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拍卖行后,给律师打了个电话。

“我们可以拿回那些东西了吗?”他打算把捐赠出去的东西全拿回来,免得只要一个石莲台太不自然,再让人注意到它就不好了。

“总的来说,对方也是这个打算,所以我们算是基本上达成了共识。”律师说。

“那问题在哪里?”他问。

“那边一直在纠缠‘其中是否有赝品’,‘以假充真’,‘这是否是欺诈’,‘一次未达成的犯罪’。”律师慢条斯理的说,“他们认为你在真货中藏着假货。”

虽然古董这一行中真假掺半,但做为拍卖行,它必须保证自己卖出去的东西都是真货。如果一个拍卖行明知是假货,却当成真货在卖,那这就是犯罪。

拍卖行会因此名声扫地,再也不会有人相信它。

律师会把事情说得严重,好让别人更加着急。

但这次他搞错了,韦明星并不在意会不会有人告他欺诈,他也不在意拍卖行是不是被人认为里面有假货。

“那么,他们是想要钱?”他问。

律师惊讶于他的淡然,说:“当然,一切都可以用钱解决。但我劝你最好不要,一旦你表现出愿意用钱解决,那他们会更加得寸进尺的。钱是最后的手段,是您用来给对方最后一击的拳头。”他加了一句,“如果让他们咬住这件事,我们可能会陷入漫长的诉讼和山一样的法律文件中,会有一群苍蝇围着我们的。”

韦明星本来确实是打算直接用钱解决,他要把石莲台尽快拿到自己手中,然后,把它远远的送走。

但就算送走,他也想让它在他的眼皮底下,在一个他能控制的地方。

律师还想再说什么,韦明星说,“我再考虑一下,谢谢,晚安。”

接下来,他该怎么做呢?

韦明星想起律师的话。

【一切都可以用钱解决】

【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219章 出事了

韦明星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在他还在拍卖行看人脸色时,这个念头还没有出现,现在,这已经是他认为的真理了。

所以,他回国找上了戴立秋。

戴立秋早忘了韦明星长什么样了,听学生科的人介绍说是个归国华侨,所以一见到韦明星就笑着上前打招呼握手。

韦明星被搞得一愣,他以为戴立秋是在假装,可看了半天才发现他是真不记得了。这让他对自己的计划更多了几分信心。

因为这表示戴立秋并不怎么记恨当时丢失的那盏石莲台。毕竟是学校的东西,不是他自己的。

然后在中午用饭的包间里,韦明星提道:“半年前我曾经见过教授一面,当时教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么一提醒,戴立秋想起来了!

然后脸色就变难看了。

任哪个失主看到小偷大摇大摆的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都会失态的。

而韦明星提出的条件也让戴立秋的脸扭曲起来。

因为他不知道他是该继续微笑?去握韦明星的手?还是义正辞严的拒绝?

不知其味的午餐约会匆匆结束后,戴立秋立刻打电话给了施无为。

施无为已经回到了学校,立刻被秦青堵个正着。不过看到施教授平安无事的归来,秦青也放了心,施无为又糊弄两句,把她给哄走了。

接到戴立秋的电话,施无为一面在心里发笑,一面埋怨:“你怎么没认出来呢?”

戴立秋说:“他瘦得鬼一样,谁能认出来?这人不会是发财后就吸毒了吧?真像大烟鬼啊。”戴立秋小时候是见过大烟鬼的,胡同里一家有个常倚门而立哄小孩子骗糖吃的男人,瘦得比鸡架子还厉害,整个人就剩一副骨头了,他倚着门是因为自己根本没力气站着,家里是一个老母和一个妹妹一起工作养着他,还要给他买烟抽,因为不给他抽烟他就在家里号得四邻不得安生,后来树新风,将卖大烟的烟馆一扫而空,没处买烟,这个男人就慢慢死了。

“他跟我说,想让我出个证明,证明那个石莲台是从我们美术馆卖出去的。”戴立秋道。

“你答应了?”施无为问。

“我傻吗?”戴立秋反问,出这个证明他图什么?

