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素一点情都不领,冷冷抛下一句话就转身进屋里去了。

楼嬷嬷和余下的几名女奴很为涟漪感到难堪,又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只好一个跟一个鱼贯而入,浣衣局从来都有洗不完的衣服,她们也没有多少时间说闲话的。

只不过很短的时间,并不很大院子里就只剩下涟漪一个人,她脑子里近于一片空白,眼前却不住泛起幽素怨恨却又满是得意的眼神,心底有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慢慢升了起来。

她有种预感,以后自己在这浣衣局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

良久之后,涟漪才慢慢恢复心神,打量了一下这个不愧为浆洗衣服的地方,院子里横横竖竖地立满了竹竿,竿上缠满了晾绳,绳上晾晒着浆洗干净的衣服,从这些衣服的颜色质地上看,应该都是侍女侍卫们所穿的衣服。

这样看来,即使是在浣衣局的女奴们,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像涟漪这样有个不贞不洁的娘亲的孽种,也只配浆洗这些下们人的衣服了。

涟漪看着看着,眼前这些衣服似乎也都成了有生命的人,纷纷用鄙夷的、嘲笑的眼神在看着她,更张开血盆一样的大口在疯狂笑着。

涟漪脑子里不住回旋着如附骨之蛆一样的大笑声,直笑得她脑子里嗡嗡做响,到最后更是针扎样的疼了起来。

“不要笑!不要!”涟漪突然脸色惨白地用双手紧紧抱住头,不住摇晃着,似乎是想将这要人命的笑声给甩出来一样。

风吹得这些衣服来回飘荡,涟漪身上的那一袭白袍也时隐时现,就如同破棺而出的鬼魂一样,大白天也让人感觉阴森森、冷飕飕的。

楼嬷嬷看起来心肠不坏,念在涟漪才来浣衣局,还不太明白这里的事情的份上,头天没有安排她做什么事,只是把那四名女奴一一介绍给她。

除了幽素之外,那个相貌平平、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叫新晴,大概因为她年纪大、看人情世故就通透得多,所以看起来性子很温顺,对涟漪也很友善。

另外两个是两姐妹,大概是本家姓周吧,楼嬷嬷只说她们两个叫大周、小周,其他的没有多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打来这里,估计应该是罪臣家属吧。

彼此熟悉了以后,楼嬷嬷便分派下活儿去,领着涟漪到了浆洗衣服的地方,那里已经摆下了两个很大的木盆和几大筐待洗的衣服。

“涟漪,以后这就是你要做的活儿,要把这些衣服浆洗干净,知道吗?”

涟漪看着那几大筐脏衣服点点头,“知道了。”这本来就是在浣衣局最平常的活儿,她和她们一样都得做。

楼嬷嬷还要再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到别处看着去了。

涟漪站在这几筐衣服面前,突然有了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她这十五年来过的虽然不是绝对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却也从来没有自己洗过衣服,她有承受任何磨难的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然真正要她做些什么的时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洗过衣服,所以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洗,她根本就不会,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

新晴坐在另外一个大木盆旁边,看出涟漪的茫然和窘迫,面有不忍之色,轻轻叫了她一声,“涟漪,这个不难的,来,看我怎么做。”

看在同为沦落人的份上,新晴说什么也不忍心叫她天奴,而称她为“涟漪”,也算是个心地厚道的人,她小声提醒涟漪看她如何做,也是为了帮涟漪过这一关。

“哦。”也许是感受到新晴对她发自内心的友善,涟漪也没有说什么客套的话,走过去轻轻蹲下来,认真地看着新晴是怎么做的。

屈辱的生活(1)

更新时间:2010-4-5 10:45:16字数:2124

“快看快看!那个就是涟漪公主吗?果然长得很美!”

“哼哼,长得跟天仙似的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我们一样,穿上最低贱的衣裳,干最粗的活儿?”

“也不是啊,就算她穿得衣服和我们一样,但人家看起来就有尊贵样儿,哪像你哟,就算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啦!”

“瞎说什么,我又不是男人!”

