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雅望转头,问:“你也来了?”

唐小天看着夏木的墓碑,眼睛微微地红了:“我来送送他。”

舒雅望点点头:“夏木会高兴的,他以前不喜欢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我爱的人是他了,他应该不会讨厌你的。”

唐小天苦笑一下,蹲下身来,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夏木面前,雨滴打在透明的包装纸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望着夏木说:“你小子终于成功地抢走雅望了,这下开心了吧?”

照片里俊美的男子,眼神是一惯的淡漠,唐小天看着他,忽然低头道:“对不起,夏木。”

“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一切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认识了曲蔚然,夏木也不会死,雅望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就连曲蔚然,他也不会死。

舒雅望望着他的背影,抬手在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唐小天站起身来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舒雅望低着头说:“我会去美国照顾夏爷爷。”

唐小天问:“去多久?”

“不知道。”舒雅望摇头,抬头笑着问,“你不会等我吧?”

“我不会等你,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太了解她,她的心已经完全从他这儿离开了,永远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嗯。”

唐小天揉了揉舒雅望的头顶:“雅望,好好的,要坚强。”

“放心吧。”雅望点头,“我会的。”

“那。”唐小天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先走了。”

“嗯。”

唐小天将雨伞递给舒雅望,她接过伞,他转身,快步地从墓地离开,这次,他没有回头,她也没有。

时间一晃,又是五年,舒雅望从国际机场走出来,郑叔叔亲切地为她打开黑色的轿车车门,舒雅望坐了进去。

郑叔叔扬声问:“雅望,老司令身体还好吧?”

“嗯。爷爷身体硬朗得很。”

“哦,那就好。”郑叔叔放心地笑笑。郑叔叔又问了好多问题,舒雅望都一一回答了,郑叔叔又说了很多军区大院里的事,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地说着。

舒雅望靠着车椅静静地听着,阳光照在她脖子上的接吻鱼项链上,很是耀眼。

一直沉默的舒雅望忽然说:“郑叔叔,开车去W市的杏花公园吧。”

她忽然很想去自己设计的公园看看,那时他答应她,会带她一起去看的,可惜他没机会看了,而自己,也一直没去过。

五月了,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舒雅望下了车,走进公园,看着满园的桃花开得正热闹。

她忽然轻轻地笑了,脑子里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和他的对话……

她问:“你喜欢什么花?”

他说:“桃花。”

“呃……可这是杏花公园。”记得当时自己很苦恼,要怎么在杏花公园里种满桃花呢?后来,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开心,她还是想尽办法,将公园设计成了桃花公园。

舒雅望漫步在公园里,公园很漂亮,像天堂一样,桃花杏花交错地开着,不时有风吹过,花瓣落了满地。她走过喷泉广场,广场上的孩子们追逐着白鸽笑得很灿烂,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牵着一个七八岁的漂亮小男孩,从她身边跑过。她忍不住回头望向他们,美丽的白鸽飞起来,天使一般的羽毛从天空飘落,女孩的裙角飞扬,笑容灿烂。她停下来,抬手接住空中飘落的羽毛,坏心眼地在小男孩的脖子上挠着,小男孩捂着脖子,生气地瞪她,她笑呵呵地继续挠他,小男孩抬手还击,女孩转身就跑,两人在广场中央追逐着,单纯明亮的笑声传得很高很远。

舒雅望出神地望着他们,忽然想起她和夏木刚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总欺负他,而他气鼓鼓地扑上来咬她,那时的他,真是可爱极了。

舒雅望转过头来,默默苦笑一下。

如果能守着童年的幸福,一天一天地慢慢长大,那该有多好啊。

公园里到处开着桃花,姹紫嫣红色彩斑斓,她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远远地看见一座精致的八角亭,她走了过去,抬起头。

果不其然,那亭子的牌匾上写着:夏有乔木,雅望天堂。

舒雅望看着这牌匾久久不能言语,她的心紧紧地抽痛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来看一眼,她为他设计的天堂?为什么他不能陪她来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能明白,她真的爱她,好爱好爱他,就像她自己说的,真心地想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他不能来看一眼呢?

这美丽的天堂,没有他,又如何能称之为天堂?

“雅望。”

绚丽的桃花丛中,好像传来夏木清冷的声音。舒雅望猛地转头看去,像是看见了他站在桃花丛中望着她轻轻地抿起嘴角,就像从前那般。

舒雅望的鼻子微酸,眼泪唰地一下滑落。

郑叔叔紧张地上前问:“雅望,你怎么了?”

舒雅望咬咬嘴唇,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他。”

如果当年她能早些看清楚,如果当年他愿意相信她,如果当年他没有离开……

可,终究没有如果……

有时候,一旦错过便是一生。

再次遇见,可有来生?

