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了没有?”

“没。”

“跟我回家。”

“啊?”

就这样,我第一次去到医生——的公寓。

路上,我看着身旁开车的人。

“你什么时候有车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没车了?”

“以前没见过。”

红灯刹车,医生转过脸来:“很多事,你没看见不代表它不存在。”

我嗅出了危险的味道,弱弱地说了声:“你专心开车…”

到了地方,我被裹挟着进电梯,上楼,带进门,然后,扔在了门口。

顾魏这个人,生气的时候也不发火也不恼,脸上始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云淡风轻。这种冷暴力其实最折磨——我…

我简直就是硬着头皮挑话:“毛/主/席告诉我们,不要为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所打倒,你家就在X市你还租房子住!”

“家太远。”

“你不是有车么。”

“堵车。”

“地铁。”

顾魏转过来,露出森森白牙:“附近没有地铁站。”

这个人,不会是气疯了吧…

我决定卖身求荣,往前一扑,抱着他的胳膊:“医生我好想你!”说得太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医生递过一杯水,很自然地转换话题:“今天晚上别回去了。”

我浑身跟被雷劈过一样,死盯着他。看着他泰然自若地削水果,恍悟:顾魏是个好同志,是我太邪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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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我不介意你邪恶一点。

(⊙_⊙…)

 

、术后一年

顾魏的公寓,只有一张床,所以,我已经紧张到感觉不到紧张了。

我僵僵地躺在床上,浑身上下出除了内衣是自己的,其他全是顾魏的,这是一种怎样的扭曲和羞涩啊…

正在我闭着眼睛思考“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的时候,顾魏从卫生间洗好澡出来。

我决定,继续闭着眼睛。

听着他擦头发,喝水,关电脑,给手机充电,然后,关灯。

我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汗毛,在被子掀开的那一刹那,通通竖了起来。

“林之校,我们谈谈。”

我呼出一口气,睁开眼:“谈什么?”

“你对医生这个职业有什么看法?”

“救死扶伤。”

“…婚姻方面。”

“普遍晚婚。”

“…恋爱方面。”

“没有时间。”

顾魏彻底放弃了与我的沟通,躺下来把我捞进怀里,轻轻叹了一口气:“睡吧。”

我沉入一股淡淡的香皂味道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酝酿睡意,酝酿了五分钟,睡着了。用医生的话说,“一点适应障碍都没有。”

其实,这次过年期间虽说发生了一些不算愉快的事情,但是也不无好处。两个人少了一点相敬如宾的味道,情感似乎都——外放了一些。尤其是顾魏,虽然依旧是万年笑脸,但是眼角眉梢的小情绪,是越来越明显了。

接下来顾魏调休的两天假里,我都被扣在了公寓——打扫卫生。事实证明,在用来增进感情的时候,四十平的公寓,也是可以打扫两天之久的。

顾魏很好地解释了“美男子戴上胶皮手套,依旧是美男子”这个道理。

我深深地怀疑他是在用洗衣做饭无所不能的完美家庭妇男形象诱惑我。

被诱惑的我在第三个晚上,已经能无障碍地在他低声的絮絮叨叨里迅速入眠了。

(三三:道行!两天三夜就搞定你!)

三月份。林老师回医院做全面检查。晚上依旧是我陪护。

术后一年,我又躺回这张窄窄的陪护床上,半夜听到同病房患者家属掉地的声音,不禁感慨这40公分的床我能毫无障碍地在上面翻身平躺侧卧蜷曲,其实我是小龙女转世吧…

迷迷糊糊睁感觉有动静,迅速睁开眼。天已经有些麻麻亮,我能清楚地看见,医生弯着腰,脸离我不超过30公分,一只手在我的,睡,衣,纽,扣,上…

正常小言女猪脚的反正是——

“啊,色狼!”羞涩。

“啊,讨厌~”反扑。

“啊,混蛋!”一巴掌。

我的第一反应是,扭头,看林老师。要是他看到这幅画面,医生估计得英年早逝…

林老师的眼睛安静地闭着,趴姿很纯真。

我扭回头,看着突然出现在我床边的登徒子,虽然刚睡醒的人脑子还不大清醒,但不要告诉我你大清早五点查房!

