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鹤终于收回涣散到九天云外的心神,伸出手去,将奖杯接了过来,不知他是有意无意,微凉的指尖从她手背上滑过,她的心跟着一颤,麻木感如数驱散。

她绽开笑颜,声线清浅:“谢谢……霍先生。”

霍斯衡生出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木鹤不再看他,走到立麦前,举起奖杯:“这是我作为演员拿到的第一个奖,意义重大。感谢组委会,感谢金叶奖的评委们,感谢谢庆华导演,是他给了我这个珍贵的机会,领着我在演员的路上从容不迫地前行,感谢我的搭档们和《仙侠奇缘》剧组的全体工作人员,感谢千纸鹤一路的支持,感谢与犀音的这场相遇。接下来我会更用心磨练演技,争取为大家带来更多更好的作品。”

女神在台上闪闪发光,千纸鹤满怀骄傲自豪,齐齐喊出:“央央你是最棒的!我们永远爱你!”

木鹤俏皮地歪着头,比了个“心”,引起千纸鹤新一轮喉咙嘶哑的尖叫。

“最后,我还要特别感谢赫赫有名的富春城继承人霍斯衡先生,”木鹤弯起唇角,在blingbling的眼妆映衬下,眼神格外清亮,“谢谢他带给我这么印象深刻的‘惊喜’。”

霍斯衡目光越发晦暗幽深,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青筋隐隐迭起。

VIP休息室的丁吾生出几分羡慕,他什么时候才能像霍斯衡一样光明正大地站在女儿面前,分享她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隔壁的霍斯文笑意微僵:是错觉吗?他怎么觉得四婶似乎话里有话,而且并不惊喜的样子?

这个主意是他帮四叔出的,到时不会被殃及池鱼吧?

木鹤说完获奖感言,施施然地下台,回到座位,收到钟离非的眼神询问,她摇了摇头,心仍乱糟糟地在半空悬着,落不到实处。

她需要安静的独处空间好好理清楚。

颁奖典礼继续,最佳男女主角相继揭晓,获得视帝的是一位实力派中年男演员陈州,承木鹤吉言,钟离非荣获出道以来的第一座视后奖杯,《仙侠奇缘》剧组花开两朵,荣耀加冕。

#霍斯衡为木鹤颁奖#超过了视帝视后的话题度,稳居热搜第一,袁欣儿看得整张脸都扭曲了,拿起桌上的杯子砸向电视屏幕,碎声清脆,酒液缓缓流下,仿佛一道道血泪。

她心如死灰地想,网传木鹤的后台是霍四少,有没有可能是真的?

那她之前想借他的手毁掉木鹤,是多么荒谬可笑的举动?

袁欣儿哭着哭着,突然大笑了出来,她早该想到的,丁家都不敢得罪的人,还会是谁?可惜明白得太晚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好一会儿后,袁欣儿抹掉眼泪,别看木鹤如今风光,将来有她好受的,那样的大家族,绝对不可能容忍一个戏子做当家主母,说到底,她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等美色不再,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屏幕上,主持人声情并茂地回忆往昔,畅想未来,对演员们寄予了美好希冀,悠扬的乐声中,颁奖典礼正式结束。

木鹤接受完记者采访,时间已过午夜,谭绵见她面色疲倦,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按捺住满心好奇,小心翼翼地开口:“央央,霍、霍先生在车里等你。”

半晌后,木鹤轻轻地“嗯”了声,和谭绵挥手说了再见,坐进等待的劳斯莱斯幻影后座,空间宽敞,真皮手工座椅柔软舒服,她慢慢地闭上了眼。

副驾的霍斯文将溜到嘴边的四婶二字缩了回去。

霍斯衡找到她的手握住,轻声喊道:“央央。”

木鹤没有任何回应,像是睡着了。

车子平稳地穿行在繁华的城市中,车内气氛极其压抑,霍斯文简直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他耳尖地捕获到轻微的声响,细听之下才听出是四叔在低声地哄四婶。

嗯???四叔也会哄人?