当然,还是有所图的。因为韦明星开价一百万。

说实话,戴立秋小小的心动了一下。但旋即打消了念头,他坐在这个位子上,两三年就能把这笔钱赚回来。

施无为道:“他肯定还有后招。”

戴立秋说:“对。然后他问我愿不愿意把石莲台收回来?但是,必须是以海外人士馈赠的方式。”也就是说,承认他的原主身份。

这次,开价五百万。

戴立秋想答应了。

对他来说,石莲台能带来利益最重要。反正学校的石莲台在档案上已经一个都不剩下了,他知道,也只有他与施无为知道,这是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一个!

偏偏韦明星不知道!

戴立秋心里想,如果他知道,那是死都不会把石莲台再拿给他的。

他之前想把石莲台不动声色的找回来,也是想占这个便宜。

现在,不必他费什么劲,钱已经能到手了,那他为什么不愿意呢?

至于这件事为什么他还要告诉施无为,因为韦明星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带回来的石莲台,不能放在戴立秋的学校,必须放在别的学校。

施无为道:“他是还想再拿回去。”

“应该是吧。”戴立秋想不通,这石莲台有这么重要吗?当然,这世上就这一个,确实很重要,可是韦明星转了一个圈,到底想干什么?

施无为“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学校收这个玩意吧?我告诉你!这我可不帮你!”

戴立秋哪能让他跑掉?施无为是他能最快找到的胆小怕事的人,告诉施无为之后,他觉得第一,施无为肯定不敢把这石莲台给昧了。

第二,施无为肯定也不会把这整件事往外说,他太怕事了。经过那个年代后,早就把他的胆子吓破了,平时电信局发个欠费短信给他都能让他吓得一哆嗦。

施无为还念旧情,又爱讲个义气。所以戴立秋怎么想,都是施无为最合适。其他还有什么大学里的老朋友、老同学能靠得住呢?没有!他们都跟他一样,他了解得很。只有施无为了,这把年纪还天天老实上课,不搞项目,不占国家便宜,一说就直摇头的傻子,只有这一个了。

戴立秋很会说话。

施无为“吓得”挂掉了电话,戴立秋就坐飞机跑到杉誉大学劝他。

“这是我们的国宝啊!”

“就这么被那个小人拿到手里,你愿意啊?”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可能那边有人在查他,所以他才想赶着给自己的东西找个出路,我们不趁现在接着,还等什么时候啊?等他送回来,我们就不还他了!”戴立秋豪迈的一摆手说。

“你就不怕他拿给你汇款的事抓你的握柄?”施无为问。

“如果他说,那我也可以把报警的事说出来,就说是为了要回国宝的权宜之计。到时他跟我们隔着一个洋,连国籍都不一样了,他能拿我怎么着啊?”戴立秋说。

——还因为那东西在我手上,所以你不害怕韦明星告你。

施无为在心里发笑。戴立秋啊,早就把事情想透了。钱他落着,东西在他手上,到时还不还的,他就不管了。

而韦明星也不怕,他肯定会把证据保存好,以后的银行电汇记录,还有两人的谈话录音——不知道戴立秋有没有想到这个。就算当时没想到,现在也肯定会想到,只是他早已被眼前的钱给迷花了眼,顾不上了。

戴立秋从民族大义开始劝,最后甚至要分给施无为钱,终于磨得施无为“松口”,见他答应下来,戴立秋马上高兴的给韦明星电话,两人开始走手续。等手续走完,那边立刻把钱打过来了,只等到时间去机场接东西。

一周后,施无为就在机场接到了一个木头箱子,打开发现里面不止石莲台,还有几幅油画,两个陶土罐,四个陶土人偶。

石莲台浑身裹着报纸,用泡沫塑料纸缠了几层,再裹上胶带扔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好像它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东西,主人对他一点也不上心。

施无为盯着它看了半天,把它捡了起来——握上去的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寒意,随即打了个寒战。就像哪里吹来一股冷风,从外套的空隙钻进去。

如果说他之前还有疑虑,现在也统统消失了。

这个东西不对!

他几下把包装粗暴的撕开,这费了一点功夫。当石莲台躺在他手中时,他觉得这东西反倒开始正常了,碰到的石体表面也开始渐渐被染上温度,好像刚才只是错觉。

他把它放到地上,底下垫着报纸,举起带的小锤子往下砸!

