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丢人的。”陈母道,“你在妈这永远八岁。”

陈迦南沉默了片刻,扯了扯嘴角。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陈母忽的问。

“好着呢。”她说,“就是有点想你和外婆了。”

陈母笑,“嗯”了一声。

“你外婆那天还跟我说微信有一个功能来着。”陈母的声音温柔缓慢,“好像说这俩字会有星星雨。”

陈迦南:“你也玩微信了?”

“我玩那个干什么,你外婆天天看。”陈母道,“你也少玩手机,没事多做做功课看看书出去旅行也好,网络上那些东西少接触听到没有?”

陈迦南:“知道了。”

“你现在算是上了班,要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陈母说,“和同事好好相处,别委屈自己。”

陈迦南“嗯”了一声。

“现在社会压力这么大,每个人多少都有点问题。”陈母这话说的俏皮了点,“凡事要自信,咱内心得先强大起来知道吗?”

“我很脆弱?”

“我还不了解你。”陈母哼了一声,“外强中干。”

陈迦南嘿嘿笑了,好像回到过去年少。

母亲坐在家门口给她织毛衣,她背着外婆做的布书包放学回家,跑进门槛找外公练琴,外婆在后头喊先吃饭囡囡。

静了一会儿,陈迦南问:“你把自己照顾好。”

“我有你外婆呢担心什么,倒是你。”陈母说,“在北京好好生活。”

“你不盼我回萍阳吗?”

“我女儿这么大本事干吗回这。”陈母颇有些骄傲道,“对吧?”

陈迦南鼻子一酸。

“要记住你的身体永远是第一位。”陈母语重心长道,“不要太拼命。”

陈迦南抹了抹脸颊干涩的泪。

“拼命不好吗?”她问。

“身体坏了就不好了。”陈母说,“要珍惜你现在的生活。”

陈迦南低头看着昏暗的楼梯。

“别想太多。”陈母最后说,“早些睡吧。”

挂电话之前的一秒,陈母重重的咳嗽起来。陈迦南不知道和她说这么长时间母亲忍了多久,她又在那儿坐了一会儿,后来她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看见医院大厅沈适正拿着手机低头再拨电话。

她的手机响了,他看了过来。

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收了手机沉着脸朝她走过来。陈迦南就那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歪着头看他走近。

“知不知道我快把这翻过来了。”他一脸怒气,“陈迦南?!”

陈迦南看着他,眼神有些恍惚。身边的声音好像都听不到了,她只是渴望一个拥抱,于是真的踮起了脚尖,微张开双手搂过他的脖子,将脸偏向他的右胸,手里还拎着大阪屋的糖袋子。

沈适被她这一抱弄得不知所措。

“怎么了?”他低下声来。

陈迦南不说话。

“生死无常人各有命。”沈适缓缓道,“明白吗?”

大厅的人不是很多,似乎对这场面习以为常,只是默默走过,有的低着头,有的在和身边的人说话,神色大多都不好。

她的白T贴着他的西装,怎么看都不搭。

可那却是后来想起再温馨不过的场面,他竟然也毫不在意在这样的场合下和她搂搂抱抱,多少还有些纵容在。

“好了。”他轻声道,“带你去个地方。”

陈迦南问:“去哪儿?”

她问这话的时候还枕着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沈适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笑笑说到那就知道了,还怕我卖了你不成?

“说不准。”她道,“女孩子可值钱了。”

沈适笑了一声。

“嗯。”他说,“你最值钱。”

陈迦南吸了口气,叫他:“欸。”

“谁是欸?”

陈迦南闭口不答,沈适轻拍了下她的背,说:“昨晚叫我名儿不是挺溜的?今天怎么又成了‘欸’了,陈迦南?”

他这话说的轻巧,看她怎么答了。

“你管我。”她这样说。

沈适轻轻笑了。

“好了,再抱下去身上都要出痱子了,你要实在喜欢,咱换个地方行不行?”他微微偏过头在耳边道,“有人看着呢。”

陈迦南蹭的松开他,沈适笑了。

他拿过她手里的糖袋子,给了身边跑过去的小男孩,然后俯身看了看她的脸,拉过她的手笑说:“走吧。”

一上车陈迦南就睡,他拿过一个毯子给她。

“盖上。”他说,“容易感冒。”

看着她忽然软下来,乖得跟只猫似的样子,沈适无奈笑笑,放慢了开车的速度,给她找了首催眠效果不错的纯音乐听。

中途他手机响了,沈适迟疑片刻接起。

周瑾问:“还没睡吗?”

“嗯。”他看了一眼睡熟的陈迦南,淡漠道,“有事?”

“没什么事,就问问你。”

沈适“嗯”了一声。

“今天爸爸还和我说了一下订婚的事情,我知道你不喜欢排场,所以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也行,你说呢?”

