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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断听的耳朵好似回复了听觉,她听见一声熟悉的“十三”…

哦,她看见了,她面前这堵墙是他…

而她此刻最不想见,又最想见的人也是他…

内心里惊涛巨浪,狂啸着要向他呼啸而去,涌到喉管,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卡在那儿,膨胀得要爆炸。

他什么都不知道,夕阳下像往常一样笑,“傻丫头,你跑什么呀?一路喊你都没听见。”

她看着他的嘴一开一合,一拳便照着那地方打去。

这一拳用尽她心里惊涛骇浪的力量,他竟然被打出去好几米,若不是他桩稳,他得在地上滚上几圈,嘴里瞬间涌入甜腥味,出血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她。

两人平时总是打打闹闹,可玩笑成分居多,也没谁真的下狠手,但这一回,她是用了十成的力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她,还为之前的事吗?

他腆着脸走回来,勾住他肩膀,“不是吧?这么记仇?还生气呢?好好好,我错了,十三姑奶奶貌比天仙,身材前突后跳,十级惹/火…”

他自顾自地说着,没提防,她又是一拳揍过来,他直接变成了熊猫眼不说,心里也惊了,这丫头今天到底生哪门子气?他眼珠子都快被打爆了…

而她根本不给他任何沟通的机会,在大街上就当真和他打起来了。

他了解她的习惯,如果心里真的遇到事了,通常来找他打一架,体力耗尽,气也就消了,所以,索性也不再问她,陪着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练拳脚。

一路追,一路逃,一路打。

从日暮黄昏,打到华灯初上,直到他跑进公园,在公园里和她最后的搏击后,她摊倒在草地上,力气耗尽。

他也出了一身大汗,坐在她身边,开始悉心询问,“到底遇上啥事儿了?”

萧伊然闭上眼,她不是不想问,内心里的疑问已经扩散膨胀到难以忍耐,可是,那些话语却始终在喉咙里打转。

她不敢问,不问,或者还有希望,问了,就只剩绝望了。

可是,又怎么能不问呢?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头顶是一片墨色染星光,他拉着她的手臂要她起来,“回去吃饭,老头还等着呢!”

她没动,冷风中几未可闻的喉音轻颤,“有几句话,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记住,是最后一次。”

他见她这么严肃心里也发怵,面上却笑着,“什么事这么重要?”

“第一,我生日放假那次,你怎么知道我去了云南?”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说过我推…”

“行了,别编了!”她粗暴地打断他,“第二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生日想吃桂花小圆子?”

“…”他怔在了那里,说不出话来。他想,这只怕是暴露了…

她忽而坐了起来,气势逼人,“还编吗?再编啊!告诉我你不是鼹鼠先生!用充分的证据来证明你不是!”

说到后面,竟是嘶吼了起来,有点竭嘶底里的痛楚,这痛楚感像一把钝刀,不锋利,无法一刀见血,却一刀刀割在心上,竟成了折磨,还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他动了动唇,终于坦白,“是的,是我,我是鼹鼠先生。”

这一刻终于来到。

做错了事总是要承担后果的,不如早到早解脱。

她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静静地坐在那里,良久,“他呢?”

这才是他两年前无法启齿的理由,但她总是要面对这一刻的,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来,“牺牲了。”

她闭上眼,眼泪滑落下来,千斤重,自心尖穿透,刺穿了整颗心。

“他做卧底,牺牲了,QQ号和密码是他领导给我的,说是他的遗言。”

她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流。

早该想到的。

鼹鼠先生,生活在地底的人…

三年没有联系,她不止一次地质疑过各种可能性,其中有一种是执行特殊任务去了。所以她懂事,理解,坚定地等待。

却从来不曾去想他真的回不来。

她不敢想啊…

“十三!”他伸手去给她擦泪,“想哭就好好哭一哭吧!”

她如被火烫到了般猛然弹起来,尖声喊出四个字,“不要碰我!”

她双眼发红,形容凌乱。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也从没像此刻这般,觉得她突然离自己很远,很远。

“不要碰我!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你不配!”她一口气说完,便如逃离瘟疫一样飞快逃离他的身边。

他第一次,没有在萧伊然哭泣的时候追上去。

他想,这一步,他大概是迈不出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干了件什么傻事,第一次拿着这个号的时候,他怕她伤心难过,想着暂时不告诉她。

忍不住登录了秦洛的号,却看见她除了专门为秦洛写日记以外,还有大量的留言。

那些关于思念的词词句句,那些等待和坚持的脆弱和敏/感,都让他不忍。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假装秦洛给她回复了一句,从此便在谎言的路上越走越远。

而他自己,独自承担好友牺牲的噩耗,同时还尝尽另一种心酸…

也曾动摇过,不止一次想告诉她真相。尤其那次他在办公室看案卷入了神,她一个QQ语音电话打来,他无意中接了,只要开口说一个字,一切就都暴露,他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可她的急切和热情终究让他不忍心。

