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怎么口不择言呢,把我们肾上腺素飙升时的称呼都捅出来,无语了我,只能眼瞅着王佐弋在一边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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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王佐弋身边的俩美容顾问似乎有话讲,一肚子的欲言又止。蒙甜甜逮住机会一通猛问,上至脑门长包发脓,下至内分泌失调,就没她想不到的,真拿王佐弋当家庭医生了。

“你的肌肤细致白皙,彩妆浓淡相宜。不过越是精致的东西越脆弱,相应的,肌理过于细腻不容易锁住水分,选一款质地轻盈保湿时效长的粉底液很重要,至于妆容嘛,主打色freshpink能表达出透明的甜蜜感,搭配你的气质无懈可击!”

时间干吗用的,就是用来改变的——冬奥会进入倒计时了都,没想到王佐弋的推销功夫也跟着见长。

这家化妆品向来以天价著称,看来得做好花钱的准备。蒙甜甜买东西从来没痛快过,货比三家不说,还格外喜欢沾点小便宜,女人的购物行为总比男人来得曲折动人…嗯,有时候,那种杀价时专注的神情实在漂亮。

蒙甜甜要求王佐弋给她化妆看看效果,那俩美容顾问终于没忍住,争着抢着为蒙甜甜服务,其中一个负责解释,“对不起,我是这个柜台的ba,由我为您化妆可以吗?g是集团全球研发中心的——”

人家话还没说完,就被蒙甜甜嗲嗲的一声,“楚西,让你同学帮我化嘛!”截断了。我对这俩姑娘笑笑,“怎么,信不过她的手艺啊,怕砸了你们的招牌!?想当年老王也是一心灵手巧的同学”。凭良心讲,王佐弋的手工课就没及格过。医学讲究精准,化妆讲究ive,压根两码事。王佐弋没搭腔,手捏住蒙甜甜的下巴尖左右转了下,盯准一个微侧的角度沉吟。

我头一次知道化妆原来是门艺术,印象派的手法如此炫技,半径一米内围了三圈人,除了看热闹的,多半是把爱美当成终身事业的女同志,铆劲偷师一二。王佐弋的指尖挑了点金属闪光的膏粉在蒙甜甜的眼角扫了下就收了工,蒙甜甜转过脸时,我倒抽了一口气——美,铺扑头盖脸地闯过来,玫瑰灰蔓延过眼睑流向鬓角,婴儿蓝、桃红粉赋予一种顾盼间漫不经心的小性感。蒙甜甜伸手推了把我,我才从这魅惑众生的梦幻感中回过神。不用吩咐,我替蒙甜甜买了全套的彩妆,虽说天生丽质,但锦上添花岂非更好。

王佐弋露的这一手绝对刺激了多数爱美的心,慷慨解囊的大有人在,可高兴坏了俩美容顾问。我问其中一小姑娘,她们这个给人涂脂抹粉的头儿是真本事还是人来疯瞎碰上的。人小姑娘白眼一翻,一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g以前可是米兰时装show的首席化妆师!”。我回头对王佐弋说:“够能折腾的你,兄弟们都以为你拿着手术刀给人开膛破肚呢。”王佐弋耸耸肩“这才叫人生!”

蒙甜甜看我聊得起劲,暗中推我一把,叫我拜托老同学继续发扬服务精神,替她参谋着挑几身衣服。怎么说人家的审美水平也是世界级的。我挺过意不去,但盼着王佐弋指点下蒙甜甜,好扭转她实在有点拙的时尚触觉。人王佐弋挺干脆地就应下来,这扭脸的功夫,蒙甜甜手拎着七八个袋子焕然一新地回来了,兴奋得问我怎么样。

“不错,个性十足的英伦范儿。”

王佐弋做事大刀阔斧,在她的帮忙下,蒙甜甜这次购物简直就是火箭速度。怎么说今晚都得请王佐弋吃个饭,发小重逢,不喝个开怀,聊个天荒地老那不算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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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甜甜把扫的货往我怀里塞,自己一屁股歪进车内,陷在真皮座椅上照镜子自我欣赏。

