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了？不要吓…然然！”
她的声音因为气息不足而断断续续。
对方的胳膊一片冰冷，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就连保养得很好的肌肤也失去了任何的弹性，硬邦邦的，就像是触摸着一块儿冷冰冰的钢铁。
“我该怎…么做？”
叶苡然一手抓着沈清依的胳膊，一手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一点。
突然，她的眼睛倏地一亮，意识有一瞬间的清明。
“对！叫救…护车！救护车…”
她一边无意识地低声呢喃着，一边抬手去摸话筒。
…
程慕和开车来到叶苡然楼下，就听后面一面救护车呼啸而至，在他的车子旁边停下来。
他下了车，看见救护人员从救护车上下来，抬着医用担架，急匆匆地跑进叶苡然所住的那栋楼。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心头莫名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程慕和一口气爬到叶苡然所住的楼层，就见她的门口聚集了好多人。
“唉！年纪轻轻的，干嘛这么想不开啊！真是作孽哦！”
“她家也挺可怜的，这么多年来，就她们母女两人相依为命。”
“最可怜的就是这个孩子了！打小没有爸爸，现在又碰上这档子事儿…唉！想想怪让人心疼的！”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心中的感慨，脸上无不流露出悲伤的情绪。
有的人眼窝子浅，还不时地抹着眼泪。
程慕和看到这一幕，心脏剧烈一颤，连忙大步跑了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
他拨开围观的人群，挤进房门。
主卧室里。
叶苡然瘫坐在地上，仰头凝视着面前的救护人员，眸中含着泪，苦苦哀求着。
“医生，你救救她，救救我妈妈！我求求你们了！”
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沈清依的胳膊，生怕对方就此消失了一般。
饶是救护人员见惯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可是看到面前的这种情形，依旧有些动容。
“姑娘，不是我们不想救她，是她确实已经没有任何的生命体征了，我们也无能为力。还请你节哀顺变！”
“不是的，不是的…”
叶苡然闻声，拼命摇头。
“她的身体还是热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索到沈清依的脉搏，胡乱地检查着。
“你们摸，她还有脉搏！我妈妈她没有死，你们为什么不救她？”
她的喉咙因为长时间的哭喊而沙哑，犹如被砾石打磨过一般。
程慕和刚一跑进主卧室就看到这种情形，整颗心脏狠狠揪了起来，生疼生疼的。
他大步跑过去，蹲在叶苡然身边，双手搂住她的肩膀，那双漆黑的瞳眸里蓄满了心疼跟怜惜。
“然然，我来了。”
叶苡然怔忡忡地回过头来，眼神黯淡无光，一片空洞。
原本明亮的眸子里堆满了泪水，氤氲着一团雾气，暗沉沉的，犹如一团死水。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泪水夺眶而出，扑簌簌地滴落下来。
突然，游离的意识终于回笼，那双眸子亮了起来。
“他们不听我的，无论我怎么求他们，都不肯救我妈妈！”
叶苡然抬眸凝视着程慕和，一边抽泣着，一边急切地恳求道。
“你帮我跟他们说，我妈妈没有死，让他们救救我妈妈！真的，她没有死！她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的…”
程慕和听着女孩儿的哭声，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他紧紧搂着对方，强忍住心头的悲恸，放柔了声音安慰着。
“好，我让他们救阿姨。乖，先不哭了。”
他这般说着，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救护人员，无声询问。
救护人员摇摇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死者生前吞服了大量的□□，而且发现的时间也比较晚，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叶苡然听到医生这番话，眼神陡地一紧，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恍惚。
“怪我…都是我的错…”
她的眼神有些呆滞，无力地凝望着虚空，唇瓣嗫嚅着，低声呢喃道。
“我应该早一点发现的…她昨天对我说了那些话，我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反而让她一个人回了房间…”
叶苡然说到这里，缓缓转眸，看向沈清依胸前的那本日记本。
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我为什么要答应拍这部电影？！为什么要深究故事的原型？！为什么要把这本日记拿回来？！”
程慕和听着女孩儿声嘶力竭地谴责她自己，心里又酸又疼，不是滋味。
他一把将女孩儿抱在怀里，紧紧地抓着她的双手，不让她再伤害自己。
“不怪你，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怪你的。”
他一边亲吻着女孩儿的额头，一边柔声安抚着。
“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阿姨她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叶苡然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着，眼神放空，仿佛陷入自己的意识里，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着。
“是我害了她，我就是一个刽子手…是我的错…”
缓缓地，她的眼睑垂落下来，身体也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软绵绵地瘫倒在程慕和的怀里。
“然然？”
程慕和觉察到怀中的异样，轻声唤了对方一声。
