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自己的橙子掉在键盘上, 打出了一串奇怪的东西,并包含着“我喜欢你”这个关键字的一瞬,舒然其实是懵的。

她打死也没想到,这句话第一次出现在自己和郑语之间, 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没准备好, 情也没煽够,郑语还不知道喜不喜欢她。

并且橙子还被键盘敲破了皮。

这都什么魔幻现实。

当然, 舒然是绝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的, 也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冒着可能被郑语拒绝的风险,让意外成为这段感情的绊脚石。

毕竟两个人还没到告白的那一步不是。

于是她眼疾手快就点了撤回。

正当她摸着这个自我闯祸意识较强的橘子,准备吃掉它的时候,看到郑语回消息了。

他秒回,应该是看到了她——啊不是, 看到了橘子“发出”的消息, 回了她三个圆润的问号。

【???】

舒然哽了一下, 当然不能说这是橙子掉在键盘上打出来的,说出来她自己都有点不信, 更别说让郑语信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就这码子巧合, 怎么看都像是告白失败后会找的蹩脚借口, 压根就他妈一点都不正常。

于是她灵机一动,编了个正常的借口——

【我侄女刚刚玩我手机呢,她跟我展示她最近新学的词。打扰到你了, 不好意思啊。】

“新学的词”意有所指,似乎指向某四个暧昧的字,但她没点明,也没欲盖弥彰地说第二遍。只是很平静地道了个歉,一点没有小心思被发现时的慌乱。

由于她的表现太好,郑语当然是信了这个理由。

本来也就奇怪,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发这种东西出来,一点预兆没有,不是她的性格。

原来是侄女在玩她的手机。

郑语暗自在心里点了点头,发过去一句:【没事。】

舒然松了口气。

看来郑语也是信了。

她暗中扭了个话题:【今天有空吗?鸡吗?】

【等一会,】他说,【两小时后。】

舒然联系上下文,非常机智地回:【好,那我再陪我侄女玩一会。】

吃了个橙子,又看了集综艺,郑语就来找她了。

【你哥等会来,要不要先打?】

现在两个人也不是之前生疏的关系了,舒蔚不在正好,她还可以拥有和郑语的二人世界。

她差点就想打“别叫舒蔚了,让他自生自灭吧”,结果到临头还是很怂地没发出去,跟他说:【那我们先打!】

郑语带着她进了刺激战场,准备跳伞之前,她好奇地问他:“这段时间老让你打手游,你会不会很烦啊?”

郑语停了下:“怎么说?”

“就…你们不都打端游吗?手游可能有点弱智?”她试探道,“而且我…好像还挺菜的。”

郑语还没来得及回复她,又听她自我补充道:“去掉好像。”

打游戏这方面,她和乔亦溪一脉相承,都很垃圾,就像出厂时被安装了一样的游戏bug配置。

听了她的话,郑语莞尔,而后做出回复:“不会,和你打还挺有意思的。”

“而且端游打多了,偶尔换换这个也不错。”

他一共说了两句话,但舒然仿佛已经听不到后头的声音,所有的神思都被那句“和你打有意思”给吸住了。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四舍五入就是表白啊!

和她打有意思…是不是代表他对她…还是有好感的?

不管这个好感是哪方面的,都足够让她欢欣好一阵子的了。

而且,就算这份好感不是和爱情相关,此刻她飙升的肾上腺素也不管不顾,要把它分到暧昧的一类。

郑语正在跳伞,听到她那边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郑语问:“在干什么?”

“啊,能听到吗?”舒然停下来,不好意思道,“我在家跑圈呢。”

“忽然跑圈干什么?”

——我激动啊。

舒然抿了抿唇,没说实话:“我、我减肥。”

郑语这人优点挺多,容易相信人算一个。

“嗯,”对舒然的话他又再次深信不疑,“等会停停。”

“怎么?”

