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过你也少犯傻,老曾不错是给了你机会,可是你这几年在索美的努力谁都看得到,机会是别人给的,发展可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你以后呢,有什么打算?难道就在信和这么累死累活?”

  “不然怎么样?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基本,合同期间,我总要对得起信和。至于以后,我既不可能回索美,也不大可能再去将就还不如信和的企业,可能最好的出路是趁这两年拼一下,存一点钱,以后看能不能找一个有潜力的品牌做代理,也轻松一下自己。”

  “做代理也不错,比较自由,不至于这么辛苦。对了,你昨天带男朋友过去,是不是存心给老曾看的?”辛笛调皮地笑问。

  自己这点小念头居然被许至恒和辛笛同时看出来了,曾诚是何等心思机敏的人,想必会更清楚,叶知秋只能叹气:“算是吧,我想大家都省事一点比较好。”

  “你和那个许至恒是认真的吗?”

  “我们不是一夜情,没有相互玩玩走人的念头,算认真吧。”

  辛笛怀疑地看她:“这话可真不象你说的,你一向不考虑周到不做决定。什么叫算认真?”

  “考虑得周到又怎么样?别的事,我都可以先有计划有安排,唯独爱情,我有点绝望了。我计划要过一辈子的那个人,”叶知秋看着中间走道的人来人往,有点空茫地笑了,“唉,不说也罢。什么都可能有变数,感情这东西更是脆弱,我不敢再对这个有长远的计划和期待了。现在成天过得累死累活,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开心,算是给自己的一个小小奖励。至于以后,我不去想。”

  看着一直不肯展示伤口的好友终于在这个暄闹的展馆流露出了痛楚,中午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射过来,暖意融融,她的神情却那么无奈,辛笛有无以名状的郁闷感。她有过几次不痛不痒的恋爱经历,其实更多把精力放到了设计上面,有时她还怀疑自己天生冷感,总认为不大有对一个男人倾注太多热情的冲动。

  如果换一个人对她这么说,她会欣然表示赞成,觉得活在当下,不失为一种洒脱的人生态度。可是叶知秋不同,她一向知道好友生活得认真,和前男友相处六年,投入的感情深刻,受的打击也沉重。眼下说出这样得过且过的话,不知道心里会挣扎成什么样。

  辛笛握住叶知秋的一只手,刚要说话,叶知秋却笑了:“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她用力回握一下辛笛的手,“我们讲点开心的事吧,别给自己添堵,一会还得去奔波拼命呢。”

  辛笛横她一眼,只能笑着摇头:“你呀,你这个忍劲,我不服不行。下午还有一场香港品牌的发布会,我有票,去看吗?”

  叶知秋摇头:“你自己去吧。我下午还得见客户,然后去一趟天津。”

  下午三点,叶知秋回宾馆收拾了行李,给刘玉苹打了电话,然后坐城际列车赶到天津,先和代理商碰面。第二天,抓紧时间跑了市中心几间大商场,对店务、店员培训提出自己的意见,晚上乘飞机返回。

  一下飞机,顿时觉得温度似乎在几天之内骤然升高了不少,暖洋洋春天的感觉十分明显。叶知秋上了来接她的许至恒的车,回到她租住的地方,许至恒放下她的行李,打量着眼前这间小房子。

  这里和滨江花园的开阔明亮形成鲜明对比,只有必备的家具,陈设到了极简,看得出叶知秋还是花了点心思做布置,罩了白色亚麻布的小小沙发,铺了杏黄色床罩的床,看着清新整洁,靠窗地台上铺着羊毛地毯,散放的靠垫色调图案和谐,所有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可是还是透着挤迫。

  叶知秋把窗子和通往阳台的门打开通风,看着小得离谱的阳台,许至恒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确定这不是空调室外机位吗?”

  叶知秋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质疑了,只能一笑:“旁边那个有百叶遮盖的才是空调机位好不好?”

  许至恒也走了过去,两人站在这个超小的阳台上,显得颇为挤迫,许至恒将她搂进怀里:“我喜欢,这是个很适合拥抱的阳台,建筑设计师一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这个说法让她伏到他怀中大笑。

  “以前我的朋友说他喜欢这里,我还笑他,原来真的会因为一个人习惯一个城市,不管是对着江水还是车流。”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这样的紧密相拥,软语温存,叶知秋有微醺的感觉,同时微微害怕:放纵自己享受这个怀抱,会不会陷溺日深;一点点开心累积下来,会不会成瘾;习惯了疲惫生活的这个甜蜜奖励,会不会越来越贪婪,只想抓住更多。

  “在想什么?”

