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的抱住身体,用力的咬住嘴唇,指甲深深的掐入肉中,喉咙里发出近似哀号的哽噎声。

她蹲在路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蹲了多久,直到脚都蹲的发麻了,她也没有站起来,一直一直到,一辆轿车从她身边开过,又倒了回来,停在她身边。

白色的球鞋逐步出现在她面前,一个少年蹲了下来,干净精致的脸上满是关心看着她:“怎么了?”

舒雅望愣了很久,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他,他逆着光,像是被描了一线金,漂亮纯净的像天使一样。

舒雅望忽然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雅望?”夏木的声音里有着紧张:“你在哭吗?”

“没,我没哭。”舒雅望盯着地上,忍着泪水说:“夏木啊,背我回家好么,我肚子好痛。”

夏木静默了一会,垂下眼,转过身去,轻声说:“上来吧。”

舒雅望吸了吸鼻子,趴在他瘦瘦的肩膀上,夏木很轻松的将她背起来,迈开长腿,一步一步的走在熟悉的大院里,道路两边的白杨树叶奏着舒缓的乐曲,阳光在树叶的缝隙中轻轻旋舞着。

她咬着嘴唇,偷偷的抓紧了他的肩膀,心里一阵揪心的疼,他眼神微微一闪,嘴角轻轻抿起。

舒雅望刚打开家门,才想开口叫夏木回去,就听见舒妈急急忙忙跑出来骂道:“你个死丫头!一个晚上不回家!急死人了!你怎么搞的!电话也不接!啊!你到哪去了!”

舒雅望慌张的看了眼夏木,不知所措的摇头:“没……没有。”

“你昨天晚上到哪去了?”舒妈一把扯过舒雅望,将门关上,仔细打量着一直低着头的她:“你知不知道,你爸派人找了一晚上!”

“我……我没事。”舒雅望的长发遮住她空洞而无神的眼睛,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否认的这么快。

夏木紧紧等看着她,舒雅望慌张的握紧双手,转身躲避的逃向卫生间:“我去上厕所。”

舒雅望连忙关上门,带上门锁。

舒妈在外面使劲敲着:“雅望!你不说清楚你昨天晚上去哪你试试!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一个晚上不回家!你是订婚的人了,给唐家的人知道了像什么样子!夏木你先回家去!”

舒雅望靠着房门缓缓蹲下来,咬着嘴唇,捂住耳朵,痛苦地张大嘴巴,想大喊想大叫,却又不能发出声音来。

她抬起视线,忽然看见家里的浴缸,一瞬间,好冷!真的好冷,她颤抖着,看着浴缸,昨夜那侮辱疼痛的记忆顷刻间灌入脑海,她慌不择路的抓起身边的东西就砸向浴缸!

“啊!啊!啊!!!!……”她像是再也压抑不住似的,疯狂大叫着,她使劲的拿东西砸着浴缸!疯狂的砸着!

舒妈在外面和夏木对望一眼,舒妈的心咯噔一颤,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使劲地拍打着门板,她的声音里带着紧张的哭腔:“雅望啊,雅望,你怎么了?雅望啊!开门啊。”

“雅望啊,开开门,让妈妈进去啊。雅望……“

夏木拉开舒妈,抬起脚使劲的踹着门板,一下两下三下,门终于被踹开,舒雅望还在疯狂的砸着浴缸,她的眼神狂乱,她的手不知道被什么割破,淅淅沥沥的流着鲜血。

舒妈连忙上去一把抱住舒雅望,用颤抖的声音问:“雅望啊,雅望,你怎么了?怎么了?你……你是不是让人……让人欺负了?”

