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罗飞已经能猜到后续的情节:“那个家伙对我的每一个手下都说了相同的话?”

“是的。所以你的三个手下全都离开了现场,每个人都以为另两个同伴会在咖啡馆附近继续监控。”

罗飞无语苦笑。他的三员得力干将就这样被调虎离山,完全放弃了真正的监控目标。而后来他们那种敌友不分的荒唐言行,更是几成笑柄。

片刻后罗飞又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难道那三个催眠师早就串通在一块儿了?”

凌明鼎沉默着紧皱眉头。他曾怀疑诋毁催眠师大会的黑手就在这三人之间,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却更加严峻。因为这三人的行为显然是统一的,有组织的。如果他们真的已经联合在一起,三人合力之下,自己该如何抵挡?

不过罗飞很快又提出另一种可能性:“也许只是其中的某一个人有问题,但其他两个人被他设计,无意中做了他的幌子。”

凌明鼎点点头,随后又深深一叹道:“不管是几个人吧,反正一定有人做了些什么,可我们却一无所知。”

是的,既然有人处心积虑把监控的刑警调开,那他一定是要有所动作。罗飞曾一度期待着此人的动作,只可惜对手只轻轻一招,便彻底把警方甩进了盲区。

那三个快递员都调查过了,就是普通的派件员而已。那三份快件标明了定时定点投递,却没有留下寄件人的任何信息。而快件公司的收件量极大,不可能凭借收件人的回忆去找到寄件人。

那个自称“省厅领导”的电话号码是刚刚开通的,没有登记机主的身份,同样无法查询。

咖啡馆也是精心选择的地点,因为是河边,附近都没有监控探头。那三个催眠师此后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全都无从得知。

期待中的上等局面就这样变成了下等局面。

警方和凌明鼎只能在一片被动中等待催眠师大会的到来。

第四章 催眠高手的聚会

01

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的三个催眠师在同一时刻摆脱了警方的监控,所以对手一定会在警方的视线之外有所行动——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逻辑判断。不仅凌明鼎这么想,罗飞也同样这么想。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这个问题成了凌明鼎和罗飞共同关注的焦点。

据咖啡馆的服务生回忆,三个催眠师在咖啡馆里坐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各自接收了一个快件,随后便一同离开。推断时间的话,他们的离去和警方人员被调开应是前脚接后脚。

当天下午,三个催眠师回到了各自的住所,时间分别是一点二十三分,两点零七分,四点五十分。也就是说,他们脱离警方视线的时间短的有三个多小时,长的则有近七个小时。

对于顶尖的催眠师来说,这些时间已足够他们去寻找街头的敏感者,发现对方的心穴,进而制造出新的离奇案件。

至警方恢复监控时新的案件并未发生,但罗飞的心情却无法乐观,因为从已发的两起案件来看,这种催眠手法从作案到发案是有一定的滞后性。催眠师只要在受害者的心穴中埋下种子,而这颗种子何时发芽则要看相应的“触发器”如何设置。如果凶手已知警方盯上了自己,那他继续作案时一定格外谨慎,所以触发器的延时多半会设得很长。

罗飞一度想传唤三人,从正面试探一下。但这个思路遭到凌明鼎的强烈反对。

凌明鼎认为,目前情况尚不明朗,直接摊牌的话,会将这三人彻底推向催眠师大会的对立面。万一黑手另有其人,这局面岂不正中对方下怀?而且以那三个催眠师的心理控制能力,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和他们交锋,结果多半又是自取其辱。

罗飞权衡一番,最终也放弃了主动进攻的思路,暂且还是得以防守为主。

罗飞往每个基层派出所都派出了刑警队员,在第一线实施监控。只要有举止怪异的人出现,罗飞立刻能了解到相关情况。而凌明鼎也随时做好准备,如果真有人中了催眠术的蛊惑,他会在第一时间前往破解。

两人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然而龙州却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一切是如此平静,甚至连一个闹事的醉鬼都没有出现。

催眠师大会将在第二天上午九点举行。难道对手要等到最后关头才施展出致命一击,不给凌明鼎留下任何化解的时间?