沈适沉默。

“我知道媒体是躲不过的,你放心我会尽量…”

沈适打断道:“你看着办吧。”

周瑾楞了一下,说了声好,话题好像莫名的终止,电话也由此挂断了。沈适有些烦躁的眯了眯眼,偏头看向陈迦南,眉目松了松。

陈迦南醒来还是在车里,沈适不在。

她披着毯子下了车,看见沈适靠着车在抽烟。车子身后是一个小阁楼,好像已经建了有很长时间了,白色的围墙铺了一层爬山虎,外头又被树木花草围绕着,坐落在半山腰,有些离群索居的意味。

看见她下来,沈适偏头:“醒了?”

“嗯。”陈迦南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屋,问他,“这是哪儿?”

沈适垂眸,吸了口烟。

“她生前喜欢住这。”他说,“种了很多梨花,所以叫梨园。”

那一刻陈迦南意识到,沈适说的是他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出了点意外,停更两天,感谢理解。

、三十八章

陈迦南很少见到有人把阁楼建在半山腰,这里看似不常有人来,白色的围墙外除了汽车压过,没有什么其他痕迹。

从外边看是一个很朴素的房子,两层。

沈适带她进了屋里,大概是有人定期打扫,客厅小小的,摆的物件整齐又干净,地面上没有灰尘。灯光也是温暖的黄色,很居家的屋子。

陈迦南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女人的肖像。

那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女人,眉眼轻弯,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头发温顺的梳着从一边肩膀轻轻捋过来落在胸前。

“这是她去世前两天父亲画的。”沈适在她身后站定。

陈迦南愣了一下:“你父亲会画画?”

沈适轻笑了一下。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画家。”沈适说,“不过后来从商了。”

大概又是一段家族反抗失败史。

“你父亲应该很爱你母亲吧?”陈迦南看着那幅画。

“谁知道。”

陈迦南有些意外沈适会这样回答,她回过头去看身后的男人,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幅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又转过头去,慢慢问道:“她是病逝的吗?”

沈适沉默了一会儿。

“自杀。”他说。

陈迦南有些震惊,她不觉得画像上这个女人有什么非要去死的缘由,明明有一个衣食无忧的家,还有爱人和儿子。

沈适凉薄的笑了一声。

“很意外是不是。”沈适缓缓道。

陈迦南没有说话。

“她三十五岁要的我。”沈适说,“走的那年好像也就是个四十来岁。”

他说的很平淡,似乎看不到一点悲伤的样子。陈迦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揪了一下,她攥了攥拳头。

沈适已经坐到沙发上,径自开了瓶酒。

“她大概是我见过最傻的女人。”沈适抿了口酒道,“一辈子除了这座阁楼什么都没有。”

陈迦南吃惊道:“怎么会?”

“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理所当然,南南。”沈适抬起头隔着暖黄色的光看向她,黑眸里有一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就像我遇见你。”

陈迦南抿紧唇,看他。

“这世上很多道理都没道理。”沈适下巴点了点那幅画说,“就像她一样,抱着爱情一辈子给别人生儿子作嫁衣裳到死连个名分都得不到。”

陈迦南彻底愣在那儿。

“一辈子没结婚吗?”她问,“那你…”

沈适无所谓的笑笑。

“北京有多大?这个圈子里多的是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尤其是像她这样的普通人。”沈适说,“你算算。”

陈迦南站直了。

“我也算一件吗。”她轻轻道,“见不得人?”

沈适顿了一下,抬眼看她。

“当初是我先离开,现在是你使手段让我回来。”陈迦南平静道,“我不知道还能做到哪一步。”

沈适眯了眯眼睛。

“听说你要订婚。”

沈适问:“然后呢。”

“这话应该我问你。”陈迦南说,“然后呢,你想怎么办,或许像你父亲一样,将你母亲囚禁在这里,给他生个儿子,然后抱走?”

他话音一重:“南南。”

陈迦南不以为意,哼笑了一声。

“我戳到你痛处了,是吗。”

沈适闭了闭眼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语气低沉。

“那是什么意思,和我结婚吗?”

沈适吸了口气,脸色变了。

陈迦南不再问,将脸偏向一边。她表现出一副有些难过的样子,在沈适看来又像是在做下某种决定。

“有些事我现在不能说。”沈适放下酒,走到她身边,拨了拨她脸颊边的碎发,轻声道,“好了,不要闹脾气。”

陈迦南抬起脸:“我这是闹脾气?”

她这话音有些娇嗔,沈适笑了笑。

“是我,我闹。”他宠溺道。

后来忘记了是谁主动,好像是她,鬼使神差的仰起脸将嘴凑到他嘴边去,又被沈适反客为主,打横抱起她直接上了二楼。

那个夜晚做的很凶,她处处求饶。

沈适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拉过她的脚腕将整个人压在身下,眼睛里有火焰,有低潮,还有一些意味深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