——————————完结————-————

唐小天番外 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去忘记一个人,结果只令她的轮廓在我脑中更加鲜活。

记得那年,张靖宇很慌张地打电话告诉我,夏木死了。

我拿着电话沉默良久,心下一片悲凉,鼻子微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我的眼前忽然浮现第一次见到夏木时的场景。那孩子,有着一双淡漠到有些阴沉的眼睛。精致到完美的脸

庞。

那孩子,就像是不被上天眷顾似的,他的一生,如此短暂,如此坎坷,却又如此绚丽,像一道烟火,在漆黑

的夜空,美丽地绽放了,在人们还未来得及惊叹的时候,转瞬,他又消失了。

他走了,也带走了她。

当我在墓地看见她跪在墓碑前,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照片,每一寸,每一缕,眼泪不停地滑落脸颊,

她说:“夏木,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我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双手微微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撑起伞,为

她遮挡。原来,我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吗?

他抬起头,望着我,熟悉的脸庞憔悴得让我心疼,我多想好好抱抱她,像从前一样,紧紧地抱着她。

我伸出手。却只是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我说:“雅望,好好的,要坚强。”

她点头。

我说:“那……我先走了。”

她说:“恩。”

这次,我没有回头,我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挽留,不要让她为难,不要让她更痛苦。

也许,有一天,她会忘记这伤痛。

也许,有一天,她会回来。

也许,有一天,……

不会有这一天,我知道,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所以我告诉她,我不会等你。

我说,我不会等。

有什么东西从我的眼角静静地滑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得到幸福?

为什么,夏木会死?

为什么?

夏木,你这个卑鄙的小子!你赢了,你赢了今生,赢了来世!你赢走了我的雅望!

可你为什么不好好对她?

你这个坏小子!

为什么不能让她幸福?

我在下山的路上,缓缓蹲下来,痛苦地紧紧揪住头发。

雅望……

雅望……

我转头,遥遥地看着山顶那跪在雨中的身影,心痛得快要崩溃了。

往后的几年,我开始走自己一个人的路。升学,工作,应付各式各样的压力,离开家到很遥远的地方。

我对自己可以说,就算是最完美的爱情也会在时间的打磨中褪色,我可以忘记她,我要忘记她,可是。十

年了……

她的身影,为何总是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为什么,我总是梦到,梦到她牵着小小的夏木,微笑着向

我走来?

那天,我去了她设计的杏花公园,看见了那牌匾,我转头笑了,转身走过广场,广场上的白鸽在身边飞舞

,落下了像天使一样的羽毛。

我忽然记起她的梦想。她要打造一个像天堂一样的公园。她说,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我低着头笑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的话,她的笑容,还能这么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中呢?

头顶是六月的蓝天白云和热情得过分却照不到心里的阳光,我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和自己打赌,我到底

要用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忘记她。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天的明天,也许更久。

也许是我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特别番外

番外:你还记得那抹少年蓝吗

你还记得那个少年吗?

那个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少年,

那个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少年,

那个身世凄楚的少年,

那个如洋娃娃一般漂亮的少年。

你还记得他吗?

他总是穿蓝色的格子衬衫,沉默地微低着头,俊美的侧脸弧线让人移不开视线。当他望向你时,那空洞的眼神、那木然的表情、那深深的黑眼圈,是否让你永远无法忘记?

我毁了这世上最美好的少年。

遇上我,也许,真的是他这辈子的劫难。

——舒雅望

我无法忘记那个男孩,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个洋娃娃一般,美得让人惊叹又冰凉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当时的我,从未想过,我和他的牵绊会如此之深;更不会相信,我会在之后的日子里,亏欠他那么多。

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照顾他、保护他;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最安静、最漂亮的弟弟。

我总能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那些事明明过了那么久,却为何总是那么鲜明地刻在我的记忆中?

小时候的他总是喜欢待在我家里,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我在家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在。所以那时,我一直以为,他就是我弟弟,我的亲弟弟,我将是要一辈子对他好的人。

我们总是在一起的。在年少的时光里,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像一家人的孩子一样。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在窗户边,眯着眼睛将冻得通红的手拿出来晒一会儿太阳,我会把CD机地耳塞放一个在他耳朵里。他总是摇着头拒绝,嫌我听的音乐太吵,然后我们俩并排坐着,晒着太阳、听着音乐,隐隐地能听到不远处树叶飘落的沙沙声。

春天的时候,我们会带上唐小天,叫上张靖宇一起去爬T市最高的山。唐小天怕我累,总是伸手拉我。那时候他总会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拉住我的手,就是不放。呵呵,当时,我真的只是以为,那是小孩子的占有欲而已。

夏天的时候,我不喜欢出门。我总喜欢将画板拖到他的房间去,将空调开得大大的,吃着水果悠闲地画画。那时,他总是坐在我的脚边,或是看着很厚的书,或是摆弄着他的宝贝模型,眼神专注又认真,漂亮极了。我总会画着画着,就看着他的侧脸发呆,而他会在我的目光中抬起头,迎着光芒望着我,墨黑的眼睛里,满满地印着我的身影。

那时,我觉得,我是最幸福的舒雅望;那时,我拥有全部的幸福;那时,我的少年,我的夏木,便是我的天堂。我年少时全部的记忆只有满满的幸福。

那幸福,维持到一只恶魔的进入。

那恶魔毁了我,毁了夏木。

我总是忘不掉,事发的第二天,我冲进曲蔚然的大厦找他,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看见满身是血的他,我有多么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