越是平静便越是令人不安。那感觉就像是明知敌人已经高举起快刀,却不知这一刀何时会落下来。

你完全被动,却又丝毫不敢放松。

上午八点,罗飞随凌明鼎一道前往催眠师大会现场。凌明鼎忙着招呼与会来客,罗飞则站在会场的角落里,默默观察着场内的动态。

整个会场有三百多个座位,最前面一排是配着长条桌的贵宾席,桌面上摆放着名牌,各路贵宾入场后便在凌明鼎和袁秘书的引导下落座。杨冰、周怀谷、秦天三人自然也在其中。罗飞特意观察了他们的言行举止,只见三人的神色都比较严肃,甚至和凌明鼎寒暄的时候也板着脸,颇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

不知名的催眠师们则散坐于后排各处。会场两侧和前后方的走廊里则成了媒体们蹲守的阵地。这次大会凌明鼎本来只邀请了本地的几家媒体,但前两天的案件在网络发酵之后,龙州催眠师大会便成了世人关注的焦点。现场实际赶到的媒体来自全国各地,有平媒的,有网络的,也有电视台的。他们到来的目的不光是报道这次大会,更要针对案件进行深入采访。

罗飞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忽然想到,对手如果想制造出反对催眠师大会的声势,那最好的行动时机岂不就在此刻?在全国媒体的注视之下,如果有负面的事件在会场上发生,绝对能产生爆炸性的效果。

从昨日监控失败开始,一股强烈的暗流就涌动不止。罗飞能感觉到那种力量的积累,这力量渗透出无形的压力,已逼近喷发的临界点。罗飞的心跳开始加快,情绪也紧绷至极。他知道这不是最好的状态,便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又过了片刻,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步入会场。凌明鼎对此人的到来非常重视,亲自接了过去。这人坐在前排最中间的位置上,名牌上写着“徐健”二字。罗飞特意凑上前打探,很快他便摸清,原来这名男子正是想要进入催眠产业的投资人。此人的出现对催眠行业来说原本是件幸事,但因为牵涉到利益再分配,便也激化了行业内部的矛盾。

前两天的案件徐健不可能不知道,这势必会影响到他的投资信心,这也是凌明鼎现在最担忧的事情吧。对凌明鼎来说,前天的医院之行只是小试牛刀,即将开幕的大会才是他挽回颓势的关键舞台。

入口处忽又起了些异动,罗飞敏感地移目望去,却见夏梦瑶正在走进会场。这次来参加会议的绝大多数都是男性,忽然间有这么个美女到来,当然是人人侧目。有几个记者也调转镜头,抓拍这抹不期而至的亮色。夏梦瑶对众人的关注并不在意,她远远地看见凌明鼎,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并且点头以示招呼。

凌明鼎也看到了对方,他的神色略微有些意外。因为正和徐健寒暄,他不便脱身,只好扭头对袁秘书说了句:“小夏来了,你过去招呼一下。”

袁秘书“嗯”了一声,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但只有短短一瞬,她便换上了职业式的笑脸,款步向着夏梦瑶迎去。两人相遇后或真或假地寒暄了一番,袁秘书似要请夏梦瑶往贵宾席就座,但后者婉拒了。袁秘书也不再坚持,只帮夏梦瑶安排一个略略靠前的位置。

夏梦瑶入座后四处打量,很快她的视线与罗飞相遇,两人各展笑颜。

罗飞真心喜欢对方的笑容,真诚自然,流淌着春风般的暖意。这暖意让他的情绪蓦然间放松了许多。

大会开幕的时间渐渐接近,来客们基本都入座到位。凌明鼎也坐在了贵宾席左侧边缘的那个位置。袁秘书则率先走上讲台,看起来她兼任着大会主持人的职责。

九点钟一到,袁秘书宣布催眠师大会正式开幕。她先把前排的诸位人士介绍了一番,然后便请会议的召集者——凌明鼎上台发言。

凌明鼎在掌声中登台。他的腰背挺直,步伐沉稳有力,透出掌控一切的强势感觉。可罗飞知道对方内心一定隐藏着不安的情绪,那情绪来源于某种未知却又注定要到来的危机。

凌明鼎在讲台前伫立了片刻,他的目光缓缓扫视着会场。场内掌声人声渐歇,最终寂静无声。

凌明鼎的目光最后落在讲台左侧的角落。罗飞半藏在一个摄影记者的身后,他身着便服,貌不惊人,就像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但这个人的存在却让凌明鼎踏实了不少。

这是一个可靠的盟友,任何时刻都值得信赖。

凌明鼎开口了,他手中并无讲稿,相关的说辞早已在他脑海中酝酿多遍:“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这次催眠师大会。在座的各位来自全国各地,甚至还有海外归来的人士。你们都是催眠行业中的佼佼者,是重塑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今天大家在这里聚集一堂——我们不禁要问: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说到这里凌明鼎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要留下时间给众人思考。片刻后他又继续说道:“前几天,龙州接连发生了两起离奇的案件,作案人在网上发帖,自称是催眠师,专门来龙州参加催眠师大会的。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很多龙州市民甚至给公安局打电话,要求取缔这次大会。今天在场有很多媒体的朋友,你们也是因为这两起案子才来的吧?”