霍斯文难以置信地回过头,视线登时直了,从未在四叔脸上看过那么温柔耐心的神色,印象中,他最多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不怒自威,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男人爱一个女人,是从纵容她开始的,毫无底线,高傲自尊心什么的都可以放下,只要她开心。

霍斯文无声地笑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四叔已然深陷情网之中。

挺好的。

一路上霍斯衡用尽办法,还是没哄好女朋友,无论说什么,她都左耳进右耳出,似乎铁了心要冷处理,他束手无策,暗自叹息,谁知回到家,门刚关上,她的拳头就如密集的雨点般砸了上来,他被她一路推进客厅,推倒在沙发,她坐在他腰上,像只愤怒的小野猫,又抓又挠,用力掐他的腰和手臂……

还不解气,干脆去咬他下巴。

霍斯衡松一口气,任由她发泄。

好一顿暴打后,木鹤累坏了,她揪住他衣领,声调冷若冰霜:“霍四少,玩得开心吗?”

恋人之间就该坦诚相对,他却瞒着她那么大的秘密,是不是太过分了?

看到她微红的眼角,霍斯衡的心钝钝地揪疼起来,顺势搂住她,将温热的呼吸埋在她颈间:“对不起。”

木鹤挣扎着要推开,他抱得更紧:“老婆,我错了。”

她浑身发僵,仍旧不为所动。

他亲她一下,说一遍。

“老婆,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木央央:关门打老公

冷战让霍先生独守空房?还是烈火烧干柴,你们说了算,蹲评论

掉落红包,感谢丁丁丁丁丁呀i、我家张妹妹小姐姐、暹安、EsX2、玖柒的地雷(づ ̄3 ̄)づ╭

☆、甜梦不知醒(03)

第六十三章

他的吻很是克制, 百般怜惜, 如微雨拂面,木鹤的心湖泛起涟漪点点,听到他口口声声道歉喊老婆, 她更委屈了,这算什么呢?他不就是拿准了她会心软吗?

钟离非说她是个感性的理想主义者,没错, 是的,哪怕身在复杂的娱乐圈,她也想要一段纯粹的感情,两个人选择在一起是因为相爱,而不是别的。

木鹤耿耿于怀的, 是她已经做好和他共度余生的准备, 而他却没有对她坦诚。

他是霍家的霍斯衡,那么,她的郗衡又是谁?他是假的吗?

“郗衡, ”木鹤微哽咽着喊出自己熟悉的名字,“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霍斯衡的心仿佛被她的声音揉碎了, 深棕色眸底的光芒刹那间全部熄灭, 他慢慢地松开她:“对不起,央央。”

木鹤重获自由,并未觉得轻松,四周沉寂,她视野朦胧, 难以视物,眨一下眼,滚烫的液体就掉下来了,察觉到旁边男人的动作,她随意地用手背抹去:“今晚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不等他回答,木鹤站起来,往卧室走去,脚步虚软,踩着棉花似的,从衣帽间拿了睡衣进浴室,怔怔地看着镜子里像只小花猫的人,浓妆化了,然而眼圈泛红,眸子湿漉漉的,颇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木鹤一点点地卸掉残妆,恢复素净模样。

“叮”的提示声响起,热水放好了,不小心倒多了玫瑰精油,满室香气,她坐进浴缸,沉入柔软的包裹中,什么都不想去想。

洗完澡,吹干头发,木鹤躺在床上,说要冷静地理清楚,可潜意识是拒绝的,她强迫自己入睡,头昏脑涨,神经绷得快断掉了,痛得要命,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眠极浅,不安稳,她习惯性转身,手伸出去,抱到一团冷冰冰的空气,骤然惊醒,四处寻找他的身影,遍寻不着,急急忙忙掀被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冷意刺得她一个激灵,原地蹲下来,抱住膝盖,泪如断珠,滚滚而落。

哭完回床上躺好,额前碎发浸着汗软趴趴地贴着,她按亮手机一看,四点多了。

身体是疲倦的,思绪清晰无比,脑海满满地被和他有关的画面强势侵占,从山城初识到A市重逢,再到同居、相知、相爱,最后是金叶奖颁奖礼上,他以霍斯衡的身份出现,为她颁奖,震惊全场,包括她。

以他低调内敛的性子,不可能做出那么高调的事,他是想给她惊喜,是为了亲手将意义非凡的奖杯递到她手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只是身份的缘故,偏离了初衷。

木鹤及时打住念头,木央央,不可以轻易动摇!

然而,除了隐瞒身份,她找不出他的半点不好。

木鹤轻咬着唇,将眼底的泪逼了回去,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她知道郗衡的家庭背景不简单,工作的话,隐约知道是在做生意,投资之类的,他亲口说过帮人打杂,暗指的是处理霍家事务吧?