打开后备箱放好杂七杂八的袋子,这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劲,索性靠在车门上想哪出岔子了。正琢磨着,换掉制服的王佐弋施施然走出来,剪裁简洁的黑色西服小外套蛮正统,不过配条旧工装裤的话还真另类。如果说人家用嗓子演绎爵士,王佐弋穿衣的那份随性始终透着兴之所至的爵士味。

蒙甜甜在车子里打招呼,估计动作太夸张,来来往往人的目光哗啦一片全朝车上聚焦。王佐弋扫了一眼,随着这姐们眼角的余光,我猛得回过劲来,今天开出来的是奔驰双门slk,还请人家吃饭,怎么个去法都成问题,刚才王佐弋似乎推荐了一个地方,不远,但要安步当车,那还真得累趴下。又不好意思请王佐弋打车过去,一时半会的可难住了我。

算了,车扔这儿,仨人打的过去,“老王,咱们…”

“楚西,还走不走”,蒙甜甜今天怎么就不让人好好说话,我回头给她一句:“行了你”。我脸色大概不好,她一下蔫了,缩回去瘪着嘴有点委屈。

“你们先开出去,我随后”,王佐弋撂下这句话,人又返回大厅,看样子搭电梯到地下车库,敢情这姐们有车。

把车靠路边停下,蒙甜甜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我伸手揽过她的肩,“傻丫头,跟我较什么真儿!”,正想给蒙甜甜一个安抚的吻,后面紧接着有喇叭催,回头去看,王佐弋开出一台挺骠悍的越野车,要不是这闹市区的灯光太都市,还真觉得这姐们把拉力搞到了城里来了,你说这老王除了筋骨皮她哪都挺爷们的。

有人前头带路自个开起车实在放心,神经基本不用紧张,管它是上了高架还是进了隧道。不过瞧这架势不象去衡山路,说起泡吧,一般全到新天地集合胡喝海吹,那美女出现的概率高。文艺小青年们爱去余姚路那的同乐坊,估摸着王佐弋该不会是那种爱好怀旧调调的人,我还真猜不出这是往哪开,两边的建筑挺陌生,时不时闪过一些没拆除的工厂和拥挤的居民楼。

这地方缩在璀璨的灯牌下影子暗淡别扭,特不好意思似的。苏州河边上的工厂和老仓库已经开发成文化创意产区,一些国外的餐厅进驻,但这段苏州河象被时光抛下,倒不是没经过整治的脏乱,而是浮华表面下的真实。

王佐弋停好车等在前头,我紧随其后到,把车调了个头,和蒙甜甜一起下车。正前面是座原木装饰的小屋,门上talkbig的字母彩灯颇有安迪的波谱味道,进去后昏暗中一派热闹,简直是老外的根据地,整个装修感觉象到了六七十年代的纽约百老汇,王佐弋貌似是常客,每个人都“zoe”的嗨个不停,这儿的人都随意得好像到了自己家,有的老兄吞三明治,有的举着大杯的黑啤猛灌,每个人都纵情的一塌糊涂。

吧台绿眼睛的调酒师看起来是混血,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见了王佐弋很高兴,问我们喝什么,蒙甜甜很少见这阵势,一时有点慌神儿,王佐弋替她要了杯加了薄荷蜜和黑莓汁的朗姆调味酒,我和她的要了爱尔兰威士忌。

稍后王佐弋带着我们到了室外临河边的座位,向侍应生点了脆熏肉、奶油焗玉米、带壳牡蛎、三明治,又要了些合蒙甜甜胃口的小甜饼土豆条之类的配菜。据王佐弋讲这个地方提供简餐,没那么多讲究,比起外滩几号什么的消费情调的地方来的实惠地道。

夜风吹过,心里有点感慨,这么些年要好的朋友和同学风流云散,有的成了生意场上的对手,即便当面再亲热也不如学生时百无禁忌了。借着酒劲你对人家掏心掏肺,多半闹个没意思,似乎隔了那么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王佐弋我没这个顾虑,敞开了谈,但真要聊开了发现要讲的话没想像的多,不过还是很开心。