此语一出,会场内立刻响起阵阵骚动声。这个话题如此敏感,大家都以为凌明鼎会避之唯恐不及,没想到他却主动提了出来。众人禁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凌明鼎在台上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等骚动过去之后,他才又说道:“我不知道这个自称催眠师的人今天是否在场,但我知道他的目的。他想要制造一种恐慌,从而阻挠我们这次大会的顺利进行。你们看,今天来了这么多的记者,龙州的民众也是人心惶惶。看起来那个人的行动很有效果。可是我要说,他错了!他的行为反而证明了,这次催眠师大会是非常必要的,甚至,是不得不开!”

最后这两句话说得铿锵坚定,掷地有声。众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专注地期待他的续言。

再次开口的时候,凌明鼎的语气变得低缓沉重:"长久以来,国内的催眠事业境地尴尬。整个行业的形象非常模糊,从业人员的素质也是良莠不齐。所以一旦有心怀叵测的家伙制造话题,民众便很容易产生误解。这种局面其实怨不得别人,我们自己首先得展开反思。

"现在有一些催眠师热衷于进行舞台催眠表演。为了追求舞台效果,他们往往要让对象达到深度催眠的状态。在表演现场你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深入了解对象的内心世界,要想做到深度催眠谈何容易?于是他们便从观众里挑选出最敏感的对象,施以简单直接的瞬间催眠手法。结果如何呢?表演也许是成功的,可催眠师和观众之间根本没有真正的心灵交流。有些观众会觉得很神奇,也有一些观众会觉得莫名其妙。最关键的是,他们仍然不了解催眠,而此类表演却让他们以为这就是催眠的全部。

"还有一些人在社会上开办各种催眠师培训班,为了吸引生源,他们故意夸大催眠的功效,几乎把催眠宣传成了一种无所不能的奇妙法术。他们甚至还请来演员,拍了很多虚假的视频放到网上,这进一步加深了民众对催眠术的误解。因为从那些视频看来,催眠师能够瞬间控制催眠对象,把他们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可我们都知道,一个催眠师想要完全控制催眠对象是不可能的。许多人花费巨资上了这样的培训班,上完课程之后却大失所望,他们从此认为催眠师都是故弄玄虚的骗子。

“更有甚者还进行所谓‘动物催眠’表演。利用动物的装死本能,把鸡狗之类的小动物弄得一动不动。这也叫催眠?简直是狗屁不通!催眠是催眠师和催眠对象之间深层次的心灵交流,你一个人和鸡和狗交流些什么?”

会场上爆发出一阵笑声,凌明鼎却摇头长叹:“这些人或者对催眠术一知半解,或者根本就一无所知,他们只是打着催眠的旗号来牟取私利。为了利益,他们不惜坑蒙拐骗,造成的后果却要由整个催眠行业来承担。”

台下的催眠师们纷纷点头。今天到会的都是国内催眠界有名有数的人物,他们当然不屑从事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所以凌明鼎这番评述深得他们的认同。

台上的凌明鼎略歇了歇,又加重语气说道:“其实刚才这些还不是最严重的,如果让心术不正的人掌握了真正的催眠技术,他们造成的危害将更为可怕。这些人会刻意寻找对象的心穴,借以达到邪恶的目的。有人用催眠术设置街头骗局,有人用催眠术欺骗和玩弄女性,甚至如前两天发生的案例——用催眠术来害人性命!这类事件虽然不多见,可是一旦发生便会在民众间造成相当的恐慌。大家口口相传,催眠术便成了害人的巫术,催眠师也成了施展巫术的魔鬼。这两天来的事态发展就是如此。”

台下的催眠师们转头看看围在会场四周的各路记者,心中莫名泛起一种危机感。

凌明鼎也环视着那些记者,轻轻叹道:“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啊——他要借民众之口毁了我们的声誉。”随后他又话锋一转,“这个居心险恶的家伙固然可恶,但我们也应该想一想:为什么这个行业的信用体系如此脆弱?我们有那么多的同行,正直、优秀,他们每天都在用催眠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为什么民众不了解他们?催眠术既不是无所不能的巫术,也不是虚张声势的骗术,催眠术是一门科学——这个概念为何迟迟不能为民众所接受?”