涟漪正认真地看着新晴把几件脏衣服放到盆里,不住翻动着,让衣服都浸到水,然后再用力搓洗,听得墙上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微抬起头来去看。

原来是隔壁院落中的女奴们,她们一听说皇上最宠爱的涟漪公主也被打到浣衣局为奴,不禁都起了好奇之心,纷纷攀上墙头一探究竟。

也许是涟漪依旧亮如星辰的眸子令人生心惊艳,那些女奴们陡然噤了声,彼此对望一眼,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蓦地,隔墙院中传来一声粗哑如男子的喝声:“都在上边干什么?!不用干活的吗?!”

那些女奴们立刻变了脸色,顿作鸟兽散,哧溜哧溜从墙头滑了下去,大概是干自己的活儿去了,刚才那个人却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

“一个一个都知道躲懒,真是不知好歹!以前时候身份尊贵又怎么了,到这里来就得给我干活,不然饭都别吃!贱货,不骂就不行,贱骨头!”

声音渐去渐远,大概是转到后边去了。

新晴似乎已经听惯了这样的辱骂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抬头见涟漪似乎有些发呆,忙宽慰地对她笑笑:

“涟漪,别太在意,刑嬷嬷就是这样,脾气不太好---你看会了吗,快洗吧,这些衣服要在天黑之前洗完,不然天一黑不但看不见,连饭也吃不上的。”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话又说过头了,她脸上有不安之色,低下头去用力搓洗起衣服来,希望涟漪不会往歪处想。

其实涟漪哪里会呢,新晴能够这样帮她,她已经很感激了,不过她不想表达出来而已,因为她不想害到新晴。

“好。”只是简单地答应一声,涟漪也学她的样子,蹲下去拿起两件脏衣服,谁料她一抖开那些衣服,一阵刺鼻的酸臭味儿猛蹿入她口鼻之中,闻之令人作呕。

这味道很奇怪,似臭非臭,似酸非酸,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腐烂之后才会有的味道一样。

当然涟漪是分辨不出来的,她还是尊贵无双的涟漪公主之时,所有穿的、用的、吃的都是最新鲜、最干净的,哪里会有机会闻到这样的味道呢?

乍一闻到这气味儿,她先是皱起眉来,跟着便觉得胸中烦恶欲呕,好不难受,这一阵子她饭吃得很少,从昨天来浣衣局更是粒米未进,身体怎么会受得了?

然她又不想让新晴她们觉得自己如此弱不禁风,便微微将头转开,用力深呼吸几下,将要呕吐的感觉压下去。

待到觉得没事了,她才回过头来,再去翻动那些衣服,哪料这一下更大的味道散出来,涟漪真觉得自己好像是到了放腐尸的地方了,她的胃里不受控制得一阵翻搅,再也忍不住踉跄几步跑到墙边,昏天黑地地吐了起来。

“到底是尊贵的身子呢,这么点小味道就扛不住了?”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幽素提着一桶水走到自己的木盆前,眼睛却看着吐得嘴里发苦的涟漪,脸上有不加掩饰的嘲讽的笑:

“也难怪,公主自从在娘胎里就是享受富贵的命,哪里受过这等苦楚呢?不过公主也不必难过,过几天就会习惯的,慢慢享受吧,嗯?”

她的话虽不中听,却是事实,不管怎么样涟漪都已经被罚来这里,以后就会像她们一样了,她就算不习惯也得习惯,不想过也得过。

新晴看得心中不忍,有心上去帮涟漪,又不想落人话柄,只有拼命洗衣服,心里好难受。

“我、知道,”涟漪吐过一阵大概觉得好受些了,急喘几口气,用袖口抹了抹唇上的秽物,“你的好意心、心领了,我可以的。”

为证明自己真的可以,她快走几步奔回去,牙一咬,猛憋住一口气,把几件脏衣服按到盆中去。

冬日之寒不是闹着玩儿的,涟漪尚且白而细嫩的小手一碰到刺骨的水,立刻本能地缩了回来,不住甩着两只手,喃喃一声“好凉”。

她倒是忽略了这件事,不过看新晴她们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怕凉的样子,难道她们的手没有知觉吗?

