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曦有微微的震动，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最后仍是对她和颜悦色地微笑，“我大嫂的衣服你穿不合适，大了，是你太瘦，要养胖点才好。”懒“嗯…”她想再次说谢谢，又觉得过于矫情了，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曾经和辰曦，也是在这大院里，有过一段亲如好友的日子，那会儿她还是无忧的小护士夏晚露，辰曦则新婚不久，常常回来看弟弟和爷爷，她开车就是辰曦教的。
五年时间的间隔，让辰曦成熟了不少，两人之间不知为什么达不到从前的亲密了，辰曦的眼睛里多了些许岁月的积淀，她觉得她追不上辰曦的眼神了。
不过，一如她之前所说，她感激辰曦，一是因为给了她一个天使般的宝贝，二来，在今天这样一个时刻，给了她第一个微笑。
两人很快便将面煮好，一碗一碗端了出去，左爷爷也被叫了出来，夏晚露坐在餐桌边，一口也吃不下去。
生日吃面，寓意长寿，但谁还能在今天端着面碗说一声“生日快乐，健康长寿呢？”
有的…
宋浩然…
小孩子不懂事，在爷爷面前讨好，“太爷爷生日快乐！”虫顿时，辰曦和宋楚差点被面呛到…
宋楚赶紧要儿子少说话，快点吃！
左爷爷倒也没较真，哼了哼，“谢谢乖太孙！这人啊，小时候最是可爱，你们爸爸小时候也是嘴甜心软，越是长大越是不像话！钻钱眼里去了！这都叫什么事儿！我过个小生日，两个女人上门来，是想让小三儿大小老婆都齐全还是怎么的？哼！”
“爷爷，可心是妈妈干闺女…”辰曦如何不知妈妈的心思？不过，还是在爷爷面前给解释着。
“什么干的湿的！我吃饱了！出去遛遛，你们自己玩！”左老爷子扔下筷子，出门找老邻居去了，似乎对可心受伤的事并不放在心上。
也是，老爷子一生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叶家并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这一场闹剧，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老爷子一走，左小胖就要回外公家去，这里的气氛他不喜欢，他一闹，宋浩然也要跟着去，刚被爸爸凶了一顿的他，才不想在这里呆着。
弯弯便索性把他俩给带走了。唯独依宸，无论宋浩然怎么叫她，她都不肯去，老老实实坐在夏晚露身边。
时间一点一滴滑过，冬季的白天又短，很快，夜幕便完全笼罩下来。宋楚接了个电话，也称有事，出去了，剩下辰曦和她带着依宸，气氛更是沉闷。
“舅妈，妈妈，依宝给你们唱歌好吗？”小孩子并不懂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是适合唱歌的，只是单纯地认为只要她唱歌就可以让妈妈和舅妈开心。
“好啊，妈妈喜欢听！”对于依宸，辰曦历来都是宠溺的，几乎有求必应，何况此时的依宸明显是想逗她们开心，岂有不成全之理？
依宸兴致勃勃地开始唱，一曲过后，辰曦和夏晚露都极给面子地鼓了掌，可夏晚露却掩饰不住情绪的低落。
依宸很是开心，一曲接一曲地唱，夏晚露初时还能用心听，慢慢地，便走了神，鼓掌也有些敷衍了，依宸便不再唱，很乖地拿了画册，坐在她身边翻。
终于，辰曦的手机响了。
“是辰安！”辰曦对她说了声之后马上就接了，“喂，辰安，怎么样？”
不知道辰安在那边说了些什么，辰曦一个劲儿地答应着好好好。
待她讲完电话，夏晚露用紧张而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辰曦安抚性的一笑，“我弟弟说打你电话没人接，问你在干什么。”
“我…没带手机。”出来的时候紧张而慌乱，把手机落家里了。
辰曦点点头，“辰安说，要我好好照顾你。他很牵挂你。”
这个她当然知道，可是辰安为什么不和她说几句话呢？她这时候最想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啊！
虽然有一点点失望，但她还是为辰安找可以解释的理由，也许医院里这时候正忙乱得像一锅粥一样吧，不知道可心伤得怎么样了…
“可心…现在怎样？”她问。
辰曦摇摇头，“还在抢救，不知道会怎样…”
夏晚露脸色明显一暗，辰曦见了又安慰，“别担心，应该没事的…”
