一副鬼使神差的模样拿起了果粒橙，仰脖，然后，喝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南哥：一点都不好喝。
茶茶：要不要倒在我身上……
作者菌：别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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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甜得齁。
肖南面无表情地放下了。
谭明说：“南哥你放弃吧，你连吃草莓都觉得甜，这种饮料不适合你，别喝了，让我来！我不嫌弃你的口水！”说着，谭明又再度伸出手，然而一样是伸到一半，就被肖南拍了回去。
张东义正言辞地说：“二明，你想和南哥间接接吻，南哥还不同意呢。”
谭明大大咧咧地说：“又不是少女番，南哥才不会计较，南哥，我跟你间接接吻，你同意吗？”
肖南：“滚。”
谭明很受伤。
张东哈哈大笑。
祁馨小声地说：“那个……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操心下社团招新的事情？本来我们社团创立之初学校规定了五个人，现在我们社团缺了一个人 ，今年社团审核的时候要是过不了，我们这个社团就废了。”
祁馨一说这话，谭明就特别忧伤：“这不怪我们，去年一整年多少女孩子为了追南哥进我们社团吃苦，但是南哥是钢铁直男啊，冷冷淡淡地让女孩子去角落里捡垃圾，换谁谁忍得了啊，这么多女孩子坚持最长时间的是工商管理系的师妹吧，退出社团的时候，两眼泪汪汪的，我都不敢挽留了……南哥，我身为社团里的人事部部长，强烈要求你对女孩子温柔一点，不然我们社团招不到人啊！男孩子就算了，我们社团就一个妹子，三次元里和不熟的男孩子腼腆得完全不说话，二次元里凶残得一批，男孩子见了都害怕。还有东妹，女装大佬！男孩子怕被gay，女孩子又比不过他漂亮，谁愿意进来？我一个二次元死宅就不说了，我们社团唯一能吸引人的招牌就是南哥你啊！所以南哥求求你，温柔一点，出卖下……“
色相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谭明就被肖南剜了眼。
谭明一秒钟认怂。
“……东妹，我提议你穿女装勾搭纯情师弟，先瞒过今年的社审再说。”
张东：“我直的，谢谢。”
谭明：“为了社团，弯一个月，委屈一下……”
祁馨觉得两人都不靠谱，说：“社长，社团招新时间从九月十五开始，正好是大一新生军训结束后，现在大二的肯定都不参加社团了，我建议从大一新生入手，毕竟是刚上大学，单纯又好骗。”
三个人看向肖南，等着他做决定。
肖南的手指微屈，敲了下桌面，财大气粗地说：“砸钱，我们明码标价，爱来不来，这点事没必要浪费时间。”说着，肖南从钱夹里拿出十张毛爷爷，甩在了桌上：“散会。”
三人早已习惯肖南的作风，谭明把钱收了起来，然后愉快地聊起大一新生。
肖南向来不参与这些话题，喝了果粒橙后喉咙齁得难受，索性出去抽了根烟，回来时就听见谭明说：“……论坛上已经开始八卦大一的师妹们了，我听工商管理系的说，他们系今年来了个师妹，是个天才，连跳两级上大学，还没成年，还没正式开学就被打上了神仙颜值，宅男女神等标签。呵呵，他们系就会吹，现在藏着掖着，死活不肯爆照。不是我说，连跳两级上大学，肯定是专注学习的，一般都长得呆，戴着黑框眼镜，一百三十斤的体重，不懂得打扮……”
话音未落，谭明的眼睛忽然直了。
“……啊，我好像看到了击中我心脏的女神！你们看，那边的妹子好漂亮！”
顾恬挽着黎茶茶的手进了餐厅。
她环顾四周。
餐厅里冷冷清清的，只有角落里有一桌客人，不过这里的座位隐私性好，在几个盆栽的遮挡下，只能依稀见到一个高个子冒出的半截脑袋。她拉着黎茶茶往那边走，说：“这里位置好，我们来这里坐，我在点评上看到有一条评论说这家创意菜相当黑暗料理，再来吃就是狗，后面还有二十个感叹号，不知道能有多难吃，我特别好奇……”
似是想到什么，又说：“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现在吃饭排队的人太多了，食堂里只开了几个窗口，也没地儿坐了，你要是觉得不好吃，我们下次换另一家。”
黎茶茶点了下头。
两人坐下。
老板送了菜单过来。
顾恬开始研究菜单，说：“仰望月亮听起来好有意境，我们点一个这个吧！这个橙意浓浓看起来也不错，也点一个，原谅色不原谅，这道菜名字有趣，也点一个，茶茶，你看看还要点什么？”
这会儿，服务员上了菜。
谭明知道肖南胃口大，四个人，叫了七个菜，把四人桌挤得满满当当。
菜一上来，肖南就提了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谭明压低声音。
“……女神叫茶茶！名字真他妈可爱，果然女□□字都与众不同！嘘，你们别说话，让我听听女神声音好不好听，一般长这样的声音都不会难听，看着就像甜美可爱清纯的那一挂！在学校待了两年都没见过这样的妹子，而且敢来这家店的，一定是大一的新生，不知道是哪个系的？”
肖南的筷子顿了下，立马就认出了黎茶茶室友的声音。
他嗤了声。
谭明说：“南哥只对垃圾有兴趣，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哦不，说起这个，我有一个惊天消息要跟你们分享，那天我们做社团活动，在碧海银滩那里碰见一个女孩儿，南哥就挺感兴趣的，你们猜那个女孩是什么类型？萝莉！南哥是萝莉控！”
谭明其实对那天的女孩没什么印象了，毕竟看不清脸，又戴着鸭舌帽和挡了大半张脸的墨镜，加上他又不敢盯着女孩子看，只隐约记得女孩子长得很娇小，第一眼看就像个萝莉。
他生怕引起桌后的女神的注意，声音往死里压得低低的。