舒妈的问题,让狂乱的舒雅望安静下来,一直忍着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

舒妈满眼通红的看着女儿,她抬手,将女儿的头抬起来,将她的长发撩起,她的嘴唇红肿破裂,她脖颈上布满了鲜红的吻痕。

舒妈晕眩了一下,差点站不住。

“雅望,雅望。”舒妈紧紧地抱着女儿,老泪纵横,她一下一下地拍着自己的女儿说:“雅望啊,雅望,我的宝贝,不怕,不怕,妈妈在呢,妈妈保护你。”

舒雅望再也忍不住,抱住自己的母亲,哭的像个孩子,大声地哭着:“妈,妈,把浴缸拆了,把浴缸拆了!妈……”

“好好,拆,妈妈马上找人拆。”舒妈拍着她的背,哭着哄:“妈……马上找人拆。”

一直站在一边的夏木,双手紧紧握起,眼神锐利冰冷的吓人,咬着牙问:“是谁?”

“是谁!”他猛的蹲下来,暴怒的按住舒雅望的肩膀问:“是谁!是谁干的!”

舒雅望哽咽的摇摇头,不能告诉他。

夏木失神的自言自语:“是不是那个男人!一直纠缠你的曲蔚然!?”

舒雅望猛然睁大眼,惊恐地望着他。

“是他。”夏木肯定了。

舒雅望伸手拉他,他退后一步:“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他双目暴睁,紧紧地咬着牙,为什么他昨天没有带手机!为什么他没有接到她的电话!为什么他没有坚持去接她!为什么!

他猛的转身,暴怒的冲出舒家。

“夏木——你干什么去啊?”舒雅望站起身来,跟着夏木跑下楼,夏木一路跑回家,跑进他的房间,打开自己最隐秘的抽屉,里面的东西撞击着抽屉的木板,发出沉闷地响声,夏木伸手进去,拿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塞进口袋,转身又向外跑,郑叔叔坐在轿车里奇怪地看着一脸怒气向他冲来的人:“夏木你怎么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木就打开车门一脸杀气地将他从车上扯出来,然后自己坐进驾驶室,不管在车外叫嚷的郑叔叔,猛地关上车门,熟练的旋开钥匙,踩上油门,绝尘而去。

“夏木!你去哪?车子不能开出大院啊!”郑叔叔跟在车后叫嚷着,他追了几步停下来,疑惑地道:“这孩子怎么了?哎!真不该教他开车。”

夏木开出别墅区的时候,正好遇见追出来的舒雅望,舒雅望跟着车子跑着,拍着车身,试图让他停下来,可夏木却没看她,冷着脸,压抑着极大的怒气直直的将车开出小区。

“夏木——”舒雅望跟在车后面跑着,没一会轿车就消失在她眼前,舒雅望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看着前方,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办?夏木平时虽然少有情绪,总是一副安静淡漠的样子,可他一旦发起火来,一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而曲蔚然那个混蛋,肯定不会让着他,两个人要是打起来的话,夏木一定会受伤的!

舒雅望焦急跑到大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海德实业的地址,舒雅望看着前方,紧紧的拽着拳头,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她好后悔她曾经对夏木说过曲蔚然工作的地方。

夏木,你千万不能出事啊!

第十一章:雅望,别哭 下

舒雅望拖着疲惫的身体跑到大院外,拦了辆出租车,她报了地址,急得红眼通红,她不停的催促着司机快一点,车刚刚在海德实业大楼门口停稳,舒雅望就冲了出去,她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路狂冲向曲蔚然的办公室,可就在她离办公室还有几米远的的时候,身后的会议室忽然传出一声枪响,舒雅望猛的回头望去,动也不敢动一下,紧张的呼吸都停顿了,世界猛然安静了下来,会议室外面的人全部愣住。

“砰——”又是一声枪响,过了几秒,会议室里的人们像是苏醒过来一般,发出歇斯底里地尖叫声,穿着体面的白领精英们从会议室里蜂拥地逃出来,舒雅望从呆滞中震醒,她手脚瞬间冰冷,她紧紧的咬着嘴唇,蹒跚的扶着墙壁,努力的拨开人群向会议室里跑,不时有冲出来的人将她撞开。

等她终于走进去的时候,会议室只剩下一个挺俊的少年,那少年直直的站立在哪里,他举着枪,眼神空洞的望着椅子上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体面的西装,挺俊的鼻梁上带着金边眼镜,他全身瘫软的坐在椅子上,紧紧的闭着眼睛,鲜红的血液快速的从他的伤口里流出,滴落在地上,溅起的血珠将少年干净的白球鞋染红。

舒雅望脑中一片空白,她惊恐的睁大眼睛,颤抖着捂着嘴唇。

房间里,浓烈的血腥味刺鼻的吓人,夏木僵硬的站在哪,他的右脸颊被溅满鲜血,他的脸上还是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只是他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舒雅望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蹲下身来,看着椅子上的曲蔚然,她轻轻抬手,试探他的鼻息,她猛的收回手,忽然间,她连呼吸都困难了。

舒雅望捂着嘴唇惊恐的哭了出来,他杀人了!他真的为她杀人了!

