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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冬言想了想:“其实是这样……那几天刚好身体不适呢。”

“怎么不适了要不要去医院?等等,那几天不适你都能预测到了?”

许冬言一看回信,顿时觉得头大:“算了,我身体挺好的,晚安吧。”

虽然冬言好像不是很高兴,但关铭心里还是有几分得意,毕竟她遇到麻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啊……

他把冬言的短信来回看了好几遍,才回复过去:“晚安,冬言。”

陆江庭又在医院陪了刘江红一天,到傍晚的时候才被陆父打发回家休息。陆江庭走后,陆父问刘江红:“晚上你想吃点啥?”

刘江红深深叹了口气:“吃什么还不都一样?”

“你是怎么了,这一天到晚净说些丧气话!当着孩子面也不注意,他的压力够大的了。”

刘江红抹了一把眼泪:“谁知道我上了手术台,还下不下得来?”

陆父也不知道要如何劝慰她,叹了口气说:“我去给你买点粥吧。”

宁时修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刘江红的病房时,病房里只有一个人。她穿着病号服,身量算是女人中比较高的,却异常清瘦。其实宁时修早就不记得姨妈长什么样了,但是看着病房里的人,他却仿佛看到了母亲年老时的样子。

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音,刘江红回过头来,看到宁时修,她第一眼没有认出来:“你找谁啊?”

宁时修站在门口看着她,她这才留意到他的样子。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来走过去。她一步步向他靠近,一双眼睛慢慢变得晶莹透亮:“你是……”她轻轻伸手,有试探、有希冀……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脸时,他并没有躲闪。

眼里噙着的泪水倏地夺眶而出,她问:“时修吗?”

刘江红几乎不敢想象,宁时修会真的出现在她的病房。对妹妹的愧疚、对时修的遗憾、对手术的恐惧一下子全都涌上了心头。她失态地抱着宁时修几乎痛哭失声:“时修,你真是时修吗?你怎么来了……你终于来了……”

刘江红激动得语无伦次,宁时修只是定定地站着,任由她抱着他。

他有点意外,他没想到几乎没有见过面的大姨见到他时竟然会表现得这么激动。他在刘家人眼里究竟意味着什么?难道不是一段无须存在的过去吗?

然而有些心酸的往事只有刘江红自己知道。她要强了一辈子,当年在小妹的事上自然也不肯让步。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为她好,自己明明是对的,小妹有什么理由不听她的话。直到小妹离开,她才知道,什么对与错,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惦记着宁时修,后来也从江庭那里听到过他的消息。但是时至今日,她还有什么理由去跟他见面呢?她有时候悲观地想,或许等到她死,宁时修也不会想要看一眼她这个大姨了。然而老天爷似乎对她还不错,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他们就见面了。

她问他:“是江庭告诉你大姨住院了吗?”

宁时修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拎着东西,他把水果和一些补品放在病房内的小桌上,嗯了一声。

刘江红看到他带来的东西,眼泪又涌了上来。那种愧疚感让她心痛得无以复加,但她只是说:“你这孩子,还带这么多东西,其实只要你来就够了。”

虽然宁时修从小到大没叫过刘江红一句大姨,但是看到那张酷似母亲的脸,他还是无法拒绝那种亲切感,而他的内心里又在刻意回避这种感觉,毕竟,这是他怨了很多年的人。

他没有在医院久留的意思,等刘江红情绪平复后,他就提出要走。

刘江红一听就有点着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公司还有点事。”宁时修站起身来,对上刘江红热切的目光,他顿了顿又说,“您好好养病吧。”

他正要走,却被刘江红叫住了。他回过头,等着她说下去。

刘江红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来,是因为原谅大姨了吗?”

完全不计较过去了吗?并没有。但是看到刘江红,他又有些不忍,他沉默了几秒钟还是说:“其实我妈到临走前,都没说过您一句不是。既然她都没怪您,那别人也就没必要怪了。

刘江红含着眼泪点点头。有宁时修这话,无论日后会发生什么,无论她能不能再从手术台上下来,都无所谓了。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有些感激这场病,因为它的到来几乎化解了她几十年的心结。

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开车经过一个公交车站时,宁时修看到一个女人正站在前方不远处朝他这边招手。他知道她并不是在对他招手,后视镜里正好出现了一辆空着的出租。

宁时修收回视线,车子刚驶过公交站台,就听到身后一阵短而急促的刹车声。后视镜里那辆出租车似乎撞到了那个女人,但又好像没撞到——司机降下车窗恶狠狠地骂了几句后便迅速地把车子开走了,那女人仍坐在地上,情况不明。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在灰蒙蒙的夜色中,他突然觉得她有些面熟。

他把车子停在路边,走过去了解情况。

闻静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好在有惊无险,车子并没有碰到她。看到前面走来的宁时修,她喜出望外:“怎么是你?”

