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肩膀给你靠呀秋秋,随时随地。”

  “等你下次穿香奈尔出来再说,今天不希罕。”

  辛笛大笑:“说正经的吧。我觉得你走得真不是时候。”

  “要拿了年终分红再走人,我会觉得更对不起老板。”

  “你跟我表忠心有个屁用呀。”辛笛长着甜甜一张娃娃脸,说话却会时不时蹦出粗字,“而且我就是不理解你对老曾的这份忠诚,他给的待遇是不错,可你卖命卖得就更不错了,干嘛要有负疚感。我只是说你这个时候为了信和放弃索美有点不值。”

  “我缺钱呀,一分钱还能让英雄末路呢,何况是那么大一笔钱,何况我不是英雄。”对着辛笛,她从来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辞职以后,老曾找我谈话,问我知不知道原因,我咬着牙说不清楚。不过明摆着他不信我的话,一双眼睛看得我七上八下的。诶,其实我觉得,你跟他直说了,他肯定愿意借钱给你度过这一关,以你的收入,一年两年也能还清这笔钱,何必去接信和那个不好收拾的摊子。”

  叶知秋瞪她一眼:“小笛,你还嫌我的事不多呀,去跟老板开这种口,不是往自己身上招事吗?传出去指不定会给人说什么了,更别说老板娘要是知道,还不得直接取我的人头?”

  曾诚的妻子张易昕出了名的多疑,她奈何不了强势深沉的曾诚,就只有以千年防贼的心态防曾诚可能打交道的每个女人。叶知秋最初也受过她严厉目光的考验,着实弄得有点狼狈。

  总算她比较乖觉,自觉和老板保持合理的距离,又挑个年终联欢的场合,带上范安民狠狠表演了一把恩爱,范安民的俊秀相貌和对叶知秋的温柔体贴倒是打消了张易昕的疑虑,还不无羡慕地说:“小叶,要惜福,懂得珍惜好男人呀。”

  可是好男人哪是你珍惜就能留住的,此时她在心里怅怅想着,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还是对老板娘有感而发。

  辛笛在索美做的时间和叶知秋一样长,自然清楚老板娘的做派。不过她不怕张易昕,一来她的娃娃脸让人感觉不到威胁,二来她在设计上的天份,老板娘也不敢轻易得罪她:“讲点花边给你听哦,据说老曾在和老板娘交涉离婚。”

  叶知秋差点给提拉米苏噎着,连忙喝一大口咖啡,怔怔好一会:“这年头,竟然就是没有不变的感情了吗?”

  辛笛笑道:“我以后肯定不找有钱男人……”她马上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叶知秋的前男友范安民就不是有钱男人,可是感情要变化,有钱没钱都是问题。

  叶知秋勉强一笑:“你别吞吞吐吐,反正我对男人真是没什么信心了,也不差多看一对闹离婚的怨偶。”

  “我估计老板娘闹也翻不起大浪来,老曾的手段,她哪是对手。”

  “多凄凉,枕边人弄到分手已经够可悲了,还要闹,太寒心了。”

  “要你这么悲天悯人呀。不过你走了也好,省得趟浑水。”辛笛对老板娘从无好感,此时突然呲牙一笑:“也难怪老板娘以前忌惮你,说来老曾的确对你真是不错。别人要走就走,他几时还会去过问原因。路易那么大牌,拿辞职威胁他加薪,他不一样不理吗?也就是你,他还这样反复追问。”

  路易是索美一手捧起来的设计师,略微红了就闹着涨身价,没想到曾诚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先是晾着他,等他沉不住气自己出去跟别的公司接触,曾诚直接叫律师拿了合同找他,告诉他按合同认赔多少钱就可以走人了。可怜的路易轻狂是轻狂了点,哪见过这阵势,只有乖乖回来上班。到了合同期满,没等他开口,曾诚已经先发了话,请他另投明主。接下来路易只有辗转于规模远不及索美的小公司,眼看一片大好的前途顿时黯淡了。

  叶知秋念及此事,顿时没了替别人婚姻嗟叹的心思,也顾不上怪辛笛扯上老板的另眼相看会让别人误会,百般念头一齐涌上心头。曾诚的确没为难她,他要翻了脸,自己哪能走得这么轻易;再一想自己别也走上路易的老路才好,混的公司一家不如一家。想一想眼前信和销售部门的乱劲,不由愁容挂上了面孔

