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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电的光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时,两人的身体都有些紧绷。

也就在下一刻,电瓶车停了下来,手电的光没有熄灭,保安持着手电,慢慢地靠近了店门。

很显然,他看见了门外的自行车,也看见了那把被打开的,悬挂在门环上的锁。

周笙笙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身后的男人却低声说:“等他进来,你从左边绕出门去。”

店内有好多只药架,能够很好地掩护他们。保安从右边进来,他们大可以绕过左边的药架往外跑。

下一刻,门开了。

保安打开了电棍,一边慢慢朝里面走,一边说:“出来!谁在那儿?”

周笙笙紧张得要命,慢慢地绕着药架往左边走,保安移动一点,她也移动一点。男人在她身后,显然是要为她保驾护航。

然而一片漆黑之中,她猛然踩到了什么东西,大概是男人偷药时无意中碰掉的一盒药,盒子闷响一声,瘪了。

也就在这一刻,保安的手电猛然照过来,他也加快脚步跑过来。

“快走!”男人猛地推她一把。

周笙笙踉踉跄跄往前跑去,而身后传来电棍敲打在身体上的闷响,以及男人吃痛的叫声。

她脚下一顿,回头再看,男人已然跌倒在地上,那支警棍就抵在他腰上,而他抽搐着,表情痛苦至极。

明知他做的是错事,明知她不应该牵扯进来,这就该跑掉……周笙笙迟疑了一刹那,忽然间感觉头顶有热流在发酵。

她彻底愣在原地。

要,要变脸了?

第39章 身体力行

要,要变脸了?

周笙笙蹲在原地,大脑有两秒钟的空白,下一刻,她的眼神略略一沉。

行啊,要变就变吧!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像是一股力量油然而生,她心一狠,咬牙就扭头跑回去,在那根电棍落到自己身上以前,一掌劈在保安脖子上。

保安以慢镜头的效果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砰地一声,一动不动了。

她蹲下去拉地上的男人:“你怎么样?”

男人软软地抬起头来看她,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你,你走吧……”

她顿了顿,感觉到那股热流有蔓延下来的趋势,却仍然扶起他往外走:“要走一起走!”

她支撑着他的身体,一步一步朝外走,都走到店门口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塑料袋,拿出里面的三盒药,看了眼标价。

一百三十七,全是儿童过敏药。

她从包里拿了张一百,拿了张五十,摆在柜台上,转身扶着他出了门。男人一直看着她,默不作声,眼里微微一暗。

“这样就不算偷了。”她轻声说,没有侧头去看他。

夜空阴云密布,大雨将至,天色昏昏沉沉,空气里有一股莫名的压抑感。

周笙笙把男人扶到自行车边上:“能坐上去吗?”

“你走你的,别管我了。”男人靠在墙边,身体软软的,喘着粗气。

她双手扶着车把,直视前方,头也不回地说:“上车,我没时间了。”

“……”

“我说,上,车。”声色俱厉。

男人倚着墙壁,慢慢地坐上了后座。

“抱紧了,别掉下去。”周笙笙叮嘱两句,然后开始不要命地蹬自行车。

这雨一直没下下来,她的脸也就一直没有变,只是头顶的热流久久不散,似乎随时随地都准备好了倾泻而下。

她逆着夜风,看着沿街逝去的春联和红灯笼,一颗心无处安放,只一个劲往他住的地方骑。

她知道他就住在废品站,所以拐了个弯,一路朝着坡上骑去。

几乎就在抵达坡顶那一刻,她听见天边有雷声响过,轰隆一声,颇为可怖。而她回头一看,远处的一片地区已然下起雨来。

然而坡上没有雨。

她所在的区域,不知为何没有加入下雨的行列,依旧干干燥燥。

周笙笙呆呆地撑着自行车站在那里,迟疑着,伸手摸了摸脸。

……没有变。

坐在后座的男人慢慢地下了车,顺着她的视线朝远处望去,那是他们离开的地方。他顿了顿,以为她在好奇为什么山坡下面在下雨,山坡上面却没有雨。

“东边下雨西边晴。”很奇怪,他这么一个拾荒者还能念出一两句诗词。

周笙笙却没有功夫去想他为什么会念诗词,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一场大雨。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在她离开陆嘉川以前,知道了会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又事先查到了附近没有雨水的地区,是否就可以先行离开,去到那个没有雨的地方?

如果她能够成功避开那一场雨。

如果她能够留下那一张已被他熟识的脸。

……

周笙笙像是被相机定格下来的人影,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心脏却仿佛一只被捂在怀里的雏鸟,一下一下扑腾着、挣扎着,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跳出心口。

为什么从前没有想到?

拾荒的男人看着她的侧影,踌躇不定,下一秒却忽然见她哈哈大笑起来。

他吓一大跳,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偏这个帮了她的便利店女店员还越笑越大声,像是中了五百万头彩,笑完之后又开始哇哇大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猛然间侧过头来望着他,眼睛亮得像是黑夜里的星辰。

她说:“你知道吗?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我可以不用跑了!”

“我以后都可以留下来了!”

渐渐地,那双充满喜悦的眼睛里又被泪水充盈得满满当当。她站在黑夜里,背景是远处的雨幕,近处的路灯,头顶是变幻万千的夜空,脚下是斜斜的坡地。可她的表情却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她站在多么辉煌的舞台上,眼里有超越一切的动人光芒。

她终于安静下来,一边流泪,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她说:“我想回去。”

可是那张脸已经没有了,我该怎么回去?