夏晚露如何不知道辰曦是在宽她的心？她自己是护士，当时的情景她也看见了，真的很悬啊…
“对了，辰安说，让你们先回去，别在大院里耗着了，不如我送你们回去吧！”辰曦又道。
“他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纵使知道他现在不可能离开医院，可还是禁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辰曦再度摇头，“我和他话还没说话，那边就开始吵吵嚷嚷的，辰安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点点头，“那好吧，我先回去！”在这里，她也觉得无法自处。
辰曦拿了车钥匙，牵着依宸，三人离开了左家。
回到家以后，夏晚露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把故事书拿出来，抱着依宸给她讲故事。
她觉得自己必须说话，否则心里的恐惧会将自己吞噬的。
一本故事书讲完，她换另外一本，再讲完，再换，直到最后，平时最喜欢听故事的依宸都听得累了，捂着小嘴连连打呵欠。
“舅妈，不讲了…”依宸边打呵欠边说。
夏晚露看了眼时间，竟然快午夜了，难怪依宸这么疲惫，她自己也讲得口干舌燥了，可是，辰安还没有回来。
“舅妈，小舅怎么还不回来？”依宸睡眼惺忪地问。
她亲了亲依宸的小脸，“嗯，小舅…一时半会还回不来，依宸先睡好不好？”
依宸的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可还是揉了揉眼睛，勉强支撑着说，“不要…小舅不回来…依宝陪舅妈…”
这个小乖乖！怎不让她爱？
夏晚露心里一阵温暖，再一看时，小家伙已经合上眼睛了，呼吸也渐渐沉了…
呵！这是她今晚发出的第一声轻笑，为这么可爱的宝贝…
她把依宸抱回房间，轻轻放在床上，自己也躺在了她身边，紧贴着她柔软的小身体，只有贴着依宸，她一颗狂躁跳动的心才能稍稍安宁。
只是，依宝睡了，她两眼光光的，如何才能度过这漫长而苦痛的一夜？
她的手机就放在床头，她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时间，从没觉得时间如此难过。
不知看过多少次时间了，好几次她都想是否给辰安打个电话呢？可是，一想到萧莟的指责，一想到那随着水而蔓延开去的一地血，她便退缩了…
于是，继续数着时间，也继续熬着时间…
这一夜，她彻夜未眠，耳朵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希望听到外面会有门响，然，一直到天色泛白，她也没听到期待中的声音。
她再也躺不下去了，躺了一夜，想了一夜，头开始胀痛，她必须起床！
既起来了，就不能让自己闲着，于是开始进厨房做早餐，做各种复杂的早餐，越费时费功她越去做，这样才会让等待的时间不那么长…
当她把所有早餐做好以后，已经是早上九点，依宸还没醒来。昨晚因为陪她，依宸睡得太晚，所以她不打算叫醒依宸。
正当她无所事事准备再找点什么事儿来做的时候，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她心一下跳到喉咙口，疾奔出去迎接。
果然是他。
“回来了！”她上前，帮他把大衣脱下来挂着，只觉大衣上都凝着一层冷空气，寒得冰人。
“是啊！”他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吃早餐了吗？我做好了早餐，给你拿来。”她很想问可心的伤势，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摇头，往卧室走去，边走边说，“不用！吃了点！”
她跟了进去，还想说点什么，他已经躺倒在床上。
她明白，他必然是累坏了…
“可心…怎么样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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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当年
他睁开眼来，眼里是满满的红血丝。
