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了眼,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仍旧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儿看着她, 忽然伸了手,碰了碰自己的下巴。

黎茶茶发现肖南的五指还挺好看的, 指甲也是干干净净的, 修理得很整齐。她班里有个男孩子不讲卫生, 特别脏,有一回他坐在她附近,她随意瞅了眼,就见到他十个指甲盖里又脏又黑,跟从泥潭里抽出来似的。后来听恬恬说,这男孩子在寝室里住了不到一个月,室友们都快受不了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人居然还有女朋友,问他女朋友喜欢他什么,她说她就是喜欢他,连他指甲盖里的污垢都喜欢。

黎茶茶不是很懂这样的感情。

不过,肖南的手是真的好看。

蓦地,黎茶茶便听他“嗯哼”了一声,疑似在提醒她什么。可惜她仍然是一头雾水,只是左右细想,她唯一能让肖南不爽的事情也只有一件。

于是,她酝酿了下,说:“师兄。”

“嗯?”

她说道:“那天实在麻烦你了,我人生头一回喝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会做些什么事情,如果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还请您多多包涵。”

话音落后,肖南的面色微微变,他又盯着她,似是有些泄气,之后终于挪开了目光,说:“算了。”

黎茶茶松了口气,说:“谢谢师兄。”

肖南又说:“没成年就别喝酒了。”

“好的。”

听他语气有所松缓,黎茶茶终于问出了一周以来的疑惑:“我喝醉后没做什么吧?”

肖南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家家的,喝醉酒后,比她去酒吧跳舞时还狂野,一点儿也不像个小女孩,浑身上下充满了勾引的意味。

哦,还摸了他的屁股。

瞧她充满了好奇,他淡淡地说:“没做什么,但是以后别喝酒了,你还没成年,影响发育,对脑子不好。”说完,他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见黎茶茶还是没什么反应,又板起一张脸:“走了。”

黎茶茶回到寝室的时候,顾恬正在床上敷面膜。

她听见声音,立马爬了起来,两条腿在半空中晃荡,问:“半路有没有碰见金融系的变态?茶茶,你再不回我消息,我可真的要去找辅导员或者报警了。我给你发了五条信息,还打了两个电话,你都没回我。平时你都十一点二十分左右到寝室,今天迟了十分钟。”

黎茶茶微微一怔,低头一看,说:“手机忘记关静音了。”

她在图书馆学习都有开静音的习惯,生怕打扰了其他学生。

顾恬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吓死我了,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了。今晚怎么这么晚回来?”

黎茶茶只觉内心有点暖,不由微弯唇角,说道:“是我不好,没开静音,明早请你吃早餐,”她坐在椅子上脱鞋,边脱边说:“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熟人,在寝室楼下多聊了一会。”

顾恬嗅了嗅,觉得有非比寻常的味道,问:“什么熟人?”

黎茶茶说:“你也见过的,刚开学的时候,他帮我搬过行李,是大三的师兄……”

话还未说完,顾恬便打断了,说道:“知道知道!就是那个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肖师兄!不好好学习就要回去继承家产的名人!家里给学校捐了一栋楼的那个!这一周学生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剃了胡子大变身,从成熟有魅力的大叔变成英俊迷人的帅哥!哦,对,就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的那一位!”

顾恬一下子用了无比多的形容词。

黎茶茶听了觉得好笑。

从前几天开始,先是学校论坛里有人拍了肖南剃胡子后的照片,然后一群姑娘没有节操地在底下喊着求嫁。作为八卦百晓生的顾恬自然而然地给也黎茶茶深度科普了,所以这几天她也没少见到肖南前后对比的照片。

顾恬问:“剃了胡子后的真人跟照片一样帅吗?”

黎茶茶微微沉吟,说:“天色太黑了,没怎么注意,不过……”

顾恬眼睛骤亮:“不过什么?”