医生慢条斯理地扣好我睡衣下摆的纽扣,拉下来遮住肚子,再拉好被子,然后施施然走了出去。

我躺了一会儿,大脑才完全清明,摸过枕边震动的手机:“我们这边有男护士的。”

谁来管管这目中无人夜访香闺如入无人之境的家伙啊!!

第二天来给林老师开加强CT单,X光单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医生,相当淳朴,淳朴到林老师还没调戏,他就已经:“泥,泥好,这个,是显影药水…”说完通红着一张脸出去。

“4月份就来了。分在我们这组的实习生,姓高,性格淳朴,你不要随便调戏。”医生回短信。

我回了个鄙视的表情过去。

放射科患者很多,排号等待的空隙,林老师拽拽我:“我们去散步吧。”

林老师有个嗜好——看车。我相信很多男同志都有这毛病。具体症状表现为大街上看到辆车,就开始牌子型号产地发动机车型底板油耗…细数一遍,然后再下个独家评价,车展什么的更是从不错过。林老师就是该病症群中病情相当严重的一个,严重到经常我和我妈一回头发现人没了,原路返回找,他肯定围着哪辆车旁若无人地研究。

我:“看什么,你又不买。”

林老师:“不娶美女还不准看美女了?”

我妈对他实在是太仁慈了!

生病开刀非但没让他消停下来,反而有所加重。医院的消遣娱乐项目比较少,林老师从最早的躺床上想车,到站阳台看车,到后来“我们去停车场散步吧”…

这阵子,林老师对SUV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碰到一辆他就恨不能趴在上面研究。于是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他走到停车场东侧的时候,兴奋地:“哎,雷诺!”就飘了过去。

我随眼一望,浑身被劈了一下,医生的车,内后视镜上挂着我过年陪三三去寺里烧香的时候买的桃木挂件。

“原来他挂到这里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飞过去架起林老师的胳膊,“走了。”那时候他的鼻尖离车门不超过10厘米。

以为我怕林老师知道我和医生的JQ?No,我怕他知道之后要求试驾,那就太无语了。

奈何林老师很固执:“我研究一下。”

研究?你就没发觉这车上的挂件和你车上挂的一样的么?!

我加劲:“都要粘人车上了!注意形象!”

“你们俩干嘛呢~”我妈拎着煲好的汤慢悠悠地走过来。

我悚了,我是真怕我妈知道,怕我们的萌芽直接被她扼杀在摇篮里…

我决定恶人先告状:“妈!你看你老公,趴人车子上不肯起来!”

我妈腾出一只手,一把挽住林老师的胳膊:“走!吃饭了!”

林老师一步三回头地被拖离车子。我正要舒口气,我妈回头扫了眼雷诺,然后,目光削过我的脸,转了一圈。

我瞬间觉得自己五官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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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难怪,原来你妈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难怪什么?)

医生:(笑而不语)

、所谓秒杀

“医生…”

“嗯。”

“这次…我是坦白呢,还是先不说呢?”

“你到现在才来思考这个问题么?”

“=_=…”这是生气了么?

“你想怎么样,自己想清楚。”他轻轻叹了口气,”我配合。”

于是,大敌当前,先保住革命的火种。

于是,医生一视同仁,之前怎样,现在继续怎样…

自从他隐约地知道娘亲不是很赞同我找个医生之后,似乎就有点——清冷的矜持?(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

每次我夹在中间看着他和娘亲”端庄”地对话,那个泰然自若的表情,我怎么看怎么别扭。然后收到他眼角偶尔扫过来的小情绪,我内心的愧疚就翻滚得一塌糊涂。但是考虑到我和医生目前的状况,实在不宜过早就加入”丈母娘相女婿”这场大戏。(印玺:其实你们是打算把娃生下来直接逼宫的吧?)

那天中午,我刚盯着林老师吃完午饭入睡,手机响了。

“林之校~”刚睡醒的声音,“下午要不要帮你占座。”

“下午?干嘛?”今天礼拜五没课。

“百家讲坛。”

这万恶的社会!