她这才发现，他左脸有些红肿，好像是…被人打过？
她走上前去，在床侧坐下，轻抚他的脸。
他很敏感，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想对她笑，笑容却很是牵强。
于是，她自动忽略了他脸上的痕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可心一定…懒他握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摩擦，良久，才道，“可心她…很可能会再次失明…”
她心里“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只是个意外，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柔和。
她点点头，完全忽略了他话语里的那个“再”字。
“你睡一下吧！”她给他把被子压压好，轻轻出了卧室。
再返回时，他已经睡着，侧着身，鼻尖触着依宸的侧脸，依宸圆乎乎的脸睡得酡红酡红的，小嘴还微微嘟起，柔软的细细的发丝有些乱，一个甜美如斯的小天使的睡颜，和轮廓分明线条坚硬的他的脸，呈如此鲜明的对比，可是，两人的眉眼唇鼻又是如此的相似…
这是她曾感激过的幸福，如今，依然期许，但愿，不止是期许…
左辰安睡得并不踏实，大约一个小时以后，依宸醒了，带着初醒的迷糊睁开眼睛，发现陪着自己的不是舅妈，而是小舅。虫不知道小舅是几点回来的，却因为这些日子习惯了每天都有小舅陪着睡觉，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晚上没见，这时候特别依恋，小小软软的身子便往小舅怀里拱，嘴里还娇娇地叫着，“小舅…”
他倏然便醒了，只觉甜香扑鼻。
他真不知道小孩子身上这香味儿从哪里来，也不用香水，沐浴乳洗衣液什么的都和他们的一样，可依宸身上为什么就一股甜美的奶香呢？早已经不吃奶了呀…
而且不仅衣服上有，连说话吐出来的气香味都格外甜腻，他原本有些浮躁的心，顷刻间便被甜香溢得满满的，在依宸脸上亲了一下，顺手将小小的她抱进怀里，“再陪小舅睡一会儿！”
“嗯…”依宸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小身体不安分的乱动，“依宸要起床了…”
他无奈，只得放了手，看着她自己费劲地给自己穿衣服，看着她小屁股挪啊挪地挪到床边然后滑下床，再光穿着袜子跑出去找夏晚露。
很快，外面传来她叫舅妈的声音，以及夏晚露的轻声叮嘱，“依宝，小声点，别打扰小舅睡觉…”
只是，他却无法再睡着，昨晚医院里的情形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出现。
叶可心被送进抢救室以后，萧莟便通知了可心的父亲叶纯立。
他能感觉到母亲打电话时的紧张，当然，母亲把可心带出来，却在她左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如何向人家父亲交代？
叶纯立就只这一个爱女，平日里也视若珍宝，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就赶来了医院。爱女在抢救室里情况未卜，他焦急万分的同时，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萧莟连连跟叶纯立道歉，只说自己没有照顾好可心，向他请罪，并表示一定会对可心负责到底，然而，却只字未提事情的经过究竟怎样。
叶纯立显然对萧莟这个态度不满意，继续追问究竟。最后瞒不过去，萧莟还是吞吞吐吐讲了，毕竟究竟怎么回事只要可心一出来就全知道了，瞒也瞒不过去，当然，重点是把责任推在夏晚露身上，说夏晚露是如何如何撞到可心，害可心脚下踩到水滑倒云云。
左思泉和左辰远虽在旁边，但都没有亲眼目睹事情发生的经过，这一路忙乱的，也没来得及问及，只有辰安，见母亲如此不给夏晚露留余地，心中愤然，于是站了出来，纠正母亲的话，“妈，不是！责任在我！是我先害露露摔倒，才会发生之后一系列的事，和露露完全没有关系，叶叔叔要追究责任就追究我吧！”
萧莟当时拼命扯他的袖子来着，可他横了一句，“妈，男人大丈夫敢作敢当，让女人替我背黑锅不是我的作风！”