爱尔兰威士忌在舌尖燃烧,没来由的一颗心象在水中浮荡,被微微的眩晕弄得伤感而亢奋,有种回到北京夏夜的恍惚。那时候的后海没现在作,一帮铁哥们骑着破自行车随便捡个小店坐马扎上就着花生米喝啤酒,聊喜欢的姑娘、聊艺术、聊未来…蒙甜甜小口吃着熏肉,偶尔抬头妩媚地冲我笑笑,我们以前期许的是这样吗,身边的姑娘靓,开的车劲?

王佐弋身后的一棵枝丫稀疏的梧桐上挂着的小灯这时亮起,蒙甜甜惊喜得大叫,拽起我要拍照,突然想起没带相机,情绪一落千丈。王佐弋打了个响指,说去车里拿,回来时手里拎着样子瓷实的单反相机,我搂着蒙甜甜来了个她喜欢的夜曲mv中的姿势咔嚓了几张,接着又拍了点什么我没印象了,王佐弋说回头照片给我们,之后挥手道了别。

直到那台landrover消失在夜色中,我才驱车逆方向送蒙甜甜,忽然觉得寂寞无边无际,我对蒙甜甜说:“今晚去我家吧!”

蒙甜甜喜不自胜地点头,流转的眼波有那么点温暖,这是我需要的。

第30章 番外:白昼之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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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的猎头把王佐弋的履历传真了过来,拿着这张薄薄的纸仔细看了一遍,迄今为止老王的人生全在上面,医学院毕业后在研究所捣鼓过什么实验,接着进医院干了挺长一短段时间的外科医生,混过某对冲基金投资公司…再是巴黎、米兰的时尚圈,跟着是目前的与香水有关的工作,头衔不小。

“larry,王佐弋是高层,这阵赋闲算怎么回事?”

“这个法国奢侈品牌是家族控股,风传某投资公司有意买下,已经在洽谈中,不出意外的话,公司股份全部出售,到时集团高层会大换血——g开发的新产品暂时停下!”

“新产品?”

“这个属于商业机密了,有消息说是该奢侈品旗下的香水!”

这个年头,任你是谁,碰上航母级的资本,都会折戟沉沙。就算时尚也不例外,高级时装就碰上了这事,一度被肯通公司接管,那个热衷为好莱坞明星做衣服的白发创始人又购买了回来。前不久,这个优雅的老头正在美国的宴会上觥筹交错,控股家族背着他跟私募基金permira达成了收购协议。按larry的说法,王左弋处境不太妙,跟那个殿堂级的设计师遭遇相仿。

作为发小兼同学,怎么着也要伸以援手,不等王佐弋送照片过来,问了她的住址我直接开过去,或许她有兴趣来我的公司,不用打工,作为合伙人请她。

老王住的地方离红尘太远,郊外的空气清新如洗,路边有漂着残荷的池塘和一畦畦的稻田,一路飙过去,远远就看见白色的平顶屋,王佐弋站屋前抄手迎着。

王佐弋家参考了湘西的吊脚楼临湖而建,庭院看去象浮在湖面上,进屋一看满眼空旷,屋顶的四分之一完全是玻璃的,老王说晚上便于观察星星,说到这,王佐弋把红酒递给我,然后钻进冲洗相片的暗房把那晚拍的照拿给我看,还别说,我以为出来的照片肯定恶心人,这一看觉得那个模仿姿势的拍得太有电影感了,光影的交错中硬生生的让蒙甜甜气质了几分。

王佐弋的摄影器材都是专业的,好像还有玩相机的爱好,在她家我看到了鱼眼lomo、宝丽来、国产海鸥什么的,跟着回忆起那张履历表上提到过她在一支专门拍摄记录片的摄影师队伍中游荡过。配合着回忆,我看到了那些足迹遍至五大洲的照片。

我们站在她家建在湖上的庭院里,眺目远望。王佐弋笑着说:“照片你要急用,招呼声,立马奉上,至于南北穿越亲自来取吗?”