  “本地春天出名的短暂,几天晴热以后,就有入夏的感觉了。服装公司一般都不会特意在这边上春装,我的销售计划也从来都忽略这一季。”叶知秋抬头,凝视着他,“现在我在想,也许我会因为一个人,记住一个季节。”

  “现在就说记住,看来我没给你安全感。是不是觉得我太心急,居然追去北京,给你带来压力了。”

  “不,至恒,其实有一句话你说得真没错,我是那种即使想要,也不会直接说出来的女人,”叶知秋自嘲地笑,“要由得我,我大概会宁可错过你也一直矜持下去。你肯这样追我,我只觉得荣幸、开心。”

  她仰头看着他,秀丽的面孔上神情认真而温柔,两人贴得很近,她的呼吸暖暖地触到他的唇,撩动着他的心,他将她搂得更紧:“要命,你这样说,实在太满足一个男人的虚荣心了。”

  三月下旬的风,柔软而带着暖意,迎面吹拂过来。下面是本市交通最繁忙的大道之一,隔了27层楼的距离,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远远近近的万家灯火一直延伸到天际,两人相拥而吻,居然有隔绝于红尘喧嚣之上的感觉。

  第 21 章

  叶知秋再接到方文静电话时,已经没什么生气的情绪了。她回来已经两周,本来想这事应该已经过去了,可是显然方文静不这么想,仍然要求跟她见面。

  当然她可以不理会,但她始终不愿意在曾诚办离婚的微妙时刻搅进这种事里面去,给他添乱,也给自己添堵。她预料得到这种谈话会让自己心烦,也只心平气和地同意下班以后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碰面。

  下午公司就出现了突发状况,销售部助理小刘惹出了不算小的麻烦。叶知秋出差期间,小刘经手发货,将发往ABCD四地的货来了个乾坤大挪移,通通发错了。货不对板,四地代理商收到后抱怨投诉声一片,对付这事就足足花了她一下午时间。

  她处理完手头事情,赶到咖啡馆时,方文静坐一个靠窗的位置,用小勺慢慢搅着咖啡,显然已经等了好一会。她坐下,叫了杯卡布季诺,然后看看表:“不好意思,迟到了。对不起。”

  “没关系,反正我总是会等的。”方文静声音细细,仍然非常斯文客气。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希望今天能把话说清楚,以后不用继续这样的纠缠。”

  “其实今天本来不用麻烦叶小姐的,我和安民已经和解,婚礼会在下周六举行。我们订了长江游轮,到时会放焰火,可能在江边都能看到。”

  叶知秋疲乏地一笑:“谢谢你特意来通知了,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必要特意通知我。”

  “因为我看得出来,安民对你仍然有一点负疚心理。我才想约你谈一下,请你告诉他,你已经谅解他,让他放下这个心结好好生活,这样也能让你得到释放,不是吗?”

  叶知秋被这样的奇谈弄得失笑了,她实在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子是天真得强大还是自私得强悍:“这件事真麻烦不到我,我和他是完全彻底的那种分手,再见连朋友也说不上了,他负不负疚,我没立场管。至于我自己是不是释放,就更不劳你们操心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绝情如你,叶小姐。你说我装贤惠也行,装大方也好,我真心关心安民,不会象你一样,分手后就希望他永远不幸福,自己才会开心。如果他要离开我,我会尊重并祝福他的选择。”

  “不好意思,我对和我不相干的人的生活,一向没什么好奇,不会把自己的开心寄托在那上面。可是看在你这么执着的份上,我可以请你转告他,他的负疚对我没有任何意义。至于他或者你幸不幸福,根本不在我考虑范围以内。”

  “在你眼里,范安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你应该爱过他吧,尽管现在说得很洒脱,你觉得你足够了解他吗?就能够这样理直气壮地不原谅。”

  “方小姐,我猜你一定很空闲,时间多得不知道怎么打发才好,所以愿意把生活处理成一个冗长的韩剧,自己上演还嫌不过瘾,也要别人陪你入戏。可是我很忙,承担不起这样的戏剧性。对我来说,那个男人背叛了我,做出了他的选择,我就只能做出我的选择。我曾经爱过他,我们曾经计划过结婚,不过这些好象都没妨碍你插足他出轨,所以,我对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已经有我的结论了。”