霍斯衡的背影照被网红芊芊曝光,她感觉像他,可又推翻了,理由是他太清闲了,后面他千里迢迢地回到她身边,疑虑彻底消除,如果当时问了,他一定会告诉她真相的。

可即便她不问,他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解释……

木鹤再也睡不着,睁眼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地亮了,太阳刚出来没多久就藏进了云后,阴沉沉的,她懒得动,饥肠辘辘的肚子发出抗议的轰鸣,硬是躺到饿得受不了才爬起来洗漱。

真实原因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木鹤慢吞吞地刷牙洗脸,给叶汐打了电话,让她这几天别安排工作。

叶汐从谭绵口中得知她和霍斯衡的事,用了整晚才消化完,她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真实情况,也不方便过问:“行,那你在家好好休息。”

“谢谢汐姐。”

挂断通话,木鹤准备出去随便找点东西吃,打开门,便看到倚墙而立的人,他还穿着昨晚的那身衣服,衬衫不再平整,皱巴巴的,扣子扯开了两粒,脸上难掩疲惫,下巴冒出青色胡茬,难得一见的颓唐。

很显然,他没有回房,而是在外面守了一夜。

“醒了。”霍斯衡的声音喑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饿了吧,我给你煮了早餐。”

木鹤一言不发地越过他,走向饭厅,拉开椅子坐下,他端来的是一碗熬得软糯的八宝粥,她吃了一口,甜度刚刚好,心底却有酸涩的情绪发酵。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想和他冷战,相互折磨,可又不想这么快原谅他。

食不知味,空空如也的胃急需进食,木鹤勉强吃了小半碗,实在吃不下了,霍斯衡见她放下勺子,喉咙发涩:“央央,再多吃点吧。”

她垂落视线,对着桌子轻声说:“我暂时不想和你说话。”

霍斯衡仿佛感觉到心脏撕裂成了一片片,从未有过的挫败和无措,他几乎是带着恳求:“那等你想说话了,再跟我说,好不好?”

木鹤扭过头,看落地窗外,远山淡青,西子江静水流淌,跨江大桥车来车往。

碗碗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举起爪子轻拍她的脚,木鹤弯腰抚摸它脑袋,碗碗舒服地眯着眼“喵”了一声。

桌上手机嗡地震动,钟离非发来微信问昨晚的情况。

木鹤:“家暴了,冷战中”

钟离非回了一排感叹号过来。

“木老师,要不要出来嗨?”

木鹤确实不想待在家里,犹豫两秒就答应了,回房换好衣服,挑了个轻便的包包背上,走到客厅,听到他说:“早点回来。”

她胡乱点点头,逃也似地出门了。

她和钟离非约在商业区的某家茶室见面,环境私密而清幽,适合聊天。

钟离非见她没精打采的,轻戳她脸蛋:“失眠了?”

“嗯。”

“非非,我现在很迷茫。”茶香袅袅,木鹤轻抚着茶杯边缘,长睫低垂,“实际上,昨晚之前,我不知道他就是霍斯衡。”

“看出来了,”钟离非说,“当时你的反应,呆若木鸡都不足以形容。”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亲密的爱人突然一夜之间好像变成了陌生人,肯定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的,别说你还陷得那么深。”

“女孩子嘛,心思细腻,尤其是在热恋期,多愁善感,爱胡思乱想,完全正常。”

“看到他难受,”木鹤长长叹息,“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要是心如止水才可怕。”那不得分了啊,没严重到这种程度吧。

钟离非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木鹤选择当鸵鸟:“走一步算一步吧。”

说实话,钟离非万万没想到她男朋友居然就是霍家那位无论手腕魄力都了得的四少,他们怎么看怎么不像会有交集的人,偏偏就是走到了一起。

大佬隐瞒身份不动声色为心爱的女人保驾护航,护她一路顺遂什么的,分明是爱情童话里才有的情节。

“央央,你还记得东兴企业的郑胜利吗?”

“当然。”那个潜规则不成,反过来打压她的郑总。

“据我所知,整垮东兴的就是霍家的人,你猜会是谁?”

答案昭然若揭。

“还有,”钟离非继续说,“我们整袁欣儿那次,我不还问你认不认识什么大人物来着?”