她抬头,望向夏木,他还保持着开枪的姿势,僵硬的站在哪里,舒雅望颤抖地站起身来,抬手握住他举枪的手,将他的枪拿下来,把他颤抖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她的哽咽的叫他的名字:“夏木……”

她的声音,像是唤醒了他一样,他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他看向她。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雅望,别哭。”他抬手,轻柔地擦着舒雅望的泪珠:“谁也不能欺负你,谁也不能!”

舒雅望一愣,心里像是火烧一般的难受,她哭着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夏木,夏木啊……”

二十二岁那年冬末,在当警笛声和救护车声的交错中结束,当她紧紧抱在怀中的少年,被戴上冰冷的手铐带走的时候,舒雅望跟着警车,哭的声声力揭。

从那时起,她的世界,忽然变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舒雅望呆滞的坐在床上,紧紧的抱着自己,她的裤腿上还沾着鲜血,她愣愣的看着双手,脑中一片空白。

舒雅望使劲的咬着手指,她的身子一直在发抖,十天了,这是夏木被抓的第十天,事情似乎一直在向坏的方面发展,医院里的曲蔚然因为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深度昏迷,医生宣布他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曲父无法承受可能会再次失去爱子的疼痛,对拘留所的夏木采取了疯狂的报复,他让人将会议室拍下来的视频散播在网上,高官子弟持枪杀人,多么好的舆论话题,网上一下就掀起了千层浪,那些不知道前因后果的网民,高叫着杀人偿命的口号。他花高价请电视台连续三天报道此事,引起巨大的社会反响,公安局领导高度重视此案,对夏家派去的人避而不见,一时间夏家无法将夏木保释出来。

夏司令曾想找曲父庭下和解,可曲父只说了一句:“相信夏司令也懂得老来丧子之痛,这伤痛,是任何条件都和解不了的。”

这话,也表明了他的决心,若是曲蔚然真的死了,那曲父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把夏木告到坐牢!

夏木家的别墅里一片静默,舒父站在客厅外面,夏司令严苛的脸上满是寒霜,他交握着双手问:“刘律师,这个案子你看法院会怎么判?”

坐在夏司令对面的刘律师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这案子,如果曲蔚然死了,那持枪杀人罪是坐实了,按照我国刑法规定,未成年人犯罪不适用死刑,包括不适用死刑缓期执行,所以不会判死刑以及死缓,而且,未成年人犯罪,按刑法规定,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也就是说,这个案件最高,可以判无期徒刑,最低也要判十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如果没死,非法持枪且杀人未遂,两罪并罚,最高可判有期徒刑十年以上,最低六年以上有期徒刑。不过,具体怎么判还得看法官的。”

夏司令沉默了一会转头问:“你觉得你有多大把握能把判刑减到最低?”

刘律师推了推眼镜说:“这得看医院里的人死不死才能定。还有,夏司令,可以找找我们市检察院的负责这个案件的法官,虽然证据确凿,可这判多少,还是法官说的算。”

夏司令冷着脸问:“被告方那边咬着不放,会不会加重判刑。”

刘律师摇头:“受害者起诉一般是要求民事赔偿,与刑事责任没关系。他在怎么要求,也只能要求加重经济赔偿。”

夏司令点头:“我知道。你先回去,这事麻烦你了。”石桥收集制作

“那里,夏司令客气。”刘律师收拾好资料站起身来,点头鞠躬,夏司令点了一下头,刘律师转身离开。

夏司令沉默了一会问:“小郑。”

郑叔站出来:“是,司令。”

“汪法官那怎么说。”

“汪法官说:尽量。”

“什么叫尽量!”夏司令‘啪’的摔了桌子上的茶杯:“他敢判夏木坐牢试试!”