“路过,我说看着有点眼熟。你没事吧?”

闻静耸耸肩:“打个车,差点丢了小命。”

“你去哪儿,我送你吧。”

闻静也不客气:“那太好了,去林静路。”

坐上车子,宁时修随口问道:“这么晚了去那儿干什么?”

“约了个朋友。”

宁时修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听她这么回答就没再多问。闻静却问:“你怎么不问我约了什么朋友?”

宁时修毫不在意地笑了:“问太多不合适吧?”

“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宁时修依旧笑着,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闻静的问话有点奇怪。

闻静却不再提这事,跟他闲聊起来:“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

闻静瞥了一眼放在挡风玻璃下的一根发圈,笑了:“不会吧?”

“什么不会吧?”

“没交女朋友吗?”

宁时修勾了勾嘴角没说是或者不是,闻静也就明白了。“是谁?”她问。

宁时修总觉得第一次见面时就把许冬言以妹妹的身份介绍给闻静,多少有点欺骗人的嫌疑,所以就没有回答她。

“我猜猜……”闻静不依不饶道,“不会是你那个妹妹吧?”

宁时修不觉有点意外,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闻静笑了:“不用跟我藏着掖着了,我听说她其实是你继妹,对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林静路。宁时修缓缓将车子靠边,他看着闻静微微扬眉:“从见面到现在,你一共问了我八个问题,我回答了两个,剩下的下次再说吧。”

其实宁时修不说,闻静也猜得到。只是……她想了想,又说:“其他问题不回答也没关系,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

“什么?”

“你……还记得刘玲吗”

送走了闻静,宁时修就接到了陆江庭的电话:“听说你今天去医院了。”

“嗯,正好顺路。”

陆江庭笑了:“我妈很激动。”

“看得出来。”

“嗯,她周五的手术,你……能来吗?”

宁时修斟酌了一下说:“周五我有事。”

陆江庭似乎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勉强:“其实你今天能来,我已经要谢谢你了。”

“不用。”宁时修顿了顿说,“周五我真的有事,手术结束,你给我电话吧。”

听出宁时修并不是在有意推托,陆江庭心里很感激。有很多话,关于他们兄弟的感情,关于这些年的经历和感悟,他都很想跟宁时修说说,但他也知道,男人之间的感情很难用一些话来传递,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给彼此更多的机会,眼下就是一个好的转折点。

陆江庭静了片刻,只回了一好:“好。”

卓华举办的员工运动会就在本周五。考虑到会有不少甲方单位参加,公司搞得特别正式,一大早还有个开幕式。

宁时修和许冬言一起出了门。

上了车,许冬言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香气。她将鼻子凑近宁时修:“怎么这么香?你喷香水了?”

宁时修瞥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是我?”说完他想起了什么,但面上仍不动声色。

许冬言端着手臂打量了他片刻,不禁冷笑:“这么香,想必是位美女吧?之前她坐哪儿啊,我这位置吗?”

“说什么呢!”宁时修佯装皱眉回忆着什么,半晌恍然道,“对了,昨天回家顺路捎了一个朋友,可能是她身上的味儿。”

“香水不错啊,香气够持久的。回头帮我问问你那朋友,香水是什么牌子的。”

宁时修笑:“我这会儿可闻不到什么香味儿,就闻到醋味儿了。”

许冬言急了,去掐他,宁时修笑呵呵地把她的手拢在手里:“别闹。”

不一会儿到了体育场,为了避嫌,许冬言先下了车单独进去。不远处正有个人远远地朝她挥手,那人穿着一身蓝色运动衣,戴着同色鸭舌帽,许冬言一下子没认出是谁,走近了才看出是关铭。

“师兄这副装扮我都不敢认了,年轻了十几岁。”

关铭哈哈大笑:“你这是拐着弯地骂我老呢?”

许冬言也笑了:“哪儿敢啊!”

关铭说:“你这身运动装也很适合你啊。”

“网上随便淘的。”

许冬言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运动衣,还特意扎了高高的马尾辫,看上去就像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

两人正聊着,关铭的目光定格在了许冬言的身后:“哟,那不是宁总吗?跟你衣服同色啊,老远看,就像情侣装一样。”

许冬言没有回头,状似不经意地顺了顺马尾。

关铭又说:“咦,旁边那是谁啊?”