出人意料的是,这石莲台超出寻常的坚硬。

他明明看秦青砸过,比砸核桃还轻松。

可他几锤子下去,这石莲台只掉了一点渣。

——真像石头一样硬!

施无为把木头箱子里的东西都搬上车,他再留在这里要引人注意了。本以为拿到手就立刻毁掉很容易,没想到它这么难砸。

他把车开到无人僻静处,下车继续砸,砸到胳膊都酸了之后,他把东西扔上车,开到最近的一家五金店,买了一把小电钻,再找个地方停下车,接上电钻把石莲台给钻成了碎块。

亲眼看到它变成一块块的了,施无为才松了口气。

他开车回到学校,到屋顶,找到一处空地,看看头顶的太阳,把碎块放在空地上,拍拍手,下去了。以后每天中午他都上来看一眼就行了,他数过碎块,这楼顶的钥匙他会要过来,不让别人上去。就是不知道要晒多久,这个要回去翻翻书才行。

做完这件事,他才悠哉游哉下了楼,把剩下的捐赠物登记,并标明“损毁一件”放到了档案柜中。

等过解决之后再报到学校里去就行了,反正只是走个手续的事。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已经毁掉了。

施无为满足的笑起来。

两天后,施无为开始打喷嚏,感冒着凉,不得不回家休息。他以为是这段时间四处奔波的缘故,给学校请了假,给学生发了短信后就安心休息了。

秦青一直盯着陶斌这边,据陶斌说他的大学还在跟拍卖行纠缠这件事,律师仍在打嘴上官司。

“那东西现在在谁手里?”她问。

陶斌说:“应该还在我们学校这边吧?没说好,不可能还给他们的。”

听到施教授休息了,她就决定明天去看看。

第二天下午,秦青没有带礼物,直接去了施教授家。她以前也来过施教授家,老带东西,施教授就会不高兴,所以他们这些学生过来就帮着干干家务就可以了。

她进门时,施教授的妻子一脸愁容的出来,看到她就小声说:“他刚睡着。”

秦青还带着课本,轻手轻脚的进去,突然感觉不对!

施教授的气息怎么波动的这么厉害?

她匆匆放下课本,对师母说:“我进去看看教授。”然后就走到施教授的卧室推开了门。

施教授躺在床上,表情很不舒服。他的脸色发白又发红,满头虚汗。

秦青走近,慢慢用气拢住施教授的床,不敢靠近去碰他。她能感觉到,施教授身上的气很不稳定,就像风暴中的海面。

怎么会这样?

她在屋里草草扫过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好出来问师母:“教授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吗?有没有带回来什么东西?”

师母对秦青很熟悉,就说:“都在他的书房里,你去找吧。”她以为秦青问的是学校的事。

秦青走到书房,发现了放在书桌底下的电钻,上面的粉末让她有了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220章 严师慈心

秦青把电钻装进包里,又在书桌上找到了机票,全都订在一起,看来施教授有记账的习惯。从机票看,他确实只在陶斌那里待了两天,然后去找戴教授,但也只留了一天就回来了。而日期跟今天隔了有一周多,如果当时施教授真的搞到石莲台了,那后遗症隔这么久才出现?上周四他给他们上课时看起来还挺好啊,那时他身上的气很平缓,虽然因为年纪大了有点稀薄,但也是正常的。

她出来后,师母刚好从卧室里出来,指着沙发说:“青青,去坐,我给你倒水。”

以前来这里,师母从来不会忘了招待他们,今天是真的有些失态了。施教授是个健康宝宝,他没有不良习惯,每天就是学校、家两点一线,唯一的“恶习”就是会熬夜看书,不过在师母的督促下也很少犯。这下一生病,就特别让人着急。

站在走廊里,秦青都能听到卧室里施教授沉重的呼吸声。

“师母,我不坐,也不喝水,我能再看看施教授吗?”

“去吧。”师母说,“你能来看他,他肯定高兴。”说着,师母的眼圈已经发红了。

秦青不敢再看,轻轻推开门进卧室。

窗帘拉起一半,施教授躺在那里,盖着厚厚的被子,胸口却只盖了一条羊毛毯。师母说:“怕他冷,可盖到胸口,又怕他闷。”

现在施教授的呼吸声就没那么重了。

秦青弯下腰,轻轻喊道:“教授?施教授?”