叶纯立当时十分生气，挥手就给了他脸上一拳，并且大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女儿哪点差了？为了你付出这么多！你不待见她也就算了，还要这么害她！你害了人还有理了是吗？还敢作敢当？我倒要看看你这一次怎么担当！最好让老天保佑你变回瞎子！”
左家也是护短的人，尤其左思泉，虽然对儿子教育格外严厉，但是自家的孩子也只能自家打，被叶纯立这么一冲动，尤其还诅咒辰安失明，可就动了左家人的伤心处了，是以左思泉和左辰远马上护住了辰安，他家的辰安也是碰不得的啊！若这一拳砸中眼睛，谁知道会怎样？
“叶老弟，犬子顽劣，一定会严加管教，叶老弟请息怒！”左思泉表面劝他，实际保护自己儿子。
萧莟更是心疼儿子，在叶纯立面前说尽了好话，并且再三强调会对可心负责的。
“负责？你们怎么负责？钱？我叶家很缺钱吗？我告诉你，如果我女儿没事，也就罢了，如果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左辰安，老天不让你瞎眼就是老天瞎了眼！”
左家和叶家的关系从前还算是不错的，可这件事却让叶纯立失去了理智，说出来的话句句不给左家面子。
但理亏在左家，伶俐如萧莟也无言以对，只得左思泉出面，方方面面的话都说到了，才渐渐将叶纯立稳了下来。
然而，可心从抢救室出来的结果却是…果真再度失明…
叶纯立听后表情狰狞得有杀了左辰安的冲动，若不是左思泉和左辰远两人拉着，场面一定混乱一片。
于是被拉扯着的叶纯立只是指着左辰安一个劲地骂，骂他忘恩负义，要他还可心眼睛…
后来，可心被送进病房，叶纯立看护女儿去了，才算放过了左辰安。
萧莟便趁此机会把左辰安拉到无人处，先心疼地看了看儿子脸上被揍的地方，见只是皮上的红肿才算放了心。
她摸着儿子的脸，庆幸之余唉声叹气，“儿子，这眼睛可是宝贝，千万不要再有什么闪失了…你的眼睛还好吗？没什么异样吧？”
他摇摇头。
“医生都说了，好些人几年后还出现排异反应的。这叶纯立也是，什么不说，偏偏咒你的眼睛！真是气死我了！儿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啊！妈再也禁不起惊吓了呀！”萧莟对儿子的疼惜是发自内心的，尤其这小儿子啊，从小到大，不知让她多操心…
“妈，我没事！只是可心…太惨了点！其实，她也是个好女孩…”只是爱错了人吧…他深深了解失明的痛苦，更了解可心对失明这件事有多恐惧，当年的可心，就因这失明忧郁得对生活完全失去了希望，再来第二次？她有没有这个承受能力？
“可心也真是可怜！儿子！你也是…哎…妈妈给你选的姻缘怎么会错？如果你和可心结婚，今天这样的事又怎么会发生？儿子啊！你太傻太执着了！妈妈也是从年轻那会儿走过来的，爱情这个东西算什么呀！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两个人不相互讨厌，在一起生活久了，自然就会有感情，有了感情就会慢慢升华成爱情，你偏不信…”萧莟叹道。
“您那是什么年代，现在又是什么年代？”左辰安最不喜妈妈谈及这个话题，马上反驳，可反驳完毕之后，却从妈妈的话里找到点什么信息，“妈，难道您和爸爸结婚不是因为爱情？”他一直以为父母伉俪情深，是彼此最爱的选择呢，据说当年爸爸为了这段和妈妈的爱情还抗议过家族联姻…
萧莟瞪了他一眼，“怎么会？当然是因为爱情！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见过的多了，我那些太太朋友们好些不都是家族联姻吗？最后还不是相携走了几十年？”
左辰安只哼了声，没说话，心中暗想，是啊，相携走了几十年，只怕那些当丈夫的不知携过多少女人的手…
萧莟见他如此，只好又叹，“儿子，可心是全心全意爱你，人又温柔贤淑，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好妻子的典范，你和她在一起，绝对不会像和夏晚露在一起这样吃这么多苦，你们的生活会很平静很甜蜜，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妈，别说了，我已经结婚了，可心也还在病房里，说这些不好。”他只好打断母亲的话。