  方文静脸色有些泛白:“你以为一段牢不可破的关系是别人能够随便破坏的吗?知道安民是怎么跟我谈到你的吗?你工作太忙,你不再有空陪他,你坚持在他负担不起的地段买房,你出了房款的大半,你负责出装修的钱,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你的新邻居通通是有钱人,一样年轻可是都有车有房,跟他们在一起,他觉得有压力,而你根本没体谅到他的心情。”

  叶知秋又惊又怒,她深呼吸一下保持平静:“又来了,你一心要做的,似乎不过是想让我检讨自己,是不是足够理解范安民,是不是给了他太多压力,是不是没能经营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真的很奇怪呀方小姐,两个人的关系走到末路,必然有原因。我刚好接受了分手这个结果,对具体原因不感兴趣了。我即使反省够了自己,对你们的关系又有什么意义?”

  方文静端着咖啡的手微微颤抖着,单薄的嘴唇张开又抿紧,她也没办法维持平静了:“如果他总有点心存犹疑,我的幸福就不完整,我既然要嫁给他,就希望得到他的全部。”

  “你很理直气壮,我不能不佩服。我猜现在心存犹疑的大概是你自己,可是我帮不到你,哪怕你还是要去找曾太太谈那个可笑的话也是一样。这世界并不是天经地义围绕你转动,你的问题请你自己面对吧。”

  方文静冷笑一声:“叶小姐,你的理论很强大,我也来猜一下吧。你大概是告诉了自己,你不过是败在了安民对钱的贪念手上,我不过是借着家里的财产引诱了他,这样阿Q倒也不失是一种安慰,可以让你好受点。”

  叶知秋无可奈何看着她:“对不起方小姐,你看上去应该受过教育,可是你的行为在我看来有点匪夷所思。失恋的人如果不想殉情,总得有个方法让自己活下去,我怎么安慰自己是我的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是想要我承认你的完胜吧,可以,你赢了,那个男人是你的了。这样行了吗?”

  “你果然厉害,姿态摆得这么高,一点不纠缠地退出,让安民对你怀着歉意,让我怀疑自己的幸福是不是完整。”

  “我们别纠缠这个了,方小姐,你结你的婚去吧,真的不是非要我来唱‘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你们的幸福才完整。我今天肯来,不过是想明确告诉你,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曾总也见过这个人,你如果还要去跟曾太太嚼舌,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叶知秋招手叫店员过来结帐,方文静却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另一只手,她的手心有冷汗,叶知秋本能地一缩,诧异抬头,只见方文静面孔上泛了点潮红,眼睛紧盯着她:“叶小姐,信不信由你,我其实并不理直气壮,婚期越临近,我越焦虑,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不是正确。”

  “那你也选错谈话对象了,你该和你的母亲或者朋友谈。我跟你,根本就是路人,给不了你什么帮助。”

  方文静长叹一声:“我唯一的朋友几年前全家移民去了加拿大。至于我妈,你看到过,她确实不是一个好的谈心对象。我羡慕你,叶小姐,那天看到辛笛和你的前任老板那样维护你,甚至安民心里也对你一直放不下,我想你活得其实比我成功。”

  叶知秋等店员找钱过来,并不接腔,但方文静似乎也并不等她说什么了:“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安民吗?他长得很象我暗恋过的一个男孩子,尤其笑的时候,看着一样英俊开朗。那个男孩子,现在远在加拿大,不过他走之前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我是肯定不可能得到他了。所以第一眼看到安民,我就对自己说,我不可以错过他,哪怕是要从别人手里抢。”

  接过店员递过的钱,叶知秋起身:“方小姐,我并不想跟你分享你的心路历程,至于范安民,现在对我也是路人,我不会管他被谁爱,以什么理由被爱。你的号码我已经设置了拒接,所以我不说再见了。”