“瞧你说的,探望下老同学哪能说远!”

“得了,你来的目的我能猜出几分。”

“我好歹也算常拿国际大奖的广告人,加上你的海外经验,咱们的品牌代理公司足以跟那些国外4a广告公司分庭抗礼,有兴趣吗?”

“我没你想的那么惨,新产品开发前已经造足了势,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点不会因为股权的易主有所改变,一旦搁置,损失会更大,不管怎么说,既然开头了,就没放下的道理,人是要有点坚持的!”

“坚持配香水这种混合物?四年大学拿了那么久试管,你还没腻歪?”,化妆品是被神奇化了,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在炒概念?就没有不拿概念说事的。

太少看到王佐弋沉默,她以一种悠远的眼神望着天空说:“我也不确定在坚持什么,人要是看云天太久了,就有种虚幻感。在医院你会发现跟医药公司打交道比病人重要,你会陷在脑死亡与心脏停止跳动之间没办法平静地拔下输氧管,没办法说服自己他已经死了,不是所有手术你有权去做,因为不仅仅是生或死的事,还关系到医院的声誉,所以你有把握救病人,却还是注视着趋于直线的心电图不动声色——至少花香让我愉悦,乙醛让我着迷,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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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栋和猴子来上海谈一个投资项目,都是大学的铁哥们,少说也得碰头聚聚。林栋是软件学院的编程怪才,猴子是商学院的活宝,加上我和胖子四个人属于胳膊不离腿的关系。毕业后大家的际遇不同,我在香港工作了几年后回上海创业,林栋和猴子也是几经辗转后驻扎北京搞投资,俩人一个精于算计一个喜欢忽悠,绝配!胖子专心致志做实业,没空跟我们鬼混。林栋在上海有自己投资的高级会所,那也是我们这帮兄弟聚会的大本营。

林栋带我在他的地下酒窖里来回转悠,挨个介绍这些来自法国、意大利、澳洲著名酒庄的葡萄酒,那个沉醉劲我还真不理解,我不象他嘴刁,老白干就能把我交待了。猴子跑出去跟新交的女朋友联络感情去了,打听了下胖子的近况,林栋说他病情稳定住了,杜玲兰照顾他,心里正美着呢。

提到其他同学的一些近况,基本上男的大都娶妻生子,女的回家洗手捧羹了,“猴子嘛在他家老爷子眼中基本上就一男盗女娼之徒,胖子是守得云开见日出,最终抱得美人归,这病生的忒及时。”

听林栋语气颇似喟叹,当年他对杜玲兰也动了动心思,“怎么,心里放不下杜玲兰这冷不丁的你还成了情痴啦?”

“别寒碜我,你以为谁都是胖子?如今我是没猴子那种不竭的热情,爱不爱的说出口都酸牙。既然没有猴子那种臭不要脸的浪子情怀,咱还是消停点,总之没你艳福深,听说你身边最近的是位跳现代舞的小姑娘?”

“人不错,就是有点任性。”

算起来,和蒙甜甜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认识的,广告部为代理的一款数码产品挑女主角,请一些跳现代舞的舞蹈演员试镜,30秒钟的电视广告需要最有感染力的人来诠释产品,蒙甜甜就夹在一群学生中,最后没选她,其实象她这种女孩一看就没献身艺术的耐心,试镜过程中几支舞跳得稀松平常,不过吸引我的是她的眼睛,它们兜着弯与我的视线相遇,之后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林栋一双含笑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喜好一直没变,不问问大志和柯柔的情况?”

“听说大志在经济部门工作,很受器重。”,林栋这家伙,稍不留神就被他摆一道。离开北京后,关于大志,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现在他是官商了,既是干部又是老板——柯柔还在咱们学校艺术系当老师!”