所谓“百家讲坛”是学校为响应“多元化时政教学”的号召,组织的“基于国内外时事热点,立足自身所学专业,结合多媒体工具,完成30分钟的述讲评论”活动。以班级为参赛单位,各院选送。这向来是本科各院互相PK的娱乐活动,但是这次学校似乎发现研究生院“和师弟师妹们联系不够密切嘛”,就把有组织无纪律大龄青年聚集的研究生院按专业拆分回各院,加入这场莫名其妙的比赛。

天可怜见,经管文史法政大把时政英才,地院凑什么热闹啊…

小草:“研究生院也是院啊!干嘛拆啊!不拆的话绝对秒掉全场好不好!”

各院层层筛选到最后,居然,居然有三分之一多的入围名额被研究生占掉。莫非,大龄学员往讲台上一站,有一种成熟的舍我其谁的流氓气质?

我们本想打酱油,奈何地院本科的孩子似乎比我们更正儿八经地打酱油,结果我们不幸中招…

等我赶到报告厅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六七成,观众席让我联想到运动会的方阵,壁垒分明。

小草是个根红苗正的好孩子,她占的选手席在第三排…我无奈地穿越大片人群找到组织。

“呦,神手来了。”正和小师妹侃得热乎的路人甲冲我挥了挥手。

于公,他是组长,于私,他是披着人皮的人渣,我保持沉默。数年的人品在抽签那天爆发,16个参赛单位我抽到15号实在是个意外。对于行家们,这是个知己知彼钝刀子杀人的好位置,对于我们,这就是被钝刀子杀。

今天是第一场四支队伍。外院全程flash,还有全英文。除了外教,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混合着敬仰和茫然两种表情。

小草:“我觉得我的六级太假了…”

路人乙:“我那天请病假吧…”

路人甲:“神手,我认为,你有必要修改PPT…”

我:“…”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战友。

中场休息,我一边喝水一边翻看新来的短信。

娘亲:“有医生看上你了,有没有意向?”

我惊了一下。当然,没咳着也没呛着。但是估计我全身都散发出惊悚的气场,前面一排的外教转过头来:“Anything wrong?”

我抬了抬手里的瓶子:“Just too hot。”

对方耸了耸肩转了回去,我才后知后觉自己手里的是农夫山泉…

在未摸清状况的前提下,绝不跟高手直接对决。我把短信迅速转发。

没多久——

林老师:“就是那个小高医生。”

我:“泥,泥,泥好?”

林老师:“小伙子很憨厚老实的啊。”

搞清楚状况后,坚决不跟EQ过低的人过招。我回复娘亲:“没有。”

“不问问是哪个你就没有?”

我背后窜凉,这绝对话里有话。

我义正言辞:“学业未成,无心婚嫁。我要上课了。”发出去才反应过来,最后一句太心虚了…

第一场结束,我往医院赶。一推病房门,在查晚房,B主任旁边跟着顾魏和高医生。后者:“啊,您女儿,回来了。”

娘亲看了我一眼,我忍住扶额叹息的冲动,礼貌地冲高医生微笑了一下,继续盯着正在按压林老师腹部的顾魏——侧脸风平浪静:“恢复满好的。”

B主任点下头,笑笑地偏头看了眼高医生,走了出去。

顾魏礼貌地点下头,然后,从我面前,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剩高医生羞涩地微笑。

我的头嗡地大了,脑袋里就五个字:“顾魏,算你狠!”

“下去给你爸买点水果。”真是母女连心,我接过娘亲抛来的钱包,转身就走。

走廊上,五六个家属围着B主任和顾魏。我走过去对着顾魏的后背:“借过。”

他转过身,略略扬眉,随即看向我身后。

我压住想把他眼神掰回来的小火苗,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让!”

他让开一步,我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晚上睡得不踏实,半睡半醒间以为护士查房,睁开眼,顾魏站在我床尾。瞟了眼挂钟,12点05。我抬起胳膊挡住眼睛,翻身继续睡。

第二天早上,我去买早饭。上来的电梯门一开,顾魏,高医生。

后者迅速地看了眼顾魏,冲着我——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我回头看他迅速消失在病区的背影,狐疑地转过头,顾魏长腿一迈,在我面前站定:“早。”

我端庄矜持:“顾医生早。”

目不斜视地等电梯,电梯到了走进去。门合上前,却看到顾魏在外面笑。

上午查房的时候,病房只有我一个人。林老师心血来潮拖着老婆出去吃馄饨了。

B主任:“你爸爸的报告还有两项就都出来了。平时让他多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说完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