诸位催眠师在凌明鼎的引导下陷入沉思。片刻后有人轻声说了句:“太乱了。”

凌明鼎立刻赞同道:“没错,太乱了!行业没有标杆,准入没有门槛,从业者没有资质…这些都是乱象的体现。一个行业自身这么乱,你让外人怎么理解你?信任你?而我这次把大家召集过来,我们召开这么一个催眠师大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和诸位商议商议,怎么样去治理这个‘乱’字。”

众人都在看着凌明鼎。既然他把这个话题挑了起来,心中必然已有所谋划。

却听凌明鼎说道:“要治乱,就得有管理;而要有管理,首先得有组织。现在我们也有不少催眠师协会,但都是各自为政。我建议大家统一起来,成立一个全国性的行业协会,制定出行业章程、行业准入门槛以及催眠师的资质认证系统,共同把催眠这个行业做好、做强。”

罗飞站在会场的角落里暗自点头。凌明鼎的思路很清晰,他把对手的攻击转化成了整个行业所面对的压力,这样就在会场上制造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接下来他提议建立统一的行业协会也显得顺理成章。

很多时候外界的危机能促进内部的团结,凌明鼎显然深谙此理。这番借力打力颇有化被动为主动的意思,只不知他的那些同行们会不会积极响应呢?

纵观全场,不少催眠师都在点头议论,看来凌明鼎的支持者不在少数。不过具有话语权的人都坐在第一排,其中势力最强的便是杨冰、周怀谷、秦天这“三巨头”,他们的态度有着决定性的意义,但这三人一直板着脸,不置可否。

凌明鼎也在关注着“三巨头”。等会场上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之后,他更是直接向杨冰问道:“杨老师,不知道您赞不赞同我的观点呢?”

杨冰担纲的“长江催眠师协会”算得上是国内的领先者,杨冰本人也是催眠界的前辈。凌明鼎把问题抛给他,算是主动将了对方一军,且看对方如何应对。

杨冰默然片刻,终于开口道:“成立全国性的催眠师协会,制定章程,统一管理。这事听起来不错,但实际上却是把双刃剑。如果操作不好,恐怕反倒有反作用。”

“哦?”凌明鼎微微蹙起眉头,“杨老师的顾虑主要在哪方面?”

杨冰道:“现在的催眠行业,乱是乱了一点,但也算是百花齐放。如果统一起来,就牵涉到一个路线的确定。这个路线万一定歪了,那岂不成了荼毒整个行业的祸事?”

杨冰这话一说,会场上又起了一番议论。而坐在杨冰身旁的周怀谷则清了清喉咙,似乎有话要说。

凌明鼎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他早料到这三人不会轻易就范。对方肯出来说话是好事。自己的初衷是为了全行业的发展,只要这一点上他问心无愧,便不怕和对手辩驳。

周怀谷看着凌明鼎,说道:“凌先生既然提议大家统一起来,那多半是想好了行业的战略路线?不妨就说出来,让大家一起评议评议。”

凌明鼎便当仁不让地说道:“那好吧,我就说一说拙见,算是抛砖引玉了。在我看来,催眠行业要想良性发展,还是得专注于心理治疗这一块。现在人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各方面的压力都很大,很多人或多或少都存有心理隐疾,而催眠术正是发现这类隐疾的最有效的手段。通过催眠师的引导,对象可以对某些不良记忆重新认识,进而改变负面的生活态度。对这一块我已经做了不少理论研究,也写过一些文章的。”

“我看过你的文章。”三巨头中的另一人秦天插话道,“就是所谓心穴和心桥的概念,对吗?”

凌明鼎点头道:“没错。我不敢说自己的研究有多高的水平,但是把心理治疗作为催眠行业的发展方向应该是确凿无误的。事实上,高水平的催眠师都在走这条路。”说到这里,凌明鼎又伸手指了指徐健,“这位徐先生是个投资人,他对我的理论非常感兴趣。如果我们能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整合,又有徐先生这样的人士大力支持,行业的振兴指日可待!”

讲台下的三巨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由杨冰开口道:“凌先生,你恐怕过于乐观了。在我们看来,能否把心理治疗作为催眠行业的发展方向,此事还有待商榷。而你的心桥理论更是存在着重大的隐患,万万不可在行业内推广。”

听到这话,凌明鼎禁不住微微一愣。他料想到这三人会阻挠自己的计划,但没想到对方会抓住行业发展方向进行攻击。事实上,现在真正的催眠师都在从事心理治疗的工作,包括三巨头本人也不例外。这个发展思路应该没有任何争议,这三人却跳出来泼冷水,唱反调的姿态未免太过明显。

会场上的其他催眠师也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从他们的神态来看,还是支持凌明鼎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凌明鼎觉得心中有底,干脆针锋相对般问道:“请教杨老师,心理治疗为什么不能作为行业发展方向?您说我的理论存在隐患,这隐患又在哪里?”