现在,一切都藏不住了。他觉得这样也好吧。

人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谎言里,而真相总是残酷的。

秋天的夜晚,冷风吹,他和她终于朝着两个方向各自归去。

他心中萧瑟,只觉得这瑟瑟冷风浸入了胸口,在他鲜活跳动的地方肆虐扫荡,卷起千层浪。

回到家里,是一桌丰盛的饭菜,和无措的老头,还有桌上那个淘汰的手机。

他拾起一看,QQ账号管理里,有鼹鼠先生那个号登录的记录…

他颓丧极了,每次登录都记得清除痕迹的,偏偏最后一次扔掉这旧手机的时候忘记了…

第二卷 泉 01. 开心果的芯儿~

第二卷泉 01. 开心果的芯儿

一年以后。

冬天的第一场雪,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翩然而至,将这个城市繁华的初冬打了个措手不及。

淅淅沥沥砂糖一般的雪粒子落在她车窗上,片刻化成了水,远处的街灯,在水雾里晕成模糊的一团。

手机有来电,家里的电话。

她按了接听,整个车厢里都是奶奶温暖的声音:“然然啊,什么时候回家呢?”

她开了雨刮,水雾瞬间抹去,整个世界一片清明,“奶奶,我快到了,马上呢。”

“好!等着你呢!”

今天是爸爸生日。

一年了,家里人都说,然丫头长大了。

捧着给爸爸的礼物进家门的时候,她是笑着的,脱了鞋,光着脚就朝爸爸奔去。

“我的闺女!”萧城显张开怀抱迎上来。

她扑过去,在萧城显脸上吧唧一下,把礼物塞进他怀里,“爸,生日快乐,明年十八!”

“鬼丫头!”萧城显笑,揉她的头发,“去换衣服,下来吃饭,就等你了!”

“好!”她朝爷爷招招手,“爷爷,我回来了!”

端坐的老爷子“嗯”了一声,“显子放学了?”

“…”

一年时间,生活发生了太多变化,爷爷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常常忘这忘那。显子是萧城显幼时小名,老爷子这是混淆时光了…

萧伊然上楼的时候,笑容便没有了,心里酸酸的,发胀。

听得门铃响,又有人来,依稀是某人的声音。

她忽然不想下楼了,可是不能,今天是爸爸生日。从小她虽任性霸道,可是不会不懂事。

她坐在他对面,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皮肤上犹如附着了一块烙铁,灼得发烫。

她没有看他,笑着站起来点蜡烛,“爸,来许愿!这回您可要许个靠谱的愿!”

萧城显笑了,“我什么时候许的愿不靠谱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萧伊然眨眨眼,一双明眸透着小女儿的狡黠与灵动,“您去年可是许的,妈妈的更年期早点过去!”

“…”萧城显失笑,“臭丫头!你爸今天生日也不放过?”

萧伊然头一歪,靠在白一岚肩膀上,娇娇的模样,“我是妈妈的小棉袄!”

“是吗?那是爸爸的什么?”萧城显假装生气,“想想你钱不够花的时候!”

她眼珠转了转,“我是爸爸的小钱罐啊!”

萧家人听了他父女俩的话无不哄堂大笑,白一岚看着宝贝女儿的眼里满是宠溺和心疼,奶奶笑得直摇头,“这家里啊!然丫头就是个开心果!”

唯有她对面的宁时谦,静静地坐着,看着她微笑。

是啊,她从小无忧无虑,从不曾尝过快乐以外的情绪,最大的烦恼不过是生病了要吃药打针,过生日了没有收到可心的礼物,可如今,这颗小小开心果,果儿是开口的,只怕芯儿却是苦的。

往日那个小小的她不开心了,有他哄,他知晓她所有的小习惯,有的是办法把她哄好。

可是,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烦恼都可以哄哄就好的,更何况,他也无法再靠近她。

自去年鼹鼠先生的事曝光以后,他就无法再靠近她。

在单位偶尔遇上,她假装没看见他;

他厚着脸皮堵她,她不是揍他就是凶他,惹她烦了,她直接甩他一脸汽车尾气;

这样的家庭聚会,她有时会迫于无奈叫声四哥,可他知道,她叫的时候,眼睛都没在他身上聚焦。

眼前萧城显愿已许,蜡烛已吹熄,开始切蛋糕了。

“然然,给你四哥分块大的!”萧奶奶发指令了。

“好叻!”

一块最大的蛋糕呈到了他面前,还有她脆生生的一声“四哥!吃!”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才一岁多的萧伊然,软乎乎小面团子一样的小东西,把她的奶瓶儿往他嘴里塞,奶声奶气的一句“四四,七!”还有那个四岁的萧伊然,从幼儿园回来,手心紧紧拽着的糖都捏化了,黏黏糊糊地往他嘴里塞。

那样的萧伊然,还会再回来吗?

他笑,“谢谢小十三。”

伸手去接,却不料横空出现另一双手,将蛋糕给抢走了…

萧老爷子着急地把蛋糕护住,“留给顺顺吃。”

顺顺,是奶奶的小名,却是有几十年没有人这么叫了。

萧奶奶瞬间哽咽了,用纸巾擦着眼角,“这老头子!”

