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来睡觉吧!”他在电话那端包容一切。

我哭笑不得,“是真的会睡着,你的脸会被我丢光的。”我知道看歌剧的人都是高雅情调的小资,沈仰南这样又是音乐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朋友睡在歌剧院,别人会笑到内伤。

“我的脸很大,一次两次不会丢光。”他继续游说。

“那后果自负。”我提醒他,他在那边放声大笑。

我嗜白,衣厨里四季都是白。今晚,我想添点色彩,为他的面子,也为我的虚荣。一件粉紫的吊肩长裙,脚下细高的白色凉鞋,长发用同色的丝带轻束。做不到富贵逼人,那就清新自然吧!

看到我,沈仰南的眼中多了点热度。

“我们的晨曦今夜就象一颗粉色的美钻。”他为我打开车门,含笑说。

“你呢,蓝色的海洋吗?”他今晚穿了一身浅蓝的西装,温雅中添了几份贵气。

“我喜欢这个比喻!”他神情愉悦地开着车,两眼晶亮。

“晨曦,你喜欢话剧吗?”

“话剧还可以,音乐剧也行。我最喜欢的是越剧和黄梅剧。”

“咦!”他惊讶了。“象你这么大的女子,喜欢戏剧的人不多呀。”

“嗯,我妈妈喜欢,小的时候,她总抱着我到处看戏。渐渐的,我也迷上了。戏剧情节一般贴近生活,大半取自于民间故事,让人有亲近感。越剧和黄梅剧的唱腔又优美婉转,喜欢很容易的。”

“那京剧呢?”

“京剧虽然是国粹,但我却喜欢不上来,可能是里面的讲究太多。昆曲也是,最近好象很风糜,但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懂,多半附弄风雅罢了。我对钟爱的一切很执著,不管它是俗还是雅。”

“这个观念我很赞成。”我们相视而笑。

看歌剧不比看电影,买点可乐和爆米花,一件大T恤,摊坐在椅中,谁也不会觉得奇怪,虽不一定是昂贵的礼服,但男人西装、女人长裙还是要的。上台阶进剧场时,我看着四周的人群,只觉得象是在走某个首映式的红地毯。沈仰南习以为常,我却满身的不自在。

时间有点早,沈仰南揽着我,到休息室待一会。刚走进,一个正讲话的男人扔下别人,笑着冲沈仰南伸出手,“仰南,有一阵子不见了,神色不错吗。”

“柏青,何时回来的?你有点胖喽。”沈仰南情绪有点激动,我微笑站在一边,看他寒喧。

男人拍拍微突的肚子,憨笑着说:“是呀,美国的食物热量太大,一不留神就胖了。我都回来二个月了,想等手边的事处理好,我们几个同学一起聚聚。”

“好啊,我一定恭候。”

休息室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多是演艺界名人,看到沈仰南他们纷纷上前问候。演艺界,后浪推前浪,谁都不会是永远的主角,沈仰南这样的人,却是大海中舵手。

面对他们,沈仰南礼貌多于亲和。那个叫柏青的男人看到了他身后的我,“仰南,她是?”

沈仰南回过身揽住我的腰,笑着说:“这是晨曦老师。”

柏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神情很是惊讶:“我怎么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你?”

我礼貌地微笑:“可能是我长得很大众化吧!”

“不是!”他拧着眉,努力思索着。

“柏青,晨曦刚来北京,你不可能见过的。”

“对了,”柏青一脸恍然大悟,“你认识谈剑吗?”

我诧异地点头,“我学生!”

柏青哈哈大笑,“他是我小表弟,你们学校有次体育比赛,你和他有张合影,我见过,当时还以为是他女朋友呢!”

我脸腾就红了,我差不多能做谈剑的阿姨,他的眼光怎么会差成那样。

“小晨,你知道吗,谈剑明年要到北京读书了。”

“啊?”