*-*

周笙笙随男人一同进了那间小棚屋,屋子里充满了他收来的破铜烂铁,可是地上一尘不染,墙壁也贴满了干净的报纸。

他的小男孩安安静静躺在小床上,床上有两只枕头,显然他们每晚都睡在一处。

周笙笙低声问他:“你孙子?”

男人慢慢地摇摇头。

“那,你儿子?”她有些迟疑。

回应她的依然是摇头。

周笙笙走近了些,看见小男孩睡得很不安稳,面色潮红,额头上还在出汗,面颊上有豆大的疱疹。

“……花生过敏。”男人低声说,面上一片愧疚之色,“我没有注意到那瓶牛奶里有花生碎粒,就给他喝了,结果……”

周笙笙顿了顿,头也不回地问:“偷之前就该确认好口味。”

“……”他似乎有些迟疑,因为她居然知道他偷牛奶的事。

她从塑料袋里拿出药膏,仔细看了看说明书,然后替小男孩抹上。小男孩迷迷糊糊转醒了,盯着她也不怕生,只是揉揉眼睛又去看她身后的男人,然后笑着张开手:“叔叔——”

叔叔?

周笙笙又一次看见了他的第六只小指头。

男人走到床边,抱起小男孩,明明是个粗鲁肮脏的人,却不知道为何对待这个孩子时就化身为天使,一派慈祥。

他轻声说:“浩浩,谢谢这位大婶。”

“为什么说谢谢?”叫浩浩的小男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又望望周笙笙。

男人答不上来,只是又重复一遍:“先说谢谢。”

浩浩很听他的话,点点头,又冲周笙笙甜甜一笑:“谢谢大婶。”

周笙笙站在原地,看男人把他又哄睡着了,然后带着她走出小棚屋。

她知道,他是故意让她看见浩浩的。

他不希望她认为他是个道德败坏的偷窃者。

夜空下,她与他站在这破旧的小棚屋前头,远处是万家灯火,是仍在下的雨幕。近处是这破败的区域,废品站脏兮兮的,小棚屋歪歪斜斜,不少附近的民居都已经搬空,这一片显然是要拆迁整改的地区。

男人站了片刻,轻声说:“我不是故意要偷东西的。”

“你只是养不起浩浩。”

“……”他微微一顿,点头,“是,我养不起他。我省吃俭用捡破烂,收废品,最终能把他送去幼儿园念书,可是别的我什么都给不了。”

“你还没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片刻的沉默,她听见男人说:“我们没有关系。”

“……”

“他八个月大的时候,我在天桥下面的垃圾桶里找废品,结果听见他的哭声。才发现有个孩子被人扔在桥下面的一只纸箱子里,穿戴都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被人遗弃。”

“后来想着,把他扔在那里一定会有危险,那么冷的天,他还那么小,根本熬不了多久。我就把他带回家了,想着等到天亮以后,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可是他那么乖巧地望着我,一见到我就不哭了,我没有牛奶,家里面也没有给孩子的吃的。我熬了点米汤给他喝,他咕噜咕噜全部喝光了,还抱着我的指头咯咯笑。”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却又潮湿而低落:“那一刻我才发现,他,他和我一样……”

他朝周笙笙伸出手来,残缺的小指那样明显。

“我觉得他是老天爷送到我身边的礼物。我少的那根指头长在了他的手上。”

——而他,长在了我的心上。

后来他就迟疑了,想多留他一天,可是一天过了,又想再多留一天。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舍不得浩浩离开的时候,浩浩也已经离不开他。

他们到底是谁救了谁,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从前我总觉得这样一无所有地活着,能活多久是多久,哪天要是死了,那就死了好了,反正活着也没比死了好多少。可是后来有了他,我又觉得人生有了盼头。”

“我想看着他长大,想看他好好念书,想跟他一起活,一起好好活。”

男人从墙边的那只竹筐里拿了本书出来,是一本破破烂烂的《唐诗三百首》。他说:“我开始学看书,教他看书。我开始去收一些还可以读的旧书。我原本不会认字的,就跟着他一起学拼音,学写字……”

他前言不搭后语,顺序也有些混乱,可是这样说着,他那张老脸上也泛起了奇异的微笑。

周笙笙低声问他:“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能给他最好的生活,对他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其实是进福利院?”

“我怎么没想过?我舍不得。我根本舍不得!”他激动起来,一把将书扔进竹筐里,双手握拳,“他会哭,他叫我不要丢掉他……”

周笙笙看着他,看着他眼里晶莹的泪光,沉默了。

也许不是没有尝试过做出对彼此都好的选择,可是到底有了感情,割舍不断。

半晌,男人又平息下来,从怀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周笙笙接了过来,看见上面的寻人启事,有一对老人在寻找自己失散三十八个月的孙子,特征是……六指。

报纸是半年前的,寻人启事说常年有效,必有重金酬谢。

看得出,两位老人家境是不错的。

周笙笙默默地看着那张报纸,又默默地把报纸还给了他。

大抵就是儿女发现孩子有残疾,年纪太轻,不明事理,就把孩子给遗弃了。可是老两口舍不得,所以又出来寻找孙子。诸如此类的事情,社会新闻播出得太多太多。

夜空下,周笙笙想了很久,侧头对男人说:“你有没有想过,有的时候真正爱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强留,而是给他更好的可能性,让他拥有更广阔的人生?”

“说起来总是容易。”男人的话里有些嘲讽的意味。

周笙笙顿了顿,轻声说:“我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我亲身经历过。”

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