“落地了,”他语气诚挚,“不停下来打游戏?好歹是国服第一狙神。”

“…”

后来决赛圈了,气氛又很紧张,一个小小的圈里装了十几个人,舒然跟着郑语跑。

他打掉一个圈边上的,然后带着舒然藏身石头后。

那里刚好有个盒子,刚打死的那人特肥,舒然忍不住停下来忘情地舔着。

郑语提醒她:“你小心点,那边有人。”

“我马上了。”她舔得忘我,琢磨着要不要换把枪。

“毒来了,别捡了,过来吧。”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不过是犹豫了一下,就被人咚咚打了两枪,血条退到只剩三分之一。

她正准备跑,毒又过来了,最后几圈毒非常疼,又快又狠,她还没来得及跑,就这么挂了。

郑语:“……”

“刚不是叫你跑了?”他想到她方才怔了一会,道,“刚在犹豫什么?没找到我?”

“不是…我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头。”

“你是二级头,他也是,有什么好换的?”他道,“我记得你还是满血。”

舒然说:“我戴的是白的嘛,想换个黑的。”

他没明白:“为什么?”

“感觉黑色的更适合我今天这套服装搭配。”

“…………”

听着郑语那边的沉默,舒然想起自己以前也是,对阮音书她们这种把射击当换装游戏玩的女生特别嗤之以鼻,结果现在自己也变成了这样,不知道她们知道了会怎么笑自己。

她看着屏幕,有点出神地思忖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事变得格外上心。

以前她热衷于把游戏人物弄个黑皮肤爆炸头到处吓人,现在每天收拾得白白净净的,定期换搭配,还换发型。

…今天还因为换头盔被毒死了。

可能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也开始看重搭配,想时刻以最好看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

哪怕是游戏里。

///

由于舒然第一局游戏死得太早,第二局又恰好遇上了同样的场景,郑语看着她在那个盒子前犹豫纠结的时候,便索性道:“你慢慢来。”

舒然愣了一下:“啊?”

郑语缓缓阐明:“让我们被多一点的人发现,然后你先走,留我一个人被四队夹击。”

“…”

虽然知道他也许可以应对这样的棘手情况,但她还是结结实实地心软了一下,然后跑到他那边去藏好。

末了还气鼓鼓地咬牙道:“你对我使用苦肉计?”

郑语笑了一下:“我实话实说。”

事实证明,这个苦肉计还是很有用的,后面的几分钟,舒然都比较听话,没有到处乱跑,也没有放松警惕一个盒子舔很久,而是时刻跟随郑语的领导,最后活着吃鸡了。

她以前一直觉得躲在男人背后很窝囊,但现在居然觉得看着他的肩膀和背影,也有一番不同的乐趣。

这把结束,她听到他那边一直有震动的声音,问了句:“你那边怎么了?有人打电话吗?”

“嗯。”

“怎么不接呢?打了几个啊?”

“五个。”

“那还是接吧,”她以为他是为了带自己打游戏才不接电话,这会赶忙道,“打了五个,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电话是郑语发小打来的,郑语就不信他能有什么急事,只是大惊小怪,一点小事弄得跟末日崩塌似的。

但舒然都这么说了,郑语便接起了电话。

那边的大嗓门男声涌入耳道,跟女生的音量全然不同,郑语蹙了蹙眉,把手机离自己远了些。

“啊!语哥!我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郑语眉头没松:“又发生什么了?”

“我失恋了,我好痛苦,好折磨,好煎熬,好困顿,救救我。”

“……”

“失个恋你哭成这样?”

他没挂游戏里的语音,舒然自然能听到他说话,在那边道:“失恋也是很痛苦的,你要用包容的心去安慰。”

“行,”郑语捏了捏鼻梁,回她,“我包容。”

于是这么一包容,对面变本加厉讲了他妈二十分钟还没完,连哭带嚎,从长恨歌吟到琵琶行,很明显是没什么好说的。

舒然见郑语没怎么说话,觉得是自己在不方便,毕竟很多话不方便当她面前说,于是道:“你先安慰你朋友吧,安慰完再说,我先下了啊。”

于是就退出了游戏。

她退出之后,郑语才冷冷问对面那边:“讲了一堆废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人怎么样他再清楚不过,失恋痛苦是假,为了营造自己痛苦的假象有求于他才是真。

那边果然立刻“破涕为笑”:“带我打打游戏呗,我们好久没打游戏了!”