结果，怀里的女孩儿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扶住女孩儿的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
只见女孩儿双眼紧闭，脸色一片惨白，他的脑袋“轰”地一下，似要炸开一般。
“然然，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第91章 小祖宗X91
病房里异常的安静, 只有加湿器运转的声音。
程慕和坐在病床前, 双手握着女孩儿的一只手，放在唇边, 无声地亲吻着。
他深情地凝视着陷入昏迷中的叶苡然，眼神里写满了心疼与怜惜。
突然，女孩儿的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
程慕和心头一喜, 目光灼灼地望着女孩儿的眼睛。
叶苡然的眼睑动了动，嘤咛一声, 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
“然然, 你醒了。”
程慕和探身向前，放柔了声音说道。
叶苡然缓缓侧首，看着男生那张俊脸，眼睛眨动了几下。
她的眼睛没有了平日里的灵动明亮，不见丝毫的光彩。
“我这是在哪儿？”
片刻过后, 她张了张唇瓣, 有些虚弱地低声问道。
她的嘴唇微微泛白, 几乎看不见一丝血色。
两边的嘴角处甚至还因为缺水而起了一层皮。
“这是医院。”
程慕和凑到女孩儿耳边, 低声回答。
“医院？”
叶苡然呢喃着重复了一遍。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
叶苡然在病床上躺了几秒钟，突然想起来她昏倒前所发生的一切，本就苍白的脸色霎时间又白了几分。
她掀开被子，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来。
她的另一只手上还输着液，由于她的动作, 血液通过针头倒流进输液软管中。
手背上的血管也鼓暴起来，形成一个青色的大包。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把手背上的针头拔掉，鲜红色的血液顿时从血管中流出来。
程慕和连忙站起身来，抽出纸巾给她按住伤口。
“你要去哪儿？”
叶苡然闻声，意识有一瞬间的清明。
她抬眸看着程慕和的眼睛，急切地问他。
“我妈妈在哪儿？”
“阿姨她…”
程慕和按着伤口，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叶苡然紧紧抓着程慕和的胳膊，一脸急切地问道。
她的眼眶红通通的，看了就让人心疼。
“阿姨在殡仪馆。”
程慕和沉默了片刻，沉着声音回答。
闻言，叶苡然连忙挣脱开程慕和的束缚，赤着脚奔向病房门口。
程慕和大步追上去，将她搂在怀里。
“然然，你先冷静下来。如果阿姨…她也绝对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叶苡然听到这番话，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窝在男生的怀里，沉默了几秒钟，缓缓开口。
“你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我只是…”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哽咽了一下。
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想去陪她最后一程，我不想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
女孩儿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清脆悦耳，带着几许沙哑跟粗粝。
“好，我陪你一起去。”
程慕和抚摸着女孩儿的头发，放轻了声音说道。
“不过，我们先把鞋子穿上，好不好？”
他这般说着，不等叶苡然回答，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病床上。
然后缓缓蹲下身体，拿起女孩儿的鞋子，帮她穿好。
给叶苡然穿好鞋子之后，程慕和站起身来，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到女孩儿面前。
“这是我在阿姨的床头柜上发现的。你要不要先看看？”
叶苡然伸手接过那封信，忙不迭地拆开。
信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
“然然，妈妈走了，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跟你告别。这些年来，我活得太累了。虽然我嘴上一直说着恨他，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在等着他回来找我们。现在，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回来，我似乎突然间就解脱了。然然，我的女儿，妈妈这辈子没有亏欠过任何人，却独独亏欠了你，希望你不要怨妈妈。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你还做我的女儿好不好？妈妈跟你保证，一定会好好地疼你，爱你，把亏欠你的都给补上。最后，妈妈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把我的骨灰撒在你爸爸的墓地旁边。这样，我跟他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殡仪馆。
沈清依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身上依旧穿着那袭白色的婚纱。
叶苡然弯下腰身，颤抖着伸出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对方僵硬的脸庞。
她的眼角噙着泪水，却始终没有让它掉落下来。
“妈妈，你安心地走吧，不用担心我。”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压抑着即将流出来的泪水，唇角微微上扬，挤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