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你不会是说刚才那个翘臀律师吧!?”

“你们也觉得他屁股很翘么...”贱橙说完,只觉得脸颊腾地一下窜起一团火辣辣,眼神渐渐要升腾起粉红色的雾水来。

葱头下巴一下子掉了下来:“丹丹!老板中风了!”

丹丹老泪纵横,做求佛状:“苍天啊!杭姐啊!我们少东家终于要嫁了!谢月老谢月老他姥姥!阿弥陀佛啊!”

第5章

【5】

当聂丹丹老泪纵横的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是僵硬的,贱橙不知道她到底打了多少美容针,才能让年过40的她从未暴露过鱼尾纹。

想当年聂丹丹跟在杭姐身边闯江湖的时候,逢人就说自己十八岁,这一说就说了二三十年。如今退居二线留在春化街做了贱橙的奶妈,又逢人就娇喘:哎呦最近大姨妈的关系又长了好几颗青春痘真是烦死了!

汗!

贱橙不喜欢聂丹丹叫自己少东家。这个词她曾在武侠小说里看过,觉得还挺拉风,但聂丹丹每次叫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是这条街的老鸨。

贱橙是被妓女们养大的。

菜市口卖鱼的长腿婆曾经喂过她母乳,长腿婆曾经是这里名噪一时的美妓,后来和卖鱼坠入情网怀了孩子,就从良了。

街口服装店的姚赛花是贱橙的干妈,贱橙小时候的尿布、衣服基本都是她做的,那时候姚赛花从广州倒腾服装,大包小裹的往店里进货,晚上就坐在缝纫机前给贱橙缝衣服,贱橙清楚的记得,姚赛花每次都会把新衣裳比划在贱橙的小身子前,眯着眼睛问她:小橙子,喜不喜欢呀?

前几年姚赛花得了子宫癌,膝下又无子女,死前把所有家当都留给了一个小白脸。从此贱橙就在也不喜欢穿新衣服。

夜阑珊KTV的大老板黄彪前两天让人砍掉了一根手指,昨天贱橙去医院看他的时候,黄老板还叹息呢:唉,我这手啊,现在只剩9根儿能戴金戒指了,也不知道这脖子能不能保得住。

贱橙笑:黄大大,长这么大可没见过您什么时候怕过掉脑袋啊!

黄老板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大金牙:嗨!我是怕脖子没了带不了金链子!

贱橙默...

猪肉摊的发哥,胆小如鼠,却是KTV姑娘们最爱调戏的对象。见到贱橙逛市场就会给她打包最新鲜的猪脑,每次就两句话:替我跟杭姐带好、多多照顾哈!

贱橙从来没能替发哥带过好,因为杭姐根本就不认识发哥。

杭姐是谁?

这个...不太好说。

贱橙有个极其小清新的名字是杭姐取的,叫做夏予橙。贱橙小时候问过杭姐,是不是因为我爸夏十六给过你一个橙子?

杭姐的眼神之中立刻就有了岁月不可磨砺的怀念和甜蜜,但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严肃的:“语文学的真好。”

忽然想起好像也有一个人曾这么夸过她。

那是贱橙屁滚尿流考上大学之后的一个夏天,她为了填补名额被迫去参加了法律系举办的一场辩论大赛。

第6章

【6】

记得那天也像现在一样炎热,贱橙依旧踹着人字拖,罩着白T恤,屁蹬小热裤,手里托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啃着,懒洋洋的翘着一坨红毛出席了法律系的比赛。

主楼前的一帮小二逼正举着牌儿帮辩论大赛拉观众。

一个高个子男生瞄了眼贱橙热裤底下的大长腿,色眯眯的拦住她:“姑娘,来我们院的辩论赛看看吧,超级精彩,祁限学长策划的哦!”

贱橙接过他手里印有一个人照片的宣传单,露出个大大的微笑:“好的,一定捧场。”

贱橙拿着那张用铜版纸印刷的宣传单,连看都没看就当成扇子使了。

路遇同班的黄家健,贱橙扬了扬“扇子”和他打招呼。

“嗨,贱人!”

黄家健外号叫黄家贱人,因为有一次他逃课被老师点名了,老师愤怒的当着全班的面喊:“黄家健人呢?”

从此以后大家就都叫他“黄家贱人”了。

黄家健把自行车一锁,惊讶的看向这个万年死宅的贱橙:“橙子,你不会也是来看祁限的吧?”

“骑啥?”贱橙瞄了眼黄家健的自行车,道:“啊,我走着来的啥也没骑。”

黄家贱人噗嗤一声笑了:“我说的是祁限。法律系的大才子,今天的这场比赛是由他策划的,好多师妹都来捧场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后台一睹学长风采?”