“是吗…”,话至此不知说什么好了,大志和柯柔一毕业就结婚了,就算我有什么想法那都是前尘往事了,在当时,换我也选大志,人家大院出来的*,我算什么,四合院里的穷小子,钱权皆无,只有大志才能让柯柔留北京。

林栋了然地笑笑,忽然说:“其实咱们这拨人真能活明白得没几个,王佐弋算一个,说实话我挺羡慕她,活得太写意了,了无牵挂。”

我们俩唏嘘了半天,猴子精神焕发得赶场回来,他是越夜越风骚型的。哥几个把自己交给了酒,林栋说今天喝个一醉方休,就来烈性的,墨西哥的tequila怎么样?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是谁在我眼前呢,是谁?雨天的那个身影,红色棉布裙,清瘦的脚踝,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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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栋那听来新消息,他一直关注老王他们公司收购的进展,说是家族成员内部意见不一,搞到最后不了了之了。不过王佐弋最近不在国内,到法国普罗旺斯那边去了,前几天打电话给林栋说回来了组织个校友聚会,话音刚落人就消失了,此去蓬山无音讯。林栋说好像是李老师拜托的,希望募集点钱资助贫困学生。老李是我们那届学生敬佩的老师,他帮了不少人,正直得近乎样板,既然开口号召了,咱们弟兄莫敢不从。

蒙甜甜搂着我的脖子,撒娇求我聚会时带她去,“是不是嫌我丢人啊,你从不带我见你同学?”

“宝贝,我那个老王同学夸你人见人爱,这你可是亲眼目睹,下次一定带你去,保管你艳压全场!”

“真的?”,蒙甜甜钻进我怀中扎猛子。

“今天不用上课?”,蒙甜甜大三了已经,就没上过几次囫囵课,理由是老师都在讲废话,没一句她能听懂的。

“没意思嘛,我又不能跳一辈子舞,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烦都烦死了”

“你怎么半点为艺术献身的精神都没有?那当初你选这个专业?”

“文化分低嘛——对了,你那个姓王的同学人挺酷的,你们是大学同学?”

“算是吧,我累了,宝贝,帮我捏捏肩。”

“你们俩不会是青梅竹马吧”,蒙甜甜小心翼翼得试探。

听她这一说,我差点笑喷了,青梅竹马?这一定性也太浪漫了,形容我们这对难兄难弟还挺富有喜剧感,和王佐弋是住一四合院的邻居,简直是鸡犬相闻。

初二那会儿老王家里有了变故,她爸妈离婚了,叫我瞧着也过不到头,老王妈太强势,老王爸又太老实巴交,不知怎么的老王妈抓住了他有外心的把柄——我妈挺爱打听闲事,吃饭时就喜欢对着我和老爹广而告之,说老王爸在外面有个四岁的儿子,她妈也不甘示弱,紧跟着结婚生子。留下老王成了爹不亲娘不爱的多余人,话说回来,王佐弋的存在证明了父母婚姻的失败,两边又都组了新家庭,谁愿意要个拖累。

王佐弋的成长史够坎坷的,不过没见她伤过心,他爸把外面的带回四合院,空间有限,王佐弋被发配到中关村她奶奶的旧房子住,老人的房子是单位的,过世后就被收回了,从那王佐弋基本住校了。我妈挺心疼她,常托我带吃的给老王。高中我们不是一个学校读的,也不知道那三年她怎么过的。据我妈讲小孩挺可怜,她妈不大给生活费,王叔叔有心无力,钱全在老婆手里攥着,给起钱来也不痛快。

高考结束后我东跑西窜狠狠解放了一把,我妈老拿王佐弋的悲惨来对比我的幸福,好让我知道有娘的好处。

我从不觉得王佐弋是个悲剧人物,关键是人家从来不自怨自艾,就算沿街兜售冰棍给我碰个正着也没见她脸红。倒戴着鸭舌帽的王佐弋挺小贩的在护城河边的柳树下叫卖,我和哥几个人手一支舔着盐水棒冰,蹲着侃大山,一聊才发现老王跟我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当时知了叫得正欢,谈起了她爸妈,老王挺仁义,说她爹娘又没娶富婆嫁大款小知识分子本身就没钱,加上爸妈新家庭各有小孩,经济够紧张了,这次大学的学费不准备问他们要。

“那你学费怎么办?”