“他考上北京经济学院的研究生,那小子,高中时不认真,读大学时才知出力,幸好也不晚。”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当时谈剑一脸阳光灿烂地与我约定呢。

有这样的学生,老师也很得意。“他来后,让他给我电话,我请他吃饭。”

“哪里能让你请,我请好了,谈剑可是对晨曦老师非常尊敬。”柏青可能讲的是客气话,我却能听成象讽刺语,谈剑不恨我就可以了,我可是象个鸡婆般管了他两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求救地看向沈仰南。他接受到我的信号,拍拍柏青的肩,指指剧场。柏青明了地点点头,他忽然又象醒过神来,问:“仰南,你怎么会认识小晨的?”

“啊,在大街上捡来的。”

柏青哈哈大笑,没有再追问,他们那个圈子把隐私看得很重,彼此之间都有默契。我也冲他绽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这看似象一句幽默的玩笑,但却也有几份真实。

歌剧的剧名叫《图兰朵》,意大利的名剧,讲一个中国公主曲折命运的故事。唱美声的女主角总有些胖,不那样,似乎有些美丽的高音会出不来,今晚的也不例外。剧场的舞台布置得非常奢华而又高雅,演员服饰美伦美奂。确是一场视觉听觉的豪宴,只是我无福消受。这些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了数次,剧目表我正看倒看、横着竖着看了几遍,然后我开始在音乐声中偷窥别人的神态,他们似乎都很享受这个美丽的夜晚,独我象一个跑错地方的外人。

只觉着象一个世纪的漫长,终于中场休息了。站在休息室里,我一脸倦意,躲在角落中掩着嘴打呵欠。有几位演员拉着沈仰南讨论着唱腔什么的,他不时回头看我,我回他灿烂的微笑。他终究是个礼貌的绅士,匆匆应付了几句,转身陪我。

“撑得不错!”他夸我,我苦笑。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等下下半场开始时,我们就离开。现在走不太礼貌。”

这姿态引得别人悄悄地侧目。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驱走一些睡意,“不要,你看吧,我一会呆在休息室好了。”休息室本来就该给人休息的。

“呵,这个剧,我看过几次了,本来今天特地陪你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他有些抱歉,我更是羞愧。“是我没那么高的品味。”

他摇头否决,“你内心太过于爱憎分明,对于钟情的东西,用了心去欣赏,别的,你连应付一下都懒得做。”

他这是在读我吗?我有时都不了解自已,人本来就是矛盾的。灯光下,沈仰南象是自体发光的星球,负等的亮度,烤得我眼会痛,我无法直视他。

“走吧!”别人进了剧场,他扣着我的手走在星空下。

他是宠我的,很细心地在宠,我清醒,只是我现在还不知如何回应。

十,西风乍起 上

夏尽晚凉,随着季节的流逝,暑热退去,秋在街头若隐若现。

终于开学了,我忙着熟悉学生,结识同事,忙着备课,比以前努力多倍。所有的闲暇时间被齐鹏买断,日子在吃饭、睡觉、上课和写文档的匆忙中度过。

“晨老师,外面有人找。”周未的下午,我正在准备下周的课件,校工从外面走过来。“其中一个是位军官,级别蛮高。”他停了一下,又特意加了注解。

我匆匆收拾了桌上的课本,随着他过去。

传达室里,一位身着军装的身影看着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另一位,我闭着眼摸一下也会认出。

“妈妈,你怎么突然——”看到妈妈,我觉得有一丝困窘,倒不是怕她知道我在北京的情形,而是没预期,内心有点慌。

“来看你啊。你到北京后,我夜夜睡不好,总是不放心,知道你不同意我来,我便让子中来接我。”妈妈眼里脸庞满满都是笑,她显然很满意她所看到的。

“你好,温子中!”我抱歉地冲他微笑,刚刚那一刻,我又记不起他来了。穿军装的他比那日多了几份英气,显得精干、职业。

“又见面了,晨曦。到北京为何不告知我一声?”他笑着责备我。

“她就是怕打扰别人呗,其实子中又不是外人,对不对?”妈妈看温子中的眼神欣赏加上满意,我想我一定是她抱来的,温子中才是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