张东和祁馨略感震惊。
肖南又嗤了声，懒得解释。
张东和祁馨见状，就知道谭明这货又在瞎说了，张东正要开口说他，就见谭明使劲地摇头，说：“嘘，别说话，我女神要开口说话了，我要聆听我女神的天籁之音。”
未料向来不参与这种话题的肖南笃定地说：“天籁个屁，说话声音跟蚊子叫一样，你拿个听诊器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也是此时，黎茶茶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随便吃一点就行。”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声调听起来略微清脆，还带着一丝丝清冷。
谭明兴奋地点评：“女神的声音！”
他又压低声音说：“原以为是偏甜美那一款的吴侬软语，没想到是偏御姐款的，声音真好听！一点都不像蚊子叫，南哥你看女孩子果然不准。我女神就算声音像蚊子叫也好听！”
肖南忽然陷入了沉默。
他露出了相当奇怪的表情。
谭明见状，又说：“南哥你不用操心，你看女孩子准不准都没事，你有魅力！女孩子都巴不得贴在你身边……”
肖南的眉头紧拧。
半晌，他冷冷地说了句：“艹。”
顾恬是个话多的女孩子。
打从她坐下来后，她的嘴巴便没有停下来过，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甚至也不需要别人的回应就能说得滔滔不绝，而且话题跳跃得很快，不过一顿饭的时间，黎茶茶已经知道了顾恬从幼儿园到高中的重要往事，以及顾恬暗恋过五个男孩子。
到了后面，顾恬直接坐在了她的身边，边喝着薄荷苏打水边眼睛亮晶晶地说着A大的各种传闻。
“……下周周一就要军训了，不知道我们的教官帅不帅，我听师兄师姐们说，虽然学校禁止教官和学生谈恋爱，但是每一届都有教官和学生偷偷谈恋爱！据说教官都长得很帅，腰！那么！细！穿着军装，帅得不要不要的！”
“……如果我们的教官帅的话，我可以军训一个月！要是不帅，茶茶你看这太阳，是人待的地方吗？不是！不是！”
“严格说来，我还是比较希望军训能快点过去，我怕被晒黑，哎，茶茶你一定要做好保湿和防晒，千万不要被晒黑了，你这皮肤被晒了多可惜啊……”
“哦对了，军训完之后我们还可以参加社团，听闻A大社团特别多，我想参加汉服社，穿着美美的汉服！”
……
黎茶茶先前还隐约能听见隔壁座位有人在喊女神，到后来所有声音已经被顾恬覆盖。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
经过这半个小时，她已经大致摸清了室友的性子——热情开朗话多。她说话时偶尔应个几句，她便能高兴地说上一整天。黎茶茶还挺羡慕这样的性子，能培养出这样的性子，大多是在父母的宠爱之下精心呵护长大的。
一想到父母，黎茶茶就有些烦躁，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她仰脖喝了大半杯冰冻的柳橙汁，企图压下负面的情绪。
她随处打量着，转移注意力。
餐厅在食街里的地理位置不错，食街沿河而建，河上还有三道拱桥，这家创意菜餐厅就在其中一道拱桥的西侧，景致还算不错。老板为了让客人能更好地欣赏河景，特地安装了巨大的落地窗。
此时，黎茶茶透过落地窗就见到拱桥上站了几个学生。
肖南高大颀长的身影分外瞩目。
黎茶茶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肖南的侧影，他站在拱桥的中央，漫不经心地抽着烟。他身边还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头发染得金灿灿的，黎茶茶也认出来了，是那天在碧海银滩上碰见的中二少年。
黄毛似乎在看她，眼神一对上，满脸通红地迅速避开。
黎茶茶微怔。
顾恬探了头过来，说：“咦，这么巧，那不是你朋友吗？居然又碰上了，真是缘分啊，”一顿，顾恬的声音微微拔高：“好漂亮，你朋友身边的男孩子长得好好看！大学里果然什么都有！来上一趟大学，值了！和你朋友站在一起，一定是我们的师兄，不知道是哪个系的……茶茶，你猜他是哪个系？”
话音落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复，顾恬不由侧首望了眼黎茶茶，却见黎茶茶有些走神。
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是在看拱桥上的那几道人影，只不过无法确定是哪一道。
蓦地，黎茶茶站了起来。
“恬恬，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谭明在拱桥上兴奋地想表演原地爆炸。
“啊啊啊啊女神刚刚和我对视了！她她她她她她她望了我一眼！我已经感受到了恋爱的甜味，我甚至还想到了我们的孩子以后上什么幼儿园！我要把我我所有手办好好地留着，等我们孩子十八岁的时候，我正式传给他……”
张东说：“你得了吧，她看的未必是你，我们这里四个人，看社长的可能比较高。”
祁馨说：“看东妹的可能性也高。”
谭明：“不，女神看的真是我！说不定女神就是喜欢我这一款，虽然我长得不怎么样，但是我有一颗宝贵的心，就我想着去拯救世界，我闪闪发亮的特质，女神慧眼独具……啊！女神站起来了！啊！女神跑去隔壁的便利店了！啊！女神出来了！啊！女神又望过来了！啊啊啊啊！女神朝我们走过来了！啊……”
谭明紧张得瞬间失声。
张东和祁馨望了过去，谭明口中的女神还真的朝他们走了过来，然后停在了社长的面前。
两人露出了然的神情，并同情地看了眼谭明。
“师兄……”
女孩儿很小声地喊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