杨冰道:“心理治疗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操控不好,有可能导致对象的隐疾恶化。而你的心桥术并不是一种真正的治疗,因为对象的心穴没有真正消除,用心桥掩盖反而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心穴一旦形成,是不可能消除的。”凌明鼎辩白道,“您说我的心桥术不是真正的治疗,可我已经积累了很多成功的案例。前天我就用心桥术治疗了被啃脸的男子,让他重新恢复了生活的勇气。”

这事因为上了报纸,在场很多人都知道。凌明鼎略停片刻后,又说道:“今天现场有一位女士,她曾经也是我的病人。夏小姐,你能站起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吗?”

顺着凌明鼎手指的方向,众人纷纷转头观望。却见一个极美的女孩款款起身,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那女孩对众人说道:“三年前我一度想要自杀,是凌老师改变了我的观点。所以我要谢谢他,谢谢他高超的催眠术。”

会场起了一阵骚动。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重获新生,怎不叫人唏嘘感慨?于是凌明鼎的支持率又提高了一大块。

可是前排的三巨头依然不为所动。杨冰甚至都没有回头,他只是冷冷说道:“我们不否认你有成功的案例,但是失败的例子难道就没有吗?”

凌明鼎一怔,道:“有的话就请杨老师明言。如果真是我的病人,我决不推脱隐瞒。”

杨冰低下头和身旁的周怀谷、秦天二人窃窃私语,似乎在商量些什么。片刻后他们作出了决定。只见杨冰郑重其事地站起身,直视着凌明鼎说道:“凌先生,有些事情我们本不想提,但这次大会关系到整个行业的前途命运,便叫人无法回避。我们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坦诚回答。”

从对方的口气来看,他要问的事似乎非同一般。凌明鼎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但他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默然点点头,神色间并未有明显异常。

“请问凌先生——”杨冰缓缓说道,“你的夫人为什么会英年早逝?”

这个问题像是带着强劲的冲击波,直撞得凌明鼎身体一晃。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曾对你的夫人施展过心桥术。但后来治疗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导致夫人在三十五岁时就过早离世。这种隐患重重的理论怎么能向全行业推广?”杨冰乘胜追击一番后,又总结道,“所以建立行业联盟是好事,但你的思路并不可行。这事还得由大家聚在一起好好斟酌,决不能仓促上马。”

凌明鼎低下头,他的双臂竭力扶在讲台两侧,似乎这样才能支撑住近乎崩溃的身体。和先前纵横捭阖的气势相比,他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这番变化让场内的其他人全都大感意外,大家纷纷猜测议论,场面颇为混乱。

袁秘书抢到讲台上,她扶住凌明鼎的身躯,压低声音焦急问道:“凌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凌明鼎摇摇头,心绪纷乱难言。片刻后他又凝起目光,恨恨地盯着讲台下的三位对手。

杨冰这时已经坐下,那三人倒是气定神闲,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袁秘书知道凌明鼎已经无力控制场面,便凑身在话筒前说道:“对不起,凌先生的身体有些不适。今天的大会暂时先开到这里吧。”说完就扶着凌明鼎走下了讲台。

一旁的罗飞向着两人迎过来。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狐疑的神色。凌明鼎看着罗飞苦涩一笑,勉强吐出几个字:“罗警官,我们…我们回去再细说。”

罗飞点点头。此时此地并非畅言之所。

记者们可不愿意轻易放凌明鼎离开,他们蜂拥般围了过来,话筒摄像头如枪炮般林立。

“凌先生,您夫人去世的详情能不能介绍一下?”

“凌先生,您的心桥治疗术是不是出现过严重的事故?”

“凌先生,请问大会接下来还会继续进行吗?”

各式各样的问题劈头盖脸地向着凌明鼎砸过来。凌明鼎根本没心情回答,他和袁秘书数度想分开人群突围,但记者们越聚越多,场面窘迫不已。

就在这时,忽见夏梦瑶从人群中挤出来,她把身体挡在凌明鼎身前,高声喊道:“请你们不要再纠缠凌老师了!”