“司令,我听说,曲田勇给法院的检察官都送了礼。”

夏司令脸一冷,郑叔继续道:“不过,他们都没敢收。”

夏司令冷哼一声:“再找人,先把案子压着,不要进入司法程序,等风声过了再说。”

“是。”

郑叔走了以后,舒爸一脸愧疚的低头道:“司令,都是我不好。”

夏司令紧紧的握了一下手,拍着桌子,生气的指责低吼:“舒全!我把夏木交给你教导,可你倒好,你把他教成一只忠心耿耿的狼狗!谁欺负你女儿,他就扑上去咬谁!你真是教的好啊。你真是教的好!”

夏司令说完,气的使劲的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舒爸咬着牙,低下头来,深深叹气。

夏木被抓的第二十天,医生宣布曲蔚然由于大脑缺血缺氧,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被确诊为植物人。

夏木被抓的第二十四天,曲家动员全部关系网,催动案件进入司法程序,誓言要让夏木把牢底坐穿!

夏木被抓的第二十六天,舒雅望发现,她怀孕了……

重症监护室里,一个男人带着呼吸器安静的躺在床上,脸颊凹陷了下来,不复以往的俊俏,舒雅望沉默的站在玻璃后面,静静的望着房间里的男人,眼神冷漠,她很久不曾动作一下,一直到身后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你来干什么!”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轻轻回过头去,望向他,她曾经在员工酒会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时的他一头黑发,看上去是一个事业有成,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可现在的他却苍老了二十多岁一样,满头白发,一脸疲惫。

舒雅望垂下眼眉,交握了一下双手。

曲父充满恨意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听说他的儿子就是因为碰了这个女人,才被打成了个活死人,想他曲田勇,一世潇洒,却不想,老年竟要经历两次丧子之痛!他曲家,居然就这样断了香火!

“你滚。”曲父指着门口低吼:“我儿子不要你看。”

舒雅望漠然地看着地板,轻声说:“我怀孕了。”

曲父愣了一下。

舒雅望继续说:“你儿子的。”

曲父从眼睛突然睁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舒雅望:“你是说……真的!”

舒雅望点了下头。

曲父激动的握着她的肩膀说:“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生下来!你要多少钱都行!”

舒雅望深吸一口气,抬头道:“你放过夏木。”

曲父眼神锐利:“不行,我要是现在放过他,你不生怎么办?”

舒雅望面无表情的说:“你不放过他,我肯定不生。”

曲父眼神里闪过一丝计较:“好,我可以答应,不过你说话不作数。我得和你父亲谈具体条件。”

舒雅望讽刺的笑了一下:“有必要么?”

曲父狡猾的笑笑:“当然有,你们年轻人一时一个主意,我可不放心。”

“随便你。”舒雅望说完,转身就走。

曲父激动的搓搓手,望着玻璃后面的曲蔚然说:“蔚然,太好了,你有孩子了,我们曲家有后了,这个女人把你害成这样,我一定不让她好过。蔚然,你放心,爸爸一定给你报仇。”

三天后,和解条件出台,曲父要求:

一:舒雅望必须嫁给曲蔚然为妻。

二:孩子满一周岁后舒雅望方可提出离婚,离婚后,不能带走任何财产。

三:舒雅望在生育和哺育期间,必须留在曲家。

舒妈在看到这些条件后,立刻跳起来反对:“不行!我坚决不同意!打死不同意!让雅望给那畜生生孩子,除非我死了!我死了也不行!”

舒父坐在椅子上,沉闷的抽着烟,烟灰缸里满是烟蒂。

舒妈走过去推他:“你说话呀!你说话!老公,不能啊,你不能同意啊,你要同意了,我们雅望一辈子就毁了呀。”

舒雅望蜷缩在沙发上,默默的睁着眼睛,右手无意识的转动着左手上的钻石戒指。

舒爸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沉声道:“我不能让夏木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