“挣呗”

老王晒得发黑的脸上是事不关己的无谓,我倒挺替她不平,王叔叔儿子学钢琴有钱,自己女儿读大学就没钱吗?那时候年纪小,如果我知道什么叫时过境迁,或许会更了解生活中的不得已和难堪。

“你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没反应”,蒙甜甜捧住我的脸。

“抽空咱们度假去,喜欢去哪?”

“马尔代夫——那我赶紧买热带风情的泳装!”,蒙甜甜欢呼雀跃。

幸福和不幸都那么正当的存在着,怎么搞的,突然觉得王佐弋象苦水里泡大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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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十月,香山的枫叶就红遍了。我到北京见一个客户,顺便带着蒙甜甜看父母,老太太拐弯抹角打探我的感情生活,着实为我的未来担忧,恨不得替我把媳妇娶回家。偶尔我也会动这个念头,我不太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蒙甜甜,但…是谁都无所谓吧。

看得出来我妈对蒙甜甜不太满意,背着蒙甜甜老太太暗示我找的这个是不是年纪小了点,但我要是喜欢她也能接受,说特受不了以前我身边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老爹比较语重心长,认为事业虽然重要吧,它也不耽误成家呀,他的看法挺朴素,男人的说服力来自于身后稳固的家庭,整天浮萍似的飘摇不定算什么。

明面上家里人对蒙甜甜挺和善,不停得嘘寒问暖,因为南方姑娘蒙甜甜受不了北京的干燥气候,身体略感不适。

“一场秋雨一场凉,看你穿的多单薄!”,说到这想起什么换了话题,“王佐弋从法国给我带回条披肩,特别保暖!”

这话多广告,把我们都说得笑了出来。我妈说王佐弋回来有一周了,看完了她爸顺路也看了我和你爸,“小王这么些年常给咱们捎礼物,对她爸妈也不错,这孩子真没得说!”

“当初老王她也吃了咱家不少的手包水饺呀”

我妈有时候说起老王好像在说自家孩儿。我妈说去你的,人家比你这个儿子靠谱,她说你们有个同学聚会,完了还得赶回去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活计,要飞来飞去的,多折腾人。接着就取出那条来自法国的羊毛披肩,淡淡的紫色,玫瑰花蕾攀在角落,连流苏都是我妈爱的。看着老太太那张笑成一朵花似的脸我有点愧意,对于爸妈我的关心还不够,或许我应该认真考虑下结婚这件事。

我们几个牵头的商量好了,把校友的捐款成立资助贫困生的专项基金,至于谁来行使基金的管理职能由校方决定。林栋在自家场子里弄了个高规格的致谢酒会,虽然不少人捐款只当付门票打入这个圈子,咱也就别拷问别人的灵魂,管他动机纯不纯,重要的是钱募集来了,席间不乏一些明星的影子,有时候慈善也需要披上时髦的外衣。

国外捐款的直接把钱打入银行的账户,国内这拨有能力兼出手大方的全数到齐,满场子乱飞。包括我和林栋在内大家变得人模狗样,个个衣冠楚楚双眼放光,都盼着积攒点人脉,发现点新商机。

我问林栋怎么弄得这么庸俗,林栋说钱多不代表大方,你不搞点噱头谁乖乖掏钱啊,说白了就是富豪新贵们的广交会,有些慈善晚宴什么的还不是摆谱闹样。说着随手指了几个人,看吧都衣冠禽兽!我觑一眼,当中的猴子跟一女明星正打的火热,我说,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猴子禽兽没错,人可从不装孙子!林栋哈哈一笑,仰头把酒杯内的香槟灌完,感慨地说有些人能力有限钱不多,起码是真心支持的,但他们未必出席这种有炫富嫌疑的聚会。

全场转了一圈,应酬话说了挺多,不过也有斩获,认识了不少业界的大佬。转来转去没发现胖子和王佐弋。林栋说胖子的为人你还不了解,特烦出席这种场合,虚套的东西他受不了。王佐弋嘛有要紧事处理,说是原料提供商有新的研发动向。我略感失落,同一届的校友来的不多,林栋说这群人压根不是追忆往昔的对象。猴子不知从哪窜出来嘿嘿一笑,“楚西,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别瞄了,柯柔今天没来,不过你倒可以会会她老公!”