“嚓嚓嚓!”闪光灯的声音接连响起,记者们不失时机地抢拍一通。

夏梦瑶转头怒视着那些记者,叱责道:“你们都没有亲人吗?你们的亲人去世你们会怎么想?凌先生已经这么痛苦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揭人的伤疤?你们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围在前排的记者多数都是男性,被一个美女如此质问,颇有些脸面无光。趁着他们悻悻无语的当儿,夏梦瑶又说了声:“你们快让开吧。”这句话的语气比先前柔和许多,带着三分规劝,三分请求。同时她睁大美丽的眼睛,目光在那些男人的脸上依次扫过。只要和这目光接触到的男人都像是中了魔法般,红了脸庞羞惭退去。

夏梦瑶扭过头,悄声提醒凌明鼎:“凌老师,您快走吧。”凌明鼎本想说些感谢的话语,身旁的袁秘书却已拉着他迅疾离开。袁秘书的步履愤怒而匆忙,也不知是在躲避记者呢,还是在躲避那魅力四射的夏梦瑶。

02

罗飞跟随凌明鼎回到了茂业大厦。凌明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大约个把小时之后,他才把罗飞请到了屋中。

罗飞看出对方努力调整过情绪,但仍然有些疲惫。

“你没料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向你发难?”罗飞问了句。如果有所准备的话,不应该如此狼狈吧。

凌明鼎没有回答。他微微皱着眉头,目光凝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罗飞甚至怀疑对方有没有听见问话。

果然,开口后凌明鼎完全没有理会罗飞的话茬,他有些突兀地问道:“罗警官,你能不能把那三个家伙抓起来?”

“抓他们?为什么?”罗飞颇感不解。即便那三人有作案嫌疑,但现在就谈抓捕未免有些夸张吧?而凌明鼎随后给出的解释则大大出乎罗飞的意料。

“他们中的某个人很可能就是害死我妻子的凶手。”凌明鼎沉痛地说道。他恨恨地咬着牙齿,目光则紧盯着手中的某样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罗飞起身凑到近前看了看,照片上是个漂亮的少妇,明眸皓齿,笑靥迷人,他猜测着问了句:“这是你夫人?”

凌明鼎点点头。他用手掌遮盖住照片上的人像,似乎这样就能隔断那无言的痛苦。

“你说她是被人害死的?可按他们的说法,夫人的离世好像和你的心桥治疗术有关?”罗飞知道对方不会喜欢这个话题,可他又不得不问。在大会现场,凌明鼎并未反驳杨冰的说法,这让整个事件变得迷雾重重。罗飞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必须问个明白。

凌明鼎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他们说得没错。但如果没有人暗中设计,我妻子也不会离我而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明鼎把手掌挪开,又开始凝视那张相片。半晌之后他抬头看了罗飞一眼,问道:“她很美,不是吗?”

罗飞点头“嗯”了一声。他并不是在安抚对方,那照片上的女人确实美丽。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多岁了。她年轻的时候更美。”凌明鼎专注地盯着罗飞,似乎在向对方强调某个重要的观点。

罗飞再次点头,他毫不怀疑对方的说法。他甚至在心中暗想,这女人如果再年轻十岁,恐怕比夏梦瑶也不差多少呢。

凌明鼎的嘴角微微一撇,表情甚是苦涩。“美丽的女人…”他喃喃地问道,“你知道她们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联系上下的语境,罗飞立刻猜到了答案:“变老?”

凌明鼎深叹一声:“是的。她们害怕时光的流逝,害怕因此而渐渐老去的容颜。这是漂亮女人的通病,我的妻子也无法幸免。这就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罗飞看出对方将要回顾往事,便静静地等待聆听。

“我和我妻子相识的时候,她只有二十一岁,正是女人最美的年纪。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龙州的一家咖啡馆。我记得那是一个周末的傍晚,她坐在窗边翻看一本杂志。金黄色的夕阳从窗口洒进来,映着她洁白的脸庞,美得令人心醉。我一下子便被她迷住了,后来我们相识相知,直到数年之后,她终于成了我的妻子。婚后的生活非常幸福。我们尽情享受美妙的二人世界,十年如一日,从不厌倦。我们甚至商量好了不要孩子,只求互相陪伴,走完此生。”

说这段话的时候,凌明鼎目光悠远,完全沉浸在回忆中,那往昔的甜蜜品之犹存。不过现实中的美好尚且短暂,更何况虚幻的回忆世界?他的眉头很快就微微皱起,纠缠出一股无法排遣的愁容。

“我不知道她具体从何时开始担忧年龄的问题,反正到三十岁的时候她已经有非常明显的心理表现。她变得不快乐,常常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发呆。后来她还会问我一些问题,比如说‘我是不是不如以前好看了?’‘你真的会一辈子陪着我吗?’‘你会不会喜欢别的女孩?’之类。这些问题在我看来完全是杞人忧天,我是如此深爱她,永远都不会改变。可我越是信誓旦旦,她却越不肯相信。她总觉得我在骗她,非逼着我说‘实话’,没完没了地纠缠于此,我如果有一点点的不耐烦,她就会伤心哭泣。我开始意识到,她或许是心理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我必须采取措施才行。”

罗飞立刻想到对方所谓的“措施”指的是什么:“你对她催眠了?”