白一岚也放下了筷子,默默拭了拭眼睛。

萧伊然看着这一幕,泛起了泪花,一辈子,真是一个十分美好的词啊…

“吃饭吧,别管他了,现在可真成孩子了!”萧奶奶从萧爷爷手里把蛋糕取下来,拿着湿纸巾给他擦手指,老头子那么护食,衣袖上都沾了奶油了。

萧爷爷却还不干,非要抢蛋糕,“给顺顺的!顺顺的!”

“好好好!给顺顺!我帮顺顺收起来!”萧奶奶没办法,端着蛋糕往冰箱里放,萧爷爷直到亲眼看着蛋糕进了冰箱才罢休。

萧奶奶回座的时候不好意思地朝宁时谦笑,“小四啊,看笑话了,现在爷爷是有些糊涂了。”

“没有。”宁时谦心头也有些热热的,“爷爷很好。”

“那吃吧,快吃!来,小四!”萧奶奶给宁时谦盛了一大碗菜。

第二卷 泉 02. 宁队威武~

第二卷泉 02. 宁队威武

灯光流盈,温情脉脉。

萧伊然始终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知道这是一个物欲横流诱/惑遍野的浮躁世界,可是,她的爷爷奶奶,她的爸爸妈妈却在用最平凡的点滴让她感知什么叫爱情。

晚上十一点,萧城显还拉着宁时谦在下围棋。

萧爷爷早已经睡了,奶奶也乏了,歪在沙发上眼睛眯眯的,却非搂着萧伊然要她陪着看电视剧剥松子儿。

萧伊然忍了一晚上,忍不下去了,“奶奶,这都快零点了!您睡了吧!”

萧奶奶连连摇手,“不困不困!我还…还看电视剧呢,女主怎么了?刚才要跳楼跳了吗?”

“没有!我带着贝贝把人给救了!”萧伊然没好气地看了某处一眼,奶奶在这强撑着不睡还不是因为某个人吗?还跳楼呢,跳楼是早两个小时前的剧情了!

奶奶被她逗笑了,她将松子壳一扔,不客气了,“奶奶,您不睡我可真要睡去了!”

萧奶奶呵呵笑着,“好好好,那…”又看向那俩下围棋的,“小四啊,太晚了,今儿就别回家了,就在这休息。”

“好…”他刚要说好,还只摆了个口型,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见萧伊然拧着的眉,臭着的脸,他脸上也露出难色,“奶奶,要不,我还是…”

萧伊然表情这才松了松,暗暗冷哼,这人还算识趣。

“嗯,我还是睡我以前睡的房间吧!”某人欢快的声音响起。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萧伊然憋着一肚子气,一扭身,脚步跺得咚咚响,上楼去了。

“这孩子!你站住!”萧奶奶可愁坏了,不知道这俩孩子怎么就闹成了这样,唉声叹气,“小四啊,你和然丫头这一年是怎么了?”

他也只能苦笑。

“算了,小四啊,奶奶明早给你做你爱吃的啊!”萧家一直以来的想法,是要把然丫头嫁给宁小四的,这是他们眼里最靠谱的一桩婚事,可眼下看来,只怕是不成了。萧奶奶觉得对宁小四有愧。

这样的情形,萧城显和白一岚也很担心,两口子晚上在房间里说起这事儿,白一岚就很是忧心,“这事儿你说怎么办?然然明显是有心结,大概只要一看到宁小四就会想起那个人,他俩,怕是真的不成了。”

“这种事不能强迫。”萧城显两手习惯性搭在白一岚肩上,给老婆捏肩膀,“你也别太着急,然然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她的秘密呢,你别把她逼急了。”

“可是,你看看然然这一年过的什么日子?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训狗上了!一周能回家一次吗?她不能跟狗过一辈子!她心里有多苦我这当妈的还不知道吗?还时时强颜欢笑逗我们乐,她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苦呢!”白一岚说着也泪眼婆娑起来,“不行!走出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开始另一段感情!然然必须把那个人忘了!”

萧城显见老婆哭了,什么都不敢说了,只依着她满口好好好。

第二天一早,萧伊然下楼,就看见餐桌边坐得稳稳当当的某个人,正和奶奶在说话。

她眼神立马移开了,早餐也不吃,往外走。

“哎!然然!”萧奶奶在身后忙叫,“吃早餐呢!”

“不吃了!”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隐约传来奶奶的叹息。

今天召开全局大会,她早早到了会议厅,找了个座儿坐下,身边坐了自己队的大队长老赖。

忽的,听见老赖招呼,“哎!小宁!坐这里来!”

眼看着,老赖起身,把座位让给了那个才从她家出来的人。

她迅速站起身,准备换座位,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并且用力一扯,她被扯回座位。

“你干什么!”她打量周围,他俩的动静已经闹得附近有人看过来了。

“我请求自辨!”他握紧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