大志现在是有派头有肚子,同一新晋女星聊得情深意切,看得人心里冒火。我懒得过去打招呼,估计我要过去了才叫自讨没趣。猴子说这人不可貌相,群众都以为长成我这样的才风流,没想到大志这类五四青年型的也挺花哨。

“大家场面上的人,逢场作戏罢了!”,我嗓子有点哑,真有股冲动过去揍丫的,他当初怎么说的,爱柯柔爱一辈子,叫没资格让柯柔幸福的苍蝇滚一边去,牛气哄哄的话言犹在耳,这厢开始耍二皮脸。

“难说,刚这小子还对我吹正餐吃久了偶尔换个口味才不会腻——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别净添油加醋啦”,林栋忙不迭打圆场,生怕我砸他场子。

那晚我都不知道怎么走出去的,蒙甜甜兴奋得历数她见到的明星,有个小舞台剧导演拍她马屁说请她演一角色,我哼哈得应几句,有点不舒服,一口气憋在心头,怕回家脸色不善给老人看到闹心,直接去了酒店。就是看到蒙甜甜穿着撩人的睡衣从浴室走出来我也没半点兴趣,瓮声瓮气地说睡吧。

第31章 番外:白昼之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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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事处理的差不离了,刚想通知秘书订回程的机票就接到了王佐弋的电话,这家伙中气十足地说别忙着走,大伙见个面聚聚。我说你超人啊来去如风的,这又什么聚会,要还是林栋搞得那种趁早歇菜,没那美国时间陪他们消遣。老王说哪能啊,就咱们的一些同学,倒是你和林栋他们注意点别太富贵逼人。

我真的有点期待十年后的再聚首,蒙甜甜刚见识过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听说又有聚会可去展示自我,一大早就开始思考如何装潢自己。这丫头有时候挺十三点,我说穿戴上怎么朴素怎么来,她就套上一件黑色低胸小礼服。

我说你25不到急着扮老相做什么,你以为这样就性感啦?带着她挑了件飘逸的白纱裙换上,怎么能让人说我品味差呢。接着打车到中关村,聚会的地点就在那的一个地下酒吧里。途经北大西门时忽然记起王佐弋在这住过,大年三十我妈包了饺子让我送给王佐弋,临出门又塞了她蒸的红枣年糕,我说行啦她能有多大肚量这么多哪吃的完,我妈说你这孩子太不懂事啦。认准了门牌号,我碰碰敲门,王佐弋的奶奶患了白内障的眼睛,把我上下扫描了三遍才认出了是谁,给我开门一个劲地说谢谢。

往事历历在目!

忘情探戈酒吧造得挺有创意,在侍者的带领下摸黑走过一段楼梯,大厅里亮着温馨的烛光,我差点热泪盈眶,日日做梦想念的同学都在:胖子、胡慧、燕子、孙铁、冯孟东…

“孟子你养膘有道啊”

“楚西你小子还活着呐”

我们冲过去给彼此一拳头。猴子熊包孙铁,胡慧和燕子互攀着肩头抽泣。留洋派的聚一块开香槟,当年说话就脸红的癞头在德国呆时间长了,人看起来更板是板眼是眼了。林栋、王佐弋、徐海这仨美国打拼过的聊得也挺上劲。男同学的脸多半已露沧桑,女同学们除了老王看起来都挺贤妻良母,连最辣的杜玲兰也洋溢着层圣母的光辉,猴子捅桶胖子,“兄弟,最近够甜蜜的!”搞得胖子一脸的不好意思。