凌明鼎点头道:“是的,我给她做了一次催眠治疗。很快我就找出了她的心穴,原来她是担心自己容颜老去,我不会像以前一样迷恋她。她对这个问题反复忧虑,心灵深处难免留下创伤。得知病因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我给她架了一座心桥,让她从此不再为了这个问题而忧虑。”

“具体的手法呢?可以说说吧?”

“我和妻子都非常喜欢同一个女明星。这个明星属于大器晚成的那种,她成名的时候就已经是三十多岁了。我故意找出女明星成名前的青涩照片,用来和她成名后的形象照进行对比。我们一致认为那女明星在成熟时才更有女人的韵味。我把这样的感觉做了一个移情,让我妻子相信,年龄并不会抹去她自身的魅力,我会越来越喜欢她的,那些青春少女根本无法和她相比。”

“嗯。”罗飞理解了对方的思路,又问,“那效果如何?”

“效果很好啊。我妻子重新恢复了自信。这自信不光是在我面前的,还包括和外界的接触。有段时间她曾畏惧出门,非得出门的话得花很长时间来化妆。经过我的治疗,她完全坦然了。她很自信地展示着少妇的魅力,那感觉就像是得到了新生。顺理成章地,我们的婚姻也迎来了第二个蜜月期。”回忆起这段黄金般的岁月,凌明鼎的脸庞上浮现出半喜半愁的复杂表情。

过程是有效的,可结局偏偏又是一个悲剧。罗飞只好继续追问:“后来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凌明鼎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我曾经以为那是一场意外,可事实上,那是一个可怕的阴谋。”

罗飞知道最关键的部分即将揭露,便屏息凝听。凌明鼎却闭起了眼睛,用双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他将要接触到的回忆正是他人生最痛苦的一段经历,他必须积攒足够的勇气才能走进去。

罗飞默默地等待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凌明鼎发出一声长叹。后者睁开眼睛,开始缓缓讲述。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的妻子已经三十五岁。她的容颜渐渐老去,可我对她的爱恋一点也没有减少。在这几年间,为了防止她的心病复发,我又对她做过几次催眠术。当年构建的心桥一次比一次坚固。嘿,我原以为那座桥永远也不会塌陷。可俗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旦有人恶意摧毁了桥基,那座桥的崩塌只在瞬息之间。

"每年的六月十一日是我们的相识纪念日,按照多年的惯例,每到这一天我们就会回到当初偶遇的那家咖啡馆,点两杯饮品坐一坐,一同感怀相识的美好时光。五年前的那天也不例外,我们在傍晚时分来到了咖啡馆。已经是老夫老妻的,我们也没必要卿卿我我,只是面对面地坐一会儿就好。就像当年一样,我要了杯咖啡随意喝着,我妻子则翻看着杂志,一切看起来都如此正常。可随后咖啡馆里又来了一名客人,这个人的到来彻底摧毁了我们的生活。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就坐在离我们不远的窗前。当时的位置是我面对着那个女孩,而我妻子则背对着她。也就是说我能看见那个女孩,而我妻子却看不见。我开始只是随意打量了女孩几眼,但很快我就被对方吸引住了,竟再也舍不得挪开目光。”

一个深爱着自己妻子的成熟的男人为何会如此失态?罗飞忍不住插话问了句:“那女孩很漂亮吗?”

“当然漂亮,但漂亮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凌明鼎郑重说道,“关键在于她的容貌、气质、衣着、装扮,都像极了我妻子年轻的时候。当她坐在窗边,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我简直有一种时光穿梭的感觉,仿佛又见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初识的爱人。”

这么一说罗飞就明白了,难怪对方会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吸引。不过他随即又摇头道:“不对,这里面有蹊跷——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凌明鼎苦笑着说:“确实有蹊跷。可我当时已经被迷住了心神,根本顾不上细细思量。我只管贪婪地看着那个女孩,恨不能自己也变身到十多年之前。”

罗飞略皱起眉头,又问:“那你妻子当时的表现如何?”

“她一直在翻看杂志,像是根本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存在。其间有几次我做贼心虚,还特意偷眼观察过妻子的反应,但她看不出任何异常。直到把一整本杂志全都翻完了,她这才抬起头来,我也赶紧正襟坐好,假装在喝咖啡,不敢再去看那个女孩。”说到这里,凌明鼎自惭地咧了咧嘴,又道,“我妻子把杂志放下之后问了我两句话。这两句话现在想来都是有深意的,可我当时竟没有察觉。”

“她问了什么?”