郑语长叹一声,没说话。

“手游,就两把,我们开模拟器打,”发小咳嗽两声,“我保证,我求求你,看在我失恋的份上…”

刚说完这时候,发小的邀请信息也跟着来了。

他无奈,看舒然也下了,便接受:“只打两把。”

“得嘞!”

他是直接被拉进去,系统自动点了准备,是进入游戏之后二十秒,他才发现队伍里还有俩女生。

那两个女生应该是一个宿舍的,还在聊天。

郑语问发小:“你随机匹配了?”

“没有啊,我带的一号妹子,二号是她室友,听说有大佬在,就来了。”发小嘿嘿笑,疯狂暗示,“有妹子还不好啊?”

听了一会,郑语明白了,一号是发小分手后新找的一暧昧对象,二号室友暂时无主。

一号四号在撩骚,二号妹子听了会也有点蠢蠢欲动,刚好看到郑语一个人灭了一队,赶紧夸奖:“三号小哥哥好厉害啊,声音也好听。”

发小一听,赶紧掺和:“还没女朋友呢,长得贼帅。”

“真的啊,有多帅?”

“特别帅,可以靠脸吃饭的那种。”

二号妹子一听有点心动,跑到郑语面前朝他抛桃花枝:“那…三号小哥哥,加个微信吗?”

郑语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看到地上的黑色二级头,莫名想到了舒然。

他说:“微信人满了。”

意思是不加。

发小骂他不解风情,“满了删一个不就行了吗?!”

郑语没回,算是无声拒绝了。

只是没想到他的抗拒态度已经很明显,可那个妹子却并不气馁似的,一路上都在找他讲话,一直跟在他后头。

大概是大佬得来不易,她不愿轻易放弃。

而另一边,当舒然一看手机,发现半小时过去之后,琢磨着郑语那边应该完事儿了,准备给他发个消息。

发消息之前,她先登上了游戏。

结果发现有一个好友在线。

点开一看,居然是郑语。

不是在安慰失恋朋友吗,怎么忽然上来打游戏了?

不是约好等会和她再说吗?

难道他是觉得…今天陪她的时间已经够了,所以进入了自己的时间?

舒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点开观战,看看他在做什么。

他打的是四排,死了两个,还剩一个妹子。

妹子全程跟在他身后,不像是完全不认识,因为郑语一个人都习惯打单人四排,不会和别的人一起,何况这妹子还跟他这么紧。

搞什么啊…她等了半天,一上来居然发现他在带妹。

刚刚还和她说什么“和你打很有意思”,高高兴兴地在那跟她开玩笑聊天,还对她用苦肉计——这分明是笃定自己在对方心里有一定分量才敢用的。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以为自己站到了游乐场门口,结果发现是自己弄错了,其实她连去游乐场要坐的那班车都没乘上。

舒然撇撇嘴,不打算再给自己找不痛快,退了观战进去训练场发泄。

呵,男人——男人说的话就没一句能信的。

她进训练场两分钟之后,郑语打完被强行要求的一局,就退了出去。

发小给他发消息:【不是还有一局吗?】

他说,【不打了。】

不是所有女生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他都能接受的。

这一局他打得并不痛快。

他正准备跟舒然说自己忙完了,一侧眸就看见她正在训练场里。

他点进去一看,发现她正开着车直直冲进河里——像在发泄。

车进了河,她沉底,正当人物要窒息的时候,她才慢慢浮了起来。

郑语看得一头雾水。

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在练车,毕竟没人会直直开车,跟找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