后来大伙起哄让杜玲兰上台吹曲萨克斯,趁杜玲兰取萨克斯的当,大家逗胖子喜事是不是近了,胖子说领证的话统统把大伙请去,此言一出大家把巴掌都拍红了。林栋说这马拉松也该到站了。这时候侍应生把大志引了过来,有人嚷嚷,哟金童玉女驾到啦。大志笑呵呵地说都上辈子的事,现在成糟糠啦。

看到柯柔那一瞬,全身的血冲向脑门,身体僵了半边。蒙甜甜小声说你怎么啦那个人跟你打了半天招呼。大志带着柯柔走过来,尴尬得清了清嗓子才搭话:“招呼半天你小子愣是没反应,真不拿我当兄弟啦?”

“谁说的我跟他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放开的呢。

大志毫不吝啬得夸了把蒙甜甜,说了句还是你小子眼光好后赶过去会林栋和王佐弋了,猴子说过他有意找林栋投资入股。把柯柔撂下不闻不问,柯柔除了和老王熟别的人她也不认识,显得有点孤单。

我介绍柯柔给蒙甜甜认识,“柯柔,这是我女朋友蒙甜甜,她也学舞蹈的,你多指教指教她!甜甜,柯柔是跳芭蕾出身的,你们聊聊。”

我注意到说这话时,柯柔的眼神飘忽。蒙甜甜对柯柔的热情把我从手足无措中解放出来,这姑娘有优点那就是不认生。王佐弋适时走过来,柯柔看到她时脸上有种悲喜难抑的神情。

杜玲兰已经调好音,当几时再回首的旋律颤抖的吹出时,猴子抄过麦,test、test几声后大喊,当年没捞着机会的诸位哥们姐们共舞一曲,大家千万别客气!他这一说大家都来了劲,互相开着玩笑,但随之安静下来,随着曲子跳起舞。

猴子动作快伸出手绅士得邀请柯柔,对着我耳语说哥们替你开路,瞧你这出息!我无奈得笑笑搂住蒙甜甜跳完这支舞。王佐弋干脆和胖子拉拉扯扯得来了个慢步舞,一边跳一边逗胖子:“胖子,你这运动神经够钝的!铃兰没教过吗?”。胖子闹了个大红脸,老王哈哈大笑,俩人停下这支滑稽的舞坐吧台的高脚椅上喝啤酒去了。

交换舞伴时,猴子把柯柔的手递给我,一曲终了,大家静静驻足等待下一支歌。王佐弋怀抱吉他站到追光灯下时,差不多所有人都略感意外,老王在我们印象中离音乐这类玩意似乎挺遥远,大学时除了上要紧的课时间都用来打工了,唱个k烤个肉之类的集体活动难觅她的身影,老王的人生路走得相当风尘仆仆。

王佐弋调好话筒,随意拨动了一下,饱满的吉他和弦直抵心底——“ber送给走过十年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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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转眼小半辈子过去了,喜欢过的女孩成了别人的妻,这会就站在我的眼前,我握着她的手,我们缓缓回旋,溶溶的暖光中柯柔微垂着脸,几乎细不可闻得她轻声说:“你过得好吗?”

我过的好吗?六年前那夜下着雨,去深圳的火车票捏在手中,王佐弋和猴子帮我扛着行李——冷静得回想一下,几乎算负气离开的,打我听说柯柔要嫁给大志时我就开始生气,气自己无能,气自己连个喜欢你都说不出口。可我觉得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她一定了解,我觉得她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大到不能随随便便讲给任何人听。

那不过是少年意气,事实上我过得还不错,有过几段情,每次都象吃筵席,开胃菜时兴致勃勃到杯盘狼藉时又觉得意兴阑珊,好像根本不曾饿过,只盼着快点离场。

“好”,我听到自己的喉音沉寂许久后干哑地说“好”

“对不起”

叹气般,柯柔低声自语——

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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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grainwasyel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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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l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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