“她首先问:‘你的咖啡怎么还没喝完?’我敷衍说:‘太烫了。’然后她又问:‘你刚才在看什么?’我犹豫了一下,但正好这时那女孩起身离去了,而我确信妻子肯定没有看到对方,于是我就微笑着撒了个谎,我说:‘我还能看什么,当然是在看你。’”

罗飞立刻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应该撒谎的。”

“是的,我不该撒谎。可那真的只是一个…一个善意的谎言。”凌明鼎为自己辩白着,语气中却充满了懊悔,“我妻子原本就敏感,她的心穴一直在那里。我怎敢让她知道我刚刚被一个年轻的女孩迷住了!”

罗飞也感觉很无奈,只好岔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询问:“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

凌明鼎在痛苦的回忆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又说道:“本来我喝完咖啡,我们俩就该离去了。可我妻子那天却说她还想多坐一会儿,叫我一个人先走。我要留下来陪她,她又说想接着看书,我坐在对面影响她的思路。于是我就离开了。”

罗飞在心中默叹一声。五年前的那个傍晚,这个男人真的是一错再错。可他知道对方已经深深自责,便不忍心把心中的观点再说出来。

凌明鼎却已看出了罗飞所想,他主动挑起话题:“当时我的脑子真是一片迷乱…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吗?”

罗飞略一思忖,猜测说:“你觉得那女孩还没走远,出去转转没准还能再见到她?”

凌明鼎点点头,感慨道:“你虽然不在现场,可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一上来就觉得那女孩出现得很蹊跷,随后你就开始怀疑我的妻子,对不对?你真是太理智,太冷静了。我如果能有你的一半,那最后的悲剧也就不至于发生。”

罗飞说了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好了,还是说说我的妻子吧。”凌明鼎继续讲述,“我离开咖啡馆之后,我妻子打开了一瓶烈性农药,把药水倒进自己的咖啡杯。然后她一边看着窗外的夕阳,一边把那杯农药一点一点地喝完。一个多小时以后我回到了店里,我深爱的妻子趴在桌子上,已经停止了呼吸。”

故事到了最悲伤的时刻,可凌明鼎的情绪却反而平静下来。他安静地、娓娓地讲述着,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在讲述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可罗飞却分明感受到对方心底的痛苦,那是一种如死灰般的,到了极致的绝望。

片刻后,罗飞叹息着问道:“她就这样离去了?连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

“她留下了一句话。”凌明鼎抬头看了罗飞一眼,然后他把桌上的那张照片翻过来,慢慢地推到罗飞面前,“这张照片是她留在咖啡桌上的,这句话就是她给我的最后的遗言。”

罗飞看到了照片背面那行娟秀的字迹。

“亲爱的,你欺骗了我。”

一种深入骨髓的忧伤在文字中流淌,虽历经数年,却如烈酒般越陈越浓。

是的,凌明鼎欺骗了他的妻子。而且罗飞相信,当那个女人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她说的“欺骗”指的并不是发生在咖啡馆内的那两句对话,她指的是凌明鼎在自己心穴上架构的那座心桥。维系心桥的情感基础在那一天崩坍了,女人的骄傲和自信亦随之崩塌,甚至还包括她对婚姻和生活的全部希望。

罗飞把那张照片重新翻回到正面,他希望能将凌明鼎的心情也同时翻转过来。现在并不是沉浸于悲伤的时候,还有太多的疑点等待揭开。

“那个女孩的出现并不是偶然,而是你妻子刻意安排好的。她就是想要考验你,对吗?”这一点在罗飞心中其实已有定论,但他还是想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确认。

凌明鼎回答说:“是的。”

“这么说来…”罗飞沉吟着看了对方一眼,说道,“你的心桥术的确存在漏洞。”

凌明鼎的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他对这个话题颇为敏感。

罗飞进一步解释自己的观点:“你的妻子安排这个布局来考验你,说明她对你并没有充分信任。如果你的心桥搭建得很完美,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

凌明鼎沉默不语。罗飞想了想,又问:“你后来没有去找那个女孩吗?你没有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当然找过,但一直没有找到。”凌明鼎停顿片刻,又用强调的语气补充说,“我已经用上了我能够想到的一切办法,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罗飞“哦”了一声,他陷入了新的沉思,神情也变得愈发严肃。

凌明鼎在一旁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罗飞反问:“你先前说过,这事是有人在暗中设计?”

凌明鼎点点头:“现在你也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