难免唏嘘,她这个拥有最强后台而不知的傻闺蜜啊。

木鹤抿唇不语,她猜错了,不是两个家族的争端,而是他……

钟离非肯定道:“他在为你出头。”

“你再想想,昨晚他高调出现在颁奖典礼现场,却未对外公开,哪怕透露一丝你们的关系,Why?要么他根本不爱你,要么是爱你到骨子里,全心全意为你考虑,你觉得是前者,还是后者?”

木鹤心乱如麻。

另一边,在她离家之后,嗅到风头不对连夜自请到南非分公司“巡查”的霍斯文打来跨国电话:“四叔,你和四婶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

南非正值夏季,高温酷暑,冷不防从那端袭来阵阵阴风,霍斯文成功被降了温,眉头皱成“川”字。

看样子四叔还没把四婶哄好。

“四叔,其实女人没那么难哄,光甜言蜜语不管用,她喜欢什么,你就送她什么,对症下药,包治百病。”

霍斯衡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她收到包包和钢琴口红礼盒时欢欣雀跃的场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匆匆结束通话,拨给了张长。

各式各样的礼品一**地送到金月湾时,做完Spa的钟离非和木鹤正在商场逛街,钟离非横扫专柜,满载而归,木鹤只挑中一件外套,还是男式的,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他。

钟离非露出会心的微笑,调侃道:“说好的冷着他,转眼却给他买外套,哼,口是心非的女人。”

木鹤微窘地摸了摸鼻尖:“我会先藏起来。”等和好了再给他。

钟离非碰碰她肩膀:“别心软啊,就照我们商量出来的计划,尽量作,可着劲儿地作,把他逼疯了才好!”毕竟让大佬吃瘪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啊。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幸灾乐祸?”

“只是有点儿?”钟离非反问,“我表现得这么不明显吗?”

木鹤:“……”

两人在外面吃过晚饭,木鹤在夜色中回到家,看见客厅桌上、沙发上夸张地摆得满满当当的礼物,口红香水珠宝首饰等应有尽有,第一反应是公司送的,她拿起那只C家还未上市的限量款包包,他的身影从厨房出现:“喜欢吗?”

木鹤顿时意识到这是他的示好,像烫手山芋一样放下包:“一般般吧。”

“我帮你搬进衣帽间?”

木鹤听得柔肠百结,嘴上冷硬道:“随便。”

她进了家庭影院,挑了一部治愈系的动画片《哈尔的移动城堡》看了起来,虚掩的门外,他来来回回地走动,她故作心无旁骛,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今晚注定又是难熬之夜。

睡睡醒醒,木鹤次日临近中午才起,午后日光丰盛,她打算将房间里的贵妃椅搬到大露台,低估了椅子的重量,搬不动。

“我来吧。”

霍斯衡不费吹灰之力就搬起椅子,随着他的动作,肩背腰腹处硬实的线条毕露,勾勒出比例极好的黄金倒三角,修长有力的腿,挺翘的臀部……木鹤生硬地移开视线,又默默挪了回来,不看白不看。

她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殷勤讨好,坐到贵妃椅上,乌黑浓密的长发散乱胸前肩侧,翻开桥梁设计的书,看了几行字:“霍四少,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霍四少表示要心肌梗塞了

空房:我不是你想守就能守的

下章!!郗大衡正式首秀!!!请姐妹们准时来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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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梦不知醒(04)

第六十四章

“霍四少, 你挡住我的阳光了。”

霍斯衡站在椅子后,微低着头, 几缕短发滑落, 灰暗涩意从眼梢流泻而出:“央央,迎着光看书对眼睛不好。”

木鹤用书拂了拂他铺在她身上的影子:“我想晒太阳。”顿了顿, 着重强调, “以及安静地看书。”

他保持着姿势不动,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木鹤把他当成空气, 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逐字逐句细读, 时不时拿下别在耳朵的笔,在空白处做标注。

黑色布料吸热,霍斯衡后背灼得发烫, 似有火蔓延开, 再多的热也驱散不了他面上的冷峻之色, 事态发展至今, 远远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她不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她就是软肋本身, 他完全拿她没办法。

天气晴好, 天空蓝得无边无垠,飞机尾迹云长长地拖着, 目之所见都徜徉在一片明亮中,香暖的风轻柔地吹来,仿若催眠, 不知不觉,木鹤懒洋洋地睡了过去。

霍斯衡进屋拿了条薄毯,盖到她腰间,缓缓地蹲下来,只有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闭上,他才有机会细致地看她。