黎茶茶想起了刚刚肖南的手,手掌宽大,五指修长,指节分明,指甲盖也干干净净的,她点评道:“我们社长的手,好看。”

肖南没回自己的寝室。

这个点的学校里基本没人,除了一些隐秘的地方偶尔会钻出一对野情侣。

他找了个安静的地儿抽烟。

抽到第二根的时候,微信来了消息,是甄宝女士发来的——

阿南,周末有空的时候把茶茶捎回来吃饭。

然后,甄宝女士附了一张图。

是家里的客厅,支了张麻将桌,三位牌友也不知是哪家的太太。

甄宝女士又发来消息——赢钱了给你和茶茶买礼物。

微信列表往下一拉。

很快,就看到了黎茶茶的头像。

她的头像是一张毛绒绒的黄色玩偶,也不知是狗还是猫,抑或是老鼠。最新一条信息,还是微信自带的打招呼信息。一瞧见黎茶茶的头像,就不由想起今晚的她。

他给了无数提示,她仍旧视若无睹。

他狠狠地抽了口烟。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甄宝女士的头像上。

肖南抽了最后一根烟,打了车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甄宝女士还在打麻将。

他母亲因为身子不好,睡得早,不过偶有麻将瘾,他父亲每个月准许她母亲打通宵一次,今天估计就是每个月通宵的日子。要是换了平时,他父亲很有可能就要赶人了。

他一进门,甄宝女士瞧了他一眼,旋即愣住。

“儿……儿子?”

肖南微扬下巴,“嗯”了声。

声线没错。

甄宝女士惊诧地连麻将都扔在了一边,过来摸肖南的脸:“阿南,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剃胡子了?发生了什么事,跟妈说,千万别想不开。”

肖南说:“没事。”

甄宝女士知道儿子的性子,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于是也放下心来,又仔仔细细地打量儿子的脸,高兴地说:“你早就该剃胡子了,年轻人蓄什么胡子,要蓄胡子也成家之后再蓄,现在剃了多好,整个人看得年轻又有精神。”

其他牌友们纷纷附和。

“可不是吗?”

“真帅气。”

“长得跟他爸爸一个模样。”

“你们肖家基因就是好。”

……

甄宝女士拿了手机过来,咔擦咔擦地拍了几张照片,也不敢多拍,平时拍多了儿子就会不高兴。未料今天儿子也没不高兴的模样,还说:“妈,你拍了什么。”

接着还凑过脑袋来,跟她说:“这张还行。”

最后说:“你要发朋友圈,就发这张吧,妈,我上楼了。”

甄宝女士最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儿子剃了胡子惊呆了我,他爸的基因就是好。

配图是肖南指明的那张照片。

肖南很满意。

然而第二天一早,肖南并没看见她妈妈朋友圈底下拥有该有的人的点赞,再刷新了下朋友圈,谭明发了一条泪眼婆娑的朋友圈——【皮卡丘真的是太萌了!萌哭我了!】

配图是九个比卡丘。

然后,得到了黎茶茶的点赞。

肖南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第24章 第二十西章

周日那天, 阳光奇好, 明明都是九月底了, 可天气还跟酷暑没什么两样。

黎茶茶提前了二十分钟到社团规定的集合点。

上次社团开会, 她踩着点到, 然而还是成为最后一个,有了前车之鉴, 她特地去问了祁馨, 才知道他们社团的时间观念向来是提前十五分钟到。

于是,黎茶茶想着与其晚到不如早到。

未料的是, 社团里的十五分钟还真的是十五分钟, 她到达碧海银滩的二号地铁口时, 一个社团里的人都没有。

她拉了拉鸭舌帽, 靠在墙上。

想着要今天要在海滩或者海上接受阳光的洗礼, 黎茶茶出门前就涂了防晒霜,带了墨镜, 还穿了防晒衫, 不过倒是穿了一条热裤,露出了两条笔直的细腿。

她等了五分钟。

果不其然,时间一到, 第一个社团里的人出现了。

她摘了墨镜望去。

第一个来的人是肖南。

他瞧了她一眼。

她礼貌地开口:“师兄好。”

他嗯哼了声,之后便站在她隔壁,没有再说话。黎茶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肖南, 自从上次在寝室楼下见面后, 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不过这几天肖南干了些什么, 黎茶茶都知道。

大前天,肖南在实验室里。

前天,肖南在上专业课。

昨天,肖南午饭吃了什么。

……

当然,这些事情,黎茶茶都是从谭明或者是张东的朋友圈得知的。他们老成员最近的朋友圈大多跟肖南有关,而且还是附带肖南照片的那种。

冷不防的,对上了肖南的视线,他忽然问:“冷?”

黎茶茶微微一怔,说:“不冷。”

肖南指着她的衣服:“长袖,”一顿,又说:“今天最高温32摄氏度。”

黎茶茶沉默了下,解释说:“这是防晒衫,挡太阳的。”

肖南望了眼外面的阳光,说:“小姑娘多晒点太阳,能长高。”说完,却猛地想起了甄宝女士说的话。

“……阿南你怎么这么糙?涂点防晒啊。阳光里含有紫外线,容易晒黑不说,还容易引发雀斑黄褐斑等问题。你经常出海,这么暴晒,现在年轻还好,以后老了你媳妇准嫌弃你。”

他的视线挪到了黎茶茶的脸蛋上。

她的皮肤跟水做似的,像剥了壳的鸡蛋,白白净净的。

他说:“有雀斑也好看的。”

黎茶茶:“……什么?”