“很凉是吗?”幽素好像专门针对涟漪似的,不时看一眼涟漪,看到涟漪不胜其寒,她越发得意起来:

“当然凉,大冬天的用凉水洗衣,不凉才是怪事,公主,没想到吧,我们都是这样过的,你从来都没想到吧?”

“我以为你更喜欢叫我天奴的,”被幽素冷嘲热讽,涟漪也不生气,神情依旧平静,她本来也不想答话的,但幽素在那边自言自语的,若是没人搭理也着实下不来台,“我已经感受到水很凉了,你们很了不起,真的。”

万未料到涟漪不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还称赞起她来,幽素就算再满腔怨恨也不禁呆了呆,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果然不愧是人人争相传颂的涟漪公主,果然与众不同呢。

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下去,涟漪也不再说什么,认真地洗起衣服来。

虽说她仍然会因为这难闻的味道而一直紧拧着眉,却能够忍耐下来了,她也学着新晴的样子把衣服泡进去,然后用力搓洗着,再用捣衣杵用力敲打。

给读者的话:

亲们,昨天因为网络故障,所以只更新了一章,很抱歉,今天会把落下的章节补回来,请亲们放心阅读,我一定会保持更新,绝不弃坑!

屈辱的生活(2)

更新时间:2010-4-5 10:45:33字数:2088

熬过了第一天之后,涟漪就不会再感到无从适应了,反正在这里的日子,今天和明天也不会太大的不一样,最多也就是洗的衣服是不同的人穿过的而已。

不过对于初次干了这么多活的涟漪而言,还是很不适应的。

“涟漪,先不要洗了,过来吃饭吧。”

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只有涟漪还有一大堆衣服没有洗完,新晴看得心中不忍,过来叫她。

“哦。”涟漪本想拒绝,但也明白必须要好好吃饭才有力气继续做剩下的事,便站起身来。

“给。”新晴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涟漪还愿意吃东西,看起来也很平静,应该能够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的。

她帮涟漪盛了一半碗饭,递到她手上去。

“谢谢,新晴。”涟漪微一笑,低下头去,她已经累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两条膀子又酸又胀,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但她还是要吃,她一定要活下去,虽然她不知道是为了谁。

硬撑着吃过小半碗粥,她便再也吃不下去了,甚至连吃下去的饭都一阵一阵翻涌着,像是随时要吐上来。

“涟漪,你先休息吧,那些衣服明天再洗也不迟。”

看出她很难受,新晴轻轻叹一口气,涟漪从前毕竟是金枝玉叶身,一时之间怎可能胜任得了如此繁重的活儿。

“我没事,新晴,我可以的。”

对新晴抱以安慰一笑,她根本不理会幽素嘲讽的目光,勉强支起身子回到院中,无力地搓洗着盆里的脏衣服,搓着搓着,她眼前突然就模糊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啊?

虽说在体力上涟漪一时半会儿比不过幽素她们,但她却硬是咬着牙洗完了所有的衣服,终于在天近二更的时候,悄悄进屋休息。

可是她太累了,而这里的床又简陋到不能再简陋,就只是在一张床板上面铺了一些杂草而已,然后是一床薄薄的草絮褥子,跟从前她睡的床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们几个都已经睡了,但涟漪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想到许多事,更是烦躁难安,想要翻个身换个姿势,才一动床板就吱吱地摇晃,吓得她不敢随便乱动,怕把她们几个给吵醒了。

窗外的月光慢慢移过来,照到她比月光还要惨白的脸上,容颜未衰心先老,能够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捱过多少时候,涟漪自己也不知道。

她就这样瞪着大眼睛,失神地和月儿无语凝视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疲乏至极的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涟漪?涟漪?”