  “我要累死了,小笛,现在才知道以前在索美的工作强度根本算不上什么。”

  辛笛拍下她的手:“你别死心眼,拿了点钱就恨不能把命卖给人家。我最近也留意了信和,虽然产品就那么回事,可是中年妇女好它这一口,只要他家的设计、生产不抽疯,你花点时间能做上路的。”

  这倒是和叶知秋的想法一致:“嗯,现在只盼春节假期快点来,我得好好休息一下,不然恐怕会壮志未酬了。”

  两人再随意闲聊了几句,喝了咖啡,出来说再见,各去忙各的。

  服装企业一线工人多半是外来务工人员,临近春节,早早就开始心神不宁,盼着放假返乡,任老板许下再多加班费,也休想留他们多待一天。老板也知道这个情况,一般赶在农历二十六、二十七就开始一批批吃年饭、发奖金、放假。这时却是销售部门最忙碌的时候,叶知秋提起精神上阵督战,自己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一放再说了。

  到了三十这一天,终于轮到她休息了,老板夫妇二人还很是隆重地找了间酒店,招待管理人员吃饭。他们都爱喝酒,而销售部门更是传统地无酒不欢。

  叶知秋虽然做销售,但一向不肯轻易在外喝酒,女人在这方面除非天禀异秉,否则拼起酒来很容易吃亏。不过此时初到信和,一个大包房,几桌都是老板同事部下,老板娘刘玉苹又酒量惊人,她要是一点不喝肯定说不过去,只能先把话说在前头:“最近劳累过度,白酒不行,喝点红酒意思一下好了。”

  总算她的劳累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略显憔悴的脸色也很有说服力,没人好意思来勉强她,但还是很喝了几杯红酒。老板照例地褒奖员工,展望前景,再加上拍胸许愿,一场饭拖拖拉拉吃到快两点才算结束。

  大家散场,叶知秋接一个电话落在了后面。她最近实在疲倦,这会酒意上头,不觉有点步态不稳,只想早点回家休息,可是除夕这天,想拦辆出租车实在不容易,在酒店前站了半天,寒风吹得头有点痛了,也没见一辆空车。

  一辆灰色卡宴停到她面前,她一看,居然是她的房客许至恒,开驾驶座那边门出来看着她:“叶小姐,去哪里,我送送你。”

  叶知秋一看到他,就不免想起那天在自家门口和范安民的争执,老大不自在。可是人家客气,她也不好不理,只有同样客气道:“方便吗?我住的地方倒是和你隔的不远。”

  许至恒也是陪几个部门经理吃饭出来,于穆成已经先走一步带谢楠回了杭州,他正打算回去拿行李然后直奔机场,却看见自己的房东叶小姐一个人立在酒店前招出租车,一辆辆车从她身前掠过,她皱着眉头无可奈何看着,寒风将她的长发吹得飞扬,那张苍白的面孔让他蓦地想起那天在1601门前灯下那个惨淡的笑容,心里不禁一动:“上车吧。”

  叶知秋上车报上地址,许至恒来了不过三个月,本地道路有点复杂,不过好在车上有车载GPS,他输入目的地,规划好道路,专心开车。车内暖气扑面而来,加上那点酒意,叶知秋顿时觉得有点睡意朦胧,她并不想在个陌生人车上睡着,只好拿出手机摆弄,上面全是一条条的拜年短信,她也懒得动脑筋,顺手将张三的转发给李四,李四再转给王二麻子。手机突然一响,电话进来,一看是前老板曾诚的号码。

  “知秋,太没诚意了吧,发条拜年短信给我,居然还带着别人的名字。”

  叶知秋大汗,暗想果然喝酒误事,她只注意内容不要语带暧昧,却忘了把人家落款的名字删去:“对不起曾总,刚才是不小心按错了,这会正在挖空心思给您编个不落俗套的呢。”

  “你就编吧你。我给你发了一条,注意看看,不要再顺手转发给别人了,过个好年,再见。”

  短信提示音一响,她连忙打开:抓一手好牌并不难,把一手坏牌打好则需要智慧;永远不要为错过你的那个人难过,你值得更好的。

  她握着手机发怔,知道自己在信和的处境以及和男友的分手恐怕前任老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这样的鼓励,让她不能不感动。

  “叶小姐,到了。”

  叶知秋收起手机,拎起包对许至恒一笑:“谢谢你,许先生,新年快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