  她走出了咖啡馆,外面天已经半黑了。随手招停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司机问她去哪,她几乎下意识地报了滨江花园。自从把房子租给许至恒后,她再没来过这边。她和许至恒各自忙碌,并不会天天见面。上次许至恒留宿在她租住的地方,感叹狭小,她不做声。而许至恒马上抱紧她,笑着说:“这张床好,跟那个阳台一样,适合两个人亲密拥抱。”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滨江花园的房子舒适开阔,每样家具是都是精心挑选。主卧的床2米×2米1,床垫是天然乳胶,价格让她买时也有些犹豫,只能说服自己,为良好睡眠投资是值得的。床垫到货时,正是去年初夏,装修刚刚搞定,还没做后期的软装。范安民先来签收,她下班后过来,范安民抱住她,大笑着滚倒在床上,连连说舒服。

  有这样的记忆在,她怎么可能坦然跟另一个男人躺到同一张床上。

  此时下了出租车,她站在滨江花园前,仰头看排列有序的高层建筑,方文静转述的前男友对自己的指责回响在她的耳边,她微微苦笑了,不得不承认,这些话真正剌痛了她。

  她在索美工作时,时间其实比现在有规律得多,但出差仍然是免不了的。两人恋爱到第六年,至少她认为已经有了默契和相互的理解,没想到范安民会选择对别的女孩子抱怨自己的女友带来的压力。

  说到眼前这个房子,她更不知道应该愤怒还是难过。她和范安民计划结婚后,开始到处看房,两人都同意将房子买在江的这边,方便上班。可是选择地点时,两人有了分歧。范安民看中的是近郊一个大盘,照他的说法,那里空气清新、环境好,最重要是总价和首付比较低,可以省一点钱再买辆车解决出行问题,男人似乎天然地对驾驶有兴趣。叶知秋则不愿意住太远,她的工作时常要加班,更希望住在交通方便的市区。

  两人漫步江边时,看到离轮渡码头不远,当时已经封顶了的滨江花园,叶知秋很喜欢这个正面临江的地段,可是看看价格,她不想给范安民增加心理负担,并没流露出想住这里的心思。

  碰巧索美在江边一家大酒店做供货会,中午她和辛笛倚在会议厅窗边闲聊,她指着不远处的滨江花园,叹息喜欢但买不起,却被路过的曾诚听到,他突然止步,说:“我和滨江花园的开发商秦总关系不错,他说过让我内部价拿房子,知秋你要有兴趣,不妨去找下他。”

  他当场拿出手机给秦总打了电话,叶知秋当然只能谢谢老板的好意,待找到秦总听到价格,不禁大喜过望,这个价格优惠颇多,是她觉得努力一下能够拿下来也供得起的。

  她现在努力回忆说服范安民的过程,想弄清楚当时是不是太过强势,勉强他听从了自己的决定。可是浮上心头的全是两个人一块抽时间办理繁琐购房手续的情景,范安民听到优惠后的价格也是开心的,更不要说两人拿到钥匙后,在毛坯房里兴奋计划装修了。

  至少他们的确有过单纯爱恋的时光,然而就算那样的回忆,眼下也蒙上了尘埃。六年恋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两人各自的独舞。是自己的错吗?居然就因为这个房子失去了爱情吗?又或者只是她的性格和处事方法真的对范安民造成了压力。

  夜幕完全降临,眼前的高楼灯光通明,她仰头看去,顺楼层数到自己的1601,那里是黑的,许至恒还没回家。那套房子里面一钉一线全都是她赚来的,眼下市中心临江房价正在暴涨中,可是她没任何拥有后的满足感。

  正出神间,一辆丰田霸道停到她身边,西门从车里探出头来叫她:“秋秋,你站这里干什么,过来收房租吗?”

  叶知秋勉强一笑:“西门你好,小盼呢?”

  “这疯丫头和朋友逛商场去,我待会过去接她。秋秋,最近总也没见你了,有空一起吃饭吧。哎,你现在的老板沈家兴出手很厉害呀,和我们公司竞拍市郊的一块地,叫的价连我叔叔都说有点疯。”

  沈家兴是刘玉苹的先生,从前年开始涉足房地产,先是小规模做起,好象发展得很不错,叶知秋还真不知道他现在有了和秦总抗衡拿地的胆气跟实力:“眼下房地产市场这么火,大家都在疯,沈总疯一点,似乎也不为过。”

  西门笑道:“房地产应该还有两年好日子,不过我叔叔和我都觉得老沈有点冒进了,中国小房企的平均寿命不到三年呀。对了秋秋,你的房客人挺不错的,小盼那天倒车擦了他的卡宴,他只摆下手就算了。”