她才觉得要好好睡一觉,新晴已经在轻轻叫她了。

“娘亲,我好困,再让我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新晴动作僵了僵,看着涟漪疲惫至极的脸容,她不用想也知道涟漪第一次在这里过夜,肯定没有睡好,她也不忍心看涟漪受这么多苦,但是这浣衣局怎么能跟她自己的宫中相比,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们去做。

“涟漪,天亮了,快点起来,吃过饭还要补衣服呢!”新晴勉强忍下心中疼惜之情,狠着心硬是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涟漪从又脏又潮湿的被中拖了起来。

“补衣服?”涟漪终于慢慢睁开眼睛,睡意朦胧的,好像没听明白新晴的话,“不是要洗衣的吗?”

“公主以前那般尊贵,当然不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幽素一边熟练地把所有衣服分开来,一边还不忘对涟漪冷嘲热讽的,“公主以为浣衣局的日子这么好过吗,光是洗洗衣服就行了?这里的事情,你永远都想象不到。”

这一下涟漪终于醒了过来,看着幽素在那里忙活着,她一颗心不住往下沉,一直沉到了谷底。

用幽素的话说,到这浣衣局之前,她的确从来没有想过浣衣局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没有想到过这里的人会遭受什么样的苦难。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根本用不着想这些,也无从想起。

“起来吧,涟漪,我教你做活。”

新晴看了幽素一眼,希望她不要再说伤害涟漪的话,但她却没有针对幽素说什么,也许在她看来,幽素也是个苦命人吧。

“好。”涟漪只是点了点头,看了幽素一眼,幽素却不再看她,低着头娴熟地缝着一件征衣,样子很认真。

新晴对着她摇了摇头,意思是叫她不要跟幽素计较,看到涟漪一脸平静的样子,她稍稍放下心来,拿起一件破了的衣服递过去,“涟漪,这个不难做的,就像女儿家平日做针线一样。”

其实这怎么可能一样呢,以前涟漪绣的都是绫罗锦帕,那种细腻、薄如蝉翼的布料拿在手的感觉,和现在这些沉重到涟漪提起来都感到很费劲的铠甲怎么能相提并论?

她拿起一件衣服,一针下去,费上很大的力气却怎么都扎不透,更不用说缝补了。

“涟漪,不要急,慢慢来,会好的。”看到她这个样子,新晴也不好再说什么,怕说得她太多了,她心里会更难过。

大周小周只是低着头补衣,对这就当没有看见。

涟漪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也学着她们所有人的样子,低下头去一针一针费力地补起那件冰冷的衣服来。

涟漪开始慢慢习惯这样的生活了,不知不觉间也过去了十多天,除了每天有洗不完的衣服之外,,她们还要负责修补铠甲战衣,这都是一些坚硬如铁的东西,一旦破损了,缝补起来也很难。

一开始的时候,她一天的时间也补不了几件,还将手扎得千疮百孔的,钻心的疼。

熬不住了

更新时间:2010-4-5 20:01:07字数:2356

新晴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来帮助涟漪,但楼嬷嬷分派给她的活儿也已经够多,所以有时候就算看到涟漪低着头忙一整天,她身边未缝补的衣服仍旧那么高之时,除了摇头叹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其实无论这里的日子有多苦,涟漪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就算一时没有办法适应繁重的劳作也没有关系,她仍会咬牙苦撑下去,并相信自己总会熬过去的。

最令她心里痛苦的是,她没有办法知道婉皇后还有雪含的情况,不知道她们到底怎么样了,尤其是雪含,她的伤是不是好点了,醒了之后一定会疼得大哭,会不会有人好好地哄她,尽心尽力地照顾她。

每当想起这些,她脸上虽然没有特别悲伤的表情,心却一阵一阵疼得无法忍受,可是又有谁能明白她心里的苦。

“咳、咳、咳咳---”

半夜里,涟漪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尽管她为了不影响别人,已经用力捂住了唇,但那压抑到极致的、沉闷的咳嗽声还是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来,她越咳越止不住,只震得床板吱嘎吱嘎想个不停。

“涟漪,你不舒服吗?”

新晴立刻被惊醒,半支起身子,借着昏暗的烛火去摸涟漪的头,“好烫!涟漪,你病得好厉害,怎么不早说?!”