萧莟笑着摇头，笑容里有难言的苦涩，“辰安，你知道当年你手术时的眼角膜是怎么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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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结束～！！明日预发再见～！！！
第231章 妈妈的苦心
萧莟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懵了…
当时角膜库库存极其紧张，他是知道的，有些人等了好几年也没等到角膜。他也知道，家里人为了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换上角膜，做出了多方面的努力，凭着左家的势力自是和家家医院都打了招呼。懒他一直以为是这样的程序，医院有了角膜就通知家人，然后他得以顺利换角膜，也许，这里面有左家势力的优势，让他比别的病人早，比别的病人幸运，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术后去看望并关注失明患者的原因之一，总认为是自己抢了别人的机会，但是，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儿子，你能理解妈妈当年的心吗？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你和辰曦是第二胎，奶水本就不足，喂你们两个就更加不够了，为了你俩，我不知投入了多少心血…你体质又不好，三天两头进医院，妈妈哪一次让保姆守着你了？都是我通宵不眠地陪着你，观察你的变化，即使在平时，我也没让保姆带你和辰曦睡，每晚都是我自己，你爸爸那时候忙事业，我一个人带着你们两个，虽然有保姆帮忙，可我总对别人不放心，事事亲躬，其中的辛苦只有当过妈妈的人才会明白…后来好不容易可以添加辅食了，你的每一顿都是我亲手调理的，怎么样吃最营养，怎么搭配最合理，都是妈妈对照着育儿宝典一周不重样的替换，只要听说有什么东西对增强体质有帮助，就不惜重金地给你买回来…当然，这些都是一个当母亲的该做的，也不值得拿出来炫耀，可是，当我好不容易看着你一天天壮实起来，最后长成个一米八几的帅小伙，结果高兴没几年，你又弄个双目失明的事儿出来，那足足比挖了我的心还痛啊…”回想当初，萧莟余痛在心，还是忍不住心酸泪流。虫左辰安不是冷血动物，从小到大，母亲对自己是如何呵护如何关爱的，他从不曾忘记，是以，尽管性情上来会和母亲争执怄气，但这份血缘之亲却从未曾散去。母亲往事重提，也勾起了他心里温柔的情愫，“妈，这些我都知道…”
“知道！你知道什么？就知道气我！就知道跟我顶嘴！小时候的你多乖，现在长大了…”萧莟发现话题扯远，止住，叹声中回到角膜的事情上来，“你这双目一失明，可把妈妈击垮了，那时的我，快要进入幻听状态了，只要听到角膜或者跟角膜相似的音，都会眼睛发亮，我们左家现在可谓是要什么有什么，可现在空有花不完的钱，却不能为你买到眼角膜…后来，有一家医院终于给我来了电话，说是有角膜了，不过，不能给你换，对方排队还排在你前面，而且人家也盯得紧，人家的势力也不小，就打电话这医生还是循着私人关系偷偷打给我的，让我赶紧想办法，不然人家马上就会准备手术了。”
萧莟看了他一眼，见他似有所悟，便点头道，“没错！对方就是可心…那时候，眼角膜就是我的命！我比什么都看得重！一听见有眼角膜就不顾一切了，我找到可心的爸爸，求他把眼角膜让给我们，让我们先做手术，可人家无端端的怎么会答应？谁知道这个机会一错过，又要排多久的队才能等到？眼看着你们的青春时光在黑暗中煎熬着过，是哪一个父母都不忍心的…后来，我一急之下，连那样的话都说了，这眼角膜不管怎样我都要定了，我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
叶纯立当时就说，知道我们左家财大势大，可财大势大也不能这么欺负人，难不成还要威逼利诱抢走眼角膜不成？我当然不敢这么说，又磨了他许久，只差跪下求他了，他最后才说，她女儿等眼角膜也等了很久了，学业在那搁着，青春也在耗着，这次错过，下一次不知道又要怎么等，而且换角膜也有风险，出现排异就白换了，谁也不敢保证孩子的未来是怎样的，可心又是女孩，耽误得太久，她以后的结婚生子都会受影响…我猜到了他的意思，果然，他终于说出了他的条件，你那时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军营歌手，而可心是你的歌迷，很喜欢你，他这个当父亲的如果能为她完成这件事，也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他的条件就是，无论可心以后是否能复明，我们左家都要承担她的未来，就是…和你结婚…”