施教授的眼皮动了下,微微睁开一条缝,眼珠转动,秦青连忙凑近,“教授?是我,秦青。”

可他的眼皮又合上了,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醒。

秦青见叫不醒他,只好转头问师母:“师母,能不能具体点告诉我教授最近除了学校还去过什么地方?”

师母愣了下,坐在床前的椅子前说:“我想想……他也没去别的地方,昨天去给我买了一瓶香油一瓶黄酒。哦,对了,前两天,他开了家里的车出去,说是有学生想借,下午就把车开回来了。”

秦青问:“家里有车?”

“有,是孩子买的,他也会开,有证,不过很少开。”

秦青跟师母要了车钥匙。如果平时,师母会问两句,可今天师母什么都没问就把钥匙给她了,她已经顾不上这些小事了。

秦青到楼下找到车后,打开车门才感觉到那股淡淡的煞气,而且门一开就消散了。怪不得她上楼时没发现,这煞气没有寄体,因为是在封闭的车厢里才能保存这几天,就算车门一直关着,再过几个小时也会消散的,到时就算她来了也发现不了。

幸好……

煞气是在车后厢尾部出现的,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翻遍了也没有一点线索,只能确定有东西曾经放在这里,它有煞气,而施教授受到了影响。

这么凶的东西,施教授是从哪里找来的?

秦青只能再回去追问师母,可师母也不知道,她说:“要不等你教授醒了,我再帮你问问。”

也只能这样了。她叮嘱师母一定要问,这很重要,然后忐忑不安的回了学校。

到学校后,她在施教授的办公室和八楼的仓库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

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施教授只是受了池鱼之秧?那东西不是他的,而是他顺路帮别人带的?她坐在施教授的办公室,对照抽屉里通讯录上的电话一个个打过去,想找出谁借过施教授的车,结果打了五十多个电话,一个都不是。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秦青揉揉睛明穴,觉得眼睛有点干涩,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司雨寒问她在哪里,吃过晚饭没,什么时候回寝室?

秦青看看表,说:“十点我回去,咱们寝室还有方便面吗?对……我没吃呢,我回去再吃。”

司雨寒惊讶道:“你写论文也太用功了,不能不吃饭啊。”

秦青挂了电话,打算再打十个就回去,她喃喃道:“吴兆民……104……”刚把手放在电话筒上,电话突然响了,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声音特别响,吓了她一跳。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接起来,刚喂了一声,对面师母惊慌失措的声音就传过来了,“喂喂?是学校吗?我是施无为的妻子,他犯病了!昏迷了!我记不起来附属医院的急救电话了,你能不能帮我叫辆救护车?”

秦青马上说:“师母你别挂电话!我马上打!”

她立刻用手机打了附属医院的急救电话,以前在这里住过后就把电话存在了里面,接通后,她把施教授家的地址、楼层以及家里只有一个已经吓糊涂的老人的情况全都告诉了接线员。

“我马上也过去,请你们快一点!”

挂上电话,秦青就朝施教授家跑。她后怕的厉害!师母这是已经惊慌失措了,她以为学校的电话都能通到学校,可这个时间施教授办公室根本没人!这一层都没人!如果不是她在这里,施教授说不定就耽误了……

秦青到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来,师母来给她打开门,早已顾不上去思考为什么秦青会在这里,拉着她就语无伦次的说:“六点的时候我叫他起来喝粥时还有反应,八点我想让他喝水,那时就不理我了,我想他睡得沉就没在意,这都十点了,我想让他喝点水,睡一天一口水都没喝怕他夜里渴,我叫都叫不醒啊!”师母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秦青把她扶到沙发上说,“师母你别急,救护车一会儿就到,我先去看看教授。”

卧室里,施教授躺在床上,一条胳膊伸在被外,袖子挽起,绑着电子血压记的绑带,旁边还有体温计、水杯和药片。

秦青伸手握住施教授的手,“教授?教授?能听到吗?”

没有反应。

此时施教授身上的气已经薄得快要看不到了。之前煞气侵袭,击得他身上的气激荡不休,就像拼命去晃一杯水,杯中的水都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