贱橙一边和他走进会场,一边咬苹果:“算了你自己去吧,我在观众席自食其果就行。”

黄家健习惯了贱橙滥用成语,却还是没忍住笑意:“噗,那行,你在这自食其果吧,小弟先行一步。”

黄家健走后,贱橙开始在观众席上找座位。没想到法律系的这次比赛人气还挺高,前排和中排的位置几乎爆满,贱橙只能在大后排的位置找了个空座坐下。

拿着宣传单扇啊扇,比赛终于开始了。一群人穿着正装在台上打嘴仗,看的贱橙犯困,脑袋不停的耸拉下来。

意识模糊之际,只觉得身边的空位坐下了一个黑影,周身的空气瞬间凉爽了许多,贱橙无意中看到了有人在录像,镜头正好摇到了自己的位置,贱橙怕自己睡着给校方出丑,便硬挺着身子坐直。

转头看看身侧刚坐下的人,是个男的,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上连个褶都没有,黑硬的发丝干净的梳理整齐,和他雕刻般的脸型相得益彰。

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但真的不得不承认,英气逼人。

贱橙干咳了一声,想打发打发困意,便自来熟的和身侧的人聊起天来。

“哎,同学,你也是被班长抓来凑名额的么?”

身旁的男人微微扭过脸来,冷峻的看了她一眼,英挺的鼻梁清晰可见,让贱橙第一次失了心跳。

他的目光在她红色的头发上淡淡的扫了一眼,最后落在她耳垂上的水晶耳钉上,收回目光。

贱橙几乎是忘了人家压根没有回话这一茬,便用“扇子”扇了扇风,自找话题道:“哎?你说,他们在台上为了点鸡肉蒜毛的小说吵个不停,有意思么?”

男人再一次偏过头来看着她,脑勺后面多了三条黑线。

鸡肉蒜毛。

这是他听过的最重口的成语。

贱橙的小心田有点地震,这男的已经是第二次扭头深深的凝视着她了...

贱橙吞了口唾沫,用右爪将头发掖到耳后去,抓住机会套近乎:“哎?你说,这破比赛的策划人是不是买菜砍价的时候,也会和人驴唇不对马嘴?”

身侧的人第三次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么?”

“啥?”贱橙一愣,发现他的声音也格外磁性动听。

“我是说,你语文学的真好。”男神在夸她。

贱橙手里的“扇子”停下来,有点飘,却见男神已经挺拔的起身,往前面走了。他玉树临风的走在观众席的过道处,人群中女孩子的目光以他为原点成半径般扫射。

最后,贱橙看到他在前排老师的位置坐下,很谦恭的和老师交谈起来。

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贱橙赶紧扯平手里皱皱巴巴的宣传单,看到上面印着的照片,他散着光芒的微笑印在上面,身侧写了几个小字:策划会长祁限。

第7章

【7】

鸡肉蒜毛的第二天,贱橙把玉树临风的男神给忘了。

我们在少女时代倾心的男神太多了,比如说东方神起,比如说周杰伦,比如说李敏镐,比如说都敏俊,哪个不是我们心心念念的男神呢,可是贱橙从没有过。

她在春化街见到的男人,不是来嫖的,就是来堵的,纵使初入街口的时候有几分俊朗之姿的,出街口的时候也变得神容枯槁了。

贱橙小时候见过的最帅的男人,是卖猪肉的发哥年轻时的照片,白白净净高大清瘦,脸上带着几分老实本分的呆萌,后来听说发哥娶了KTV的珍珠姐后,就更加老实怕事了,脸上也被岁月的猪油熏得黝黑锃亮。

所以祁限算得上是贱橙绝对的男神,尽管初遇之后她有点忘了他的模样,但feel还在。

于是以后法律系的每场比赛贱橙都会到场,绝不犯困。但她却再也没见过祁限,直到那次的重修考试。

上学的时候贱橙总是不爱在宿舍住,老往春化街跑,老师们也十分热衷挂她的科。

那是大三下半年,大学语文这科又被大挂,整个学校也没几个挂这科的,于是贱橙和几个倒霉学生被学校安排到一间小教室里统一进行重修考试考试。

令她惊讶的是,法律系的祁限学长居然也重修这科,就坐在她前座。

听身后的姑娘说祁限是因为在课堂上和大学语文老师争论行政公文概述,把大学语文老师说没词了,才会被老师连挂两年。

贱橙在男神后面坐立不安,她忽然很想问候男神一句:你语文也学得挺好呀。

可是最后她还是憋笑在肚子里了,杭姐说过,女孩儿不要撩闲儿,会嫁不出去的。

那场考试过去了一半,贱橙并没有因为男神坐在前面而影响到自己的发挥,照样在试卷上拼命的写着简答题。

简答题二:请背诵写出《我愿是一条急流》中你最喜欢的一句。

贱橙老泪纵横,终于有一道会的题了!于是一笔一划的写下:

我是一条小溪流,小溪流,小溪流,我和江河手挽手,手挽手,手挽手~

“啪”,一个不大不小的声响让贱橙抬起头来,一团白色的纸团打在男神的后背上,贱橙一回头,就看见右后方的一个女生期待的看着男神。

大学语文老师刚好来巡视,似乎察觉的什么,气势汹汹的走下讲台来,那女孩子急忙低下头去。

大学语文老师走到祁限身边站定,俯身拾起小纸团,看看上面密密麻麻的答案,一脸严肃的对他说:“这个怎么回事?”

祁限很坦然:“老师,不是我的。”

那老师一看就一副记仇相:“当然不是你的了,是传给你的吧?”

“我不知道。”祁限似乎很讨厌这个老师。

老师闷哼一声:“你叫什么名字,请跟我去趟教导处。”

贱橙提心吊胆的看着他,去教导处啊,直接算作弊的,男神眼看就要毕业了,没有学位证岂不是废了?

他这么英俊,这么有才华...

就在贱橙以为祁限会慌张的时候,却见他冷然一笑,站起来,高出秃顶老师一个头,老师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老师,您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就是那个上课和你探讨问题被你大挂两年的祁限啊,您不记得了么?”

老师喉咙里发出一串气愤的声音,阴沉的说:“跟我去教导处。”

贱橙扣上笔,迅速的做了一番心里挣扎之后站了起来,懒洋洋的对老师说:“老师,纸条不是男神的...不对,纸条是我的。”

...

聂丹丹听完诧异的看向贱橙,立刻拿出手机拨号码。

“丹丹丹丹丹,你干嘛?”贱橙不安的问。

“我要给杭姐打电话,告诉她你没有学位证根本就不是因为四级没过,是因为昨天那个翘臀律师!”

贱橙扑过去:“你别啊!”

葱头一边招呼着纹身店里的客人,一边插一句:“这个事情太严格喽!”

丹丹瞥了一眼葱头:“是严重!我怎么就认识你们两个大文盲呢!”

“丹丹丹丹丹,别告诉杭姐啊!”

聂丹丹凤眼一聚,看着她:“老板,听你的,不告诉,但我让你好过,你也得让我好过是不?咱们来个交易,刀切豆腐两面光怎么样?”

贱橙警惕:“啥叫刀切豆腐...两面光?”

聂丹丹挑了挑眉:“你觉得那个律师的屁股翘不翘?”

贱橙垂眸,做搅衣角状,点点头:

“翘...”

聂丹丹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男士钱包,抽出一张身份证递到她眼前来,用上面英气逼人的男子与她对视:“把他娶回来给你做相公怎么样?”

“丹丹丹丹丹你!”快手女贼聂丹丹重出江湖了?

聂丹丹摊了摊手,表情无辜:“是你说的啊,他屁股翘,我就去摸了一把,顺便把他的钱包给顺回来了。”

第8章

【8】

“钱包丢了?”小高正在写一个民事起诉状,听到祁律师这样讲,连忙抬起头来,就感觉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自己面前。

祁限黑着脸站在小高的办公桌前,食指有一下每一下的敲着桌子,直勾勾的看着他,那目光似乎是黑夜的水潭里潜伏着一条愤怒的水怪,太渗人。然而他只是很平静的点了点头:

“嗯,丢了。”

小高菊花一紧,畏畏缩缩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祁律师阴沉不定的脸,吞了口唾沫:“那...那一定是丢在春化街了...”

“谁的责任?”

“我的...是我的,是我非要亲自去送律师函才会让你身陷春化街的...”小高赶紧给师傅认错。

祁限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像是压抑了滔天的怒气一般,沉声说:“你来事务所七天,民事上诉状写出民事起诉状,对鉴定意见书的异议写得驴唇不对马嘴,思维混乱论据不足,没有一句不是废话。”

祁限目光一凛,一档案夹拍在小高的桌子上!

“你的律师资格是充话费赠的吗!”

小高顿感脊背发凉,死死的闭着眼睛等待着祁限下最后通牒。

看来又要换事务所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祁限仅匀了匀呼吸,恨铁不成钢的看眼他,便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高律师,跟我去趟春化街。”他说。

小高痛哭流涕...

尽管他还需要等到实习期满一年才能拿到执业证,可是祁律师却一直叫他高律师,事务所里的同事都只叫他小高...

而祁律师却始终叫他高律师...

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