左辰安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难怪母亲一直这么起劲地把他和可心拉扯到一起，可是母亲为什么从来就不提这一段？
“这件事…你爸爸也不知道…你爸不喜欢我这样张扬跋扈…”萧莟如此解释，“现在妈妈也只是把自己的难处告诉你，可心出了这样的事，叶纯立更加不会善罢甘休，你看着办吧，还是别告诉你爸爸，你爸够操心的了，别让他再增加烦恼！”
左辰安痛心之余，对母亲道，“妈！您不知道，我宁愿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却只要和露露在一起！”
萧莟一听眼泪就下来了，“你说这话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这个当妈的，日日看见你生活在黑暗里，我心里有多难受？！”
“那…难道现在您不难受了吗？”左辰安反问。
萧莟的眼泪弄花了她的妆，“难受…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的…辰安…没有回头路啊…”
左辰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时的萧莟显得很颓丧，完全没有了平日里英姿煞爽的风姿，就像一个…
被岁月催老的寻常妇人…
他最后给了母亲这样的回答，“妈，如您所说，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我的婚姻已经给了露露，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让我走，我也不会再往回走。”
“可是，你怎么可以让妈妈言而无信！”萧莟死死抓住他，那模样，竟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
“那又怎么可以让我对露露言而无信？”左辰安觉得母亲有点竭斯底里了，一个口头承诺而已，用得着这么较真吗？
即便是现在，他躺在床上，母亲最后那模样还印在脑子里，这不是平日里凡事举重若轻的母亲，不是…
他闭上眼，黑暗中脑子里各种线条交错，杂乱无章，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母亲当时是急疯了吗？竟为了区区角膜和素不相识的叶纯立定下这样的口头承诺？
而仅仅是这样一个口头承诺？就让妈妈用那样的手段逼走夏晚露？然后支持他做慈善，支持他去各家医院慰问病人？并且很凑巧的，让无助的可心和他相遇？这凑巧，只怕也是刻意安排的罢了…
殊不知，他之所以这么热衷于慈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修善缘。如果苍天可鉴，因果循环，那么他种下的善是否可以让他早日达成心中所愿？而他唯一的愿就是找到夏晚露…
沉思中，他的手机铃声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响起，他是和衣躺着的，口袋里并没有震动的感觉，想起该是在大衣口袋里，被夏晚露挂在外面。
起身出去，铃声渐渐清晰，见夏晚露拿了手机在那犹豫，是犹豫接还是不接吧？
听见他出来的声音，赶紧给他递过来，“你妈打来的电话。”
他接了，耳机里传来母亲的声音，“儿子！可心情绪很不稳定…”
“妈，您又去医院了？”母亲对可心也太上心了点，这大伙回来都才几个钟头？
“是啊！怎么说这件事我们左家也有责任，发生在我们家厨房啊！如果是别人，只怕要法院相见了，也亏得跟叶家有交情，叶纯立虽然脾气大了点，但到底是心疼女儿，你聪明点，躲着点就是了…”
左辰安回头看了一眼夏晚露，不知道这个傻姑娘会不会在这件事上过分自责？别又把病给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