手底下传来火烙一样的感觉,新晴猛一下清醒过来,目中开始有了焦急之色。

涟漪太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了,就算她的心坚硬如铁又有什么用,她的身子毕竟不是铁打的,相反比那些侍女们还要柔弱得多。

先前她在装疯的时候,一天下来几乎不吃什么东西,而自从来到浣衣局,每天的辛苦劳作更是让她食难下咽,她吃不下饭,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怎么可能会好得了呢?

“咳、我、我没、咳---”她才一开口,又咳个不停,听得人揪心。

这样一来大家都被吵醒了,幽素披衣坐起来,冷笑着说道:

“她会知道吗?整天就跟个傻瓜似的拼命干活,好像这样就能得机会出去似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子,要拼命也得有本钱!”

这番话说得是没客气,细一想却也是在提醒涟漪身子要紧,看来她真的不是心狠之人,大概这就是人家说的“好话无好声”吧。

大周小周姐妹好像都不怎么爱说话,平常也听不大到她们的动静,这会儿两人也只是坐起身来,默然地看着涟漪,既不说话,也没什么反应。

“我---”涟漪咳了大半夜,嗓子早哑了,她头也痛得厉害,犹如置身火炉中一般躁热难耐,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打哆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冷还是热了。

“我---”硬撑着说了两个字,她脑子里轰然作响,没等新晴反应过来,她头一歪,已昏死过去。

“涟漪?!”意识渐渐模糊之中,涟漪仿佛听到有个焦急而心疼的声音渐去渐远,终于听不到了,这声音好熟悉,听起来好亲切,就像是娘亲在叫她一样。

“就知道逞强,就知道逞强,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子!”

幽素恨恨地说着,却快速穿上衣服出门去了。

一片恍惚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响着,“涟漪!涟漪!”

就像一只看不见手,一直紧紧抓住她游离出身体的魂魄,她一直想要解脱,想要就此走过奈何桥投入地狱重生,这个声音却一直在响着,一直在阻挠着她的脚步,让她再迈一步都难。

可是她真的想去,她不想再承受这些苦难,也不想再活着看别人鄙夷的、躲避她的眼神,只要能走过那座桥,这一切就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放开!放开!”

她拼命拖动脚步,想要摆脱这沉重地束缚,却拼了命也摆脱不掉,禁不住又急又怒,不住甩着手臂,蹬踏着双腿,就跟疯了一样。

“涟漪,涟漪!你怎么了?”

耳边那个声音还是在响,不住地响,还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声,硬是将她从奈何桥边拉了回来,似乎还拼命想要把她拉起来,让她清醒地来面对这一切。

涟漪不禁大怒,她不过是想求个解脱而已,为什么到哪里都有人不肯成全于她!

她不禁大怒,想要斥责这个人几句,让她放过她,这一阵怒气涌上来,她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涟漪,你终于醒过来了?!”一直守在涟漪床边的新晴惊喜莫名,脸上焦急之色裉去不少,忙小心地把她扶起来,“你总算是醒了,来,把药喝了,再睡一觉,就没事了。”

涟漪怔怔地瞧着她,流了满头满脸的汗,一时之间还没能从刚才的梦境中回过神来,更不知道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新晴把桌上那碗热了又热的、黑乎乎的、散发着特殊气味的药端了过来,将碗沿凑到涟漪干裂的唇边去,“来,快喝吧!你都烧了一天一夜了,要再不醒过来,我要急死了!”

原来涟漪前天晚上烧到昏迷,把新晴吓得够呛,她知道人要烧起来,不赶快医治可是会出人命的。

好在幽素去找了楼嬷嬷,楼嬷嬷还算是比较好心,让她去找了个御医来给涟漪看病。

其实说是御医,也不过是在西药房给真正的御医们打打下手的大夫而已,他们一般也不会有太高深的医术,都是御医们平常带的小徒弟而已。

幽素去西药房敲门的时候,惹来夜值者一顿抱怨,因为那时候正是深夜,他们睡得正香呢,这一下被叫醒,他们自然又气又烦,说什么也不肯随幽素去。

幽素虽然气,却还是把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几两散碎银子塞给了他,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幽素到了浣衣局。

当然这件事幽素并没有对新晴说,不知道她到底对涟漪有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