  叶知秋没心情跟他闲扯:“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联系,再见西门。”

  她过了马路走进江滩,随便找个长椅坐下,心头乱糟糟的,一点也不想去找地方吃饭,然后回去研究怎么处理公司里的一团乱麻,只想独自一个人静一下。

  去年和西门、小盼熟识以后,的确有空一块出去吃饭K歌过。她的老板自然都是有钱人,打交道的代理商也多半有钱,跟他们在一起,她从来坦然,并没感觉到别人的钱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压力,只认为两人的收入加起来,在这个城市也能过得不错,没理由羡慕任何人,没想到范安民却不这么想。

  耳边只听“呜——“的一声汽笛长鸣,她知道是轮渡启航了,抬头果然只见不远处夜色中一艘轮渡缓缓驶离码头航向江心。这是她见惯的寻常景致,现在却只觉得悲凉莫名。和范安民分手以后,她没有再坐轮渡,每次回家,宁可舍近求远,坐出租车过大桥,只是为了不触景伤情,可是今天,她没法再回避了。

  她当然可以让自己做正确的选择和判断,告诉自己不要让他人左右情绪,不要为过去追悔;她也可以清晰地分析,如果范安民觉得她这个拿薪水的女友有压力,那么选择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开别人送的奔驰却心安理得,就显得荒谬不可解释了。

  然而她就是觉得累和灰心,头一次拒绝动用自己的理智了。她一直有条理地生活,努力工作,做着公司称职的员工、父母孝顺的女儿、恋人体贴的女友,对于人生的规划不过是最庸常的家庭美满、升职加薪。居然到了现在,她却弄不清六年感情到底失败在什么地方。

  她疲乏地将头歪靠到椅背上,呆呆坐着出神,直到手机响起,她拿着电话机械地说:“你好。”

  “秋秋,我这边应酬完了,你在干什么?”是许至恒打来的,他今天陪客户吃饭。

  “发呆呢,”她努力笑着说,“突然觉得什么也不想,发会呆也算休息了。”

  许至恒叮嘱她早点回家休息,约好了周六见面,挂了电话。她收起手机,继续看着江面。她当然知道,如果投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大概可以让自己不这么难过,可是自己的难过和号称已经了断得干净彻底的前男友有关,和许至恒目前租住的房子有关,她想自己真没权利去找安慰了。

  她早下了决心,再也不和任何男人有经济上的纠葛,却不知不觉把房客变成了男友。前两天核对银行卡,看到他打来的下一季房租时,她有很不自在的感觉。两人在一起,的确开心,那样的开心算得上才开始,没来得及沾染任何俗事的烦恼,她珍惜那样纯净相处的时刻,不愿意用自己灰败的情绪去影响那个男人,此时宁可自行消化掉这个不开心,象消化其他工作上的烦恼一样。

  第 22 章

  许至恒的心情好到他的秘书李晶都感觉到了,更不用说于穆成。

  淅沥的春雨虽然停了,但开发区往里面一块地开始开挖工程桩,汽配工业园区的门前道路被弄得破损泥泞不堪。于穆成的白色宝马X5开进来被溅得斑斑点点,他跳下车一看,许至恒的车一样灰扑扑地停在旁边。他大步走进办公室,许至恒正在跟供应部经理讲话,明明是批评的内容,但用词、语气并不严厉。于穆成有点诧异,他知道许至恒看似温和,其实应该算是比较求完美的性格,并不大容忍人犯低级错误,象这样和风细雨批评人,还真是头一回。

  于穆成知道这边供应部出的问题,他认为供应部经理为此担全责的话,多少有点冤枉,不过看许至恒的态度,他放了心。果然供应部经理并不觉得委屈,只连连点头答应,然后跟他打了个招呼,出去做事了。

  “你大哥如果看到了,该夸你工作方法有了很大改进。”

  许至恒笑了:“穆成你少挖苦我。不过说实话,接手这边以后,我的确心平气和了很多,比较没那么苛刻了。”

  说话之间,他手机响了,拿起来接听,是李思碧打来的,直接约请他吃饭并谈采访大纲,他笑道:“思碧,我最近确实很忙。”

  “难道做企业都不用休息周末的吗?劳动合同法可不会同意你这样无度的加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