许冬言这才回头去看,宁时修正低着头跟一个姑娘说话。宁时修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那姑娘掩嘴笑起来,宁时修也跟着微笑,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

“哦,想起来了。”关铭直拍脑门,“那是刚从分公司调来的市场部同事。早就听分公司那边的人说过,他们公司的花魁调到我们这里来了。”

“花魁?这说法可够损的。”

“开玩笑嘛!现在的人谁还没点娱乐精神啊!”

许冬言笑了笑,又问:“看样子她和宁时修挺熟的。”

“估计也是有些业务往来吧,酒桌上认识的,也说不准。”

许冬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来宁时修身边女孩子不少啊。”

关铭感慨道:“那是!像宁总这样事业有成、长得又帅、人又好相处的黄金单身汉,肯定走哪儿都有女孩子围着转。”

许冬言冷笑一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宁时修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操场的一角收了回来,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身边的女孩似乎刚问过他什么问题:“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部门有个女孩子特别仰慕您,一定要我帮她打听一下……”

女孩子没有说下去,宁时修问:“打听什么?”

女孩子看着他,有点为难。宁时修笑了:“问吧,你刚才不是已经问了吗?”

“那我可问了啊,您是……单身吗?”

宁时修想都没想就回答说:“不是。”

那女孩愣了一下,继而是一脸失望:“谁那么幸运啊?”

宁时修没有回答,反而是看着许冬言和关铭的方向问她:“站在关铭旁边的那姑娘你认识吗?”

女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斜眼看他:“她啊,知道,性格出了名的难搞。”

宁时修微微挑眉:“是吗?”

“我也是刚调过来,听我们部门一个大姐说的。”

许冬言发现那两个人竞齐齐地看向自己,她连忙收回了目光,可刚才那两人的“友好互动”已然被她收进了眼底。

关铭发现许冬言面色不善,关切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许冬言连忙说:“没……没……没事。”

“哦,想喝什么饮料,我去买。”

许冬言想了一下说:“热的就行。”

“行,等我一下。”关铭摆摆手,朝着运动场边的便利店小跑过去。

阵风吹过,许冬言将衣服拉链往上拉了拉。她也不再去管宁时修,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场边准备入场的“运动员”。

看到关铭离开,宁时修低头对身边女孩说:“不好意思,先失陪了。”说着便朝许冬言的方向走过去。

许冬言不知道宁时修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

“我说让你多穿点,你偏不听。”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他,又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移开。想到刚才他身边那位"花魁”姑娘,她说:“这满场的女人都穿得差不多,你怎么不去管管?”

“别人我管不着。”

“我你也管不着……”

宁时修看着她,想到刚才那姑娘的话,用“难搞”这两个字来形容许冬言还真不算过分。他笑了:“管不管得着是一方面,想不想管是另一回事。”

“那也得问别人稀不稀罕!”

这时候关铭捧着两杯叻叫作走过来,看到宁时修,他不禁眉开眼笑:,“哟,宁总!正巧,两杯咖啡,一人一杯!”说着一杯递给许冬言,另一杯递给了宁时修。

宁时修知道那杯是关铭买给他自己的,便推托着不要,关铭却特别热情:“马上要开幕式了,我还有工作,来不及喝,回头我那儿结束了我再去买。”

他既然这么说,宁时修也就不再推让,道了声“谢谢”便接了过来。

正在这时,主持人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开幕式马上要开始了,请各位工作人员就位。”

关铭耸了耸肩:“我说什么来着?”

宁时修说:“那你快去忙吧。”

“好嘞,一会儿见!”说着他转身跑向运动员入场的地方。

体育场不算大,但相较于两百多人来说,实在显得有点空荡荡的。宁时修和许冬言随便在观众席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等着开幕式。不一会儿,音乐声响起,各部门以及各用户单位的代表队按序人场。

许冬言笑:“突然感觉回到了十几年前。”

“你那时候会老老实实看比赛吗?”

“不会。”

“那干什么?”

“听音乐,看小说,要么趁班主任不在的时候溜走。

宁时修笑:“你果然很‘难搞’。”

许冬言转过头看着他:“为什么说‘果然’?”

宁时修没再说话,喇叭里许冬言公司的老板已经开始致开幕词,无非是感谢完用户再感谢员工。感谢员工时他特别提到了一个人,就是许冬言的领导刘科——在任何消息都没传出的情况下,刘科竟然被升为副总。三十五岁的刘科只比陆江庭大两岁,这个年纪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他还是第一个。

“爬得真快。”许冬言双手捧着杯子,嘴巴搭在杯沿上几不可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