话音未落,地铁出口那边就传来了谭明的声音:“哟!南哥!你这么早到啊!我和东妹正好碰上一起过来了,祁哥说她家里有点事,不过不是大事,所以会晚一点点到。”

谭明走近时,黎茶茶已经把墨镜带上了。

谭明望了望,问了句:“茶茶师妹?”

黎茶茶点头。

谭明说:“你来得也挺早的,你……”话音戛然而止,他露出了惊愕的神色,过了会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你你你……”

黎茶茶问:“我怎么了?”

谭明想说是暑假时在碧海银滩碰见的女孩儿,但瞧了眼南哥的神情,似乎一点儿都不诧异,又改了口:“你来得真早!”然后,悄悄地问肖南:“南哥,您早认出来了?”

肖南瞥他一眼,说:“又不是瞎。”

谭明又默默地看了眼黎茶茶,心想茶茶师妹这副武装打扮能认出来才有鬼吧!一想到那天南哥老盯着人家小姑娘看,谭明又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没多久,除了祁馨之外的其余成员也到齐了。

一行人往碧海银滩走去。

如今已经过了暑假,海滩上已经不像是跟下饺子一样了,稀稀疏疏的只能见到几拨人。船停靠在另外一边的码头,走过去颇费时间。肖南走在最前面,后面跟了谭明和张东,然后才是黎茶茶,再往后则是其他新成员。

新成员们殷勤得很。

四五个男孩儿争先恐后地围在黎茶茶身边。

“茶茶,要喝水吗?冰的。”

“茶茶,晒吗?我有防晒喷雾,国外的,海边户外专用,保证不晒黑。”

“茶茶,我给你打伞。”

“想吃冰西瓜吗?我包里有!”

……

此话一落,谭明忍不住瞄了眼,男孩斜背了个保温包,看模样,里面还真能藏个冰西瓜。

他嘀咕:“当女孩就是好。”

张东轻描淡写地说:“男孩也能有这样的待遇。”

谭明捂住自己的屁股:“并不想有这样的待遇。”

谭明又悄悄地瞄了眼肖南,发现他们家社长挺直背脊,大步往前走着,似乎丝毫未察觉到身后的热闹。然而,就在此时,肖南头也不回地说了句:“黎茶茶,你过来。”

语气还颇为严厉。

黎茶茶应了声,三步当两步地走了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谭明就听见自家社长硬邦邦地说:“你问问祁馨什么时候到。”

张东张嘴:“我……”

“问”字尚未出口,就被谭明一把扯住袖子,他疑惑地看着谭明:“啊?”

谭明说:“祁哥是女孩子,茶茶师妹是女孩子,当然是茶茶师妹问比较方便。”

张东说:“社长不是说了吗?我们社里的女孩子当男孩子用?社长什么时候把祁哥当过女孩子了?”

谭明说:“这是钢铁直男的浪漫。”

然而,话一说完,谭明又觉得自己啪啪啪地打脸了,有了茶茶师妹走在身边,南哥还走得飞快。茶茶师妹跟在后面,显然有些吃力,都开始疾步走了。

谭明重重地叹了声。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用南哥的录音打脸?

黎茶茶平时也不是没跟肖南一块走过路,但今个儿到了海滩上,肖南的双腿跟装了马达一样,一眨眼,人就离自己五六步的距离。离得太远,黎茶茶觉得不好意思,只好提了口气,使了劲儿跟上肖南的速度。

等两人到达码头那边时,谭明张东等人起码拉开了五十米的距离。

黎茶茶打量了下周遭,这边的码头停了七八艘不一样的船,还有私家游艇。

肖南上了一艘白蓝相间的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又或是有些年了,整艘船外身显得有些破旧,不过倒是很干净,船身擦得锃亮。

黎茶茶也跟着上了船。

船不小,有两层,是普通私家游艇两三倍的规模。

她好奇地打量着。

这个时候,肖南忽然说:“黎茶茶。”

又是那种严肃的语气。

黎茶茶觉得肖南真的有当领导的范儿,声音一沉,眼神微深,气势就立马出来,她应了声,问:“要我做什么吗?”

肖南指着甲板,说:“你站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